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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血河车 [打印本页]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1
标题: 血河车
湖北襄阳的隆中山,正是孔明旧居之处,又名卧龙冈。诸葛亮羽扇纶巾,名动八表,世人景仰孔明,在离襄阳城西二十里处立下隆中坊,牌坊左右刻有: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足可见孔明在三个动乱时,扮演的是何等惊地动天的角色了。卧龙冈青山绿野,虎踞龙幡,离隆中山以北不到十里,有一个小村落,住了近千户人家,就叫做日月乡。

    日月乡,乃取“明”之意也。川人为敬佩孔明,皆头系白巾,村庄之名,也喜以诸葛亮有关的事物命名。这日月乡,主要是务农为生,女则养蚕织布,其乐融融。

    每到八月中秋,这村落更是热闹,平时各务其业,鸡犬相闻,偶有往来,亦为闲淡;唯一逢节日,村中男女众而嬉乐,不拘俗礼,而又简??真纯,不似名城巨都反是罪恶渊薮。这是一个和平安详的心村庄。

    中秋节时,一到晚上,正是小儿嬉乐的好时机。暮色方临,绿野、大地、林畔、溪边,纷纷点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并有各种各样的嬉闹的方法。小孩子们各自成群结派,列队提灯,有些顽劣的索性躲在暗处,拿弹叉投射石子,“扑”地射熄了对方的灯笼,提灯的孩子,看到自己手上的灯笼忽然化为一团火,拿又不是,放又不是,眼睁睁看它燃光了,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夹杂看旁人的哗笑。

    因此有些索性结成一派,躲在林子里互相射击别人的灯笼,这本来平和的小村,亦因此而喧闹起来,大人们也觉得这是欢庆的节日,且任由孩子们自己去闹。

    然而在这些嬉乐忘忧的少年人里,树林边,站看一个魁梧的少年,冷眼旁观,低头沉思,一直没有加入大家快乐且冒险的游戏里。

    ※※※

    这少年十七岁,沈姓,名耕云,字追莹。

    日月乡中最得人望的是两家,一家姓沈,一家姓方,两家都是三代单传,沈家务农,世代都在这日月乡,方家原迁自江南,是儒生之门。这两家是日月乡中的领袖,彼此私交也十分要好,两家都诚??豪迈,而且都有一身武功。

    沈家沈悟非,是隆中一带有名的隐侠,他生性淡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却未把十二路“铁线拳法”搁置过。沈悟非是日月乡的乡长,沈耕云便是他的嫡子。

    方家原是江南望族,方常天原本就是名侠,江湖人称“湘江大侠”,常在湘西一带行侠,但不知何故,于十余年前迁来日月乡,退隐躬耕,读书吟哦,不问江湖是非。他也有一名嫡子,小沈耕云六岁。

    乡野长大的孩子,不似一般城市中人,弱冠之年已循规蹈矩,四书五经,所以每年中秋,玩灯笼的孩子,当然青年小夥子都在其中,真正一种“思无邪”的气象。

    沈耕云是个早熟的孩子,平时做事,已隐有一种大人的气象,他年纪虽小,但好思虑,武功又深得其父真传,在孩子们群中,已有了一种领袖的态度,赢得了大家对他的信赖。

    可是今晚他之所以不参入玩乐之中,倒不是因为没有兴趣,而是他一直在注意另一件慑人听闻的事情。

    ※※※

    原来在这热热闹闹的大场地上,足有五六百个小孩在嬉乐,嘟有三个中年人,悄悄地排开拥挤的人群,走向树林边去。

    沈耕云人小器大,十分眼尖,一下子注意上这几个人,知道是向未见过的陌生客,心想:“听爹说,外面有许多歹人,专乘人不备掳劫幼童,贩卖奴役,这些人深夜来这力不知是打什么主意。”当下悄悄跟上,且留意对方的言语。

    只听三人中当先的一名脸有青记的汉子道:“今??晚儿他是非死不可了!”

    沈耕云一听,吓了一大跳。在日月乡里,平素打架,也只不过????愤罢了,那会动辄要人的命。那大漠一出口便道杀人,沈耕云心想对方莫不是江洋大盗,但若是江洋大盗,来这穷乡僻壤,却又何来之由?当下更是好奇,那三人似断未料到在这班毛头小伙子之中也有人留意上他们,所以讲话击音并未压低,又因村童嬉闹关系,反而提高了声调,沈耕云自幼习打坐。所以耳力极好,跟上前去便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另一名红袍瘦汉道:“今日咱们合力杀了他,明日江湖上便无人不识得咱们的了。”说瞎d神情大是狂妄自得。

    另一名黄衣大汉“咭咭”怪笑了两声,道:“名头倒没什么,据说他袖中还有『惊天一剑』的残谱,要是给我们学得了,哈哈,那时世间上,谁敢惹咱们”三色神魔“,哈哈哈哈……”

    沈耕云一听,此惊非同小可。原来隆中一带,有三名败类,神出鬼没,下手狠辣,劫财劫色,而又武功极高,一个叫“青面兽”滕雷,一个叫“红袍怪”邱瘦,一个叫“黄衫客”邓归,川人闻之莫不头痛。沈耕云之父沈悟非,五年前曾偕七名捕快与这三人一战,结果是四名捕快被击毙,另三名捕快被重创,沈悟非藉路熟方才脱身归来。沈耕云一旦得知眼前三人便是“三色神魔”,登时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红袍怪”邱瘦道:“咱们约好在中秋月圆,在此见面,咱们已来了老半天,要是他们还不来,萧秋水倒是来了,那倒是麻烦啦!”

    沈耕云一听“萧秋水”这名字,顿觉十分熟悉,这时场中“咄”地一声,一盏灯笼又被石子打熄了,火焰呼地烧了上来,那持灯的孩子哗地哭了,这哭声在中秋的夜色里竟也有一种正意,彷佛人为自己得失而悲喜是应当的。沈耕云脑中猛闪过一个记忆,爹爹和方老伯每次促膝论江湖时谈到一人,总是讳称“萧大侠”而不名之,莫非……。

    这时那“青面兽”滕雷又道:“他们不来,由咱们出手放倒他,功劳归咱们的,岂不更妙!”

    那“黄衫客”邓归却是较为谨慎之人:“不行,老大,以咱们功力,不是小弟自贬,离萧秋水确是太远;他们不来,咱们是动不了的。何况还有那”鬼手毒王“,他不来,咱们的计划无法进行,毒不倒萧秋水,是万万不能与他动手的。”

    滕雷冷笑道:“我就不信萧秋水有这等本事!”

    邓归道:“老大,剑门战九幽的赤炼蛇掌比咱们如何?”

    滕雷道:“那自然没话说,川中武林人士,又有那一个敢不服他。”

    邓归紧接??问:“咱们若放手与战九幽一闹,老大认为如何?”

    滕雷沉吟了一会儿,道:“若一对一,只怕在他赤炼蛇掌下走不了十招,若咱兄弟三人联手,一百招内不致落败。”

    邓归叹道:“这就是了,据我所悉,一月前战九幽与长沙七名好手,狙杀萧秋水,结果十招之内,无一生还……”

    “什么?”滕雷跳起来道:“你是说……谁……那一边无一生还……?”

    邓归苦笑道:“那自然是战九幽他们了。”

    邱瘦也失声道:“战九幽死了……这讯息……这讯息确实否?”

    邓归肯定地点点头,道:“是”勾魂手“费杀费四爷告诉我的。你想,费四爷这等江湖身份,怎会骗咱们的。”

    其余二人那“臆”了一声,脸上都呈现恐惧之色,一时没有话说。

    沈耕云脑子里闹哄哄的乱成一遍。在日月乡里,他年少而露头角,无论学识、智谋、武功,皆在林中少年之上,他自己也颇为自得。尤其是数度比武较技,沈耕云都稳胜全局,颇得沈悟非与方常天的赏识。

    他只道武林之中,自己父亲沈悟非已是十分响亮,而“三色神魔”的武功,乃高到不可想像,抑听这一番对话下来,这“三色神魔”,却远在战九幽之下,而战九幽的武功,又还不如萧秋水……沈耕云半信半疑,心中暗忖:“这三人敢情在等另一批人,而其中还有一个用毒能手,彷佛要用就计杀伤萧大侠,自己如何是好呢?”

    只听那邱瘦问道:“不知费四爷会不会自常山赶来?”语音甚是关切。

    邓归则笑道:“这点二位倒不必担心,要是费四爷没来,我做弟弟敢叫二位哥哥去冒这九死一生之险吗?不但费杀费四爷要来,就连尉迟尉三爷,董绝董二爷都来了。”

    邱瘦喜道:“有他们在,加上”龙王庙“那一夥人马,那足足有余了。”

    邓归摇首笑道:“为小心起见,还需要”鬼手毒王“的毒物方才可以。”

    滕雷忽然道:“我看月过中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赶快准备我们的饵吧!”

    说毕,双手一闪,猝然箍住两名笑闹中小孩的后颈,那两名小孩想叫,但又被按住了嘴,也叫不出声音。滕雷大步入林,邱瘦、邓归两人在后遮掩??,俟三人入林后,场中孩童居然不知已被掳走了两人。

    沈耕云一见大急。心忖:将来要是行军,必定要遵照纪录、摆好阵势,才不致折损人手,己方仍毫无所觉。他又想即刻赶过去救援那两名小孩,更想阻止这一场狙杀,但又自知绝非三人之敌。当下心念一动,揪住了一名玩乐中的少年,匆匆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通知他急告爹爹,自己则先行跟踪过去。

    沈耕云吩咐好了事情之后,立刻跟了上去,穿过几坪林子,忽见灯光,沈耕云熟悉地形,知道该处有一空地,即潜身过去,伏在一大石旁,探首张望,只见空地上赫然有十七八个人,有两人提??烛火微弱的灯笼?因光线份外微弱之故,映照在这些奇装异服的人的身上、脸上,更觉恐怖。

    只见这十七八个人,背上的兵器都十分怪异,容貌均十分丑陋。当中一人,不过廿五六岁年纪,显然却是领袖,脸容倒是较好。只听他朗声道:“今晚搏杀萧老儿,有大家的鼎力相助,当无疑难。萧老儿在江湖上,以维持武林正义之伪名,歼除我辈不计其数,今日之战,正是各位应理同当之难,不过……”这青年干笑了两声:“我也知道各位来此,也是为了萧老儿身上的”鹰天一剑“剑谱,这对大家,当然也有好处……不过,在未搏杀萧老儿之前,任何内哄,却是我费某人所不允的。”

    只听邱瘦慌忙道:“费四爷德高望重。咱们”三色“兄弟,自然听您差唤。”

    来首一名银发头陀道:“掩代表”龙王庙“的兄弟,自然听费四爷的。”

    另一名脸貌猥亵的道人道:“我们”莲花庵“的人马,向来以四爷唯命是从。”

    那青年圈视众人,下撇的嘴层显示出一片冷酷孤傲之意。烛火照耀下,沈耕云心中暗奇,这人仅廿五六岁,却使武林诸豪如此畏服,不知有何原由,听他们口气,这人显然便是费四爷了。看来这些“莲花庵”、“龙王庙”里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搏杀萧秋水的手段,也必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了。想到这里,一股侠义之心由衷激起,心下决定,今晚无论如何,冒多大的仇险,也要向萧大侠示警。

    ※※※

    忽听费杀道:“邓老三,饵呢?”

    邓归示意,滕雷把两个毫不动弹小孩抛到地上,向费杀毕恭毕敬的说:“我在村子里掳来的,先封住了穴道。”费杀随便颌首一下,抬头望了望天色,道:“怎么二扮、三哥还未来到?”

    忽听远处一声轻笑,道:“来了。”语音一落,人已来到眼前,轻功之快,可想而知。只见来人一身黑衣,身裁极是魁梧,左手拖住一人,这人脸黄皮焦,眼珠子不住溜动,那黑衣人一到,在场众人便躬身叫道:“尉三爷”,费杀也一拱手,道:”三哥。”

    尉迟略一颌首,道:“我身边的便是”鬼手毒王“尚拍魂尚老兄。”众人又是一声招呼,却不怎么热烈。原来这尚拍魂人品极坏、十分歹恶,连魔道中人也不耻与之为伍。他曾为得毒谱,不惜毒杀自己的岳父满门,更把自己的父母残害,简直禽兽不如。他也知自己作恶多端,所以下手极辣,凡是与他为敌的人,一旦下毒手,便满门不留,以便斩草除根。

    只见尚拍魂咧开嘴巴,一口黄牙,笑道:“诸位兄我尚老不死的来,心里不快是不是?”莲花庞“洪兄,你嘴角撇一撇,是啥意思?”

    这尚拍魂不但狠毒,而且心胸极窄,对他无礼的人,是绝不放过的,被他指名唤出的人是“莲花庵”洪脚七,这人是江洋大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亦不耻尚拍魂为人,看见在场斑手那么多,谅尚拍魂不敢怎样,当下胸一挺,长吸一口气道:“没啥意思。尚兄高兴来就来,”莲花腐““的人总不致列队相迎吧。”

    尚拍魂阴阴一笑道:“那倒不必。”突然洪脚七大叫一声,捂胸而倒,在地上滚动,肌肉呈紫,口吐白沫,十分痛苦。

    费杀眉心一蹙,向尉迟轻声道:“三哥,大敌当前,内哄不宜。”尉迟一点头,对尚拍魂道:“尚老兄,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替他谢罪了吧。”众人不禁大忌,洪脚七中毒,犹不知毒从何来,都不禁暗自移开数步,离尚拍魂愈远愈好。

    尚拍魂对尉迟、费杀似也十分惧畏,当下就笑道:“既有尉三爷、费四爷说情,我尚老儿还有什么话说。”说罢手指凌空一弹,洪脚七的哀号立止,微微颤颤的站了起来,那适才代表“莲花庵”的道人。立即一把扶住了他。“莲花庵”的人对尚拍魂怒目而视,但一方面畏惮尚拍魂凌空施无形之毒,一方面也不敢违尉三爷、费四爷之命,当下不敢发作。

    尚拍魂这种施毒之法,把沈耕云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急:这里邪派高手那么多,又有此使毒高手,萧大侠又无防备,只怕……。

    这时只听费杀道:“尚兄,施毒布局的时候到了。”

    尚拍魂阴阴一笑,腾出三只手指,向地上两名小孩的其中一名按去,一面道:”我把毒布在这两个小孩子的身上,再把他们废弃路边,萧老儿经过,定必察看,手上只要一碰触及他们的身子,便一定中毒,那时……赫赫……你们不必出手也无碍了。”

    一面说??,手指一面向前按去,在烛火昏幌下,只见他三只手指又青又蓝,指尖又钝又平,仔细看去,原来只有第二节指骨,而无第三节,敢情是用毒过度,指节末端竟是退化了。沈耕云义血填膺夕怎能眼见尚拍魂施毒于村中幼童身上,当下大喝一声,一步踏了出来。

    这一下子大喝,在这些武功高强的人来说,自不算什么,只是他们聚于此为的是暗杀萧秋水,所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突如其来这一喝,群恶还以为是萧秋水出现,纷纷退了几步。沈耕云喝道:“呔!你们恃暴劫人,拦路狙杀,有没有王法?”

    这时月色部份为密林所遮,而沈耕云又在林中,是以群恶并看不清楚,只是一听这声音稚嫩,知来人并非萧秋水,便大是放心,一听这人说话的口气,便知道并非常出江湖走动的,尉迟冷喝道:“滚出来!”

    他这句话一出,“三色神魔”滕雷、邱瘦、邓归分三个方向,“喳”地掠入林中,突然出现在沈耕云面前。树林里猫头鹰咕咕掠起,好不吓人。沈耕云心下一慌,呼地劈出一掌,滕雷一声冷哼,左手一刁,右手一搭,竟似铁箍一般,扣住了他的右手。

    沈耕云大叫一声,左掌又待劈出,不料方才举起,臂上一紧,已被邱瘦扣住、邓遍更双手一捞,抓住他双腿,三人呼啸一声,呼地掠了出去,竟把沈耕云以三抬一的到了广场中间。沈耕云竭力挣扎,竟丝毫动弹不得。

    沈耕云在同辈中已算是天生神力,但“三色神魔”的内力,却远在他父亲沈悟非之上,这三人一联手,沈耕云简直像蚁煌一般,一捏便死。三人把他捉将出来,费杀端详了一眼,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乡野间无知孩童。”

    费杀这一说,“三色神魔”倒觉自己太过紧张,杀鸡焉用牛刀,当下邱瘦、滕雷二人一放手,沈耕云便要挣扎,邓归一搭一扣,依然扳押??他,这一下痛入心肺,再也不敢乱动。

    尉迟瞧了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杀了!”说这一句话,彷佛一句“喝茶”、“你好”一般,丝毫不动容色。

    邓归立即应道:“是。”手下一用力,只听一阵骨响响声,沈耕云的身子被压得向下弯及膝部,而他双手被扳向后上方,眼看就要腰折而亡。

    这时突地一声清啸:“看剑!”“嗦”地一声,一柄短小明亮的小剑,刹地刺向邓归。

    这一声清啸声音不大,但极有威风,出手不快,但部位奇低,而出招时离邓归极近,邓归三人横行江湖十数年,应变不可谓不快,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迫得怔了一怔,连忙松手一闪,“嘶”地大腿被划中了一下,鲜血淋漓。

    邓归又惊又怒,在场众人也为之一怔,要不是这人出剑时先喝了一声,邓归一条腿怕是废定了。

    只见“忽噜”一声,一个小身影自地上一跃而起,竟是被掳的小孩其中一名。

    八月中秋,月光份外清明,只见这小孩眉目清俊,年的十岁,但自有一股雄迈之气,眉长及鬓,手中一柄短剑,在月色下反映一片清亮,眼珠黑白分明,瞪住诸人,毫无惧色。

    沈耕云得脱,一见这小孩,喜而唤道:“方弟。”

    那小孩转身笑道:“沈哥哥。”一点也不显慌张。这一笑天真漫澜,连滕雷这等大恶之人,也不禁为之心悦。

    邓归在“三色神魔”中最是诡计多端,没料却伤在一值小童手里,邓归疼痛异常,一时看不清楚,脱口问道:“你……你是谁?”

    那小孩居然不以为奇,挺胸朗声道:“隆中日月村,方歌吟。”

    邓蹄大吼一声,五指迸伸,一掌插了出去,方歌吟令他当众挂彩,他痛恨至极,一上来就对这幼童下了杀手。他却没有挂虑到,若是这幼童不是心底磊落,出剑时不先断喝一声,他一条腿子,却是早已废了。

    邓归一掌击出,方歌吟丝毫无惧,一剑反斩,削向邓归五指。

    邓归一怔,心想这小子好大的胆子,运力掌中,“当”地一声,剑斩在邓归手上,剑势一荡,邓归却毫无损伤!

    “黄衫客”邓归大笑一声,随势欺上,一手抓住方歌吟的眉头,另一掌就要击落!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1
沈耕云一见方歌吟遇危,一步扑过去,“铁线拳”中一式“外膀手”,迎邓归脸门挂去。

    邓归冷笑一声,反手一刁,震开了沈耕云一击,一腿踢出,把沈耕云踢飞了一个跟斗。

    便在这时,方歌吟借邓归化解沈耕云的攻击,用力一挣,可惜邓归的武功,与他相距太远,方歌吟人细力小,一挣不脱,心生一计,一脚出。

    邓归见方歌吟一脚踢来,并不以为意,心想给你踢几下,却又何妨,等我踢走那大的,再来杀这小的……不料再一脚踢飞沈耕云,大腿便热辣辣地被刺了一剑似的,原来方歌吟那一脚,不偏不倚,正是踩在他大腿伤口处。

    邓归大吼一声,一手把方歌吟扔了出去,痛得蹲下身来,按住伤口。

    方歌吟一跌出去,刚好跌在沈耕云身上,两人摔得一身是泥,但俱是艺高胆大,沈耕云迅问:“方弟,你没事罢?怎么会在此地?”

    原来这方歌吟,正是日月乡中方常天之嫡子,他小沈耕云六岁,现年不过十一,然而已是轩宇不凡,胆色过人;平素沈耕云以为他是书香子弟,甚少往来,而今会面,各有胆魄,这一幼童一少年,竟惺惺相惜起来。

    方歌吟被邓归一扔,跌得金星直冒,但仍逞强道:“我在场中听到这三人的对话,俟身过去,假意被他们擒,来看看是什么好玩事儿。”原来他年少天真,本不知凶险,只是见有热闹,便凑过来了,后见沈耕云遇险,便立即出手,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一出手即杀伤了名震江湖的“黄衫客”邓归。

    只听那边的尉迟道:“这次三色兄弟怎么了?给黄口小儿伤啦!传出去还了得!”

    费杀阴森地道:“时间无多,免误正事!”

    “三色神魔”一听大怒,心想自己兄弟横行江湖,而今在众目睽睽下居然杀不了两个小孩,当下恶心大起,滕雷、邱瘦鬼魅般掠起,一劈方歌吟,一击沈耕云,俱是杀手。

    沈耕云、方歌吟二人虽也会武,但与滕雷、邱瘦相去毕竟太远,只见二人掠来,随身有七八道掌影,也不知该挡那一掌是好,眼看就要被劈死当堂。

    猛听一盘暴喝:“住手!”

    另一声长啸:“接掌!”

    “砰砰!”接又“砰砰!”两声,两条人影飞掠而出,树丛被激起一阵急摇,急摇的时候,四人已在场中拆了七八招,“哗啦”一声,四道人影又告分开,目光炯炯的注视对方。

    沈耕云、方歌吟均为喜道:“是爹来了!”

    只见场中多了两名老人,一粗衣布鞋,一儒生打扮,两人四目,霍霍有神,盯住邱瘦、滕雷二人。

    只听滕雷冷笑道:“方常天,你的“湘城掌法”进步不少哇!”

    那农人打份的老人沉声道:“滕雷,江淮一役,老儿得以不死,自当强奋勤习。”言下之意,是当初技不如人,幸得逃出魔掌,便苦练制胜之法。

    滕雷脸色一变,冷笑道:“看俺这次杀不杀你!”只听一声断喝,那布衣老叟道:“呔!”一拳当头击出,正是拳法至刚的“铁线拳”。

    滕雷反手一格,欺身迎上,方常天一步跨出,邱瘦双掌交错,四人又闹了起来。

    布衣老叟沈悟非的“铁线拳”,拳路威猛灵捷,又因务农,吃苦挨劳,根基打得极深,只见他左出拳,收右拳,抛右拳、甩左拳,无一式不合法度。方常天掌法轻灵迅疾,湘江一带,无不闻名,后因遇大变,才迁居至这日月乡来,两人刚才一交手中,便知对方厉害,所以再次接触,便合力施为。

    只是“三色神魔”中的天魔滕雷、地魔邱瘦,武功也极高,三十招一过,滕雷对沈悟非,已稳占上风,邱瘦对方常天,却闹了个旗鼓相当。

    人魔邓归,吃了两次亏,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向方歌吟、沈耕云扑来。

    方歌吟、沈耕云的武功,在邓归手下恐走不过三招,但两人心思敏捷,仗小巧身形,两人分头一味游走,邓归腿部受伤,一时竟也抓不住他俩。

    七人闹得正酣,突听一声长啸。

    这长啸震得树叶撼摇不已,树林里同时“吱”、“呱”的声音,震起了数十近百只乌鸦飞起,便在这时,“笃”地一声,一人已落在场中,灰衣蒙面,双目炯炯有神,场中诸人齐躬身叫道:“董二爷!”

    而费杀、尉迟却叫道:“二哥!”

    那人“哼”了一声,转动身子,环视全场一眼,原来他左腿竟齐膝断去,似被利器所砍,而他腋下挟看一根钢铸铁杖,却似铁钉一般嵌在地上。

    只听他道:“大敌当前,跟这几个野人胡缠些什么?”话一说完,身子向后弹出,这时沈耕云正避开了邓归一掌,脚下一个踉跄,董绝一伸手,便点了他的“腹中穴”,一瞬点中,指易为掌,把沈耕云一推,向方歌吟撞来。

    方歌吟年幼力小,只好硬硬一抱,董绝闪电般欺近,方歌吟只觉腰间一麻,也倒了下去。

    董绝连点二人,身子却停也不停,仍往后退,闪电般插入邱瘦与方常天之间,二人一怔,出手一慢,“中极穴”一痛,便倒了下去。

    方常天一倒,董绝已出现在沈悟非身前,沈悟非猛见一个独脚老叟背向自己,不禁手下一缓,这一缓间,董绝的手指便在方常天一双铁拳迹点了进去,“中院穴”一震,怪叫一声,也倒了下去。

    董绝以镔铁杖支地,背向敌人,单手迎敌,眨眼间连点倒四人,却连头也不回,在场好手,无不喝起采来。

    董绝淡淡一笑道:“我们对敌要紧,先去大路候,萧老儿就要来了,这四人我们回来再作碎万段。”

    众人说好,“鬼手毒王”尚拍魂一手挽起另一幼童,即随费杀等向林外大道奔去。只听“笃”地一声,董绝如一头灰色大鹏,越过诸人之顶,又“笃”地一声,已落在诸人身前,再“笃”地一声已然领先去远。

    这班人一走,只听沈悟非竭力逼出一种嘶哑的声音道:“方兄、世侄、云儿,你们都没事吧?”

    方歌吟、沈耕云的功力太浅,无法说话,只得竭力动了一动,表示并无大碍;却听方常天叹了一声:“忘忧四煞,人见悲,鬼见愁,神见忧,唉,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沈悟非提起一口气勉力道:“那人是不是排行老二的“独行千里”董绝?”

    方常天的内力显然要比沈悟非高:“正是。那年轻的是老四“毒手公子”费杀。那魁梧中年人是老三“铁塔横鞭”尉迟,江湖人称他们是董二绝、尉三迟、费四杀。”

    沈悟非应道:“那严一重……?”

    方常天苦笑道:“对。“九死一生”严一重就是“忘忧四煞”的老大严重!这次我们落在这等人手里,只怕……”

    方歌吟穴道被封,心中最担忧的事情便是爹爹的安危,而今听方常天的说话,便知并无大碍。他年幼天真漫烂,以为方常天的武功除沈悟非可以匹比之外,便再无敌手了。而今与“三色神魔”一闹,方知还有这等高手,见尚拍魂施毒,方知有这等邪功。直至董绝一出手,四人被擒,方歌吟方知天外有天,而据方常天所言,还有个更为利害的严重,更知人外有人……。

    只听沈悟非道:“这干人来截杀萧大侠……”

    忽然“轰隆”一声,月色一暗,漫天的乌云竟合拢上来。

    枕倍非道:“莫非要下雨了……”

    方常天道:“这中秋雨……”

    原来方才四人全神贯汪于恶斗之中,未注意到阴云四布,月色消沉,倾盆大雨将至。

    方常天叹道:“大雨密林,道旁伏击,再加上以小孩施毒,扔在路旁,只要萧大侠稍作翻看,手指沾一下,那就……”

    沈悟非道:“以萧大侠武功,只要不中毒在先,只怕还不怕这一群恶贼!”

    方歌吟、沈耕云二人均是心中一震:“这萧大侠居然不怕这群人的合攻,那武功之高……”两人心中都很想问,无奈穴道被封,连一口说话的气力都提不起来。

    只听沈悟非道:“方兄,你的内力比我深厚,看可不可以高声大呼,好让萧大侠不中奸徒之计……”说到这里,风声渐强,林摇树幌,沈悟非的声音几微不可闻。

    方常天苦笑道:“愚兄实在无此功力……”只听“霹雳”一声,长空划过一道闪电,好像击中了什么似的,树林深处发出“劈棘棘”一阵响,漫天狂叶乱舞,好明媚的一个中秋,变得好不吓人。

    沈悟非长叹、叹声在半途寂灭:“看来只好坐以待毙;这董绝的打穴手法好绝……”风势更强,到处都是呵呵的山风。“不知那些玩灯笼的小孩,都平安同家了没有……”

    方常天道:“这董绝的二绝还不是打穴,他轻功是一绝,刚才他后发而先奔,我们算是见识过;另一绝是他的镔铁杖,重三十六斤,舞起来对比竹杖还轻,江湖上是无人不头痛的。”

    忽然听得远方一阵哄然,只听那“鬼手毒王”尚拍魂怪笑道:“萧秋水,你中了我的毒,看你还能……”

    下面语音因狂风而听不清楚。

    方常天等屏息以听,忽然“呼”、“呼”、“呼”几下急风,透过大风声响,依然清晰地传来,方常天心念一动:“董绝出手了。”

    要知董绝手擒四人,始终未曾转背,且用空左手出袭,而今一上来就用了成名绝技镔铁杖,可见萧秋水虽然中毒,但仍为劲敌!

    这时“霹雳”一声,一道电光,冲天而起,方常天四人俱是一震,沈悟非不禁为这等凄厉气势所慑,道:“这……这恐怕不是电光!……”

    只听远处有人惊嘶、有人怒吼,有人驾骇若绝的惨叫:“惊天一剑……惊天一剑……”

    这叫的人显然是那“莲花庵”的道人,他的声音却突然中断,好像一只鸡突然被切下了头一般,绝寂得好不恐怖!

    只听“呼”、“呼”、“呼”之声大作,董绝显然全力出手,另外兵刃之声大作,大家也围攻了上去。

    山风怒吼,倾盆大雨如急豆般击下。

    “轰隆”又是一道电光,只听惨嘶、惊吼、有人骇哑的声音叫道:“快……快逃…,不行……”一语未毕,便是一声惨叫这声音显然是“龙王庙”那头陀发出的。

    这时“呼”、“呼”、“呼”之声又作,还有掌风、剑风、鞭声,方常天骇然道:“三煞已全力出手!”一语未毕,“砰”地一条人影飞入林中,“挞”地跌在方常天、沈悟非等人身旁。

    只见在厉风凄雨中,这人奋力跳起,全身骨节格格作响,一脸是血,似厉鬼一般,好不骇人,赫然就是“忘忧四煞”中的老三“铁塔横鞭”尉迟。

    尉迟勉力站起,瞥见地上四人,阴阴一笑,连起掌功,全身颤动起来,正欲向方常天等劈去。方常天穴道被封,丝毫动弹不得,只好闭目待死,突听一声狂吼,尉迟身上标出了七八道血箭,仰天倒地而毙。

    方常天吓得脸色全白,原来尉迟身上已中了十几道剑伤,一运内力,使一齐迸裂,立时惨死。

    居然有人可以用剑劈中尉迟十几下,而且因为剑法之快,连血都不及隘出,一运功力,方才溅血,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时又“呼”地一声,一根黑突突的东西飞了进来,“噗”地跌在湿地上,“咕噜噜”地又断成了三截,沈悟非一看。原来是董绝的镔铁杖,竟给削成三截,而且一杖都是血。

    众人心中揣然。方歌吟小小的心灵中却闪过了一个念头:雨夜狙杀,以寡敌众,而萧大侠尚有这等声势,方才是大无惧真英雄,是好汉,方歌吟心中不免起了一种亲切,仰慕之心。

    这时雨势渐小,突见白影一闪,原来是费杀,只见他白衣沾泥,头发蓬乱,喘息不已,双腿染血,甚是狼狈,正躲躲闪闪的逃入密林之中,眨眼间便不见。

    雨声渐小,猛听一声哀号:“萧大侠饶命!饶命!”这正是“鬼手毒王”尚拍魂的声音。

    只听一个苍宏有力的声音道:“快拿解药来!”

    尚拍魂哀声道:“好、好、好、好。小人这,还是被“忘忧四煞”所迫,小人、小人这才无奈……解药、解药……在这里……”方常天等心里甚是鄙夷尚拍魂的行径,适才尚拍魂的气焰去了那里,居然把祸端都往“忘忧四煞”身上推。

    棒了一阵,彷佛萧秋水已服了解药,又问道:“那小孩的解药呢?”只听那尚拍魂迟疑了一下,嗫嚅地道:“萧……萧……大侠……小人解药都听命……拿出……不知……不知可否饶小人狗命一次?……”

    只听一声暴喝:“拿来!”

    尚拍魂心神俱绝:“是……是……”

    又听“璞”地一击,一人被踢飞出去,“叭”地跌在泥地上,只听那苍宏的语音道:“滚旦!以后杀我,找我便可,不可以连累他人!”

    尚拍魂一面爬起一面陪笑道:“是……是……”语音终于远去。

    又过了一阵,大雨渐息,一丝月光透过了云层,方常天、沈悟非、方歌吟、沈耕云等人一攀目,看见林子前方有一白衣人影闪过,腰间还挟了个小童,大步远去。

    沈耕云的内力毕竟比方歌吟高得多,强运了几口气,一口气已舒展开来,道:“爹爹,萧大侠走啦!”

    只听一声长啸,方常天一跃而起,原来他已运气冲破穴道。方常天一得自由,即先解沈悟非的穴道,便在这时,忽听一声冷哼,方常天、沈悟非二人心里一凛,只见黑暗中闪出三条身影。却正是“三色神魔”:天魔胜雷、地魔邱瘦、人魔邓归。

    方常天、沈悟非双掌一错,全神迎敌。

    滕雷道:“你们想走?我们要杀了你们才走!”

    方常天冷笑道:“适才,萧大侠之战,你们的威风去了那里?”

    邱瘦冷笑道:“别人出手,我们才不,你看那“惊天一剑”,谁接得住!嘿!”

    沈悟非鄙夷地道:“别人至少还敢拼命,你们卸只配当缩头乌龟!”

    邓归怒喝一声,双拳交错,一招“流星赶月”,便向沈悟非捶来,原来他为两个黄口小儿所伤,大感失威,所以一上来就恨不得把场中外人杀个清光,以免外!

    沈悟非一翻手,一招“铁线拳”中的“柔桥外膀”,化开来势,身侧扳腰,一招“开弓射雕”,反冲过去。

    邓归一招不中,流星赶月之势不变,一转为“双插莲花”,下压沈悟非马步。

    沈悟非大喝一声,一招“分金捶”,由上而下,迎头砸下。

    原来沈悟非的“铁线拳”,最难者便是呼吸调气,发声及用内劲,沈悟非于此浸淫了数十年,这一声猛喝,犹如一记雷霆霹雳,邓归震了一震,“分金捶”便迎脸罩下,眼看避不过去。

    “铁线拳”一技乃以刚、柔、逼、直、分、定、寸、提、留、运、制、订等十二支桥手为经纬,阴阳并用,以气透劲,沈悟非平日运起内劲,一手可提六名大汉,可见其内力惊人。

    而今这一记“分金捶”,以“铁线拳”中的刚、分、定、留四技并施,一拳盖下,势不可当,眼看要击中邓归左右“太阳穴”之际,忽然一双手迅速无比的伸来,握住了沈悟非双拳。

    沈悟非大吼一声,用力一挣,邱瘦阴笑一声,双爪一紧,便在此时,邓归双掌一翻:一托一推,上撞沈悟非之咽喉,中撞沈悟非之心胸。

    方常天大吼一声:“好不要脸!”一掌向邓归劈出,不料滕雷横手一架,左手却一连抢攻三招,逼得方常天挪身后退。

    “蓬!”“砰!”两声,挟沈悟非一声惨叫。

    沈耕云惨唤:“爹!”沈悟非一连退了七八步,挨棵树干,缓缓滑落下来,邱瘦一个箭步,对准沈悟非胸膛,又了一脚,沈悟非立时身亡。

    方常天目尽裂,一连几招抢攻,意图抢救沈悟非,但他武功还略逊滕雷,一个失神,反被劈了一掌,方常天痛得旋了七八个转,忽然给人一绊,原来是邓归猛出“扫堂腿”,方常天一跌,邱瘦即刻把他双手反剪,滕雷大笑道:“看你逃不逃过咱“三色神魔”的手下!”

    说两掌照头打下,方歌吟大急,运力一冲,竟然叫得出声:“爹!”

    就在这“爹”字一发,忽然“呛”、“呛”二声,两道剑光,闪电般刺来,“噗噗”刺入了滕雷双掌,滕雷惨叫一声,叫嚷在地上翻滚起来。

    邱瘦、邓归见来人一招便破了滕雷双掌,自是大惊,忙一跃而起,全神应敌,顾不得地上的方常天。

    来人一共两个,都是穿黄色长服,挽高髻的汉子,俱三十上下,左边一人,脸色土黄,似患大病?但神色十分温文儒雅,右边一人,一脸勇悍之色。两人手持长剑,长剑剑身不住嗡动,想必是内力已注入剑身所致。

    邱瘦、邓归二见两人服饰,立时一震,再看两人长剑,立时变色,邱瘦哑然道:“你们……”邓归颠声道:“敢问两位可是天羽门下?”

    右首勇汉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邪瘦、邓归一时答不上来,左首病汉卸幽幽叹了一声,道:“三色神魔,你们确实是太作恶多端了。”

    邱瘦、邓归相互对望了一眼,邓归试探地问道:“两位尊号?”

    那病汉淡淡一笑:““江山一剑”祝幽。”

    那勇汉双目一瞪:““追风一剑”萧河。”

    邓归眼珠一转,拱手道:“原来是祝二侠、萧三侠……”

    正在此时,那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滕雷,暴喝一声,双足连环,踢向祝幽!

    滕雷一动手,那看来乖如糜鹿的邓归突然二指逆伸,直插萧河双眼,右手一抓,直抓向祝幽丹田之下!

    邓归一动,邱瘦也动手,右掌削、左掌扣,攻向萧河上部!

    这一下子,极是狠毒,三色神魔知天羽门下的功夫了得,所以一下手便赶绝杀绝!

    尤其邓归,最是阴毒,插眼已够卑鄙,丹田之下更是死穴,邓归又是全力出手,这一下若是中了,连重伤都不可能,只有死一条路。

    滕雷出脚,选的是脸有病容的祝幽,以为他比较好对付;他听过天羽门的利害,可惜他不知道,祝幽是天羽派中,除宋自雪外,现存的第一高手。

    祝幽开始是不注意到滕雷会猝下杀手的,等他发现时,滕雷的脚离他小肮前前胸不过半尺,但这刹那间,滕雷的脚便半寸也移不前去,因为祝幽已一剑拍下去。

    这一剑是“拍”下去而不是“削”下去的,滕雷只觉双腿一麻,立时往下跌去,要是祝幽这一剑是斩而不拍,滕雷的一双腿,绝不会比一双手好多少。

    但这一刻邓归的一抓已点到,祝幽险上一寒,一抬腿,“啪”地踢在邓归腕上,邓归腕骨拍地一击折断!

    萧河那一边卸没这般敦厚了。

    邱瘦一出手,萧河便冲出。

    邱瘦双掌一起,萧河便冲过邱瘦双掌,一剑插进去。

    一剑贯胸!

    邱瘦半声未及呼出,萧河剑已拔出。

    血狂喷,邱瘦死。

    萧河剑一拔出,回手一拦,邓归约两根手指便永远也收不回来。

    萧河“霍”地,剑入鞘里。

    “天羽派”除宋自雪外,便是“江山剑”祝幽,而武功仅在祝幽之下的,便是这勇狠拼命的“追风剑”萧河。

    只听祝幽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你俩滚吧!”

    邓归、滕雷二人,却是惊得呆住了,好一会,才一声不响,望了地上邱瘦一眼,一脸阴狠之色,垂受伤的双手,快步离开了。

    这时方常天已替方歌吟、沈耕云解开穴道。沈耕云穴道一活,即伏身在沈悟非身号陶大哭。方歌吟只见方常天脸色紫金,知是中了滕雷一掌,负伤不轻,忙扶爹爹坐下。

    方歌吟年纪虽小,却是极其聪敏,见爹爹受伤,而沈耕云在哀励之中,当下向祝幽、萧河二人恭恭敬敬地跪倒,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祝幽一手扶起,月色下,只见这孩子眉清目秀,心下怜惜,只听方歌吟道:“小子叩谢两位前辈救爹爹、沈哥哥和小子一命大恩……”

    祝幽连忙手摇道:“仗义援手,自是应当,无恩可谢!我们师兄弟原是探查一位前辈大侠行棕,追来此处,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方歌吟抬头皱眉问道:“两位前辈追棕的那位大侠,可是姓萧?”

    萧河喜道:“你可是有他消息?”

    方振眉道:“这干贼人,连同了使毒高手和十数名恶贼,适才拦路截杀那位大侠,但都被大侠所杀退,只剩下刚才那三人……”

    萧河、祝幽对望一眼,展颜笑道:“我们在隆中擒到了一名飞贼,得悉他们大夥联合,要伏击萧大侠,萧大侠行踪飘忽,我们苦无法禀知,原来……哈……这些宵小之辈,又那能奈得了萧大侠的何!”

    祝幽拍抚方歌吟肩头道:“你让我们得知这消息,真是心安,不过……我们这一趟也没白来……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一问之下,祝幽对这小孩儿更是疼惜,而萧河却对沈耕云熊背虎腰甚是激赏。祝幽、萧河二人把受伤的方常天送同村里,祝幽与方常天竟成了至交,两人皆好诗词,谈家国书生事,不知天之将晓。

    三个月之后,萧河返青城旧居,并携孤苦的沈耕云前去。半年后,祝幽回姑苏时,方歌吟便奉父命,拜“江山一剑”为师,行游天涯,习剑修书,不知不觉,已过了整整十年。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2
十年后。

    中秋月明,一匹快马,仆仆风尘,回到日月乡。

    马上一名白衣青年,神色甚是急切。

    白衣青年飞骑一勒,只见月色下,隆中牌坊以杜甫名句为联,在清白的月芒中:古隆中,三个宏厚古拔的字。白衣青年喃喃地道:“到了。”疲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策马,白马长啸一声,直驰过牌坊之下,同首一望,只见牌坊背后,书有“三代第一人”五个大字。

    “三代第一人”,原是对诸葛亮的赞誉,意指夏、商、周三代之后,孔明为第一人杰也。白马长嘶,转眼过去。

    ※※※

    一家古宅门前立了一个家仆打扮的老苍头,在大门前急得喃喃自语:“怎么公子还不回来?怎么公子还不回来?唉!唉!”他满脸皱纹,皱纹蔓延得连他眼睛与眼皮几乎都已分不开来,一双手急得转进袖子里,又从袖子里掏了出来,这样一会出、一会进,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急速的马蹄声。

    老苍头擦了擦眼,用手描了描,只见月光下一人一马,白得似雪一般,由急渐缓,也由远至近,老苍头舔了干涩的嘴唇,竭力想更看清楚一些,但觉一阵昏眩,身子摇摇欲坠,一手扶门,那黑柒的大门处贴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然而老苍头的手却是无力的。

    便在这时,老苍头觉得自己已被稳稳的扶住,知道是人的身躯,当下勉力抬头,迷蒙的眼中,看见一个眉飞入发,目秀鼻挺的少年,诚忍的扶自己,当苍头迟滞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嗫嚅道:“少爷,少爷……你可回来啦……你回来就好了。”

    白衣少年左掌一运力,一股真气缓缓住入老苍头体内,情切的道:“忠叔……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爹连遣三人召我回来,又不道明因何……”

    方忠吃力地道:“祝……祝先生没跟少爷……一道……一道同来?”语气似是十分失望。

    方歌吟唇一拗,眉一扬,笑道:“忠叔,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娃娃,师父没来,我也可以独力办些事了……师父他老人家本想来的,但因旧伤复发,大病了一场……忠叔,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嘛?……爹爹呢?他在不在?朋伯、朗弟、赵哥符、方东、牛五他们呢?怎么都不在?……”

    方忠闭了闭眼,显然要聚一口气说话。方歌吟知道方忠入方家已逾三十年,武功虽不怎么高,但内力一直都很深厚,甚至不在爹爹之下,现在虽近七十,然则内息不应如此微弱才是。方歌吟心里焦急,见方宅内黑突突的,不单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甚至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当下掌力一送,一股真气便催入方忠体内。

    要知道天羽派以剑法称绝天下,内力虽是较差,犹是如此,这内力在武林中已十分罕匹,方歌吟乃得祝幽真传,一股内力送出,方忠果然精神大振。

    “少……爷,少爷,这事是这样的,一个月前,月圆之夜,我们犹在梦中,猛听一声巨响,似有马车……又不十分似马车,因声音之距,倒似有……似有七八十匹骏马,六七十枚巨轮转动一般……老身和牛五等忙赶出来,见老爷在大厅上,脸色惨白,向我们摇手道:“没事,没事,你们别管。”我和赵老弟等都很讶异,既然没事,怎又叫我们别管?想是老爷不愿我们多事,于是便不能多问。但不料过了两天,过了两天……”

    说到这里,方忠一阵咳嗽,好一会,才平息下喘气,深重的道:“过了第二天,小丫头便失踪了。再过了一天,连大丫头也失踪了。我们自是纳闷,问起老爷,老爷神色古怪,而气色一天比一天的坏……再过三天,朋老大也失踪了。少爷,你是知道的,朋老大入方家远比老身早,一双铁掌,也练得比老身好,可是他也……咳咳咳咳……再过得两天,方东、小朗一齐不见。这一下子平静了七八天,大家心里惴惴不安,只听老爷在房里有时长嗟、有时短叹、有时拍案而起,我们都加倍小心注意,有一晚听得老爷拍案道:“不行,一定要叫吟儿回来?还有吟儿的师父,或者能对这件事……”说到这里,便听不清楚了。第二天,老爷便差了隔壁老丁傍少爷送信。可是过了第二天,牛五的寝室都是血,他、他也不见了。……”

    听到这里,月色被一朵乌云吞灭了,只见黑突突的一大片,厅内黑暗一片,彷佛有什么重大的秘密,而眼前还有方忠浪重的喘息声。方歌吟因担心父亲安危,也顾不得了害怕,迅即问道:“下来怎样了?”

    方忠又是咳了一阵,才道:“老……老爷次日又叫村里的阿头送信给你,盼望你早日同来。可是……可是,待得第二天,赵老弟也……也……不见了,老爷一夜没睡,负手在厅上踱来踱去,到得天亮,忽然一跺足,说了一声,“纵是血河车……那也……那也太过份了!……”说完便出门去,把守村的春旺叫醒,再给少爷你送信,然后吩咐老身……吩咐老身要好好照顾少爷你……说完便同房拿出长剑,到石室去了……”

    方歌吟一震、失声道:“石室!……”脑中当时浮现出儿时好奇,想闯进石室里面瞧瞧,每次都给父亲严厉的喝止。要知道方常天中年丧偶,只得方歌吟一子,对他自是疼爱,甚少责骂,但每次方歌吟欲潜进石室,方常天则必狠狠责骂。那石室就在方常天寝室铁床左侧。直至近年,方歌吟每半年返乡一次,偶然对石室多望一眼,方常天都怫然不悦,方歌吟早已绝了进去一窥究竟之心。而今听得方忠说父亲提剑进入石室,好奇之心大炽。要知道“湘江大侠”方常天除“湘城掌法”饮誉湘西一带之外,更利害的是一套“潇湘剑法”,但从方常天退隐日月乡以来,便绝少施用过,方歌吟听说父亲竟动起剑来,心里更知是遇到了非同寻常的事。

    要知道方歌吟年纪虽轻,但已得“江山一剑”祝幽内功与剑法真传,他自小习“湘城掌法”与“漪湘剑法”,年幼时尚以一柄短剑,伤过当时名震江湖的“三色神魔”中的“人魔”邓归,加上这十年来时勤修习,武功实已高出方常天许多,方歌吟虽随祝幽行走江湖,唯祝幽患病在身,性情敦厚,为人好静,又喜诗书,方歌吟习书经修武道时多,真正快意恩仇、剑论英雄时少。年青人都年少好胜,立志要扬名立万,方歌吟自不例外,所以心底里是跃跃欲试的。这次祝幽没有随来,在方歌吟心中,也窈喜有这样一个初试身手的机会,只是心中仍无时不挂念看师父的病情。

    方忠叹了一口气,又道:“老爷……一进入石室……就一直没出来过。”说看又叹了一口气:“老身苦等了三天,少爷又还没有回来,老身按捺不住,不听老爷吩咐,便闯石室。唉……怎料,才一推开石室的门,但见红光满室,一时看不清楚,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拂来,老身一格,便两身骨骼欲裂一般,眼前一黑,登时不醒人事。第二天醒来,便是这样子……咳咳咳咳……老身知道,石室内的人高自己不知多少倍,只好拼命留得残躯在,等少爷回来……”

    方歌吟,眉一扬,道:“忠叔,你先倚歇息,我去看看!”

    方忠一震,一把抓住方软吟的手,道:“少爷、你去不得,还是等祝先生……”

    方歌吟道:“父亲有难!做儿子怎能干等……”方忠急道:“石室内敌人武功高强……”方歌吟疾道:“高强又如何?难道……”

    方忠急道:“血河车!血河车!老爷讲的血河车啊!”

    方歌吟听得一愣,随后一震,一时呆住了,也没扯脱方忠的手。

    罢才方忠倒述方常天的自语时,有提及血河车,但方歌吟因关心父亲安危,倒未留意,而今方忠再提,方歌吟猛地忆起:血河车乃这在近百年来武林中,最恐怖、最诡异、最诡秘、最飘忽,最令人惊心动魄、骇人听闻以及令人最心动、最窥视、最注意的事物:血河车!

    ※※※

    三、四十年前,“血河车”是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

    “血河车”乃“血河派”镇山之宝。

    “血河派”,武林正道人士都称之为“魔教”或“邪派”。

    血河派当时声势之盛,当世无及,除少林、武当三大门派,百年基业外,当时武林中一十二名门正派,无一支敢惹血河派的锋攫。

    血河派初起之际,不过一小小的局面,但从血河派第一代掌门“血洗天河”盛长风始,每一任掌门,莫不是天资过人,心狠手辣,每一代掌门接任,都扩大的血河派的势力,而且承前启后,使到血河派的武功,更加博大精深,去芜存菁。到了血河派第十代掌门人“血手屠龙”归无隐,威势渐嚣,天下正派,已难匹敌。到了第十一代掌门人“血影神掌”欧阳独,更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之枭雄,血河派武艺到了他手上,更是发扬光大,内功修为,已臻颠峰,而血河派声势,直追少林、武当。

    于是武林正、邪二道,开始了一场血腥风暴,互相殴闹、仇杀,手段无不用其极,积怨极深。

    五十年前,当时武林十二大门派,各悉心训练出一武功最高的年青高手,体魄都超人一等,少林、武当,各遣四大弟子,一共二十人,在一个月夜风高的晚上,普陀山上,伏击欧阳独,结果欧阳独以一敌二十,身受重伤,把掌门之位传于卫悲同后,便撒手尘圜。

    而普陀山一战,当世二十名青年高手,无一得返。

    正道人士虽甚为惊震,但稍觉心宽的是,已除去当今一大患。

    不料这血河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卫悲同,外号“血踪万里”,却是血河派历代以来未出之英杰,武功超逾欧阳独,内功修为,更达前所未有之境界,行事心狠手辣,杀戮更重,卫悲同一就任,十二大派便给他残杀殆尽了三派:嵩山、衡山、括苍山。

    “血踪万里”卫悲同更任命派内第一高手:“幽冥血奴”为总护法。这“幽冥血奴”无名无姓、似人似妖,行踪飘忽,杀人如麻,正教所向披靡。连点苍山掌门“九子连环”雷风,也给“幽冥血奴”寅夜击杀,血肉横飞!

    这一来,正派之士大是惶恐。就在三十年前,发生了三次正邪大杀,三次惨杀下来,正邪族鼓相当,伤亡甚重,大耗元气,连卫悲同、幽冥血奴与少林掌门一动大师、武当元虚道长,皆受重伤。武林中因而有一小段时期的平静。

    饼得五年,一动撒手瑾圜,元虚因伤逝世,血河派又日嚣张,这时武林中却出了七大高手,江湖人称“三正四奇”。

    三正者,是三位名门正教出的高手,武当大风道长、少林天象大师、恒山雪毕神尼。

    四奇者,是四位奇门高手,武功自成一家,一是来自戈壁沙漠的“大漠仙掌”车占风、一是崛起中原的“长室神指”桑书云、一是来自东海的“劫余老怪”严苍茫,一是自创一家的“天羽奇剑”宋自雪。

    这三正四奇,出道时已名满天下。可是在他们之先,却有两位武林奇人,更是大大有名。一是当世第一大侠,萧秋水。二是当世第一人杰,任狂。

    萧秋水十三岁始闯荡江湖,他一生里有无数次结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奇遇,要把他的故事一一道出,恐怕三年也讲不完。他的武功极高,当世已无对无敌。他年青时曾灭当时作恶多端的第一大帮“权力帮”,年老之后,见黑白二道,争持不已,于心不忍,便单剑闹血河,以垂幕之年,力战“血河派”高手,最后力斗卫悲同与幽冥血奴,结果以“惊天一剑”把卫悲同打入龙门急流之中,但自己身受重伤,内力也大为耗损。

    不过纵是如此,萧秋水依然逃出血河派追杀,但因受极重的内伤,另一方面在此场杀中心灰意懒,便不出江湖。直至十年前,据说萧秋水欲觅传人,却遭人用毒暗算,受伤之余,遭幽冥血奴伏击,两败俱伤,再遇武林第一狂人任狂,展开一场激闹,结果不知,萧秋水却从此未现江湖。

    任狂,武林中一名孤儿,小时吃尽苦头,受尽欺凌,他的武功平平,始终不得高人相传。后来为血河派一名头目,掌管血河派宝物。卫悲同死后,据传说任狂便在血河派镇山之宝血河车上获得血河派武功,自此武功一日千里,萧秋水死后,世间便无人能敌!

    血河车,原是血河派战车,血车过处,血流成河,这传说使黑、白二道,无人不心惊;但血河车上载有血河派武功,却使人不顾生死,强抢豪夺,为这血河车死的武林中人,已经成千上万了,而血河派武功,除任狂一人学得外,根本无人见过。

    且说卫悲同死后,血河派声势大减,三正四奇率领武林同道,大举进攻,四奇率众攻杀血河派,三正三人联手闹幽冥皿奴,笔架山一场大战,打了一天一夜,三正三人无不身受重伤,但幽冥血奴也在重伤之下,被击落万丈深崖。

    血河派也在这一役中,消声匿迹,殆亡至尽。

    血河派一役过后,四奇也在黄山力战“武林孤子”任狂,打了足足三天三夜,任狂被迫落绝崖,四奇内伤不能起,血河车却长驱而去。这一来,武林中争夺之人更众,但死伤更为可怕。

    三正四奇亦因这一役,各负重伤,隐居了一段时候,直至七年前,三正四奇华山论剑,争天下第一的名头,七人在华山拼了七天七夜,结果功力相当,各负奇伤,于是武林中这三正四奇,又退隐了一段时候。

    在这一段时期,血河车不断重现江湖,几所至处,卷起血腥风暴、仇杀残戮,不知凡此。而血河派的绝世功夫,因据传言在血河车之上,至今武林中人,无不欲得之方才甘心。

    所以血河车在的一天,武林中依然你争我夺、你虞我诈、血腥遍野、血流成河。

    血河车!

    ※※※

    血河车!

    方歌吟想起了近年来江湖上、武林中,这最触目,最诡秘、最血腥的事,竟和自己父亲的失踪有关,心中不觉惴然。但一想到父亲安危,心焦如焚,豪情顿生:我生为人子,居然在父亲安危不知者踌躇,还算是人吗?当下用手向方忠轻轻拍了两下,道:“忠叔,你守住门口,有什么风吹草动,前面全仗你了,我且下去看看。“

    方忠愣然道:“那……少爷,这件事可能、可能与血河车有关啊!”

    方歌吟仗剑而立,道:“有关又怎样?”

    方忠道:“那可……凶险得紧啊!”

    方歌吟大步踏人方宅,道:“忠叔,你留在外边……”穿过厅堂,到了父亲寝室,方歌吟心头一震,想起方忠所说,父亲来回行走,急待自己归来的情景,不禁心头一酸。找到了床头左侧,便见那连墙石壁之门,是虚掩的,方歌吟当下大叫一声:“爹!孩儿回来了。”一手推起了门。

    方歌吟一推开了石门,那石门“呼”地往后撞去,方歌吟已全神戒备,拔剑在手,但门影过后,一无异动,只见偌大石室,只有在转角之处,隐然有暗红之色,方歌吟心里一凛,大步仗剑闯入。

    ※※※

    偌大的石室内,成长方形,却是空无一物。

    直至石室末端左方,却有一道甬巷,方歌吟走近,只见红光隐动,竟不知是什么事物身上发出来的,心里加倍小心,慢慢穿过通道,猛见又是一间长方形的石室,红光大炽。

    这红光隐隐浮动看。似大焰吐舌一般,不过绝不是火焰的光芒。

    方歌吟注视了一阵,不觉被这种红光弄得目眩脑昏,心血贲动,而这石室之中,除红光之外,也空荡无物,而红光便是在这室内末端左方发出来的,该处红光大盛。

    方歌吟一跃身,到了那处,只现又是一道通巷,方歌吟大步踏去,眼前红光大浓,简直是血光一般。

    只见又是一座大石室,空气十分潮湿,方歌吟心念一动,想是这石室一间又一间,愈渐往地底下深入,不知前人建此石室,有所用处?

    这石室末端右方,又是一道甬巷。

    方歌吟仗剑走到该处,忽然听到了一样意料不到的声音:马嘶。

    ※※※

    这马啸犹如雷动一般,在石室轰然回应!

    方歌吟一震,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跤。

    地上原来有一具体。

    一具血液似被人吸干,已死去多时的首。

    ※※※

    方歌吟大怒,只见厅内东一具、西一具,都是首,有男的、有女的、有方家的人,也有非方家的人,有日月乡乡民,也有非日月乡乡民。

    方歌吟惶急的迅目游视了一遍,见父亲不在其中,心里一宽,这下走动,不觉已到石室末端,只见右侧又一道甬巷,巷末血光炽盛!

    方歌吟猛一发力,飞过甬道,足尖甫一落地,便听得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阴森森、凄恻恻,令方歌吟心里一寒,方歌吟甫一落地,便看见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地上倒一个人,正是方常天。

    方常天双目紧闭,遍体通白,已是气绝多时。

    方歌吟大叫了一声:“爹!”

    这声叫得撕心裂肺,响得惊天动地,轰轰地传了开去,透过了第三间石室,传到第二间石室,再传入第一间石室,连透过石室,穿过寝室,传入了方忠的其中。

    方忠一听,手足冰冷,心想老爷、少爷遇难,怎能坐视,于是脚步拦珊的赶到兵器房,取了柄钢刀,便往石室赶去。

    这时方歌吟第二句话已如击钟般传到方忠耳际:“是谁、是谁杀我爹爹!”

    ※※※

    “是谁、是谁杀我爹爹?”方歌吟握剑五指,青筋凸露,肌肉全白,剑尖不住颤动,显然是极大的激动中。

    那一黑一白两人,显然也被这等声势蔗震了一下。那白黑衣人霍然而起,神色阴冷,约莫二十上下。只见一起来,已到了方歌吟身前,一出手,抓住方歌吟衣襟,用力一扯,张口便向方歌吟头部大动脉咬来。

    这青年一张口,露出两只犬齿,又尖又利,十足僵一般,十分可怖。

    这人出手特异,方软吟在伤心欲绝中,一时便被抓住,眼见对方张口咬来,心中悲愤欲绝,也不知那来的力量,大吼一声,一头撞出,跟全身撞了过去。

    这些打法,那有什么武功招式,全然蛮拼,但这一下事出猝然,天羽派的内功亦聚集于方歌吟身上,黑衣青年给这一撞,撞得金星直冒,牙齿也脱了两枚,双手一松,方歌吟一抬膝,双拳一落,上下来攻这人的下巴与头颅。

    这人虽然负伤,但武功不弱,且临危不乱,居然一缩,退了七八尺远,吐了一口牙血,“铮铮”拔出了两支判官笔,向方歌吟“乳肩穴”、“腹中穴”点来!

    方歌吟心中又怒又哀,心想爹爹之死,与这两人八成脱不了关系,一扬剑,长剑一招天羽派的“双飞蝴蝶”,“叮叮”架开双笔,一招“毒龙出洞”,在两支判官笔间,反刺了过去。

    这一招守得妙,反攻得也恰到好处,黑衣青年一惊,却又一缩,这一缩又退了七八尺,便到了白衣中年人身前。

    方歌吟觉得对方一缩,甚是诡异,当下展开天羽剑法,化成一片剑光,追击黑衣青年。这黑衣青年不但身法诡秘,连招法也十分怪异,而且阴损毒辣,招招置人于死地,两人战了四、五十招,一个剑法精妙,一个笔法诡奇,一时不分胜负。

    方歌吟觉得每次自已就要得手,对方一缩,必能避过,也不知是什么步法。有次眼看刺中对方,对方一缩,双笔反撩,差点刺中方歌吟。方歌吟心里一凛,但内心悲愤若狂,抖撒神威,越战越勇,黑衣青年却渐渐心怯,这一心慌,方歌吟便占了上风,剑法越使越神妙,黑衣青年便有些左拙右支了。

    就在这时,在端坐地上的白衣中年人,忽然间道:“天羽剑法?宋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方歌吟大吼一声,“我爹爹是谁杀的?”一连三剑,逼得那黑衣青年手忙脚乱。

    白衣中年冷哼一声,忽然左手向地上一拍,长身而起,快如鬼魅,一伸手抓向方歌吟咽喉。

    方歌吟几时见过那么快的出手,临急生智,反剑撩向白衣人手腕。

    白衣人冷哼一声,刹那间变招,抓向方歌吟右肩。方歌吟应敌经验虽然不多,毕竟是天羽派门下,天羽派的剑法精妙犀利,剑招杀多变,当下反手一撩,正是天羽剑法中的“倒挂金”,这一创使得毫无徵兆,白衣人立时缩手,衣袖也被割去一角。

    白衣人变招也是奇快,他以一拍之力,去势已缓,就在将往地下落去之时,突地又出一掌,这一掌夹看凄厉的风声,方歌吟还剑无及,强自一侧,“碎”地一声,左肩中了一掌,倒飞出去,痛入骨髓!

    黑衣青年趁机双笔就刺,只听白衣人一落地,坐倒即道:“别挑这梁子,这人可能是宋自雪的门人。”

    黑衣青年立时垂手道:“师父,留是后患。”

    白衣中年道:“他武功此他老子强多了,但远非我之敌,怕什么来?”

    黑衣青年道:“春风吹又生……”

    白衣中年道:“不行。天羽派宋自雪是惹不得的。”

    方歌吟被白衣中年一掌震出七八步,“蓬”地撞在墙上,强提真气,又挺剑刺出。

    只见那白衣中年坐在地上,显然双腿瘫痪,但武功之高,平生仅见,恐怕纵师父在场、也未必稳胜。方歌吟心下一动,隐约觉得此人好像见过,但在何处见得,已无瑕细思。方歌吟平素聪敏机智,今日却失常态,是因方常天之死,令他失去理智,只求父仇得报,便不顾一切,连人带剑刺出,施展拼命打法!

    这一剑刺出,全身往后,剑尖直前。在天羽派大是有名,是为“长虹贯日”,只见剑芒大现,直逼白衣中年。

    那白衣中年动容道:“好剑法!”他双腿既废,无法闪躲,就在剑将及胸之际,突地双掌一拍,拿住了剑尖。方歌吟用力一抽,竟然扯不回来。

    方歌吟扯不回来,便是手腕一旋,这一旋,若是白衣人不放手,双手便得废了。中年人连忙撒手,目光射出了凶芒,怒叱道:“你找死!”

    方歌吟一抽出长剑,剑自上而下斜角横劈,这一招“天河倒泻”,势度无匹,便在此时,方歌吟觉得长剑一紧,原来是被黑衣青年双笔挟住。

    方歌吟长剑被双笔挟住,运力一挣,他武功本与黑衣青年相差不远,这一挣并未得脱,白衣中年人一个翻滚,到了方歌吟面前,一掌推出。

    那白衣人双腿残废,不能站立,所以一掌击出,打中了方歌吟小肮,方歌吟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借力一拔,竟抽回了长剑,但退了七八步,方才立得住桩子,险险一跤摔倒。

    这一掌使方歌吟受伤不轻,要不是白衣人掌下蓄了五分力道,恐怕方歌吟就站不起来。

    只听那白衣人怒叱道:“还不知死,滚!”

    方歌吟大吼一声,长剑左右划了两道剑花,又冲了过来,心里却又一动,这人说话的声音,的确好像从那里听过。“

    方歌吟不及细想,长剑一招“梅花五弄”,祝幽教这一剑时,长剑能展施五瓣梅花,其中只有一朵是实招,这一招共分廿五式,每五式成一梅,廿五剑中只有五剑是真的。方歌吟功力未足,刺出来只有三朵梅花,且三剑一梅,只有三剑是真的。饶是这样,这十五剑已梗白衣人目为之眩,大喝一声,闭起双眼,推出双掌。

    两股狂风,合而为一,击散了剑花,撞退方歌吟。

    方歌吟“砰”倒撞在墙上。

    石墙“籁籁”一阵响,突转石墙之后,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马斯!

    这一下马嘶,铺天盖地,方歌吟血气浮腾,自是难熬,黑衣青年、白衣人亦为之一怔,共听“轰隆”一声,石墙破裂,八匹巨骏,通体血红,拖一架血色铁车,飞撞而出。

    八马入立,又是一声长啸!

    这是血气之盛,已无可匹比。白衣人双掌往地上一拍,如大鸟掠起,直投入车内,边喝道:“不能让他跑了!”

    黑衣青年也尖啸一声,投向车中。

    方歌吟见杀父仇人要走,那里得了,提剑便刺。

    这次八马齐驰,所带过的劲风,不但撞开方歌吟剑尖,不是方歌吟及时一侧身,早已命丧马蹄之下。

    这时门口突出现一人,“砰”地被车撞个正中,飞了半空,嘶声叫道:“血河车!”

    方歌吟大惊,叫道:“忠叔!”猛地脑中出现一个白衣人阴狸、傲慢、冷毒的脸孔。失声叫出:“费杀!你是“忘忧四煞”中的费四杀!”

    这时车马破室而去,方歌吟追出大门,只见门外空荡荡的,风景依旧,圆月倒泻在门上、身上、肩上,远处彷佛还有孩子们唱十年前中秋节的歌,在欢腾嬉闹,方歌吟一时呆住了,觉得月光像温柔妇人抚慰的臂膀,方歌吟忍不住在这抚拂中流下了英雄的虎泪。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2
如此匆匆一日,方歌吟追查血河车踪迹,只知道血车过处,血流遍地,连昆仑派玉展大师、九华山岑九叹,八卦山何诀等高手,都死于血河车过处。

    方歌吟自问武功不及他们,但他雄心虎胆,追查血河车,不是为了夺宝,却是为了报仇。

    他一袭白衣,经过了仆仆风尘,这日到了前临漳水的襄阳古城。

    其实襄阳城离日月乡,不过三十余里,但血河车行踪诡秘,先越湖北,到了湖南,又转安徽,却在五天之前,又进入了湖北,且在襄阳城出现。方歌吟得知消息,立时赶回襄阳。

    襄阳古城,前临汉水,位于桐柏山与大洪山之间,为古代兵家必争之地。唯是襄阳城人,坚毅清朗,自有一代江山才人出的好眉好目。方歌吟一入襄阳,便觉山河锦绣,风景如画,人生在世,更应有大志,固大事,立大业。

    方歌吟到得襄阳,走在熙攘的人群间,觉得有些饿,其时已过午,方歌吟便想到茶馆去充。一路来他的路费来自家里,匆忙间也并未多携。

    走了一阵,心里忽然起一疑问:原来他身边的人渐渐的少,剩下的多是白衣长袍,青袄宽袖的精悍行人,似从同一个地方出来。方歌吟心里一动,却也不以为意。

    再走了一阵,见了一处高楼,书“快意楼”,字迹神飞风跃,想必出自名家手笔,里面飘来菜肉清香,方歌吟觉得腹鸣如雷,急快步上楼。

    但见楼下,俱是白衣长袍客,这些人往返悠游,似也没注意自己。上得楼来,只见一个客人也无,楼梯间却立了一个白袍客,此人一脸短须,但齐整有致,一脸精悍之色,方歌吟一见,心里提防,手里摸了一摸剑柄,心想光天化日,大街古城,这些人敢干什么?当下大步踏入。

    只见那白袍客上前一欠身,笑道:“方少侠,请。”方歌吟一怔,这人怎知自己姓方?只见楼上雅座,备大桌数十席,只有远处正席有个纤小的白衣人,头也不抬,似未看见自己。

    方歌吟迳自到一张桌子坐下,开口欲问,他甫坐落,那白袍客便击掌二记,立时出来了七八个伙计,斟茶、倒酒、备筷、上菜、盛饭、退身,一下子,八九道热腾腾、香喷喷的好菜和白饭,已摆在眼前。这些菜肴,并非山珍海味,但烧得鲜嫩清香,瑰丽无比,看已诱人,方歌吟望了望那白袍客,白袍客欠欠身,手一摊,意思是方歌吟先吃。方歌吟心想:你们显然不止一人,叫得我来此地、请我吃这些东西,显然都早有准备,不吃白不吃。当下已饿得差不多,心里想了一下,菜里会否有毒,随后心里大笑自己:方歌吟啊方歌吟,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人家得如此处心积虑的下毒害你?当即向白袍客一拱手,起筷痛吃起来。

    等他狼吞虎了一番,拍拍手,整整衣冠,正想站起来谢过,但谘询对方原由时,忽听一个清脆得教人心动的声音:“你是方歌吟?”

    方歌吟转过身去,只见那人在远处,日光和熙的照了一些微光进来,那纤小的人,正对自己说话,一只手还握了只杯子,这蓝瓷花的杯子纤小,这握杯的手更小,那人袖子因上举而里缕落了半,落出白生生的手腕,给人好小的感觉。方歌吟觉得这人说话怎么那样好听,一时竟忘了回话。

    没料那人竟反手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杯砾“喀擦”一阵连响。

    “你是聋子不成?”

    方歌吟一震,心里不禁有气,心想就算我了你一餐,也不必受你这小人的气。当下更是来个相应不理。

    那人忽地一闪竟就在日光下一闪,仍是端坐,但已连飞过六张桌子,在自己身前三张桌子之远,悠悠坐住,就像丝毫没动过一般。那人正想启口就骂,方歌吟忍不住为这一手轻功叫了声:“好!”

    这人倒是一怔,噘嘴道:“谁要你赞了!”

    方歌吟他没料到有这一句话,道:“谁要我赞了?”

    这人倒是气了起来,霍地一声站起:“你再耍嘴皮子!”

    方歌吟马上要回他一句话,却见阳光透过窗橘,再在这人身上、脸上、衣上,细碎的阳光有如一些花乱,这人虽然站起,却并不高大,反给人纤细的感觉,不禁把要顶撞的话吞了同去。

    这人又道:“干瞪眼睛干嘛,不服气是么?”

    方歌吟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忍不住回他一句:“天下那么大,瞪眼也未定是看你!”

    这人刹地满脸通红,皓齿咬看下唇,道:“你……你……”

    白袍客见两人闹僵,进一步,欠身道:“方少侠。”

    方歌吟觉得这白袍客倒是彬彬有礼,对他大是好感,又有意和这人斗气,便向白袍客道:“这位大叔请了。”

    白袍客道:“不敢。”方软吟道:“请教大叔尊姓大名。”

    白袍客笑道:“区区姓辛,上深下巷,江湖朋友看得起,给我个外号“全足孙膑”。现下在“长空帮”任白旗令主。”

    方歌吟刹然站起,不意撞了一下桌子,倒泻了一些茶水,失声道:“你……你是长空帮“诸葛孙膑”辛……辛大侠!”

    原来长空帮继血河派之后,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就是“三正四奇”中的四奇之一:长空神指桑书云!

    五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大帮是“权力帮”,是魔教之灭后,第一大恶势力,后被萧秋水年轻时一手歼灭。近十余年来的天下第一大称,则非“长空帮”莫属,“长空帮”却是正派名帮,绝不为非作歹。

    而长空帮辖下共分五旗,五旗旗主,莫不是智勇双全,文武全才,而“白旗令主”辛深巷,是五旗首座,武功倒没什么,但行侠仗义,出名的足智多谋,外号人称“诸葛孙膑”,意即有赛诸葛之智,再有孙膑之谋。

    只见辛深巷笑道:“方公子,近月来闻说你追踪一事物,从湖北到湖北,再入安徽,又重返湖北,不知有否此事?”

    方歌吟心道:怎么他对我的事如此清楚?心下转念:长空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能探悉这些事情,当非罕见。当下道:“是。在下一直追踪血河车……”

    说到这里,“呛”地一声,楼梯边出现了两个白衣人,齐齐拔刀在手,方歌吟心想:好哇,原来是在这儿埋伏,那白衣人邦急切地打断了方歌吟的话:“血河车现在在那里?”

    方歌吟本来要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但见这人十分无礼,于是冷笑道:“我知道也不说与你听。”

    少年霍地站起。脸色刹白,纤小的身子似乎抖,彷佛十分愤怒。方歌吟淡定地返身望去,这时才看了这少年。少年十分白嫩,一理白衣,像枯枝上的雪,一点也不染尘埃。方歌吟本想瞪住对方,对望进对方一潭碧水似的眼睛里?竟似沉溺进去,一时收不回来。

    少年恨声道:“你敢无礼!”

    方歌吟一怔,心想自己并无无礼之处,少年又道:“快说出血河车何处?饶你不死!”

    方歌吟一听,心下大怒,心想你是什么东西,掌管天下生杀大权呢?冷笑道:“怎么年纪轻轻,说话口气恁大!”

    少年不怒反笑,露出两排白如雪霜的皓齿:“我说话口气当然大,尤其对你这种……”

    方歌吟有意气气他:“哦,阁下除了口气大,说话还像个女人,婆婆妈妈、蛮不讲理……”

    少年突然尖啸一声,这一声清越无比,方歌吟为之住口,但见辛深巷面色一变,连忙摇手,但少年已然发动,“嗖”地如一缕轻烟,闪过三张桌子,一招手,五指如柳,拂向方歌吟面门。

    方歌吟断未料到对方出招如此急迅,百忙中,一个大仰身,坐倒铁板桥,避过一拂,但脸上仍觉热辣辣一阵疼痛!

    少年一拂不中,五指一反,自上而下,疾抓衣襟。

    方歌吟后脑地,正施铁板桥,无法闪避,百忙中双手一翻,抓起臀部之板凳,往上一格。

    少年一抓被格,立时扣住凳子,只听“嘶”地一声,那坚实的木凳竟给抓出了五条新痕。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少年欲再猛攻,自己可要糟了,不料少年一抓中凳,反而倒飞而出,轻熟落地,两头绯红,把手指放到眼前去看,彷佛恼恨自己美丽的指甲受损一般。

    方歌吟一怔,忙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只见白衣少年审看自己指甲,五指又秀又尖,方歌吟知道对方武功利害,而且长空帮是名门正派,自己实犯不与之为敌,待正发话,白衣少年却狠一举目,双手一扬,竟扬起一条淡绿色的丝缎长带,上下纷飞,恰似一仙女在飞舞,带子卷成一个圈又一个圈,煞是好看。方歌吟呆得一呆,那几个圈圈竟分四路,同他的脖子套来。

    方歌吟本来看得甚为欣赏。对不料飞絮投来,他不知何从躲起,只好连退五十六步,可是白衣少年的带子极长,像一个有长臂的人,带子一舒,便追卷过来。

    方歌吟迫于无奈,长叹一声,长剑出鞘,直削缎带。

    方歌吟出剑削带,知道白衣少年极为珍惜自己的东西,本不想结怨,只是这缎带飘忽如风,教人无处躲闪,只好出剑。

    这一剑削向缎带,同手一带,连斩四圈,不料突然这间,这些圈圈都不存在,万化千幻的缎带,变成了如一柄奇长的剑,直向方歌吟胸膛。

    方歌吟心中一凛,回手一封,缎带与剑碰在一起,各自感觉到一股大力涌来,两人向后跳退。

    方软吟甫一站定,缎带又卷至,方歌吟此为非同小可,这缎带如长人的臂,忽长忽短,可刚可柔,絮在自已的剑上,硬如木石,但向自己卷来时,柔如飞絮,简直无法招架。

    方歌吟左闪、右闪,连环三个踪步,想撞进白衣少年身前出招,缎带乃是长兵器,只有如此或许能破。

    那少年也知道方歌吟用心,清叱一声,缎带化作五色祥云,分五圈迎头索来。

    方歌吟一凛,这缎带所施的招法,无异如同“梅花五弄”,所不同的是“梅花五弄”四假一真,而这缎带只要给圈索住,便动弹不得。更惊人的是“梅花五弄”是剑招,缎带抑是柔门兵器。

    方歌吟情知以一柄剑,破不了五个圈套,要退避已不及,人急生计,一低身钻到了桌下,挺身而起,一剑刺出。

    白衣少年约五个缎圈,盖在桌面,自无效用,方歌吟起立一剑,叫做“斩蛇开路”,剑路十分凌厉,白衣少年一怔,回身一避,“嘶”地一声,头上儒生帽子竟被挑落,日光酒落,远处楼头,隐约萧声,只见“噗”地一响,如瀑布般乌黑的长发,一下子酒落在那白衣少年的肩上。

    方歌吟一震,道:“你……你……你……你……”那少女粉面刹红,骤然冲过去,三只凤仙般的手指戮出。

    方歌吟背上顶了大桌子,进退十分不便,加上眼前一亮,对方原来是绝色少女,一时呆住了,见对方来招,只好身退,不料指末至,指风“嘶嘶”而至,方歌吟只觉腰间、协边。右臂俱是一麻,长剑“当螂”落地,人往下倒去,一面失声道:“……长空……长空神指!”

    原来武林中,引指凌空封穴伤人者,独长空帮帮主桑书云练成,三正四奇七年前论剑黄山,桑书云便是以“长空神指”奠下了一代宗师的名位。而今这少年施的指法,正是“长空神指”,与桑书云多少都有些关系。

    方歌吟倒了下去,虽可发音,但三道穴道被封,全身动弹不得,连抬头也不可以,只听“霍”一击,地上另一双脚快步移近,是辛深巷的声音:“小姐,这人不能……”

    只听一娇滴如莺的声音,带几分愤恨的道:“为什么?他是天王老子!”

    辛深巷道:“适才属下见他使的剑法,正是天羽奇剑!”

    棒了一会,那娇美的声音才道:“原来是宋叔叔的徒弟,难怪这般高傲了。”

    辛深巷道:“我看他不是不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血河车的下落。”

    娇美的声音又道:“可恶!他适才还嘴硬!”

    辛深巷笑道:“你这样凶霸霸的问人家,人家当然……”

    只听那娇美的声音道:“辛大叔真是的,又来帮别人家。”似乎顿了顿足。

    方歌吟躺在地上,只好大叹倒霉,居然败在一个女孩子的手下。

    只听辛深巷又道:“依属下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

    就在这时,楼下一阵骚乱?方歌吟见辛深巷的脚步一错,便闪到了窗前,听见他探头向下问:“发生什么事?”突然“哒”地一声,好像一扇窗门被击破的样子,一人飞了进来,只见他穿墨绿鞋子,裤袜甚是华贵,落地甚轻,只听这人怪笑道:“辛旗主,你不认得我啦。”

    白衣少女似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辛深巷也似吃了一惊,打哈哈道:“原来是严公子,失敬失敬。”

    就在这时,方歌吟觉得自己已被人扶起,原来是两名在楼梯间的白袍客,一直扶到了屏风后面,两人分左右持剑而立,方歌吟全身乏力,倚在墙上,却恰好从屏风的缝隙里,看到了外面。

    这一看,只见一位白少长发披肩的少女,面向自己,只见这少女虽然脸若寒霜,但依然艳若桃李,不笑依然带七分清秀,三分娇媚,真是如绿水,清若春雪,一点也不矫揉造作。这一看之下,方歌吟竟收不回目光来,心想在这古域中,只要是多见这少女一刻也是好的,纵然是见了便生死不知,但千里万里、千年万年,只要看一次,便可以一生想念,便可以死而无憾。

    这一下子,他们几人讲的话,方歌吟可一句也听不入耳,直至听见这少女开口说话:“你说话放尊重点,”

    方歌吟怔了一怔,原来是看得太入神了,以为那女子是对自己说话,心想自己并无出言不逊啊,却听一个狂妄至极的声音道:“哈哈!小娥妹子言重了。十年前小妹子还拉我的手,要陪你去买糖吃呢!现在妹子可出落得更漂致了。……”

    这声音、尤其这说话的态度,简直难听至极,方歌吟刚从最清美的声音走出来,一听到这轻浮的话语,不期然的竟心里有气。只见那人长得十分高大,衣华丽,长相也很俊朗,只是眉心一点血红,眼角浮险,一脸满不在乎的奸笑,笑意中杀气却十分浓重。只听那女子怒道:“你再胡说,我就……”

    辛深巷嘟道:“严公子,令尊翁可好。”

    那严公子一听问起父亲,倒是脸容一整,道:“有劳关心,家父好。”随后又向白衣女子嬉笑面皮道:“怎么?桑世伯可好?我正要找他老人家……找他老人家谈一桩亲事。”

    白衣少女桑小娥脸色气得发白,就要动手,辛深巷拦在两人身前,向那严公子陪笑道:“公子可知帮主就在左近?公子要不要拜会帮主?帮主见公子如此英朗,定必欣慰。”

    严公子封仰天大笑道:“辛旗主不必嘘我。严某来时,早已查得明明白白,桑世伯今晨出去追查“贼狼银狐”的踪棕迹,不可能这么早同来。

    辛深巷一震,哈哈笑道:“严公子未来前,已探测清楚,那严公子的来意是有所为了?”

    严公子也哈哈笑道:“俗语有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桑小娥气得飞红上了脸颊,道:“辛大叔,跟他罗唆什么!把他拿下便是。”

    严公子嘿嘿笑道:“拿下我什么?妹子,我想你得紧,来来来,趁世伯不在,我们先叙叙旧。”这句话说得轻薄、无赖,到了极点,连辛深巷也按捺不佳,方歌吟自是大怒,桑小娥“噗”地一声,缎带竟似长蛇之舌一般刺了过去。方歌吟一听风声,大吃一惊,原来这带子刺出之时竟挟刀风,这小泵娘年纪如此之轻,但内力如此犀利,刚才自己纵是不太大意,也难在她手下走过五十招。

    却不料那严公子大笑不动,眼见长带要刺入他胸膛之中,连桑小娥也不禁迟疑了一下,可能是于心不忍,严公子双手突然到了前面,一把抓住缎带,那缎带立即软了下来,严公子捧住缎带,埋入脸上,嗜嗜赞道:“好香、好香。妹子身上,定必更香。”

    严姓青年原本双手背负,也不知怎么一幌,双手便抓住了缎带,这一下在场众人也看不清楚,桑小娥气得忙放了缎带,道:“你……你好不要脸!”

    严公子笑道:“得妹子相赠罗带,还要脸来干什么?”辛深巷向来老成持重,此刻也忍不住勃然大怒,当下抢在桑小娥身前,同严公子一拱手,道:“先让属下来领情“无情公子”的高招。”心道:这“无情公子”严羽浪武功极高,心狠手辣,招数怪异,自己先与之战,若胜,不必污了小姐声名,若败,小姐方可趁隙逃离。

    这白旗令主辛深巷,虽然足智多谋,武功并不甚高,与桑小娥不过伯仲,若他战败了,桑小娥也赢不了,若仅逊一筹,可以与桑小娥合力制服对方。

    “无情公子”却是笑道:“辛令主,你这是何苦来哉!”一说完,伸手一推,这一招,也是出手极快,只见肩头一动,掌已及胸,辛深巷突然手中多了两根银戈,格在胸前,“无情公子”的手,简直于向戈尖推去。这一招彼此都是攻其不备,配合得极妙,方歌吟几乎忍不住要大叫一声:好!

    “无情公子”却叫了一声:“好!”忽然之间,他的手不见了,又回到背后,就像没有出过手一般。辛深巷一呆,一时之间,两人面对面站,辛深巷也不知出手好,还是不出手好,就在这时,辛深巷忽觉脚下一绊。

    原来“无情公子”上身不动,下身却出了一记“扫堂腿”,高手过招,原是看对方肩头耸动,但“无情公子”武功源出“东海翅余门”,实在大过怪异,饶是辛深巷工于智谋,也不免猝不及防,被这一脚扫得“咕驴咕愧”滚下了楼梯。

    辛深巷一滚了下楼梯,两名白衣人,闪上了楼,一左一右,刀光一闪,两柄单刀,夹攻“无情公子”。

    “无情公子”哈哈一笑,忽然双手一开,竟抓住双刀。

    这两人大吃一惊,只见刀斩在无情公子掌中,如同朽木,就在这时,无情公子五指一拘,“格瞪”、“格瞪”两声,两柄刀尖齐断,无情公子双臂好像突如其来长了一些似的,“哧”、“哧”刺入两人胸内,无情公子“嘿”一笑,双手一扭,刀尖竟在两人心口挖了一口血洞,两人惨呼,血染白衣,尚末倒下,无情公子已飞出两脚,把两人自窗口踢出去,只听街上一阵哗然。

    方歌吟几时见过出手如此歹毒之人,若不是穴道受制,早跃身出去,与无情公子拼个死活了。无情公子这时返身望向桑小娥,桑小娥脸色刹白,退了两步,无情公子笑道:“你不要怕,我对女孩子会温柔的。”

    桑小娥白衣忽然一溜烟的窜出,手上多了两柄银晃晃的短剑、双剑刺、撩、点、割、劈、削,招招不离无情公子。

    无情公子的身子飞起,一起一落,又起又落,忽左忽右,又左又右,急退急进,又进又退,一连避过了二十几剑,然而桑小娥双剑依然不离他全身要穴,刺、撩、点、割、劈、削外,更加上了抉、燃、扫、扎、斩、贯等杀手,无情公子一时为之应接不瑕,无法反击。

    方歌吟只见桑小娥手持双剑,如双翼银燕,煞是好看,心里忍不住连连叫好,只是他一上来便会败于桑小娥之手,心中很是沮丧,不便呼之出口罢了。

    便在这时,忽然一声惊呼,两条人影疾分了开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3
原来桑小娥一轮急攻,无情公子失之轻敌,先机尽失,又无法抢攻,心中大急。桑小娥刺出四剑,无情公子便退了四步,桑小娥一闪,竟闪到了无情公子身后,刷刷又是两剑。

    这时两人已交手五十余招,无情公子大感丢脸,竟然不避两剑,反手向后推去。

    这一推,正推向桑小娥胸前,桑小娥脸一红,急忙收剑跳开。原来剑比手长,桑小娥可先刺中对方,无情公子的掌再拍来,也是强弩之末,只是无情公子这招用得十分卑鄙,桑小娥是清白女儿身,怎敢冒险,只得撤剑退开。

    这一撤剑,先机尽失。

    无情公子闪电般一反手,扣住了两柄银刃。

    这一反手,招式极怪,天下武功中绝无此招,而且反手出招,极是不便,但无情公子反手出招,更是灵练。

    无情公子一抓住双剑,便往自己身上一拉。

    桑小娥那敢硬夺,又怕撞了上去,只得松手跳开。

    无情公子抛开双剑,拍了拍手,哈哈大笑。

    桑小娥咬下唇,唇色一片暂白,更显然上唇之艳红,忽然右手拇指一屈,贴在掌心,小小的一只手掌,手掌全百,四只纤秀的手指前伸,竟轻微的颠抖。无情公子本来调笑道:“小娥妹子,你又何必……”忽见桑小娥手势,徒然住口,身子一躬,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只听无情公子一字一句地道:“妹子,你真的要使叫“长空神指”?”

    方歌吟听得心中一动,自己刚才就放在“长空神指”之下,连对方如何出招,却是看也没看清。而今桑小娥一式起手,便架势不同,宛若待发箭矢,逼视无情公子。无情公子脸色一凝,也不发言。

    这时七八名白衣人冲上楼梯,为首的人一见情形,立时用手一拦道:“别惊扰,小姐要施神指!”

    这几人一听,立时远远的退了开去,连同为首的一人,也走落数级梯级之下,才敢站住。

    无情公子忽然笑道:“妹子,我看算了吧!”桑小娥一扬指,激起一阵“丝丝”之声,四道指风,破风直袭无情公子。

    无情公子陡地住口,长身飞起,避过四道指风!

    四道指风有两道刺入桌面,两道射入木板,皆留下两个深洞。

    无情公子一飞起,桑小娥手一抬,“丝丝丝丝”又是四道指风,迎空直射而出。

    无情公子怪叫一声。半空一柠,竟斜飞五尺,避过四指。

    这四指射在八九尺外的木梁上,只听一阵籁籁,掉下了不少木屑。

    方歌吟瞧得心里暗自震惊。有一次在练内功时师父对他说:“我们这等功力,对付小毛贼,当然不费吹灰,对付武林高手,则很难说了,要是遇到叫“长空神指”,那等于是泡泡遇针戮,一刺就破。”

    当时他就问:“要是天下武学名门正宗的少林派“无相神功”呢?”祝幽沉吟了一阵,道:“当日黄山论剑,“长空神指”就曾破了这无对无匹的佛门神功。“大漠神掌”车占风车大侠就曾说过一句话:““长空神指”专破内家罡气、外家功力,只怕除了东海劫余岛严老怪外,无人可以硬接这长空神指。”严老怪就是四奇之一严苍茫,七年前比武,严苍茫还是伤在长空神指之下,不过,桑帮主也中了反击就是了。”方歌吟眼见一年纪小小的姑娘,竟然把指法用得如此神妙,不禁大为敬慕。

    这时无情公子已在空中折腾了四次,桑小娥发出了第五道指风。原来一人提气跃空,乃是闭住一口气所致,决不能来回飞跃不下,否则不是等于长了翅膀?只是无情公子武功极怪,竟能借身躯柠转,在空中一连挪移了四次。

    到了第五次,桑小娥欲发指力,忽然微徵一顿,方歌吟瞧去,只见桑小娥脸色愈来愈白,如雪一般,全身徵微抖,想是长空神指耗内力极重,已免不支。

    无情公子就趁这刹那之间,如一头大鸟,反扑过去。

    桑小娥一震,只听辛深巷大喝一声:“小心!”原来不知何时,他又潜到了楼上。

    桑小娥一抬手,“丝丝丝丝”又发出了四道指风,这四道指风已不如先前凌厉,但桑小娥心想,至少可以把无臂公子逼退了,只要是迫退了,自己自知不是无情公子敌手,便联辛大叔等,合力把他料理了……。”

    却不料无情公子左身一顿,身姿甚为奇特,似一半身不遂的人,又像左身挨了一掌似的,全身都往右边贴成一团,对这破空四指,竟然不闪不避。

    “噗噗噗噗”,四道指风,射入无情公子左身四大要穴,如中朽木,桑小娥惊叫一声,辛深巷吼道:“东海腐功!”一语未毕,无情公子如大鹏攫落,一手抓住桑小娥肩头,一手抓住桑小娥脉门,回手一扳,便丝毫动弹不得。白衣人欲一拥而上,无情公子大喝一声:“谁敢上来,便杀你们帮主之女!”众人立时顿住,再也不敢行前一步,脸上都呈焦急之色,可见对这小姐乃出自真诚之关爱。

    桑小娥又惊又怒,叱道:“严浪羽,你要怎样奇”

    原来三正四奇昔年黄山论剑,打了足足七天七夜,却落得个平分秋色、两败俱伤,同去后各人雄心未了,各研究破对方奇功之法。四奇中东海劫余门是武林中招式最走偏锋的一家,严苍茫人称“严老怪”而不名之,在这七年之内,居然练成了“腐功”。所谓“腐功”者,是移转与集中一身气血于一边身子,把另一半身子的要穴与要害全部散掉,来承受别人全力一击,自己则在敌人自以为得手后全力反击。这“腐功”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挨揍的功夫,但遭人击中,如中朽木,以严苍茫的功力,尚可以吸住人手,比之于硬功“金钟罩”、“铁布衫”、“童子功”、“十三太保横练”,更加歹毒。“腐功”有一弱点,就是移穴换宫乃在闭气的刹那,不过也只能在刹那间,时间一久,功力消失,但高手对敌,刹那已经足足有余了。这“腐功”,严苍茫偷偷练成,也绝少对外施用过,免得让其余三正三奇得知风声,思得破法。

    这个“无情公子”严浪羽,娃“东海老怪”严苍茫的唯一独子。严老怪对这独子溺爱异常,自不在话下。严浪羽天资奇高,年纪虽轻,就已得乃父真传,素有年轻一辈第一高手之称。严浪羽为人轻浮残暴,好色好杀,但自认风流凋傥,自称“多情公子”、“风流公子”,其实这些自认“风流”、“多情”之士,称得越愈雅,行止愈俗”只不过首捧身价而已。背底里,武林中人都称他为“无情公子”。

    不但无倩,而且无义,甚至无行,简直无道。

    这就是无情公子严浪羽。

    严浪羽以一招东海“腐功”,破了专破内家功力的“长空神指”,掳劫住桑小娥。

    ※※※

    严浪羽哈哈仰天长笑,得意非凡。

    桑小娥挣扎了一下,手腕痛入心肺,怒道:“你……你要怎样?”

    严浪羽邪笑道:“你猜我想怎样?”

    桑小娥道:“爹回来,一定取你狗命!”

    严浪羽笑道:“你爹已赴隆中,其他的人我又不畏,他们奈何得了我严浪羽!”

    嗓小娥急道:“车……车叔叔也在附近。”

    严浪羽大笑道:“小妹子,别唬人了,车占风尚在百里之外,倒是宋自雪,可能在附近,这几天有人死在密林某处,身上中的剑伤,只有宋自雪才刺得出来。”

    桑小娥道:“你……你……”

    严浪羽忽然大喝一声道:“不准再过来!”

    原来有几名白衣大汉,救主心切,趁两人对话,想偷偷掩来,无奈严浪羽甚是精明,一下子便给发觉。

    方歌吟自屏风望去,见得此种情形,心中大是焦急,他侠心纵横,此情状,早己忘记自己乃遭桑小娥所掳,要不是穴道被封,早已冲将过去。

    这时他左右两个挟指者,早已冲出去欲救主人了,只留他挨在墙上,只见桑小娥花容失色,脸色雪丽,乌发散落在肩上,清香的小额沾了些汗珠,心中大是怜惜,猛觉有人欺近,身上穴道忽然尽皆解去,方歌吟一跃而起那人一把按住,“嘘”了一声,却正是“诸葛孙膑”辛深巷,不知何时竟潜到自己身边。

    “方少侠,适才多有得罪,现刻一定要你仗义施援方可。”

    方软吟早已看得义气填膺,道:“这个当然。”便欲纵身而出。辛深巷一栏,把剑倒提塞到方歌吟手里,道:“这样不行。”

    方软吟心中暗为自己糊涂,手中无剑,居然便冒然冲出去,也是送死罢了,道:“辛大叔认为如何?”方软吟问得非常之急,因厅中情形已十分惊险。

    辛深巷道:“这无情公子武功诡异,我纵与小姐联手,也未免是他的敌手,现下小姐落在他手里,我们投鼠忌器,冲动不得。”方软吟一想,自己武功还不如桑小娥,怎能救人,不禁脸上一热,心想:自己尚如此急切,反而辛深巷这样镇定,于理不合,但仔细望去,辛深巷也是额上有豆大汗珠滚下,心中知他亦十分焦切,当下便道:r在下听辛大叔吩咐。”

    辛深巷道:“吩咐绝不敢当,唯望少侠仗义出手,救小姐一次,区区感同身受,永志不忘。现下救小姐,唯有一法,少侠可是宋大侠门下?”

    方歌吟近日两次失手,一次为费四杀所伤,一次为桑小娥手擒,皆因宋自雪的名头太响方才不敢为难。心中很是感激这位素未谋面的掌门大师伯,只是他傲气极重,不愿借别人名头以行江湖,当下道:“不是。宋先生乃在下掌门师伯,素未偿谋面夙愿。”

    辛深巷眉心打成了一个结,道:“不是宋大侠弟子,那可糟了!”

    方歌吟奇道:“辛大叔为何说糟,在下确是天羽派门下……”辛深巷疾道:“那你是谁的门下?”

    方歌吟道:“家师名讳,上祝下幽……”辛深巷恍然道:“原来是江山剑客,却未料他是宋大侠的师弟。”言下颇有宋自雪大是出名,其师弟却还不如他之意。

    方歌吟眉一扬,便待发话,辛深巷道:“你既是天羽门下,便有办法……当下趋近方歌吟耳边,说了一阵话。

    外面的情势,已十分紧急。

    ※※※

    这时冲上楼来的长空帮众,少说也有二十余人,那严浪羽却毫不畏惧,扣住桑小娥,慢条斯理的在一长板凳坐下,另一只手提壶斟酒,呷了一口,道:“妹子,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桑小娥贵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那受过这等鸟气,气得脸色白了,更不答话。严根羽轻笑道:“妹子,你愈生气,却越漂亮。”先垂头要亲桑小娥脸颊,只见她俏脸气得不住颤抖,似柳尖在水边上遇看风儿拂动,好一种清灵水秀之感,令好色无行的严浪羽,也为之端重,这一口,竟未敢亲下去。

    只是严浪羽这样一端详,心中更加眷爱,心想:这等花容月貌,又这等身家望门,岂不正配自己一。当下笑道:“妹子,我带你回劫余岛,先有夫妻之实,再向尊翁禀明……”。

    突听一声断喝:“住口!”

    严浪羽高傲狂妄,那给人这般喝断,心中勃然大怒,抬头望夫,只见内房布霍地掀开,一人当门而立,一身黄色长服,肩插长剑,眉长及鬓,三络长须,无风自动。严浪羽猛醒起一人的形像,与眼前这人十分吻合,但又不敢置信。这时日正中天,恰好照在楼瓦上,室内反而不甚清楚,那人面目也是模糊一片,严浪羽心机深沉,不敢冒然,道:“阁下!”

    那人喝道:“住嘴!见我还不拜倒!”

    严浪羽一怔,那人又喝:“谁在我后面鬼鬼崇崇!”回袖一卷,“哗啦”一声飞出一人,“叭”地卷跌在地,“蓬”地竟撞破楼板,掉了下去。严浪羽心中暗惊,忽听“呼”地一声,那白衣人又自窗外扎手扎脚的跌了进来,“噗”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严浪羽此梵非同小可,这人头也不回,卷袖之力,竟此等巧妙,把人卷了出来,撞破楼梯,掉了下去,再穿过大门,反飞上二楼,跌回原地。这等功力,不但他远望尘莫及,就算是严苍茫亲至,也绝无法如此巧妙运劲。严浪羽最是知机就势,当下再无疑虑,往地下一伏,拜倒道:“小侄严浪羽,拜见宋伯伯。”

    那人“哼”了一声,便不打话。

    这时只见辛深巷三步并一步,冲上来道:“宋前辈,这无耻之徒劫持小姐,尚望前辈主持公道。”

    严浪羽心中大怒:妈的!你这家伙居然当面告状,要是宋自雪……想到早年宋自雪傲啸武林、快意恩仇,心中大是恐惧。

    宋自雪依然在远处,这次更重重地“哼”了一声,望了望严浪羽的右手。

    原来严浪羽虽然拜倒,但依然紧扣桑小娥不放。

    严浪羽一时不知放好,还是不放好。这一放,日后要擒桑小娥,恐怕绝没这般容易了。要是不放,宋自雪一旦震怒起来,可不是好玩的,刚才看宋自雪摔人的那一招,自己恐怕在他手上走不过五招。

    严渡羽这一迟疑,只听宋自雪大喝一声:“还不快放手!”迎空击出一掌,严浪羽本能地闪了一闪;没料宋自雪这随随便便的一掌,对不是击向自己,而是遥击辛深巷,辛深巷怪叫一声,“砰砰碰碰”,又滚下楼梯去了。

    严浪羽这下更惊,他素知辛深巷乃白旗令主,武功虽不甚高,但要打胜他,也要费一些周章。适才他两招踢倒辛深巷,乃仗招式怪异所致。而今,宋自雪隔离丈余,一扬掌辛深巷便滚下去了,更难得的是连一丝掌风也无,要知以掌力百步伤人者,不是没有,少林天象,武当长风,都有这等功力,但出招不带一丝风声,却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严浪羽怎敢违逆,心下一横,只得放手,桑小娥“嗖”地跃出丈外,严浪羽嬉皮笑脸地道:“宋伯伯,小侄已……。”

    正想巴结几句,不料宋自雪一声冷笑道:“快滚!”

    严浪羽一愣,只见宋自雪“刷”地拔出长剑,严浪羽心中大奇,怎么这名震武林的宋掌门一语未毕,便要动手?却见他凌空划了三下,严浪羽不明其所以,忽听刹刹刹三响,自己背后的纱窗被划了三道隙缝。

    严浪羽心中更是大惊,出掌遥击,已然了得,凌空划剑,居然又不带剑风,简直匪夷所思。要知道出掌不带风声,因力道浑厚,尚可以理解,连剑锋所过,凌空破窗,居然也不挟剑风,这是严浪羽闻所未闻的,一见剑势,便知是天羽奇剑的特殊剑招,当下赶忙陪笑后退,道:“是。是。小侄就滚,小侄马上就滚!”说看一返身,没命的奔出去了。

    宋自雪见严浪羽走远,忽然耸了耸肩,伸了伸舌头,以宋自雪的年龄身份,居然又耸肩,又摇头,可以说是十分怪异之事,桑小娥犹疑道:“……你……你不是宋伯伯?……”

    那人哈哈一笑,只声一人笑道:“小姐,他是方小侠。”说话的人正是辛深巷,施施然的走上来,那有一点被击伤的样子?

    原来宋自雪这五、六年来,名声虽响,却从来未现江湖,他七年前黄山论剑的形象是一制黄袍,背插长剑,十分俊傲,但真实形貌,谁也没见过。辛深巷授意方歌吟假冒宋自雪,最主要的是要惊退严浪羽,因为要在严浪羽手下救桑小娥,就算得成,也必有惨重伤亡,唯有藉宋自雪名头,来吓伏严浪羽。

    要方歌吟假扮宋自雪,最重要的关键是方歌吟会天羽剑法,这才可以使严浪羽深信不疑。况且,方歌吟长相很有当时宋自雪出道之英挺,以他来假扮,最是恰合不过。

    当然,方歌吟一出掌,那翻倒摔下楼去的,当然是装出来的,这长空帮徒跌了下去,然后楼下另一人早已伏在二楼栏杆旁边,再“砰”地翻跌进来,两人长相又极其相似,配合得天衣无缝,严浪羽自然看不出倪端。

    至于方歌吟一掌打辛深巷,自然是辛深巷造作得像罢了。凌空出剑,却更是儿戏,乃三名长空帮徒伏在隔墙,方歌吟一出剑,这边三人便各出刀到了纱窗一道口子,一因在严浪羽身后,严浪羽听得纱窗响声方才回声,所以没有发现;二因严浪羽已被方歌吟假扮的宋自雪吓得心惊胆跳,自没有细心去留意。

    辛深巷哈哈大笑,方歌吟缓缓解下易容装具?桑小娥却一跺足,脸泛红霞,恨声道:“今日你救了我,也别神气,他日我一定救回你,那时就两不相欠。”这一跺之足后,便一口气下了楼,桑小娥反身皆黑发如瀑布般捞起,露出雪白的玉颈,方歌吟真是看得痴了。

    原来桑小娥出道以来,在天下第一大帮之中,几个令主叔婶,照顾周到,从未遇今日这等奇耻大辱,让一个手下败将救了,心中如何得悦?当下又羞又愤,便奔出去找桑书云哭诉去了。

    桑小娥一走?辛深巷恐其又有闪失,连忙追出,当下方歌吟长挥道:“小姐脾性倔拗,方少侠请勿见怪。少侠相助大恩,容辛某面禀帮主,再图拜谢。”便匆匆赶下楼去了。

    一时之间,长空帮众扶起地上两个死者,走个清光,只留方歌吟一人,立在楼上。

    方歌吟呆了一呆,刚才的事,就像一场梦一般,那遥隔远座的白衣人,那剑挑儒巾现秀容,那扬起的发壁和雪白的头……方歌吟叹了一声,不禁觉得好笑,心里骂道:方歌吟啊方歌吟,你又父仇未报、学书未成、练剑未得,怎能如此痴狂。再想长空神指桑书云在武林中是何等名望,桑小娥是何等宠珍,自己方歌吟又是什么东西,竟痴心妄想?忽然心中又起一念:当年桑书云、宋自雪、严苍茫等也不过是武林籍籍无名之辈,但凭一番雄心,一番努力,得此名位重望,自己不勤加努力,却妄行痴想,大志便是何在?

    想到这里,方歌吟心底豁然,哈哈一笑,扬长下楼,花银子买了一匹马,长驱而去。

    方歌吟原想驰出襄阳城,先回去拜祭父亲,再追查血河车下落,但襄城人多,水不通,方歌吟只好放慢走,一面观赏街上的东西,也非常赏心悦目,只见街边,有的打铁,有的卖药,大人小孩吵成一团,好不热闹。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3
方歌吟笑吟吟的看着,心里却老是抹不去那一头散飘如瀑的乌发,雪白的颈,忽然见到一熟悉的面孔,不禁多望一见,这多望一见,却惹上了大祸!

    原来他一瞥之下,那熟悉的人,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多望一眼,这多望一眼,却让这敏感的人立时警觉,也向他望来。

    方歌吟觉得对方目光如电,心襄突突一阵跳,原来那人,正是严浪羽。

    方歌吟忙避开视线,假意浏览景色,暗自却促马前行,严浪羽却“咦”了一声,竟调转马头,跟了过来。

    方歌吟外表保持镇定,心里狂跳,这时人潮渐稀,严浪羽竟隔了几个行人,与他并肩,并侧头望来,方歌吟强自笑了一笑,严浪羽注视了好一会,又“咦”了一声。

    饼了一阵子,严浪羽落后下去了,方歌吟心中暗喜,他自知绝不是严浪羽对手,不敢惹上这煞星,不料又听到除了自己坐骑之外,还有别的蹄声,同首一望,见只严浪羽跟在自己坐骑后面,阴恻恻地笑了一笑。

    方歌吟再回过头来,心里七上八下,这时城门在望,方歌吟不敢策马狂奔,以免露出马脚,却见严浪羽依然跟来,而行人愈渐稀少,出得城门,不远处是一道山坡,有一蜿蜓的小道,直通往树林,方歌吟知道该处乃通往隆中的捷径。

    这时后面的严浪羽忽然发语道:“前面的朋友,借一步说话。”

    方歌吟心里一阵踌躇,不知答话好,还是不答话好,但不答话对方必然更生疑,当下道:“有何贵干?”

    后面的严浪羽却吼了出来,“嘿饶你好似鬼,这声音还瞒得过老于?!”

    方歌吟一掠,双腿一夹,坐骑如箭一般标出!

    严浪羽也一打马,急追而来。

    这时已是下午,两人一追一逃,转眼已奔上斜坡,方歌吟心里大急,情知单打独斗,决不是严浪羽对手,无情公子心狠手辣,落在他手里,真不如一死,所以只有一味打马急奔。

    这一阵急奔,已跑了近十里路,骏马不住喘气,而严浪羽也追越近,一面道:“看你往那儿跑!”

    方歌吟心中大怒,心想自己堂堂六尺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总不成不战而退,当下一勒马,马一声长嘶,严浪羽倒被唬了一跳,勒马退了五六步。

    方歌吟翻身下马,严浪羽怔了一怔,怪笑道:“好哇,小子,不逃啦。”

    方歌吟缓缓拔出长剑,严浪羽被人称为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十分自负,自然不怕,但适才见过方歌吟的武功,赤不知什么家数,心中倒是颇为惮忌,想起自己明明把千侨百媚的桑小蛾擒到手,却给一个无名小子破坏了,心中之恨,真是无复言语,当下道:“你坏我好事,看老子把你凌迟置死!”

    方歌吟一言不发,长剑指向严浪羽,与身体成一直线,全身精神力量,都集中于剑尖上,严浪羽心下一凛,忖道:这倒是正宗天羽剑法起手式,倒不是假冒的,心下暗自提防,一面道:“喂,天羽奇剑宋白雪是你什么人?!”

    方歌吟凝视严浪羽,缓缓道:“家师祝幽,宋自雪是家师伯。”

    俨浪羽一听倒是舒了一日气,宋自雪年轻时快意恩仇,杀人不计其数,为人狂做,稍不称意,剑决雌雄,严浪羽实不敢惹。

    现得知方歌吟不过是宋自雪之师侄,登时顾虑大减,大突道:“好,我就杀了你之后再向宋自雪报帐!”

    呼地一掌,向方歌吟劈去!

    方歌吟一闪,严浪羽又呼地一掌劈来。

    方歌吟又让过一掌,严浪羽一闪,又拦在方歌吟面前,呼地更是一掌!

    严浪羽一掌快过一掌,方歌吟躲了七八掌,仍是腾不出机会还手,已十分窘迫,严浪羽这时又呼地一掌劳来,方歌吟拼着胸曰捱上一掌,“嗤”地一剑刺去!

    最浪羽“唔?”

    了一声,长身一带,避过一剑,方歌吟剑势一转,一招“斩蛇开路”,这招剑势端是凌厉,严浪羽被他迫退了四步,却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严浪羽与方歌吟士一招以来,一直提防着他刚才十分犀利的掌功与剑气,所以一直抢攻,不让方歌吟采取饱势,而今见方歌吟攻出的两剑,虽是剑势不弱,但却肯定了方歌吟并无绝世神功,当下不再禅忌,禁不住仰天大笑。

    要匆二人全力相搏,其中一人却大笑起来端是十分侮辱。

    方歌吟手中一紧,便是一招“梅花三井”严浪羽脸色一沉,不退反进,一掌拍向方歌吟前胸!

    方歌吟心念一转,剑势一偏,“梅花三弄”,便向严浪羽手臂圄来。

    方歌吟心想,你冲臂过来,没击中我手便被挑了,纵击中又有何可畏?

    不料眼看要削中时,严浪羽手臂一翻,竟然全手反了过来,就似臂膀的骨臼完全松脱一般,严浪羽探臂一抓,已抓住长剑“格登”一声,一柄长剑,竟拗为二段。

    方歌吟急忙退开,握住半截短剑,心志一豪,一剑“长虹贯日”,直直刺出!

    严浪羽一招得手,本在狞笑,不料方歌吟不退反进,一剑刺来,这剑刺得又快又急,要是剑不折断,严浪羽早给刺中了,正在这时,“砰”地一声,方歌吟飞跌了出去。

    原来严浪羽上身丝毫不动,下盘却迅急踢出一脚,方歌吟碎不及防,被踢飞了出去!

    方歌吟这一飞跌,却十分巧妙,借势跌到马边,再一翻身,登上马背,双腿一夹,马便发足狂奔,严浪羽没料到自己一脚,反是助方歌吟接近马匹错愣间已不及阻止,怒叱一声,如大鸟般掠起,一掠丈远,落在自己的马匹上,用力一击,马吃痛力奔,更是跑得起劲。

    这一追一跑,日近西垂,方歌吟豆大的汗珠不断滴下,也许湿透的衣衫,在后的严浪羽一面怒骂,曰面追来:“王八龟子,你逃到天边,我也要把你追同来,看老子抓到你,如何阉割你!”

    “跑!你再跑,老子抽断你的脚筋!”

    污言秽语,不堪人耳。

    这一追一逃,又走了十余里路,便人了隆中,进入了卧龙冈。

    卧龙冈青山隐隐,秀丽中隐然王者气象,端停中沛,这一带方歌吟路熟,马转入林中,希望藉以摆脱严浪羽。

    这一下,严浪羽勒马策疆,十分不便,渐渐竟有些追不上,突然大吼一声,如大鸟般掠起,一跃丈余,竟从自己的马上,跃到方歌吟头上!

    方歌吟忽觉日影一黯,抬头一看,严浪羽已一掌盖下,方歌吟伧促间不及出剑,左掌一翻,砰地对了一掌,方歌吟只觉气血翻腾,严浪羽反手一指,点向方歌吟“肩府穴”。

    方歌吟一沉肩,避开一指,一掌拍向严浪羽肘部,这一掌若拍得正中,严浪羽在运力之际,手臂定然折断,不料一掌击下去,严浪羽肘部宛若无骨,一震之间,严浪羽便在方歌吟背上拍了一掌,方歌吟反手一剑刺出,这一招乃天羽剑法中的“顶天立地”,无比凌厉,严浪羽怪啸一声,身体一升,避开一剑,霍地落在自己的马上。

    这时方歌吟背影一阵摇幌,马身忽然有血,原来是方歌吟咯了一口血,吐在马上,但他负伤出剑,总算迫退了严浪羽。

    原来两人交手数招,都是一刹那间的事,交手一过,严浪羽马匹便已驰到,严浪羽恰好落同马背上,但方歌吟马匹依然领先一步,往前急奔。

    这时马匹已入林中,只是方歌吟己负伤,策马不如先前灵便,严浪羽却是越追越近,方歌吟欲反身作战,但背上一阵剧痛,一时金星直冒,忽觉马匹一震,便知严浪羽已落在他背后。

    这一非同小可,方歌吟立时掠出,越过马头,半空强一拧身,闪过一旁,一剑刺出!

    这一招当机立断,只要迟得半刹,他便被严浪羽已击中的一掌震死,而今前跃斜刺,倒令严浪羽意料不到,马势前奔,会于向剑身撞来,这刹那间是何等之快,严浪羽大一声,反掠出去,大鸟一般落在丈外,马奔不见,地上却有一行鲜血。

    鲜血自严浪羽肩头滴落,无情公子脸色铁青,万未料到自己会在这襄阳城郊,被一个比自己还年青的小子所刺伤,心下杀机已动,一步一步的踏近。

    方歌吟一剑得手,知严浪羽杀机已动,这时严浪羽的马却已冲到,方歌吟一跃而上,这时严浪羽已然无马,只要马一发足跑开,严浪羽就极难追上,不料严浪羽怒吼一声,双手一扬,数十枚黑色细针,钉在马臀上,那马狂嘶一声,跌走出十二三丈,便一头撞在一棵大树干上,口吐白沫,竟自死了。

    方歌吟自马身一跃而落,尚未到地,猛听背后掌风急起,方歌吟无处借力,只得将心一横,一剑往后刺出!

    掌风陡止,“格喳”一声,方歌吟手中半截短剑,却被夺了过去,给严浪羽一手拗得自剑锷折断!

    方歌吟猛同身,一掌推了出去,“江山剑客”的武功,内功还比剑深精湛,这一掌打出去,分三层次的内力,要是打个正中,内力全吐,对方不死也得重伤,要是打不中,内力一凝,随印可以打第二掌,不必另运内力;要是对方要与自己对掌,自己不欲力拼,只要与对方掌风一接触,便可藉力收同,不必硬拼。

    这一掌未回身拍出,待他回得身时,掌心已拍中严浪羽左胸,端的是疾快无伦。

    方歌吟一掌打下去,击中严浪羽左胸,突见严浪羽左半身通白,右半身涨得紫红,心念一动,便已迟了,严浪羽“秤”地一掌,击在他身上。

    方歌吟击在严浪羽胸瞠上,如中朽木,严浪羽击在方歌吟身上的一掌,却结结实实,饶是方歌吟醒觉得快,及时侧了一侧,那一掌击在方歌吟左肩上,方歌吟便整个倒飞出去,背撞在一棵大树上,再从树干上滑坐在地上。

    严浪羽哈哈一笑,忽又紧闭双目,大大力的呼吸了一些,只见他胸腹猛鼓,好一会才把真气缓缓呼了出来,原来东海“腐功”虽不畏刀枪掌拳,但移经换脉,耗费极大的真力,严浪羽本身内功修为怎及得上名列“三正四奇”之“东海老怪”严苍茫?

    而严浪羽在一天之内,连施“腐功”二次,并接下名震江湖的“长空神指”,对自身精力,也大受损伤。

    只惜方歌吟肩膊中掌,奇痛澈骨,一时也无法奋身作战,但这缓得一缓,方歌吟便勉力站起,背贴着树干,怒视严浪羽。

    严浪羽一见方歌吟眼神,虽有痛楚之色,但丝毫畏惧之情,心下一凛,暗道:今日若不把这小子杀去,武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这名头只伯会有受威胁的一天。

    当下嘿嘿一笑,杀机大露,一步一步的行近。

    就在这时,密杯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啸!

    这一声尖啸,声若狼嗥,十分惨烈了。

    严浪羽一听,脸色变了一变。

    就在这时,第二声尖啸紧接着响起。

    第二声啸声却似雕嘶,十分凄厉,显然是女人发出来的。

    第一声呼啸尾音甚长,第二声尖啸尾音甚为短促,几乎是,啸即收,但声音之尖拔,听得人如一根针刺入耳鼓,十分难受。

    这两声啸声,彷佛有三数里之远,但十分清晰。

    严浪羽呆了一呆,这时候,一长一短的啸声又一先一后响起,离开已在里内!

    严浪羽脸色大变,扬起了掌,想杀方歌吟,终于一跺脚,狠狠地望了一眼,即返身急奔。

    便在这时,第三度啸声再响,这一下更近了,如在眼前,漫天叶落,数十只鸟雀簌簌飞起,严浪羽加快脚步,没命地消失在树林中。

    方歌吟没听说过有这种啸声示儆的武林人物,但闻这啸声的威势,来者的速度,及人未至已先惊走“无情公子”严浪羽,便知来人非同小可,只不知是敌是友?

    方歌吟不禁紧靠了一靠在那大树干上。

    ★★★

    这时,在蓊绿的林子里,忽然转出了一个矮小、白发、银须、精猛、凸目的老头子,穿墨绿长衫,彷佛一个小孩偷了家长的长服来冒充大人一般,形状甚是古怪。

    只是一见他阴毒的眼神,却是谁也不敢觉得滑稽,只有感觉到混身的不自在。

    这老人一声不响,彷佛一直就在树干后面,到现在才一转转了出来,转出来后,就目不转睛的盯住方歌吟,方歌吟心中也觉不是滋味,挣扎道:“小辈方歌吟,拜谢前辈救命大恩。”

    那老头笑了一笑,道:“救了你命?”

    方歌吟想,这老人救己之命,可能无意,但严浪羽适才确是为了那啸声而震退的,当下恭恭敬敬地道:“适才前辈发出啸声,嘘走了正在追杀小辈的人||”那老人道:“追杀你的人?是谁?”

    方歌吟道:“是『无情公子』严浪羽。”

    突听后面一人失声道:“严老怪之子?!他在那里?!”

    这声音嘶哑尖拔,像一口人塞了满口浓痰,偏又要尖声呼啸,这声声刺人耳膜,又相距极近,倒使方歌吟悴不及防,唬了一跳,回头只见自己所倚的树干之后,闪出一人。

    只见这是一位白发老婆婆,却打扮得十分浓艳,穿着一袭花衣裙,样子却十分凶狠。

    方歌吟想起刚才是一长二短,两道啸声,当下向老婆婆一揖道:“小辈拜谢||”老婆婆却尖啸了一声,那些木已同巢的鸟雀,再度叫鸣惊起。

    老婆婆厉声问道:“严老怪的儿子呢?!”

    方歌吟心道:莫非是严浪羽会开罪了这两位老人家。

    道:“他一听两位前辈发出啸声,便已回走了。”

    老婆婆与老头儿对望一眼,老头儿道:“你是天羽派的是么?”

    方歌吟一怔,答道:“晚辈是天羽派……”

    老头儿与老婆婆一起仰天长啸,这下可乖乖不得了,方歌吟真给震得发晕,老头儿与老婆婆似其为奋悦,老头儿哈哈笑道:“小子,你既是宋自雪的徒弟,那便最好,施你的天羽奇剑,跟咱夫妇玩玩吧!”

    方歌吟情知对方误会,忙道:“晚辈不||”那老婆婆怪眼一翻,喝道:“不打也得打!天羽门下,没有种么?!”

    方歌吟一听后面两句,心中登时有火,心想;我的性命虽是你们救的,但辱我师门,为了天羽派,不能不战!

    当下怒道:“两位前辈,适才救晚辈一命,晚辈自当感激,唯不该辱我师门……”

    那老头道:“多说无益,打吧,银狐||”那老婆婆右手一掣,竟抽出一柄晶光闪闪的长剑,向方歌吟处抛来,一面道:“先给你一柄剑,施天羽奇剑吧,我看它能奇到那里去!“

    方歌吟听那老头儿唤那老大婆为“银狐”,心念一动,脑子里猛地想起了师父平时讲述武林掌故时,谈到江湖上两个极难缠,脾气极大、性子极怪,武功又极高的一对夫妇,铁狼银狐!

    这铁狼银狐,极其阴狠,武功直追“三正四奇”,只是一直名列不上去,引为终生大憾,心里极不服输,想于第二次三正四奇黄山论剑时,击败三正四奇,或列入其中,于是一直向三正四奇门下弟子寻,一方面是要激三正四奇出手,一方面是从其门下熟习对方的武功路子。

    本来以他们前辈身份,对别人门人弟子下毒手,是万万不该的,因此也受武林中人鄙视。

    只是这对夫妇依然我行我素,终于激怒了心胸奇窄,为人极狠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严苍茫的报仇手段也极歹毒,也不打话,一出手便将铁狼银狐之独子杀了。

    这一下,铁狼银狐更愤怒若狂,欲杀尽三正四奇门人弟子方得愤。

    ★★★

    方歌吟心里本就十分不耻这铁狼银狐之为人,而今落在他们手里,也真无话可说,祝幽会对他说过:“这铁狼银狐武功极高,现今是否已胜三正四奇,殊为难说,尤其他们练就的『天杀地绝』奇功,更是威力无穷,为师是万万非其敌手,你遇着他俩,切忌意慧、气用事,留得青山在,这句话你要记住。”

    方歌吟心里苦笑,事到如今,就算是要逃,也逃不掉了。

    心里一横,不禁意气一壮,抱剑竖直,往天一指,朗声道:“如此小辈向两位前辈计教了。”

    那“指天一剑”是天羽剑法二十四招的起手式,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立地顶天,了无所惧之意。

    这一下,倒令铁狼银狐对望一眼,无限讶异。

    他俩追杀伏三正四奇座下弟子,无不令对方闻名丧胆,哀呼凄号,或拼死相搏,狼狈逃命,却不见如这年身负二伤,仍从容抱剑,奋勇应战的。

    铁狼冷笑道:“好。天羽门下,果是不弱。”

    银狐嘿声道:“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门道||”一抓便抓了过来,这一抓,出手极快,树影阳光,在银狐指上闪了一闪,原来她的指甲,又臭又利,足了四寸来长!

    方歌吟猛地退了一大步,稍拉远了距离,一招“三潭印月”,递了出去。

    这招“三潭印月”,是祝幽得意招式,旨在制人,不在伤人。

    三招刺出去,方位在头部,待敌人要闪时,却落在胸部,要是敌人再躲得过,事实上这招攻击的,却在足部。

    月虽在天,却映潭中。

    这一招真是中时,只是用剑身左右一拍,拍中敌人足踝,敌人必翻身跌倒,便为自己所制,而不伤人。

    这一招也正是如祝幽一样,凡事都留余地,绝不赶尽杀绝。

    这一剑递将出去,银狐当时被迫退三步,道:“果然是天羽剑法!”

    方歌吟这一招“三潭印月”,也是心存厚道,顾念铁狼银狐救过自己,虽属无意,但毕竟应该感恩。

    当下也不追击。

    不料银狐一退就进,而且进得比刚才后退更快,又是一爪抓来!

    这一抓比刚才一抓快了一倍有余,欺近的身法也快了许多,而且口中还有胡啸之声,方歌吟心下一震,月手一掬长剑,剑身一曲,随后陡一放手,剑尖“哩”地弹直,刺了出去,这一招正是天羽剑法中的绝技“怒屈神剑”!

    这一剑弹出,比刺出快,也比剌出宥劲,银狐怪叫一声,又陡地退了开去,退时比进时更快!

    银狐一退,立时又进,又一爪抓来,这一进,却更比退时快,这一爪,亦比刚才那一爪快,比起第一次,更快不止十倍,而且嘴襄尖啸之声,直刺耳膜,方歌吟心魄一涣,闭上眼睛,只好猛地一摺“长虹贯日”送了出去!

    “长江贯日”是天羽剑法中最杀着,这一招九分攻,一分守,端是险招!

    不料银狐一爪抓来,看似全力出手,却骤然变招,手腕一曲,已抓住剑身,左手一托,撞开方歌吟握剑之手,一柄长剑,便给她劈手抢来。

    银狐长剑一得手,哈哈一笑,向老头儿道:“铁狼、这小子只值三招。”

    铁狼点头道:“三招也不错了,上次武当那牛鼻子道士,半招便了帐!”

    方歌吟心想:武当派长风道长门下那会这般不济,想必是你们截杀武当派辈份较低的门徒,那自然武功跟你们差得远了。

    银狐向铁狼笑道:“你呢?老头子,瞧瞧功夫有没退步了?”

    铁狼哂笑道:“正要试试!”

    忽然一长身,已到了银狐面前,一掌打向她面门!

    银狐阵道:“好家伙!”

    头一低,左手一三格,就在这时,银狐视线被铁狼与自己手臂所遮之际,铁狼忽然起脚,“啪”地踢中银狐手上夺来的剑,“呼”的一声,半空划出几道精光,“唰”地刺入方歌吟身面不到半尺的黄土中!

    这一下鸡起兔落,劲道捏得亳不差,铁狼大吼一声!

    “拔剑!”

    方歌吟一手把剑自土中拔出,铁狼已至,大袖“蓬”地卷出!

    这大袖一挥,直卷方歌吟面门,袖角未至,劲风已伤目,其实最阴狠的一招,却是铁狼腹中悴然推出的一爪,就在方歌吟睁不开眼时推出,一旦命中,即剖心而出,铁狼有意在老妻面前炫示武功,所以想一招使方歌吟毙命,而不止是夺剑而已!

    方歌吟眼虽睁不开来,但反应极其敏捷,一剑“怒剑狂花”,就递刺出去!

    这一剑是“天羽奇剑”中最无常,威猛的一招,“天羽廿四剑”中,祝幽仅学得十一剑,而方歌吟天资过人,这十一剑招均已学识,这十一招便是:“倒挂金”、“天河倒泻”、“长虹贯日”、“梅花五弄”、“开道斩蛇”、“漫天风雪”、“顶天立地”、“指天一剑”、“仰天长啸”、“三潭印月”、“怒剑狂花”。

    这十一剑中,方歌吟由于性格所使然,最喜用凌厉无匹的“长虹贯日”,意态悠然的”梅花五弄”,大开大杀的“顶天立地”,势无所当的“指天一剑”与变化无常的“怒剑狂花”。

    只见剑花点点,不偏不倚,出手一剑,直刺入铁狼袖中,铁狼下腹推出的一掌,方歌吟根本不能看见,铁狼虽能一爪毙了他,但手臂必为剑尖所划伤,却可大大不光采,铁浪大怒,袖手一收,退出三步,白眉不断竖动着,活像一只见人而噬的饿狼。

    方歌吟其实在生死边缘打了一个转,自知今日落在这俩人手里,屠杀后辈,自不会轻易留下活口,以免日后传言中大不光采,定必无幸,只是人有求生之志,但求战得一刻,便是一刻,睁眼一看,只见铁狼一幅穷凶极恶之神态,也为之心惊,当下剑指长剑,凝视对方来势。

    铁狼一招不得手,心下大怒,见方歌吟微微一惊,后又缓举长剑,与自己对峙,心里老大的忿然,大一声,矮子的身子忽然一溜烟地扑起,半空双掌下压劈去!

    这一貂势若泰山压顶,方歌吟“指天一剑”立时上刺!

    剑刺铁狼掌心!

    但铁狼掌风大作,剑锋立偏!

    方歌吟一沉身,但压力依然劈落!

    方歌吟人急生智,从旁“呼”地滚了出去!

    “蓬”地一声,地上凹了一个大洞。

    只听银狐大叫道:“第二招!”

    因铁狼踢飞了她手中之剑,心下大是忿然,恨不得铁浪多使几招,方才制住方歌吟。

    …

    方歌吟一起,铁狼已至,一抬腿,“啪”地踢飞了他手中的剑,喜嚷道:“老婆子,我两招半就……”

    方歌吟反正已溪了开去,手中无剑,却一掌拍出,中途一变,变成由上而下斩落,这招极具声势,原“大羽派”招式中也无,方歌吟豪气一出,也不管什么招式,一招就劈了下去!

    铁狼是何许精悍之人,一闻风声,双掌一交,硬接一掌,方歌吟右掌劈不下,左拳便出,铁狼出足一踢,“啪”地踢开方歌吟左拳,方歌吟左右手俱受制,想也不想,便一头撞过去!

    这一撞,“蓬”地撞在铁狼胸瞠上,铁狼“哇”地叫了一声,退了五六步,血气翻腾,方歌吟也因这一撞,也被铁狼体内真气激汤得头晕脑涨。

    铁狼脸色发紫,好不吓人:“这不知死的小子……”

    银狐冷笑道:“我们正好拿他来试验一下,我们的『天杀地绝』神功——”铁狼大是兴奋之色,道:“好,我们让这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经脉全断的滋味!”

    “天杀地绝”功,是铁狼银狐这十几年来要争霸武林苦练的奇功。

    要想与天象大师的“大般若禅功”,长风道长的“先天无极朔气”,雪峰神尼的“雪花神劫”,桑书云的“长空神指”,宋自雪的“天羽奇剑”,严苍茫的“腐阴功”,车占风的“大漠神掌”相抗,就必定要有一样克制他们武功的奇功,铁狼银狐二人合练的就是“天杀地绝”功。

    这“天杀地绝”功,十分残毒,一经袭中,三阴九阳,奇经百脉,全部震碎,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每一掌击出,等于四倍铁狼银狐任一人的功力,也就是说,从一个铁狼或银狐,变成了四个铁狼或银狐,其威力可想而知。

    铁狼银狐除私下苦练外,平素也绝少施用这“天杀地绝”功,以免被敌手所悉,这一招便事倍功半了。

    铁狼银狐在外扬言自己的武功胜过三正四奇甚久,以激三正四奇一战,只是三正四奇却并不理会,铁浪银狐甚是没趣。

    四奇行踪飘忽,像宋自雪已六七年未现江湖,车占风远居大漠,长空帮总舵是武林中一个机密,东海劫余岛更是神秘地域,至于三正、少林、武当是名门正派,弟子之众,高手之多,铁狼银狐再大胆也不敢硬闯。

    恒山雪峰神尼,天险地绝、恒山一脉剑绝天下,铁狼银狐亦不敢碰。

    所以只好待各派各帮弟子落了单时,才予以搏杀,以激三正四奇出手,以图一战成名。

    铁狼银狐现到要用“天杀地绝”来对付方歌吟,乃对他责已恨极。

    铁狼银狐搏杀三正四奇门下弟子,当然所向无不得利,唯有今天才给方歌吟用头撞了一下,自是十分失面,恨不得把他凌迟至死方休。

    只见银狐尖啸一声,铁狼身子一躬,象一只吹气的大蛤蟆状,十分古怪,而银狐一跳而上,骑在铁狼背上,两人合起来,因身裁十分短小,加起来才象一般常上高矮,脸肉涨红,其是凶狠古怪。

    银狐骑在铁狼背上,“几”地叫了一声,铁狼也“呱”地叫了一声,银狐“呼”地推出双掌。

    这双掌一出,狂飓骤起,竟比本身的掌力,强大了四倍!

    方歌吟见二人这一搭配,甚是滑稽,明知是绝世怪功,但忍不住要笑,忽然狂风袭来,方歌吟大喝一声,双掌交错,推了出去!

    方歌吟双掌方才推出,刚与狂飕之沿一碰,双臂便是一麻,知道势难抵挡,当下一转身,避了开“砰”地一声,大树崩裂,掌风稍顿一下,郎回扫方歌吟!

    大树劈倒,而掌势不灭,方歌吟自知无法俸免,只好硬着头皮,并着心脉被震断,也只好硬接这声势无匹的一掌!

    就在这里,他的衣领被人提起。

    他立时就像旋风一样,被人甩出去,飞了一丈,又飞一丈,然后再飞半丈,才能飘飘的落地,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沾在鞋面上。

    甩他的人像一阵掠过的微风,簌一声上了树。

    林子里树那么密,方歌吟被甩了两丈余,却连一张叶子都没碰到。

    叶子是绿色的。

    方歌吟只来得及看了一看:他只瞥见叶子一般的绿色,然而那时他原来处身之所,已被铁狼银狐击了一个大洞!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3
只见银狐全身“格格”作响,似是骨节相互碰撞一般,厉声道:“是谁?”

    那人淡淡笑道:“你们不是在找我么?”

    方歌吟返头望去,一时为之怔。

    那离开丈余远的一棵大树,大树有一枝横桠,横桠上有叶子浓密的地方,有叶子稀疏的地方,在叶子稀疏的地方,闲闲地生了两个人,闲淡得就像坐在那儿聊天一般,坐的地方就像他家里的凳椅。

    方歌吟眼睛却是一亮。

    那坐在右方是穿水红衣饰,远远望过去,像一朵鲜花叫暮色顿佳:方歌吟才知道此刻是灿灿洵丽的黄昏时分了。而这少女,正是桑小娥。

    她身边有一个微笑的中年人,儒生长袍,淡青衣,三络长须,被晚风吹得好不悠闲,并向方歌吟点了点头。

    这树干离地足有二、三十尺高,两人坐在那边,树桠微幌,就像汤揪千一样。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礼,也点了点头。

    只听一声怒吼,划破了这一切宵静。

    “你是谁?”问的人是饿狼。

    那中年人微笑,缓缓将手置于胸前,只见他白而修长的手,姆指朝内贴心,四指微曲,指尖抑仍朝天,只听铁狼银狐于声惊叫道“长空神指桑书云!”

    ※※※

    方歌吟的头“轰”了一声,抬头再望,夕阳照得他的眼睛五彩灿烂,只见一抹亮金、一抹艳红、一抹紫蓝,一时也淆不清楚。

    只听那娇柔的声音道:“爹,就是他救了我。你救他一次,我们就两不相欠。”

    却听铁狼怒嘶道:“你是桑书云?”

    这一声震得方歌吟耳朵嗡嗡作向,桑小娥的笑容也凝住了,桑书云却微笑道:“铁狼兄,你一大把年纪了,这那么急的性子,不是把两位小辈吓坏吗?”

    他说说,也不知是怎么的,一飘就飘了下来,闲闲淡淡的,就站在铁狼银狐的面前。

    铁狼银狐倒吓了一跳,退了四五步。

    银狐尖声道:“桑书云,你听好了,咱夫妇铁狼银狐,今日要会会你的长空神指!”

    桑书云笑道:“是了是了,我尊此候教便是。”

    银狐怒道:“老匹夫,你少卖狂!”

    一扑而上,出手一抓。

    这一扑,比刚才扑向方歌吟的第三扑还快。

    这二爪,抓到半途,忽然分为三爪。分抓桑书云土、中、下三路。

    桑书云向方歌吟微笑道:“令师可好?”

    一面说出,一面随便点出三指。

    这三指,恰巧戮向银狐的掌心,等于银狐把手掌递过去给桑书云点中。

    银狐怒啸一声,猛地一缩,疾地退同原地。

    这一退甚快,但桑书云收指亦快,轻松平淡,就像完全没出过指一样。

    方歌吟看得心神振奋,此番方知武学一道,如此渊博精深,奥妙无穷,也忘了身上的伤,朗声道:“家师祝幽,身体安好,有劳前辈关念。”

    桑书云侧首奇道:“你师父不是宋老弟么?”

    这一下子,银狐又一声尖啸,霍地冲近,上三抓,中三抓,下三抓,一共九爪,还有侧二抓,分攻桑书云侧身,方歌吟看得心头一窒,不敢发言、怕影响分心。

    桑书云笑道:“你尽量说话便可,不妨碍我。”

    他话说到一半,银狐已怪叫疾退出去,原来她一共十一爪,每一爪递至一半,要冲时都有一根手指在等她的掌心,她每一爪只要抓下去,掌心首先便得穿一个洞。

    银狐疾退的时候,全身上下无不是爪影,以防桑书云追击。

    桑书云却不追击。

    方歌吟大是放心,道:“宋先生是晚辈师伯。”

    桑书云颔首道:“难怪你天羽奇剑使得不十分对,但天资确是很好,确是很好。”

    方歌吟脸上一热,银狐狂叫一声,三度扑来,这一次她披头散发,十分可怖,显然是倾力而出!

    铁狼忍无可忍,大喝一声,竟向方歌吟一掌拍来!

    银狐冲到一半,桑书云忽然一标!

    一标就到了银狐身前,一指就穿过银狐护身双爪之间,点了进去。

    银狐及时侧了侧身,但觉“膻中穴”一麻,端的坐倒。

    桑书云一招得手,立时倒飞。

    铁狼一掌拍下去,击至一半,发现一根指头在等他。

    铁狼武功毕竟不弱,收掌,翻身,退出丈远,回首一望,看见银狐已坐倒地上,忙一掠身,飞了过去,桑书云笑道:“我点的是“膻中穴”。”

    铁狼三两下拍活了银狐的穴道,两人对望了一眼,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厉呼,扑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是飞掠,一个就在地上打滚,到了桑书云身前,飞掠的却忽然变成打滚,打滚的忽然变成飞掠。

    银狐飞掠,她双指直插桑书云面门,铁狼打滚,双掌直拍桑书云“跳环穴”。

    桑书云青袖一扬,右脚一踏,恰巧卷向银狐脉门,踩向铁狼手腕。只要脉门被卷,银狐一定被震飞出去,只要手腕被踏,铁狼必不能动弹,如何能攻击桑书云下盘。

    这两招看来是随意用的,但桑书云的武功,实已到了登峰造极,无一招无一式不含有极大的智慧。

    方歌吟不禁叫了一声:“妙!”

    就在这刹那间,忽然又大变,铁狼在地上一拍;猛地掠起,银狐身子一沉,变成铁狼双指,戟向桑书云双目,银狐双爪,抓向桑书云足踝。

    这变化极快,方歌吟想发出警告,但连出声都来不及只是下一个变化更快,桑书云忽然跨出一步,这随随便便约一步,突然到了铁狼银狐的背后。

    这刹那间,铁狼银狐已抓了个空,背门却卖了给人家。方歌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他眼见铁狼银狐变招极快,这一变换,已无招可破,不料桑书云轻描淡写的跨出一步,马上便反客为主,看得他神采飞扬,恨不得一一都记在心头。

    就在这时,场中又大变。

    银狐铁狼,挟厉啸,竟翻转过来。

    这翻转是头下脚上,鲤鱼打挺!变成一上一下,然而头都往下,四手同时往桑书云上、下部抓出,连抓四个完全不同的穴道。

    这一下十分冒险,因全身翻转,在转落刹那出手,自己也空门大开,只是对手又怎腾得出手来制敌呢!

    但是这刹那间,桑书云也有了惊人的变化!

    他忽然倒了下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一倒下去,铁狼击空,而桑书云双手却闪电一般扣住了银狐双爪脉门,一扣住便是一甩,这一甩不是甩出去,而是甩得往上一升,“砰”地撞中铁狼,两人正在翻身刹那,无法聚气,哇地叫了一声,两人跌跌撞撞,跄踉了十几步方才立得足桩脚。

    这一招使用之妙,招式之好,连方歌吟他不知如何叫好。

    要是桑书云趁胜追击,铁狼银狐那有命在?铁狼银狐相觑一眼,脸色十分难看。桑书云琅拍了拍身上泥尘,笑道“两位确有一番惊人艺业。佩服佩服,近年来,逼得在下在地上翻滚者,唯阁下二人也”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客气,原是替铁狼银狐保留了颜面,但银狐、铁狼又对望一眼,突然各自发出一声尖啸,铁狼一躬,身子澎涨,宛若蛤膜。银狐却呼地跳上了他的背,全身骨头“格格”作响,方歌吟叫道:“桑前辈,他们用“天杀地绝”……”

    桑书云脸色一凝,夕阳下,只见他左手贴胸,姆指内屈,四指微弯,手指在轻轻抖动,但脸色却白了下来。微风吹来,桑书云长须拂动,衣袂尽飘。方歌吟一抬头,夕阳已不那么眩人,桑小娥的水红色沫衫,在嫩绿的叶子上飘飞,凝视看她的父亲,似有无限信心。只见她柔水般的长发,在夕阳间更趁得一片金黑,因为背着脸光,脸容抑看不甚清楚,却听那清脆的声音道:“呆子,你看什么啦你?爹使的正是“长空神指”。”

    方歌吟脸一红,回头一看,只见铁狼银狐一步步向桑书云走来,形状十分古怪可笑;但向桑书云看去,却甚是专神凝肃,岳峙云僚,十分端重,跟刚才笑谈间击退三大高手之言态,又十不相同。

    只见铁狼银狐,绕桑书云不停的走,越走越快,快到最后,只见影子,已分不清铁狼银狐,桑书云单手贴胸,右手长垂,依样纹风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就在此时,忽然漫天叶子飞旋,铁狼银狐骤然一停,两人推出双掌!

    昏鸦惊起,所有的杀气都凝聚于一点,这一点极钜的、无匹的气阎,直撞向桑书云,整个空气都像凝结了一般。

    然而这凝结的空气忽然破了。

    只见桑书云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都弹动一下,然后是无名指、中指、食指又动了一下,长空里忽然充满了极其尖锐,又极其浑厚的“丝丝”之声,七道指风,划破狂风,铁狼银狐的脸色立时变了。

    两人发出一声长、一声短的尖啸,漫天劲风,一没而尽,铁狼、银狐返身就奔,转眼就消失在林子里。

    地上却多了两行鲜血。

    长空神指!

    ※※※

    棒了一会,桑书云回头,又恢复了他正常的脸色,道:“这两者的武功不错?只是手段阴毒一点,要是不往阴狠走,这“天杀地绝”神功足有一番境地呢。”

    方歌吟见桑书云举手间以七指破去“天杀地绝”,从容不迫,心中敬佩不已,心想:要是自己亦能练得这般神功,还怕谁来?但想起长空神指与长空帮,都是桑书云自己力创的,桑书云有这等志魄,为何自己不能。

    想到这里,豪倩万丈,正待发话,桑小娥却一跃而下,噘了噘嘴唇,道:“你救我一次,我也央爹救你一次,我们扯平了。”因为背夕阳,方歌吟依然看不清楚。

    桑小娥说完便扯桑书云的衣袖,道:“爹,咱们去看辛叔叔好不好,他一定找我找急了。”

    桑书云向方歌吟笑道:“小女自小傍我宠惯了,方世侄不要见怪。帮中确然有事,我要去料理一下,就此别过。”说罢伸手一挽,青衣一飘,两人已入林中不见。

    方歌吟本拟向桑书云道谢,但给桑小娥一番抢白,不禁为之语塞,桑书云说走就走,但见夕阳西下,昏鸦回巢,彩霞残晖,美得凄艳,方歌吟心里却一阵怅然。

    ※※※

    漫天落霞乱飞,方歌吟远眺过去,可以看见夕阳外,青山隐隐,才醒觉自己已近林边,陡地金芒一闪,照耀得让人睁不开来,方歌吟在指缝间望去了只见夕阳恰好自一些云朵薄雾中沉下来,一切都是眼前一亮,然而都是古旧的,历尽苍桑,所以褪了色的,除开夕阳本身之外,一切都不是新鲜的事儿,方歌吟心里抽痛了一下,想到“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两句词。

    眼前又亮金了一阵,原来夕照临尽时时也如此洵烂夺丽,方歌吟怔了一怔,只觉彩霞乱舞,金晖群飞,其中彷佛有精意,方歌吟不禁用手去比划了一下,又划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猛地心里像掠过一些什么东西,正有所悟时,忽听一声冷哼。

    方歌吟霍地转身,只见锄暗的树林子里,走出了两个人。

    两个发已乱了,但目光阴狠的老人。

    方歌吟登时心都凉了。

    铁狼银狐!

    铁狼银狐末走。

    他们俩人精心苦练的“天杀地绝”,敌不住桑书云“长空神指”一击,他们负伤、败退,但仍潜伏于林中,等待桑书云走后,把这唯一的目击证人杀死,以兔这一败之耻,传扬江湖。

    桑书云果然走了,他们又等了一会,才敢出来。

    这次他们出来要的是方歌吟的命。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4
方歌吟一见到铁狼、银狐再出现:立即做了一件事。

    逃!

    方歌吟返身就走!

    就在他刚才目观“长空神指”桑书云的神技,以及受到桑小娥的奚落,却使方歌吟在这日落之际,暮天晚地之时,突兴起大志。

    他要活下去,要像桑书云一般,创帮立道。

    要报父仇,要让人看得起,要锄严浪羽这等奸徒……

    换作平时,他个性刚强,定死拼不屈,而今他亦更不屑求饶保命,但是他可以逃。

    他返身就逃!

    这使铁狼,银狐一怔,原以为这小子又呆又硬,定必死拼,自己先说几句体面话,才把他杀了灭口,谁知话未启口,方歌吟拔足就逃。

    当下铁狼、银狐冷哼一声,心忖:你已受数创,还能逃得出我们手上心?两人也不急”左右包抄的追踪过去。

    方歌峙逃了一阵,只觉天旋地转,流血过频,伤口又疼,终于扑倒在一棵大树干上,喘息不已。他只稍停,回头一望,只见铁狼、银狐两人目光精锐,杀气大现,一步步地逼近。

    方歌吟心里长叹:今番莫不是要丧命在这两个老鬼的手下……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树下有一个小洞穴,洞心黑呼呼的,看不清楚。

    方歌吟把心一横,竟洞穴里就是一跃。

    就在这时,铁狼、银狐同时出手。

    “轰”,树木倒塌、枝叶纷飞。

    然而方歌跨已钻入洞穴,银狐怒极,银发乱颤,扒开木叶,但洞口极狭窄,方歌吟身形瘦挺,挤在穴里,根本奈何不了他。

    铁狼怒道:“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方歌吟冷笑:“你有本事就进来。”

    铁狼毗牙露齿:“给我逮,就挖心剖肺!”说就要跨进去。

    铁狼本来就十分精悍短小,一挤之下,几乎就要缩进洞穴中去,方歌吟大喝一声,一剑刺出。

    换作平时,铁狼才不怕方杖吟的剑招,但此刻并手胝足,塞在洞口,方歌吟这一剑,他既不能闪,又不能避,手脚也不灵便,乍见寒光扑面,及时一缩。

    饶是他收缩得快,退出洞穴,但仍被剑风扫中,划了一道血痕在右颊上。

    铁狼此怒非同小可,他原本丑陋至极的脸上,又多了一道疤痕,而且居然伤在这样一个后辈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铁狼厉哮一声,蓄力发掌,要把大树之根、土地、洞穴,以及穴里的方歌吟,一齐以凌厉的掌劲摧毁。

    “轰隆”一声,这一下重推,树根碎木纷飞,沙土飞扬,骤雨般打在洞内。

    这一下掌推,虽不能把穴口全毁,但亦不堪再击,铁狼兴银狐打了一个眼色,准备在下一掌,两人一起全力出掌,把方歌吟震死于穴内。

    这一,方歌吟焉有不知。他情知一出洞穴,唯有死路一条,可是不出树洞,也必死于铁狼、银狐掌千,这一下真是到了绝路,出是死,不出也是死。

    方歌吟这次可真是死定了。

    ※※※

    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这个时侯,方歌吟忽然掉了下去。

    方歌吟“掉”下去后,才知道他所站立之处,却不是小树穴,而是下接一处大石洞的。

    “呼”地掉下去,黑,一片忽忽的黑,然后“砰”地背脊触地,一阵厉痛,几乎令他流出泪来。

    地是坚硬的岩石,眼前是一片看不见的黑,只有穴顶一点茫茫的夜空星芒,看来有几丈高,只听穴口传来铁狼、银狐不断怒喝、气叱之声。

    可是铁狼、银狐也不敢冒然入洞,他们不知树洞有多深,而下面黑呼呼的一个大洞,方歌吟精亮的剑光隐约可见。

    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之下以身试剑的。他们一时不敢跃下,却什么粗言秽语都骂尽了,方歌吟真不忍卒听,两个武林前辈居然对一个后辈骂出这等话来。

    所以他也越发拒绝自己死在两个这样的败类手下。他稍稍定下神来的时候,发现这石洞居然非常宽敞,但长满了青苔,湿气很重。

    他的脚也沾满了泥泞,他藉一点点天光,发现地窖里刚掉落的泥块、青苔、腐木、野菇一地都是。方歌吟这才明白,那大树穴口原来接通石洞的径道,但因荒弃年久,树干中空间被朽木碎片、青苔、草菇、烂泥所占满,累积起来,方歌吟藏身于树穴时,脚踏上去,再经铁狼、银狐凌厉的掌力一震,土崩泥落,反而使他落入了地洞之中。

    这石洞又深又长,既黜暗又奇滑,不知道向何处?

    方歌吟忍不住叹了一声,耳边忽然又似有人叹了一声,方歌吟几乎听得跳了起来。

    黑突突的洞里死寂一片,只有听似钟孔石滴落的岩水微响。方歌吟又试探的“啊”了一声。

    丙然在这深不可测的洞穴,传来了:“啊啊啊啊……”无数声,声音既被歪曲,而且诡秘异常。

    听来这石洞似有九曲十三弯,通道不少。

    隐约的天光下,石壁青蓝一片,很是可怖,又听洞上银狐恐吓道:“龟儿子,你有种我给老娘上来,不然我们就跳下去,给你大卸八块!”

    铁狼也忿然道:“你不上来,我们守洞口,饿也饿死你!”

    方歇吟在里面一听,也觉颓然,觉得也是,自己堂堂男子汉,居然屈居石室,父仇未报,武功太低,就算在此得逃过劫数,最低也得饿死,一念及此,简直万念俱灰起来。

    铁狼、银狐越骂越凶,方歌吟就越听越伤心,不禁低下头去,猛然看见自己手中的剑。

    天色暗淡,剑芒更暗,可是这是他的剑啊,要是这一把剑,给廿四岁就剑无敌手天下的宋自雪宋师伯所执,又是怎么一番局面,又是怎样的一种锋芒。

    而他,为什么是他,这把剑就锋芒黯淡?为什么换作是他,就屈于石洞,无法剑试天下,更遑论剑震天下。方歌吟,你服不服气?

    在黑暗中,那轻淡的一抹剑芒,在方歌吟起伏如大潮的思绪中,宛若一道闪电!

    惊天一剑!惊天一剑!那雷雨之夜,那中秋之夕,大侠萧秋水的剑若霹雳,群俯首。

    我纵不如大侠萧秋水,我也要学他!方歌吟愤然也是奋然而起,持他的剑,一步一步向未知的,深暗的洞穴走去。

    不管前路是什么,不管黑暗中有什么,他都要拿他的剑,前去闯一闯。

    一个人能在如此劣境之中,仍意气方豪,这个人要能不死,就必定有所作为。

    方软吟,他能不能有所作为?

    唯他提剑走入黑漆的前路去时,这答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这一走,居然走了半个钟。没有火摺子,也没有火石,方歌吟越往前走,越伸手不见五指。

    石洞从越来越深,越来越黑,到湿气彷佛自壁上百透入衣衫皮肤里去,渐渐又到了一个比较干燥,也较为狭隘的地方。

    方歌吟摸索看,居然发觉手中所触的,有一道很小的隙缝,再沿摸上下,才发现是一条长纹,从此可以判断出这竟是一道人砌成的大块的石墙,那隙缝正是壁纹。

    这里似稍有一点天光,能看到一点点石室的轮廓,就在这时,方歌吟不寒而悚,原来这所谓的“光芒”,竟是磷火。

    磷火是浮动的,亦即动物死后骨骼所剩的磷质的发出来的光芒,方歌吟一念及此,不禁快走一两步,忽然踢到一物,几乎摔倒,俯身一拾,捡到几根事物,借一点点幽异的微芒一看,真是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那是一具骷髅的头盖骨。

    那两个又深又润的眼洞,竟发出两道绿惨惨的幽芒,因方歌吟看不清楚,故贴眼前看,一看之下,恶臭薰人,方歌吟马上一扔.“喀格格”一声,骨头落地,还弹跳了几下,方才没有声音。

    就在方歌吟惊魂未定之际,忽听一击冷冷的,冷冷的冷哼。

    这一下,明明整个幽黯的石室里没有人,忽闻此一声,方歌吟整,真全身跳了起来。方歌吟唬得头皮发炸,但忽然想起一事:生有何欢,死又何憾,就算世上真的有鬼,也不过是非人而已,而世间上形似人,心如鬼魅者,不是更险恶更阴毒么?

    一念及此,方歌吟居然在这种情形之下,镇定了起来。

    他立即搜索地上、空间、边低声问:“谁?”

    没有人回答,他又扑到了几具只剩骨骼的体,显然是已经死去多年。

    方歌吟壮胆又喝问了一声:“谁?”双手摸摸,又摸到一架比较“齐全”的骨骼,居然有些衣衫未朽烂,方歌吟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听觉来。

    就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一声冷哼。

    方歌吟只觉全身鸡皮疙瘩全起,大喝道:“是谁?”

    只听一个声音,就在他前面脚下:“你又是谁?”

    方歌吟万未料到那“骨骼”会说话,冷不防这一声,蹬蹬蹬吓退三大步,真是胆魄俱裂,颤声道:“你、你是什么……”

    最后一个“人”字,竟问不下去。

    只听那残腐的骨骼冷冷地道:“我好久没吃人肉了……”

    方歌吟猛想到孔子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猛觉在黜黯石室中,也有一片清明,当下壮胆大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骨骼”冷哼一声:“胆子倒不小……”“咋啦”一声,挺身而起,好像飞蛇一样,“竖”了起来,方歌吟虽看不清楚,却感觉得出,心里一凛,挽剑护胸,以防攻击。

    但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的剑被人夺了,他的人也被打飞出去。“砰”地撞在石墙上,痛得金星直冒。

    那“骨骼”“格登”一声,居然把剑拗断?冷笑道:“你认命吧……”声音才自墙角响起,人又到了方歌吟身前,此人功力如此殊异,令方歌吟魂飞魄散,情急之下,居然以手作剑,使出“梅花五弄”,五指直夺那“骨骼”双目。

    那“骨骼”“咦”了一声,居然不避,“哧哧”两声,中、食二指插中双目,竟是湿漉漉一片,这“骨骼”竟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深洞,而其他二指所触,也是皮缺肉霉的骨头,这一下简直令方歌吟心惊胆震。

    方歌吟惊惧无己,大叫一声,一脚踢出,想把“骨骼”踢走,这一脚踢在“骨骼”的下盘,居然踢了个空。

    原来这骨骼连脚都没有!

    这“骨骼”无目无腿,不是幽魂是什么!

    谁知道那幽魂本来已扣住了他的身子,方歌吟丝毫动弹不得,却没有动手杀他,反而问了一句:“祝幽是你什么人?”

    这一问,显然这幽魂是人,而且在他出手中知道他的门派,然而这人没有眼睛的呀!

    这样幽黯的石室,这样的“人”……方歌吟壮胆子道:“正是家师。阁下……”

    那人没有答话,怪啸一声,震得石洞轰隆不已,“砰”地一掌击在石壁上,一时天摇地动,天翻地覆,这厉啸如霹雳焦雷,打在方歌吟脑门上,方歌吟只觉伤口迸发,天旋地转,竟晕眩了过去。

    ※※※

    他再醒来的时候,好像没有醒来一般黑暗。

    他确知自己并没有死,而且伤口都奇怪地好了不少,而且体内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一道充沛刚厉的真气,在体内蓄存游走,舒泰无匹。

    方歌吟心中一凛:这是武林高人以己身真气,输入对方体内方才有的现象,而且这种传功与治疗法,十分伤传者之身、是谁冒元气外流之险,传功替他疗伤。

    他猛地站起来,却冲起有丈高,“蓬”地头撞上了石壁,痛得眼泪直冒,没料到自己功力突然增进如此之多。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一声冷哼。

    方歌吟一听,如那怪人还在,脚底似有一股寒意,直侵心里,忽又想起一事,心中一亮,激声道:“前辈……是你将功力……替在下疗伤……”

    那怪人也不答话,冷峻地反问了一句:“祝幽死了没有?”

    方歌哈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地站了起来。

    怪人冷笑两声:“你岂是我对手。”

    方歌吟昂然道:“你在我面前辱及家师,我纵非你之敌,也要与你一拼!”

    怪人一愕,半响才说:“有志气!”随后又加了一句.。“没料祝幽也有你这样的弟子。”

    方歇吟一听之下,为之气坏,大喝一声,双掌一分,左右掌出,在这简浅的石室之中。居然也带起一道凌厉的风声。

    那怪人冷哼一声,口连动都不动,一掌拍在地上,一时山摇地动,方歌吟根本站立不稳,“哗啦”一声,顺青苔震倒于地。

    方歌吟扑倒在地,却不服气,随手一抓,抓住半截断剑,“啸”地一声,人未爬起,一剑“倒挂金,刺出!

    那怪人大笑一声,又震得方歌吟轰然了一下,双手一合,硬生生把剑夹住,怪人狂笑:“好!小子有勇气!二十年来,敢跟我交手,天下有几,可惜你拜错师门了!”

    说看双手一开,方歌吟正全力抽剑,猛不防压力一消,全身向后撞出,“啪”撞在墙上,又是气血翻动,但听怪人的话仍是侮辱他师父,简直怒不可遏,吼道:“老怪,你少卖狂,找师父来,你就得闭上鸟口!”

    敝人纵横江湖三十年,却从未被人如比骂过,何况是这样一个后生小子,怔了怔,又咭咭狂笑起来:“小姓儿!移胆量!我就欣赏这气慨!”

    方歌吟依然怒火中烧:“你要收回你的话!”

    敝人奇道:“什么话!”

    方歌吟道:“辱我师门的话!”

    敝人哈哈笑道:第我不收,又怎样?”

    方歌吟一挥剑道:“就要你还个公道!”

    敝人大笑道:“公道别公道,这天下还有公道?”

    方歌吟气咻咻地道:“你还是不还!”

    敝人笑声一敛:“你知道你师父是谁?我又是谁?嗯?”

    方歌吟一听,怪人冷笑道:“你使的是“天羽奇剑”,天羽奇剑不是这样的!”

    方歌吟一听又怒,正待发作,突然“呛”然一声,龙吟大作,只见黑暗石室之中,有一泓金亮!

    这一泓金亮,亮如白昼,忽然之间,方歌吟手上一轻,然后金芒全然消失不见,然而在黑漆中,方歌吟眼前,彷佛尽是那金圈光芒。

    只听那怪人冷如铁石地道:“这才是“倒挂金”。”

    直到此时,方歌吟才知道那一道金芒是剑,就在这际?他才发现手中的断剑,只剩下剑铐,半截剑身,完全粉碎。

    对方的剑气一吐,已把手中的剑击得粉碎,这是何等功力?一招“倒挂金”,能使得如此出神入化,这是何等武功?而“天羽奇剑”,是不传剑招,居然能在这石室中不知名的怪人手中使来,简直远胜自己师父所施的,这是何等人物?

    方歌吟心中疑团不消,那怪人呵呵大笑几声,笑声之中?几许苍落,几许寂寞,几许飞豪,几许气魄?这人究竟是谁?

    那怪人大笑一阵,震得匹壁唆啦作响,忽然一歇,言意无尽凄落:“听你刚才踢我的步法,显然是会使“三潭印月”的,你使一招来看看。”说着往后一摘,竟摘下一剑。

    那剑长而艳美,色呈金虹,宛若犹在熔炉中镰造一般,通体透红,亮如上香时的灼亮之处,剑身隐作嗡嗡之声,这剑一出,石室骤然有了红亮的如浪潮一般的微芒,怪人掣手一扳,剑顿夹风雷之声,递向方歌吟,冷冷地道:“这剑若拿不稳,作嗡嗡声,若注自身功力进去,则成风雷之声……拿去,使一招“三潭印月”给我看看!”

    方歌吟呆得一呆,双手接过长剑,忽然一沉,原来这剑身修长秀美,但份量却十分沈甸,方歌吟顿觉压力加重,几乎不能转腕。

    那怪人虽没有眼珠,却一清二楚,冷峻地道:“长吸一口气,气聚丹田,再发力手足尖,借势将“天羽门”内息运转脉肘之际,自然能舞动此剑。”

    方歌吟心中纳闷,怎么这怪人完全懂得天羽门内功心法,但不觉随怪人的话去做,立时觉得原来自身的功力,与新输入体内的真气合一,汇聚流畅,一举能挥动那柄气派非凡的长剑。

    方歌吟手执此剑,旦觉气势如虹,人如剑芒,翻手一点,脚步交错,施出“三潭印月”剑招。

    “三潭印月”如前所述,连行奇玄,看似刺首,原来袭胸,其实斩足,三潭所印的肩,都在潭月之井。方歌吟一得此剑,使来犹如行月,剑招已过,金圈仍在。

    不料那异人看得大摇其头:“不对,不对,你气势够,气派也稍具,气象亦兼有,只是这一招这般使来,味道全失……”

    那无足异人一伸手、一长身,也不知怎地,方歌吟手中顿觉一空,那异人道:“瞧我使来!”

    一振腕,唰唰唰三剑一气呵成,宛若一剑,那异人忽问:“我发了几剑?”

    方歌吟脱口道:“三剑。”

    异人冷笑道:“不对,只一剑。”说又缓缓使了一次,只见剑气纵横,上、中、下三路全是虚招。异人故意将剑势凝住不发,剑尖啸声大作,异人问:“月不在潭,水在那里?”

    方歌吟不加思索,脱口道:“月在天。”

    异人喝道:“去!”剑脱手飞去,黑暗中弩虹一道,刷空而去,破空而回,回到异人手中,剑作龙吟:“使得此势,千里取人顶上头颅,笑谈事也!”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禁不住道:“若月不在天,何不在心?”

    异人残腐丑陋的脸上居然也激动起来:“好主意且心中有月,才是天心月圆,我十一年前已练到。”一说完,就出剑,只见三道金红愈圈乍闪乍亮,忽然合作一道飞虹,眼见就要飞天而去,卸忽然隐去不见,异人道:“这一剑,稳住不发,可以任意出袭,才令敌人无从闪挡。”

    方歌吟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快剑论交,见这种惊人绝世剑法,不觉心意全在剑中,那异人也使到意兴风发,断喝一声道:“你又看看这招!”

    方歌吟以为异人又要使出什么凌厉幻变奇剑,却不料他将剑平胸一缩,另一手姆、食二指把剑尖捡起,剑身顿作半弯月形,剑尖与剑锷竟被弯拗得相连,方歌吟正要问话,那异人抑猛松手,“唆”地一声,剑身弹直,然而一点剑气,宛如流星一样,直打入五尺以外的壁中,星花四溅,石壁刻下了一道剑痕。

    然而剑仍在异人手中,剑气却纵横于石室之中。

    方歌吟只觉全身震奋,忍不住喊叫了出来:“怒屈金虹!这是“怒屈金虹”!”

    原来“怒屈金虹”正是天羽派廿四奇剑之一,为宋自雪一手所创,连祝幽、萧河二人皆不会,但“怒屈金虹”名震江湖,方歌吟虽未见过,但听师父描述过,而今一见,真是心魄飞越。

    异人哈哈笑道:“正是怒屈金虹!这招打得好时,又可以变作“怒曲神剑”,不用另一只手轮住,而剑身自作屈伸,杀人于无形!”

    方歌吟不敢再迟疑,嗫嚅道:“敢问前辈,是天羽门的什么长辈……”

    那异人大笑震天:“什么长辈,天羽门本就只有我一人领”

    方歌吟变色道:“你是?”

    那异人笑声如在洞中霹雳,“这是天羽派掌门信物“金虹剑”,那我是谁?”

    方歌吟伏地茂道:“你是师伯!”

    那异人宛若旱雷的一声清叱:“我就是天羽奇剑宋自雪,普天之下,舍我其谁?”

    方歌吟一头就叩拜下去。

    ※※※

    普天之下,舍我其谁?

    舍我其谁?

    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血战“武林狐子”,十五年前少壮之年,风流倜傥,剑挑“九天神剑”曲剑卢,二十年前,在天羽门,已一枝独秀,连“天羽派”当时掌门,也望尘莫及。

    “天羽门”原得七剑,在宋自雪手上,十七岁便已创得十五剑,使他的授业师父大大不满,但宋自雪在一次比剑中,连胜师父、师叔、师伯三大高手合击,这一战名动江湖,宋自雪也成了不肖之徒,居然忘恩负义,击败恩师,而其中天羽派师祖宫天移也在三年后败于宋自雪之手,悲愤自绝。

    宋自雪一向不理人言,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廿四岁即创“天羽奇剑廿四式”全套,廿七岁自立为掌门人。三十岁名列“三正四奇”中“四奇”之一,为“三正四奇”当时最年轻一人。

    当其时“四奇”中“长空神指”桑书云廿七岁,“大漠仙掌”车占风廿六岁,“劫余老怪”严苍茫最长,四十二岁,都是武林中顶尖人物,但宋自雪挤身其间,毫不逊色。

    十年前黄山论剑,“三正四奇”不分胜负,三年后重创任狂后,再战于华山,又是平分秋色,但宋自雪的才气与光华,抑是令人侧目的。

    宋自雪一生所为,似正非邪,但七年前忽然绝足于江湖,令人惊疑,不料这十年前名震武林,一剑光寒的美剑客,居然是今天在这黑洞里丑陋的残缺的异人。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4
只听宋自雪发出一声浩然长叹:“七年前剑绝人俊的宋自雪,居然是我这个无腿无眼的人,你很失望,是不是?”

    方歌吟拜倒道:“晚辈天羽派第五代弟子方歌吟,拜见掌门师伯。弟子只知师伯剑镇神州,今得幸见,……”

    宋自雪忽道:“你颇似我当年,敢说敢为,你再来客套,就不是天羽派的人!”

    方歌吟垂首道:“是!”

    宋自雪叹道:“我生平最恨,就是矫揉作态者,烦紊褥节,全属形式,其实仁义忠诚,存乎一心,礼法不过是拘束而已。”

    方歌吟听得脑子一片轰然:“是!”

    宋自雪大笑道:“你跟我,份属师徒,但情属兄弟,你不必拘礼,我很喜欢你。”

    方歌吟听得热血上冲,这位名满江湖的剑客,短短一见,即引以为兄弟,方歌吟感动得无复言表。

    宋自雪道:“快快起来!可惜你这般天质,却为祝幽那庸材所误。”

    宋自雪的话,一直都令方歌吟大受感动,宋自雪的武功,也绝非“江山一剑”祝幽所能比拟,但宋自雪这一句话,立时令方歌吟跳了起来。

    “师伯,弟子有今日,全系师父他老人家悉心教诲,师伯不可以责备师父。”

    宋皂雪见方歌吟如此激动,倒是一怔,随即冷笑道:“嘿!之所以有今日,今日搞得你使的剑不是剑,都是你那捞病表师父。”

    方歌吟怒道:“我尊你为师伯,是敬我师父,你辱我师父,我则不须敬重你!”

    宋自雪哈哈一笑:“你师父有什么可敬,一天诗书礼乐春秋,读书识字,能知忠义便好,历代大诗人、词人,又有几个因学问渊博而成诗?你师父循规蹈矩,我最瞧不惯!”

    方歌吟反言相驳:“师父是忠厚长者,他求仁取义,全是一片真诚,并非虚饰,你不拘世俗,是你的风格,又怎可以偏概全,不容他人有守礼遵规。”

    宋自雪一声怒叱如霹雳:“我是你师伯,你敢对我这般说话!”

    方歌吟听得一跪,却昂然道:“弟子句句衷心之言,听凭掌门处罚,但掌门若再辱我师尊,弟子仍是要把话再说一遍。”

    宋自雪一晒道:“你再说,我一剑就杀了你!”

    方歌吟傲然道:“弟子自不是掌门之敌,而且也任听宰戮,不过掌门要服天下人之心,掩天下人之口,报天下人之命,却不明智。”

    宋自雪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四壁轰然,良久方过。方歌吟却莫名其妙。

    宋自雪忍笑道:“好,好,好!我辱你师父,其实是试你!其实你心存大义,既不拘小节,又在大事上坚定不移,有志气!像我当年,哈哈哈哈……”说着又痛快地大笑起来:“你有这身傲骨,可以学我天羽奇剑。”

    方歌吟寅被宋自雪弄得宛若五里雾中,不明所以,但依然坚持道:“弟子为师尊所授,纵技不如人,不敢也不愿另投师学药,掌门好意,弟子心领。”

    宋自雪理色道:“我是你师伯,又不是别人,我教你武艺,你竟不接受!”

    方歌吟因宋自雪曾言里讥讽祝幽,所以甚是忿忿,“就算弟子要学,也得先明禀师父,由师父定夺。”

    宋自雪冷笑道:“你自愿这样做,还是拘于形式?”

    方歌吟大声道:“都不是,是我不愿学你武功!”

    这一句话,连宋自雪都震住了。

    宋自雪剑冠天下,现在他要传技,方歌吟居然不肯学、不想学、不愿意学。

    好一会,宋自雪才道:“你武艺低微,若要闯荡江湖,若想出人头地,非学我武功不可。”

    方歌吟坚定如铁:“师伯昔年初出江湖,一身艺业,亦是师伯一手所创,师伯可以,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宋自雪呆了一呆,喃喃道:“好,好。”忽然抬头,凄声道:“但你忍心见一代奇剑“金虹剑”光茫黯淡?忍于见绝代剑法“天羽廿四式”失传于世?难道你忍见我这残废的,没有人传我衣钵?难道你竟忍得下心,让你栖身学艺的师门“天羽派”,因无下一代掌门接任而绝灭于江湖?……”

    说到这里,宋自雪竟哑不成声,方歌吟听那几句话,每一句话如一记鞭子,抽在他心中,他“噗”地跪下,悲声道:“弟子知错……敢问师伯,师伯身受奇伤,是否受歹人暗算所致?……弟子愿效死命,为师伯报仇!”

    “报仇?哈哈哈……”宋自雪没有眼珠的眼眶里,竟有两行长泪:“凭你武功,也能替我报仇?”

    方软吟不忍再伤宋自雪的心,当下诚敬地道:“弟子若能学得师伯神功奇剑一二,实三生之幸,但……但弟子觉得此事,要得师父默许方可……”

    宋自雪忽道:“我双腿已废,不能出洞,又如何见你师父?”

    方歌吟沉吟了一下,道:“弟子可背师伯出去……”

    宋自雪切断道:“我今番容貌如此,已不想再出此洞……”说看一拍胸膛,竟“格当”一声,方歌吟藉金虹之芒,才看清宋自雪左右胸骨,竟为两道指粗铁环所锁,直穿入协骨之中。

    方歌吟一见师伯落难至此,宛若环扣穿在心里,痛楚起来:“那……那师伯以为该怎么办?”

    宋自雪长叹道:“我是你师伯……是不是?”

    方歌吟又低首恭道:“这点当然。而且更是子弟最尊崇的第二人。”

    宋自雪苦笑道:“你最尊崇的人当然就是祝幽了,对不对?……”方歌吟没有答腔,宋自雪淡淡一笑,又道:“你可学我武艺,仍称我为师伯,既不为师父,便不需祝幽允许,你同意不?”

    方歌吟一时无话可说,宋自雪又道:“我今番要你学艺……因我之体力,撑到今日,已不能再久等了,你若再问了祝幽才决定,那可能就是成为天羽派门下的第一大罪人!”

    方歌吟不再打话,毕恭毕敬地向宋自雪,“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道:“弟子今番向师伯学艺,为的是光大天羽派,为的是替武林主持正义……艺成之后,并要替师伯讨同公道,手奴仇人……”

    宋自雪忽然截断,凄然落寞地道:“只可惜伤我到这个地步的仇人,却连我……连我他不想报这个仇。”

    方歌吟见宋自雪呆呆出神,如这是一段迷离凄伤的过往,也没继续询问下去。

    宋自雪忽又把“金虹剑”擎在手里,宋自雪剑一在手,整个人又完全不同,高大、硕壮、顽长、神采又同复昔年的意兴飞越,方歌吟看得竟似痴了。

    金虹一闪,黑暗中犹如电击。

    地上两具贴缕骨头,突然粉碎。

    这剑的威力不是在斩、不是在劈,而是在粉碎一切。

    只听宋自雪长啸道:“这是“石破天茂”。”

    漫天骼髅粉碎弥天,忽又剑光一闪,粉末骤然落地,分成左右两个小堆,居然一灰一白两种颜色绝然不同,宋自雪道:“天羽奇剑练到精处,可以凭感觉发剑,无须视物。这便是第十七式“阴分阳晓”。”

    地上骨头,有些年代较新、有些已旧,所以色泽也有些微不同,一般的剑可以斩碎之,但宋自雪却以剑气震得骨骼粉碎,又一剑把粉末分清,秋毫不差,而宋自雪已没有眼珠子,剑术到此,简直匪夷所思。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

    □□□

    如是者,过了一个月。

    □□□

    方歌吟学得很快,快得宋自雪都有些吃惊。

    而且有些难受,“我创天羽奇剑,费时二十八天,而今你学,只有廿七天,以你的功力,居然已办到了,你天资比我好。”

    方歌吟道:“不过弟子是学,有师怕在指点,而师伯是创,谁都知道“创”比“学”更不容易,前者是“大宗师”,后者仅是“追随者”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宋自雪简直把方歌吟当作兄弟一样,方歌吟本就生性豁达,所以也渐渐忘记俗礼,两人相当熟络。

    宋自雪笑道:“你也不必安慰我。我是武林奇才,这点谁也不能否认,但难得你也是百年罕见的人物。”

    宋自雪笑笑又道:“天羽奇剑在创不在学,等学到妙处,还可以随时变化,所以天羽奇剑也分三种境界;精处、妙处和登峰造极,炉火纯菁。”说看随手往壁上一抓,抓一大把青苔,往嘴里就塞,嚼食起来。

    方歌吟听得入神,思索了一阵,也随手抓了一块青苔,嚼吃起来。

    原来在这石室之中,并无可食之物,但石室奇气甚重,长了许多各种各类的菇樟苔草,皆可嚼食,只是味道甚腥、涩口得很,但对练功的人来说,十分有助益(吃少量植物赖以生存,反而身体会好,此乃练瑜咖术的人之食谱,并不罕奇)。

    宋自雪又道:“此刻你剑招有了,经验未足,但幸而天性好斗,又够聪悟,变化是绝对不逊于人,那唯有功力未足,故未能成为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至于遇到像严老怪这等顶尖高手,少说也要在三十年后,方可抗衡。”

    宋自雪加强地道:“技术、经验、功力这三样,缺一不可;还有另外三样,就是运气、骨气与勇气,没有运气,武功再高,只有早死;可没有勇气,就算你是任狂,武功盖世,但也有大侠萧秋水好怕,充其量不过作个事不关己的隐士高人而已;至于没有骨气……”

    宋自雪语音如断冰切雪:“则纵有名,也非万世之名;则纵有成,亦非男儿大丈夫之成。”

    方歌吟一一铭记在心,宋自雪道:“再下去你要练的,是内功心法,用以配合天羽廿四剑之使用,祝幽当年,苦练半生,也不过学得十一剑而已,而你却在一个月内,全皆学会。”

    也不知是不想让方歌吟生气,还是什么,宋自雪忽然话题中断,问了一句:“令师他身体最近是否有恙?”

    这句问得极为客气,方歌吟一怔,当下答道:“是。师父有病……”

    宋自雪即道:“病?是不是咳嗽,心口在疼?”

    方歌吟一呆:“是呀,师伯怎知道的?”

    宋自雪又哈哈大笑,震得石室轰然又颤,要不是方歌吟这个月来武功大进,早已震得得晕眩过去了,心中真是诧异,忽听宋自雪笑音一收。

    “我怎么不知……你师父之伤,乃中我之掌所致。”

    方歌吟一听,霍地站立,宋自雪道:“对!就是怒气!你就向我出手吧!”

    方歌吟气得全身发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宋自雪大笑道:“你出手呀!我正要试试你的功力!”一扬手,金虹乍现,如长虹一般,划成一道金虹弧道,直投方歌吟。

    方歌吟不觉一手接过,这是他第二次接住这把掌门神剑,虽仍觉得沈甸,但因功力随增,并不如前般沉重,看看金虹漾晃,心中起了一种雄心,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宋自雪狂笑道:“你拿着它干吗?攻我呀!发招呀!金虹剑从不落在一个不敢出手的儒夫手中的。”

    方歌吟终于按捺不佳,一剑出了手。

    他一出手,就是“怒屈金虹”。

    金虹一屈成弧,“铮”地一-声弹了出去,一点剑气,也“嗤”地破空而出,直制宋自雪肩部。

    宋自雪冷笑道:“你太客气了。”双手一捏,历然挟住剑气,而且把剑气之锐消弭于无形。

    方歌吟还待再攻,宋自雪一手往地上一拍,像魅影一般,已到了方歌吟顶上,以手作剑,居然打出了一招“顶天立地”。

    方歌吟就地一滚,才避过这一招“以手作剑”的剑招,只听宋自雪笑道:“第一招我要你滚三滚,第二招我要你翻三个肋斗。”

    话未说完,宋自雪已把“三潭印月”打了出去,方歌吟心中一动,“三潭印月”,月在那里?他唯有速退,可是退犹不及,只有连翻三大跟斗,才一起来,共听宋自雪又道:“第三招,你认命罢!”

    方歌吟足方触地,宋自雪在地上,背脊似鱼一般地弹跳滑地而起,后脑几乎地。但却使出一招几乎不可能的“倒泻天河”。

    这一招方歌吟现在当然也会,只是这招“倒泻天河”,是在如此不可能的情境下使出来,而且不但剑招倒挑咽喉,连身形也如“倒泻天河”,是方歌吟无法想像的。

    方歌吟这一下,是未站定,眼看避不过去,心念一动,把剑一横,横在胸口之前。

    这一下,状况十分奇怪,宋自雪出剑角度、姿势,已然十分怪异,但方歌吟的姿态更怪,简直如横剑自刎一般,但是宋自雪的出手是手,不是剑。

    若是剑,便可以剑撞剑,剑割方歌吟咽喉。

    若是手,则等于手指迎上了剑。

    宋自雪纵然是铁手,但金虹剑却是神剑。

    金虹之威,连宋自雪也不敢轻犯的。

    宋自雪脸色变了变,在这种时侯,突然收招,而且说收就收,收招同时,方歌吟只觉双腿一麻,已扑倒下去,宋自雪出手之快,简直好似看不见一般。

    但是宋自雪却很开心:“一个月前,你接不了我半招才不到一月,你已攻我一招,而且居然出乎我意料,守得住我三招,好,好……”

    忽又冷峻地道:“你要替你师父报仇,就得学我的武功,方才有望打赢我,……我现在就教你内功身法,配合剑招。”

    □□□

    如是又过了一个月余。

    □□□

    方歌吟因为怒,学得更快,悟得更多。

    这一个多月来。方歌吟已把“天羽廿四式”学得可以应用自如,但是宋自雪的气色也一天不如一天,方歌吟与宋自雪相处日久,越是敬佩宋自雪的一身傲骨,狂放不羁,对宋自雪敬仰之情愈来愈深。

    洞中一片黯然,长久习惯,方歌吟已隐约可见棺洞口透露进来的一点微明,洞口外铁狼、银狐还在不在?血河车到了天涯何处?那一黑一白的杀父仇人,…他忽然又想到那坐在树梢轻摇的桑小娥,那身衣衫水袖……

    宋自雪虚弱地道:“你今天,再跟我比比看。”

    方歌吟抚然道:“师伯,弟子知道那天您之所以如此说,是要激弟子发愤习武的……弟子怎敢与师伯再比……”

    宋自雪“咄”地一声,道:“今同我拿剑,你空手,吠,免接我第一剑!”

    这一剑宛若暗中一道电击,直劈而落。

    方歌吟身法后移,连闪七步,剑锋擦身而过,发梢也给削落落些许,宋自雪怒叱道:“再不反击,等死不成?”

    方歌吟双手一展,以手作剑,打出“弯弓射日”。

    这一招快、而怪,而且恰到好处,方歌吟险险闪过宋自雪的剑招,离宋自雪叉十分贴身,所以方歌吟一出手,几乎就要击中宋自雪。

    但宋自雪是什么人,忽然间不见了。

    其实也不是不见了,而是宋自雪本来就无腿,是用一口真气挺起,而今他把内力一放,立时就坐倒下去,方歌吟一招落空,腹部一道急风袭来。

    这下变招,快得惊人;但方歌吟变招,也快得可怕,他突然小肮一吸,收退七尺,唯退得太急,“砰”地背部撞在墙上。

    方歌吟背才抵墙,眼前金虹乍亮,剑锋已抵脸门。

    方歌吟猛一矮身,间不容发,闪过一剑,双手闪电般抓向宋自雪腰部!

    宋自雪大喝一声:“好!”一招“开道斩蛇”,劈了下去,不但封杀住方歌吟的攻势,而且令方歌吟退无死所,方歌吟突然变出一招,扣住金虹剑。

    这一招原是“倒挂金”,原本是古剑由上往下掠,但方歌吟变一“挂”诀,双手腕正反扣住剑身。

    就在这时,金虹剑红芒忽然一亮,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透过剑身,撞向方歌吟。

    方歌吟猛吸一口气,硬推这内力一撞,但金虹一暗又陡亮,第二道内劲又告撞来,而且比第一道内力更强一倍。

    方歌吟大惊,要松手已来不及,自金虹剑透出的劲道,显然就是“九弧震日”。这“九弧霹日”就是内力透过剑气,冲击出来,而且一连九道,一次接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强,直把敌人震死为止,而且以剑气吸住对方双手,除非九道内劲发完,否则根本无法松手。

    方歌吟想,第三道劲气又来,方歌吟被撞得头昏脑涨,第四道内力又撞来,方歌吟心叫苦也,那里能接得住,慌忙大叫了一声:“师伯!”

    他声音一发,剑上内力陡收,方歌吟才能松手。

    方歌吟心中又惊又佩,因为内劲总共九道,易发不易收,宋自雪要收就收,完全没有丝毫勉强,只听宋自雪道:“一个月前,你仗剑接得了我三招,而今已能空手接我第五招之第三式,很好,很好。”说看忽然脸色一变,口吐白沫,喘息不已,形状已够丑恶,现下更是难看至极。

    方歌吟慌忙服侍,宋自雪喘气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子的?”

    方歌吟道:“弟子想知道,但一直不敢问。”

    宋自雪道:“你一定是怕我勾起伤心事,不敢问?是不是。”

    方软吟道:“是。”

    宋自雪道:“你一定是以为极厉害的对头仇家,把我打成这样子,是不是?”

    方软吟坦然道:“是。”

    宋自雪哈哈大笑,笑声没把天下人放在眼里,“我天羽奇剑宋自雪的武功,能把我杀伤至此,还能有谁?”

    方软吟悚然道:“莫非师伯是中歹人暗算……”

    宋眉雪喃喃地道:“是暗算,但不是歹人。”

    方歌吟不明白。

    宋眉雪当然清楚方歌吟的不了解:“十五年前,我已名扬天下,结识得一女子,她才略过人,而且领导组织俱擅,冰雪聪明,我初见她,在武当山下,她是潜上武当偷学武功,给我发现,她只一笑,让人感觉到连偷学也无罪恶,我很喜欢她。”

    宋自雪院全堕入了他那甜美的同忆中:“那次我上武当,是受了叫“西域魔驼”和蒙古铁花堡的伤,逃上武当,疗伤之后,即下山杀伤二人,把他们赶回塞外……这次养伤,都是雪宜……雪宜她的照顾。”宋自雪这才想起,解释道:“她就叫林雪宜,年纪轻轻,抑是一帮之主。……她武功当然不如我,我亦愿意把“天羽奇剑”授予她。她随我回天羽派后,却……却居然爱上了我那又笨又蠢又无出息的师弟祝幽。”

    换作两个月前,方歌吟一听之下,定必跳起来大声斥苛,但六十余天来的相处,他眼见宋自雪所受之苦,而且对他之好,加上方歌吟他看得出来,这段往事对宋自雪的重要,一时竟无话可说……。

    宋自雪平复了一阵,又说:“我知道,我的想法太过狂妄,自以为是,但当时我论剑纵横天下,抑看得上谁来?游戏人间的缘份是有,而且多的是,但对雪宜,我是深心的……可惜……所以,我不服气,而雪宜向我表明,她佩服我,却不爱我,她……她竟……竟就看上祝幽的忠厚老实坚定稳重的王八旦。”

    说到最后几个字,因心中忿忿,所以一口气骂了下去,好一会,急促的呼吸才平息了一点,自嘲地一笑道:“所以,那时没经历过这七八年来石室不见天日生活的我,决定仗剑评理,约祝幽决斗。祝幽坚拒不战……我不住挑战,雪宜劝阻,并骂我不要脸,我一听大怒,出手就劈了祝幽一掌。”

    “霍”地方歌吟站了起来,双拳紧握,青筋凸露,宋自雪苦笑接道:“是的,你师父的伤,就是我那时失手造成的。但我也受到了应得的报应。“你师父伤后,林雪宜居然就跟了我。样样依顺,令我喜出望外……”

    方歌吟听得勃然大怒:林雪宜乃是祸根,师父为她而受伤,师伯为她而伤师父,她居然……

    宋自雪好像看得出他在想什么,“我开始也跟你一样想法,所以甚是得意,觉得还是武功第一,剑就是一切,可是等到她学尽了我的武功,她却做了一件事……”说到这里,宋自雪的身体也微微抖顾起来,彷佛同到那天恐怕事件:“那天她笑与我比试,我刚与三奇在华山决战不过一月,体力未复,但也只有和她试剑,原本百招可以胜之,这次打了两百招,她还是败在我手上……当晚她对我特别好,灌我喝了不少酒,等我知道酒里有毒的时候,已经迟了……”

    方歌吟一雳道:“毒?”

    宋自雪点点头:“毒。她竟下了三种无色无臭的毒药。两种无味无觉的迷药。每一种毒药的份量,都可以毒死十个人以上,我发觉时,已天眩地转,无力作战,她斩断我双腿,再用两串铁环,透过我的协骨,锁在墙上……”

    方歌吟几曾听过这等怖然的事,只觉头皮发炸,毛骨悚然,宋自雪继绩说道:“好在我有一身天羽奇功,居然被我逼出余毒,但脸目也全腐,我扯断铁环,出奇不意,夺得金虹剑,以一手支地,一手作战,把她杀伤,冲出四室……但我双目,也为她暗器所伤,因怕伤口有毒,我逃到这里,就把眼珠子挖了出来……”

    方歌吟几曾听过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林雪宜纵为师父报仇,但也手段大辣了……这对方歌吟来说,简直如一场恶魇一样。

    宋自雪惨笑道:“记得我倒下时,红烛高照,她美魇如花……她说:倒也,倒也,我今日杀你,是为祝幽,要告诉你一句话:杀人者死,你素来横霸江湖,天之骄子,今天这句话应验了。杀你之后,我自含赴九泉见你师弟……”宋自雪苦笑了一下又道:“她却不知道,祝幽未死,……我为了让她死心,就说我那一掌,救不活了,……其实我本用了七分力,祝幽如果勤练,至少可以保住十年的命……”

    方歌吟一听,又是大为震鹰;师父只能活十年,那末最近之病……但这中位师伯所得之报应,也是够惨了,方歌吟又何忍责斥?……

    宋自雪一晒道;“你说这女人狠不狠、辣不辣、毒不毒、绝不绝?但她亦未料到我身受重创,中毒无腿之下,还能把她击伤而逃……哈哈哈哈……我宋自雪岂可死于女人之手!”

    宋咱雪说说,竟流下两行清泪,手里紧握住金虹之剑,竟渐声微睡去。

    宋自雪最近几天,都是体力较弱,都是突然睡去,方歌吟很担心,担心他这位曾雄威一时,而今凄落的长者,一旦睡去再不醒来。

    方歌吟心里反反覆覆,想宋自雪告诉他的往事,林雪宜、师伯、师父……那一毒酒,那一掌之仇,那样惊心动魄的突围战……

    这一场又一场,犹如恶梦,方歌吟枕在砖上,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直至天明,才意识模糊了起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5
方歌吟是突然被惊醒的。

    他听到一个急促的喘息声,在他耳边。

    他惊醒之时,宋自雪已抓住他。

    宋自雪的双手就像钢箍一般,愈来愈紧,方歌吟不禁呻道:“师伯“就在此时,他只觉被抓的两道脉门,功力大量涌入,与他木身的真力汇成一气,只听宋自雪冷冷地说了几个字:金虹剑给你,你是天羽派第五代掌门人!

    方歌吟大惊叫道:“不可。”但话未说完,真气涌输过急,一迫之下,五脏翻涌,方歌吟只觉血气乱流,轰然晕了过去。

    他再苏醒之时,只觉得宋自雪双手仍抓住他的脉门,但已松柔无力,而头颅、身子,也伏在他胸前。

    而他本身的真力沛然:这种功力的骤然增强,只有一个可能,一是服食千年难得之异物,二是有前辈高人,把己身功力,贯注于对方。

    但后面的一种方式,己身元气却大耗,一旦输出的内力,便不再回来,若非至亲至要,谁也不愿做这样夭寿亏元的事二但宋自雪做了。

    宋自雪也死了。

    方歌吟抱住软倒的宋自雪:这个曾自创一家,剑气纵横,傲视群伦,无敌天下的人物,而今已全无意识,结束他苦伤的岁月和生命。

    方歌吟眼泪夺眶而出:“师伯,师伯……”忽然怀中的蠕动了一下,方歌吟欣喜莫己,连叫道:“掌门、掌门,你不能……”

    宋自雪缓缓地,缓缓地抬头,说出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我平生做事,只求“快意恩仇J四字,除此无他!”

    然后他就死了。

    永远地带看他一生,和这句话而去。

    三个月后,河南省堰城,一个白衣少年,拿一把千古奇剑,要求锵剑师凿刻了四个字:快意恩仇。

    三天后,这孤落但神字不几的年青人,一叶扁舟,渡过黄河在此最大的支流:洛水。

    方歌吟由川中,越湖北到河南,追踪的只有两件事物··一路上白衣人很多,而且据方歌吟辨识调查、跟踪追访,果然是长空帮中人,往河北方向聚集而去。

    为什么他们要化整为零,同赴一处?

    方歌吟想知道。

    所以他跟去-同时也因为一个理由,这理由是更重要的。

    这一路来,都听到“血河车”的消息。

    这三个月来,血河车过去,武林人物你争我夺,酿至血流成河。

    血河车乃是往北,山西一带直上。

    这条路线无疑是与长空帮的路线相仿,其中聚集的理由也是否相同?

    方歌吟还是不知道。

    所以方软吟想知道。

    因此方歌吟跟去。

    他跟去,跟的当然是长空帮的人。

    他入世末深,江湖经验未足,所以单凭他追踪血河车,定必追丢,不如跟踪饱经世故的长空帮徒,反而有利得多。

    方歌吟跟踪得十分小心,以他目前功力之高,那几个长空帮徒确不易发觉。

    但他在渡洛水前,却为两个人发觉。

    两个认识他的人,他也认识的人。

    铁狼,银狐.铁狼、银狐,也是为尾随血河车而来的,而且长空帮所至,桑书云必在,他们想暗中狙杀长空神指,来雪前耻。

    但他们因吃过“长空神指”桑书云的大亏,对这“长空帮”帮主,又心存畏忌,所以也跟踪尾随长空帮的人口希望能知晓桑书云身处何地。

    却不料他们所做的,正是方歌吟所做的。

    而他们所跟的,也恰好方歌吟所跟的人。

    这个照面,打得实在尴尬。

    然后铁狼无名火三千丈:“兀那忘八,你竟还没饿死?”

    银狐也怒目道:好极,上次你缩头乌龟,我们没时间跟你耗,今天要你死.原本一路上来,除了长空帮的人外,也有不少武林打扮的人,进入两河,好像风雪会中州,方歌吟以为这都是要夺血河车的人,也没多加留意,他此趟跟踪血河车,倒不是因为窥视血河车神秘奇宝,而是要知道那一黑一白的杀父仇人在那里?而今骤然遇见铁狼、银狐,一时征住,想起昔日之耻,也怒上火头,当下声色未动。

    铁狼嘿嘿唉道。“现在后临大江,看你还有没有洞可钻?”

    这句话倒提酿了银狐,包抄到方歌吟后面,道:“我先截断他的后退,免得他往大江里一跳,嘿!”

    铁狼的脸上,多了一道剑痕,早就恨绝了方歌吟,当下也不再打话。

    铁狼突进一步,五指箕张,抓向方歌吟。他不想一下子杀死方歌吟,而是想抓看方歌吟,好像猫抓老鼠一样,未玩个够前是一定不吞噬它的。

    他和方歌吟交过手,“很知道”方歌吟的武功,所以他完全是十拿九稳。

    但他这一拿,尚未拿稳,忽见惊虹一片。

    天末黑,没有云,更无雷,既无闪电,何来惊虹?

    铁狼急退,“啸”地一声,他只觉得左臂身子一辣,金虹忽灭,饶是他反应得快,也不知自己伤有多重。

    铁狼梧住伤口,鲜血自指缝间溢出,在旁的银狐一声尖呻如针刺:“金虹剑!”

    铁狼猛想起昔年名震江湖的一把剑,顿忘了伤口,失声道:“天羽派掌门”银狐目光收缩,厉声道:“这是宋自雪给你的,宋自雪在那里”铁狼这才记起自己的伤口,低头一看,只见左胸有一道五十余长的剑伤,皮肉都翻了出来,幸而他老于世故?闪躲得快,方歌吟初试神剑,时机把握也不够镇定,否则这一剑就要了他的命。

    铁狼、银狐一见方歌吟亮出金虹剑,愤怒之余,心里却是有顾忌的,他们与桑书云比试过,自知相距太远,而宋自雪又是“三正四奇”中除劫余老怪外,出手最辣、下手最狠,向不留活口的,不由得铁狼、银狐不心寒。

    畏惧归畏惧,但总不成怕了这小子,何况铁狼又挨了一剑,总要做了这兔息子,而且打从铁狼银狐心里,以为是大意中剑,而不是方歌吟武功有所进境。

    方歌吟这奏劝的第一剑,便是“天羽廿四式”中的“长天一剑”。

    “长天一剑”是以剑身锋口,倒割敌人,一般人用剑,多用剑尖点、剑锋刺、剑身劈、剑背挡,很少人把剑身这等贴身技艺变作远攻,但一代奇才宋自雪,剑法却自创格局,铁狼伤在方歌吟这一剑之下,也委实在这剑角度太怪、出剑太快。

    方歌吟本不想狙击铁狼,但五个月前,曾跟这一对夫妇交手,自己简直不堪一击,方歌吟现得宋自雪指点,但一直不知自己武功如何,一见铁狼、银狐,情知不敌,只好猝然出手,并用了九成功力、发出此剑。

    这一剑得手寸连方歌吟自己也意想不到,一时意兴风发,长啸起来,铁狼、银狐更怒,两人层翘齿露,都发出了忿怒的、尖锐的长啸。

    这两阵尖啸犹如针刺,若换作半年前,方歌吟早受不了,但而今功力大增,居然禁得住,但自己原先那一声长啸,在两道排攻的尖啸下,已形低微,可是铁狼银狐相顾一眼,却十分讶异。

    显然地,力歌吟功力之高,远在他们想像之外。

    这一下两人不敢再大意,两人犹如狂风暴雨,合攻方歌吟。

    方歌吟使的是“天羽奇剑”,金虹如日,左右纵横,铁狼银狐数度猛扑,皆无法取下,铁狼心中大怒:妈的,活见鬼不成,这小子怎么武功竟进至此.二银狐心中也忖:要是达一个小小的“三正四奇”的弟子也打不过,自己夫妻如何能再行走江湖?

    方歌吟首次出手,精神抖数,居然见铁狼银狐厉啸猛攫,劫攻取不下,心申喜甚,当下勇振神风,将天羽剑法,淋漓地使了出来。

    三人战在一起,打了五十多个同合,竟未分胜负,银狐顿觉脸上无光,便急攻求进,忽然身形一闪,竟似有三个白发斑斑的老太婆,一齐攻向方歌吟。

    方歌吟情知一旦让一人攻入剑圈内,另一人一定牵制住自己长剑,而自己则破绽大现,尽让人攻击·之目标,所以方歌吟郎刻使出“三潭印月”。

    当日方歌吟也曾对铁狼银狐施出这招,但今岂同昔,这一剑甫出,银狐本化幻三条影子,原以为方歌吟攻一则另二出击,岂知对方一连三剑,银狐怪叫一声,三又合一,正在这时,金虹剑也是三合为一,直钉银狐.银狐这身形原是“二三心法”,是根据易经八卦:“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使到得心应手时,可一人化作三十三道影子,否则也“天地人”、“人鬼神”三位一体,千变万化,又随时合为一人,施出致命攻击!

    唯是方歌吟的“三潭印月”,便的不打,一出手,便中鹊的,银狐此惊非同小可,她不知这是宋自雪所创的“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的“心剑”:剑在神州在,万变不乱,处变不惊的剑诀中演化出来的。其实银狐若不乱,这一剑所亡印”之“月”,倒不一定能击中目标。

    但银狐却是乱了,慌乱间,忽一双粗黑怪手,及时一合,拍住剑身,只听铁狼“喝”地一声,方歌吟用力一抽,竟收不出来。

    铁狼向银狐疾道:“我挟剑,你上!”银狐怎肯错过这等机会,立时欺身尖呼而上。

    方歌吟心里太急,第一股内力,就自剑身逼了出去。

    铁狼抓紧剑身,正想劈手夺了过来,忽觉一股震力,透过指尖撞来,大吃一惊,忙运功相抗。

    但一股劲力刚去,另一股大力又来,像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般,那股内劲加上剑寒,铁狼全身一下热一下如人冰窖,抵住了四道内劲,已全身顶抖了起来,待要松手,却铁爪又被剑身吸住,无法可施。

    银狐的攻势,被力歌吟以天羽门的步法避了过去,但方歌吟也险象还生,银狐攻了三几招,回头猛见铁狼脸色大变,全身幌幌欲跌,此惊非同小可,忙飞身过去,用力一拍,“啦”掌击在铁狼肩膊,铁狼往后一挫,但双手依然被金虹神剑吸住,此时“九弧震日”已龚至第五震,眼见铁狼就要不支,银狐魂飞魄散,抓住铁狼,用力一扯,“呼”的一声,铁狼终于双手脱离剑身,两人收势不住,脚步踉跄跌撞出去,这一下,方歌吟大占上风,却真正惹火了铁狼、银狐,两人情知方歌吟武功大进,轻易不能取胜,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发出一盘尖啸,银狐状若疯狂,跃上铁狼背上,两人怪叫,一步步迫前,正是“天杀地绝功”。

    方歌吟心中一凛,知道这种怪功非同小可,当下不敢大意,铁狼、银狐尚未发动,他一招“顶天立地”就递了出去口“顶天立地”,上攻银狐、下攻铁狼!

    但就在刹那间,城狼、银狐都不在了!

    银狐、铁狼左右滚出,飞扑方歌吟左右侧.方歌吟一反手,剑分左右,正是天羽甘四剑中的一招精妙剑招,“阴分阳晓”!天羽剑招,精妙奇险,铁狼、银狐无法破招,但两人“天杀地绝”配合,也十分巧妙,一转而下,避过剑招,合而为一,在方歌吟背后,“呼”地合拍出了一掌.方歌吟想避,已来不及,要知道“夭杀地绝”奇功,铁狼、银狐两人合击,等于四人之功力,方歌吟尚未回身,已弹出了“怒屈金虹”“金虹剑”剑气“铮”地飞射,被掌风而入;掌风犀厉,摧坚搪铁,狂袭方歌吟.哄,方歌吟整个人被击飞四尺,足方落地,血气贺腾,几乎站立不稳。

    要是这一掌被击实,方歌吟那有命在?但他急中反袭的“怒屈金虹”,已破掌风而入,先行弹中银狐右掌,“扑”地射穿了一个孔!银狐右掌一旦被破,左掌即配合不上,铁狼掌助他大受影响,所以“天杀地绝”掌劲仅发挥十之二三,故未能重创方歌吟。

    这一下,双方皆有损伤,一时顿住,正在此时,忽有几个幽淡的咳嗽声传来。

    方歌吟大感熟悉,猛回头,喜极拜倒:“师父·”这一声把眷念、敬重、亲情:欣喜都表露无余。

    然而铁狼、银狐脸色大变,一个方歌吟尚且如此扎手,再加个宋自雪,那还得了?

    两人心意相同,怪啸一声,发足狂奔,瞬间逃得个影踪不见.他们当然不知道来的人是祝幽,而不是宋自雪。

    而方歌吟现刻的武功,早已在他授业恩师祝幽之上。

    方歌吟喜极口吃:“师父……你……你老人家……怎地来了?”

    方歌吟返川之际,祝幽正抱病在身,故未能应方常天之邀,而今见祝幽居然来到河南,心里十分诧异。

    祝幽咳了一阵,喘息道:“你走后,我知我这病,……唉,所以赶出来,又听说你家出了事,我赶了赴隆中,你已不在……后从辛深巷辛兄处打听你安然无恙,才放下心头大石……

    后来听得铁狼、银狐扬言已饿杀一名天羽派子弟,我疑心是你,所以一路尾随他俩……但我自知武功非他们之敌,故此一直未敢妄动……刚才的事,我都看见了,你的武功……很好,很好……是不是通知了你师伯了?”

    方歌吟叩首道:“弟子该死……弟子未得师父同意,先学武艺,弟子该死“祝幽叹道:“你师伯爱才个性,我甚是了解,你快把这半年来的情形,跟我概略一说。”

    方歌吟称是,于是就在洛水之畔,娓娓地把这半年来:从血河车初现,到桑书云出手、铁狼、银狐追杀、至巧遇宋自雪,要略的说了个清楚。

    祝幽听看,不住地咳嗽:不断地咳嗽。

    从这儿望过去,清丽的浴水、白云、蓝天十天空任鸟飞……

    古代的浴水,还有美丽的神话,这一生读诗、谊书,赞书灯残卷……却从未好好练过武.林雪宜、宋自雪,都是爱武的人……他想看想看,神情有点恍惚、彷佛回到了那天神采飞越,虽瞧不起他,但对他一直照顾的宋自雪,兴高采烈的带林雪宜来见他:“……这是我的傻师弟“又叫做猷子,这是……”

    他做梦也没也想到,那清丽高贵的白衣女子,居然喜欢的是他,而不是惊才艳羡的宋自雪.然而…,这一切,都过去了,他一直撑不死,是想活着见到宋自雪,告诉他“我不恨你,我一点都不恨你,这一切,都是绝代骄子所应得的,而不是他钝鲁的祝幽所该得的……

    却不料……宋自雪也没得到……祝幽忽然悲声道:“大师兄,你纵横一世,一生英名,怎能死得如此之惨,如此之惨……”

    祝幽说看,咳嗽已止,但脸色惨白,全身摇摇欲坠.方歌吟大惊、慌忙扶住,祝幽惨矣,嘴角渐溢出了鲜血,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说了一句,是抓方歌吟的手背说的,“……你要承担起天羽门复起的责任……”

    方歌吟的泪,使他看不清一切,天羽派,天羽派除了硕果仅存于青城的一支,偌大的天地,就只剩下他孤苦飘零的一人了。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5
洛水清清。

    荒坟一堆。

    方歌吟已哭过良久,而今他既无父兄、家人,也没有师父、师伯,天下虽大,却只有他只身一人。

    和一把昔年吒叱江湖的金虹剑。

    一个人,一把剑,剑上四个字:快意恩仇!

    而他能不能快意江湖?

    ※※※

    他孤身登上了孤舟。

    这偌大的江河,上溯黄河,却只有这一叶扁舟,竺翁默然。

    他要渡水,招呼良久,这小舟就自茂苇丛中穿了过来。

    至于他原先追踪的两个长空帮的人,因与铁狼、银狐那一战,早已不知他们身在何处了。

    江水茫茫,河雾蒙蒙,方歌吟不知为何而沉吟。

    就在这时,舟子往一处苇芦密集处停泊。

    芦苇摇曳,芦花白头,风吹来,更觉江清水清。

    但这却不是方歌吟要停的地方。

    经历这半年来数度巨变,以及与一代宗师宋自雪相处日久后,方歌吟也就变了。

    至少不该间时,他绝不问。

    他深信将发生的事情,比他所问到的答案更是答案。

    果然,芦苇丛中,一条纤小的身影,如鹭莺般掠起,轻轻落在舟上。

    轻得就像一根针,落在毡子上;轻得像飞燕舞者,舞在力士巨手的盘中。

    来人是不知在方歌吟心中逆泳而上,顺流而下,挣扎牵系多久的:桑小娥!

    ※※※

    她穿水色长袖,挽薄丹色衣衫,衣袂裙妆的简仆宽松,更使她身裁出落得美如池中莲瓣,亭亭玉立。

    方歌吟没有出声。

    桑小娥却寒粉脸:“我问奶。”

    方歌吟没有答腔。

    桑小娥瞪他道:“你一路来跟我们作什么?”

    方歌吟不是不想答,而是答不出,他一路来跟长空帮的人做什么:是为报父仇,追踪血河车,还是想藉……

    桑小娥冷笑道:“奶不说话,难道又要我动手?”

    襄阳城中,太白楼里,桑小娥曾出手制住了方歌吟,后因严浪羽从中作梗,反使方歌吟救了她。

    只不过方歌吟救桑小娥,乃是凭易容、唬人和辛深巷的谋略,而不是凭真本领。

    何况后来桑小娥又带桑书云自铁狼、银狐手中救同了方歌吟,并说明今后彼此“两不相欠”。

    方歌吟觉得桑小娥心里根本瞧不起自己。

    这是方歌吟伤心的地方,也是他不愿意说话的原因。

    偏偏桑小娥要逼他说话:“你再不说话,我要掴你两巴了……”

    话未说完,忽然对岸长得类似茂苇的茅花丛去,有一个宏亮的声的声音在喊:“桑家师妹,把船撑过来,让酒家搭个便船可好?”

    ※※※

    说话的人离舟子约有二十余丈,但元气充沛,字字清晰可闻。

    说话的人是一名光头大和尚,年纪不大,但硕壮精悍,双目炯炯有神,身黄袍,外里婆架,显然是佛家高僧。

    只见桑小娥喜笑清脆,扬声问道:“对岸的可是少林铁肩大师兄?”

    那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小师妹好眼力。”

    桑小娥宛然笑道:“大师兄来得好,家父久等了。”说看一扬纤手,向那竺翁道:“把船撑过去。”

    那掌舟者当然也是长空帮的人,方歌吟心忖:敢情长空帮帮主桑书云召集帮众,以及各大门派高手汇集两河,定有用意,不知为啥?

    要知当今少林掌门,就是名动八教的天象大师,天象大师乃继少林百丈禅师之后,最烈性如火的一人,但武功之高,声势之壮,也甚少前人可以比拟。

    少林天象,亦名列“三正四奇”三正中之一人,他有师弟天龙,是掌少林戒律院堂主,武功直追“三正四奇”,三师弟天音,为达摩院堂主,在武林中,闻风变色的高僧,天象只收一名弟子,就是这铁肩大师。

    少林素来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在武林中,也光芒万丈,弟子之聚,势力之大,朝廷也忌之三分;是以这铁肩大师年纪轻轻,但辈份最极高,在武林中,是无人敢不服命的。

    铁肩这次出道江湖,定必为了有大事发生,这点方歌吟心中也暗自纳闷。

    铁肩大师,号称江湖年轻一代高手中人杰,道家的要算是武当大风道长的衣钵真传铁骨道人,俗家的要算是东海劫老怪严苍茫之亲子严浪羽,佛家就要算这名铁肩大师了。

    这些舟子渐渐撑到江边,眼看还有七八丈远,只见黄衫一闪,铁肩大师已长身而起,落在舟上,偌大个人落下来,舟子连沉都不沉一下,只听铁肩轻松平常地说了一声:“多谢。”

    这时江上大风,衣袂翻飞,桑小娥也被吹得宛若舞柳,发扬不已,铁肩问道:“不知桑帮主现在何处?”

    桑小娥挥一挥手,舟子又往江心撑去。

    “爹在江中,离此还远,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铁肩目光闪动:“让他老人家久候了。”

    桑小娥莞尔一笑道:“爹另有客人,也并非专为等你。”铁肩不觉脸上一红。

    要知桑小娥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独生女,长空神指桑书云又是武林七大高手之一,无论在声在势,桑小娥犹如掌上明珠,向不服人,铁肩大师虽名重武林,但桑小娥言辞上不逞多让。

    舟子往江心荡去,离岸越来越远,只见江雾茫茫,铁肩指指方歌吟又道:“这位兄台是谁?”

    桑小娥小嘴一撇,道:“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哑巴。”

    铁肩扫视了方歌吟一眼,见其年纪方轻,桑小娥神态不屑,便料定不是什么人物,当下杀心大现。

    方歌吟忽然感觉到了,铁肩大师双袖忽然鼓起,桑小娥正背向铁肩,就在这时,铁肩出手了!

    “碎”地一声,撑篙的衰翁背心中了一掌,带看一口血箭,“扑通”跌入江中。

    桑小娥猛回身,叱道:“你……”另一掌已至,背后是江,桑小娥避无可避,勉强一侧,“啪”掌劈在肩上,桑小娥脸色一白,“哎”了一声,右手食指一屈,正欲发出“长空神指”,铁肩大师却掌心一红,全手变成血红色,桑小娥就软倒在舟上。

    桑小娥梵呼:“大手印……”

    铁肩咛笑道:“不错,是密宗“大手印”……”

    桑小娥变色道:“奶不是禅宗的……”

    铁肩扬手正要击下,大笑道:“我根本就不是少林铁肩……”

    “那奶是谁?”方歌吟冷冷地问。

    铁肩回身:“奶是谁?”

    方歌吟“铮”地一声,拔出金虹剑,金虹亮若一湘秋水,铁肩变色的:“奶是宋自……”

    方歌吟怒叱:“住口!你背后出手伤人,天羽门的人容不得你!”

    铁肩跨前一步,一脚击出。

    小舟本狭细,铁肩一步跨出,气势沉猛,方歌吟不禁退了一步,这一进,就返到了船边。

    “铁肩”出手,好像都是先逼人于死地,方歌吟一念及此,就在“铁肩”出掌之时,一剑挑出。

    这一剑宛若山岭晓雾,忽然旭日初升,“铁肩”一出手,忽然发现自己掌心,等于向剑尖撞来,硬生生把掌势收住,另一手一挥,一股极强劲的袖风猛然撞出。

    桑小娥负伤倒地,却仍看得一清二楚,失声道:“大袍袖!”

    “大袍袖”、“大手印”皆是密宗派得意的独门绝技,方歌吟剑法虽纯,内力断不如这人,但他天资聪魄,忽然一脚踩在船上。

    这一下,船立即失重,歪挫一边,铁肩大师的袖风,也打了空,同时间,方歌吟一剑“长江大海”就迫了过去。

    铁肩因船身忽沉,而全力于扎稳马步,袖风打空,身形也不禁往前一倾,而天羽二十四剑中的“长江大海”,气势惊人,而且一式接一式,如长江后浪,排涌而来,铁肩猝然受此反击,一时手忙脚乱。

    受伤的桑小娥,真与方歌吟交过手,见其拔剑,以为是虚振声势而已,但见方歌吟不同于前,出招凌厉,气势非几,不禁看得飞住了。

    铁肩避过“长江大海”一连串剑刺,架梁上已破了几个剑孔,他武功虽高,但与桑小娥比,尚逊一筹,三正四奇弟子毕竟不凡,他之所以冒充铁肩,也为暗狙得成,却不料出来了一个这般扎手的人物,当下掉头往江中跃落。

    桑小娥一声清叱:“别走!”

    方歌吟他觉此人来路甚为可疑,拦剑上前,正欲阻止,铁肩一回头,掌心通红,一掌劈出,方歌吟离掌三尺忽觉热焰逼人,鼻息一窒,百忙间一招“弯弓射日”,贴地攻出。

    “弯弓射日”,乃求险取,方歌吟头上“呼”地一声,让过掌风,剑已在这一瞬间递了出去,只见“铁肩”狂怒一声,也不知是跃落还是跌入江中,“噗通”一声,然后一阵水涟,显然这人水性极好,潜水游离。

    方软吟自己也险些儿被“大手印”掌风扫中,心道好险,抽身看剑,只见剑尖有一滴鲜红,又迅即收入剑身之中,金虹剑血红更甚。方歌吟彷佛记得宋自雪生前抚剑说的话:“这柄剑,不知饮尽几多仇人血,杀尽几多恶人头,斩尽几多异人高手……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天羽派的信物。”

    方软吟缓缓收剑,只听桑小娥呶嘴儿道:“好利害呀!你看,还不是给人整了……”

    方歌吟低头一看,只见小舟底部已被人凿穿了一个洞,河水泊泊流入,方歌吟用手塞住,心下大急,才知道那“铁肩”阴狠毒辣,人虽游走,却先凿穿舟底。

    桑小娥长身欲起,但因伤口一疼,“哎呀”一声,又坐倒下来,方歌吟过去要扶,这一下,因船身窄小,两人贴在一起,桑小娥发鬓散乱,息气若兰,珍贵如玉,方歌吟一时瞧得呆了,那洛水山光水气,本就极佳,映在人底脸上,恍如画般,桑小娥猛觉一般男儿气息,只见扶她的人,一脸真诚,剑眉星目,而且双眸还带有一种说不出的真情,不禁也恍惚了一下。

    这一下,两人虽都是胸襟磊落,坦荡侠女,一时不觉都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船底江水泊泊涌上来,桑小娥娇柔地道:“你看……江水……”

    方歌吟哦了一声:“啊……江水……”

    才慌忙过去用手塞佳。但洞口附近,裂缝越来越大,河水不断透入,小舟怎能容纳如许水量,眼看就要沉了,桑小娥急道:

    “你……喂,会不会游泳?”

    方歌吟怔半响,道:“我不会游。”

    桑小娥一蹂足,急道:“那怎么办呀?”方歌吟觉得自己不会游泳,彷佛是很可耻的事,恨不得死了算了,桑小娥咬呀了一声又道:“我……我也不会游泳……糟了……”

    方歌吟心里想,今番跟桑小娥一起葬身于洛水,也真是好……想看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猛想起金虹剑,如一个霹雳巨雷,轰然一击,方歌吟心忖:方歌吟啊方歌吟,你父仇未报,大志未酬,居然竟这般没有出息……当下立时清醒了过来。

    忽听桑小蛾欢呼道:“那船……”

    只见薄雾之中,隐然有一艘大帆,向前驶来,方歌吟用力两边挥手,大声呼叫,好一会后,那船果向小舟处驶来!瞬眼已冲破雾墙,靠近小船,桑小娥拍掌抚媚娇美:“有救了有救了……是爹爹的船。”

    方歌吟听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那船已停了,只听一温文的声音问道:“是小娥么?”

    桑小娥郎欢呼道:“爹爹……”

    只听那温和的声音笑道:“怎么落到此等田地……先上来再说!”

    那船靠近,才知是极是宽大,高耸的船,全船以乳白色木梁制成,帆淡青,有一股极威皇高贵的气派,甚是少见,帆上书写飞越神意的三个字:“长空帮”。

    方歌吟抬头望夫,只见那船头极高,方歌吟所乘的小舟又极细小:从下面望上去,只见青帆飘飘,桅木高耸,船首巨大,船头上,隐然有几个人,衣袂飘飘。

    正中间一个人,身看淡绿长袍,温文儒雅,三络长需,飘动不已,正是上次隆中林里,出手相救的“长空神指”桑书云。

    桑书云身侧,倘有一人,敝胸露臂,豪壮十分,散发飘扬,并不高大,也不知是谁。此人身后尚有一人,身看锦衣的人,看上去十分眼熟,却看不清楚。

    桑小娥为人崔是拗倔,见方歌吟呆立不语,必中有气,便要自己站立,但甫一起身,肩伤有若针刺,不禁冷汗直冒。这次她忍住不出一声,都落在方歌吟眼内,他原本心中自卑,别人都是一门之主,一帮之首或名门弟子,自己师出祝幽,屡败人手,但不欲与这些宗师名家同在一起,免受人歧视。

    大船又放下索梯,方歌吟即扶桑小娥玉臂,其实也只用中、食、无名三指轻轻搭上,而一股真力就传了出去,桑小娥也不怎地,十分受用,慢慢扶看索梯攀了上去,心里觉得那股力气,是自那个本来呆呆而今神风的男子身上传给她的?竟有一种难以说出的甜滋滋,方歌吟三指搭在桑小娥玉臂上,软若无骨,自己也未敢用力,两人爬到一半,船首甚高,江心风大,两人衣袂飘飘,真像仙侣一般。

    船首愈来愈近,方歌吟却希望它远些更好,不禁一望,谁知一看之下,一颗心几飞出口腔,原来除了微笑的桑书云、和一名豪壮的白袍老人外,另一名华衣公子,赫然就是昔日追杀自己的严浪羽。

    唯是方歌吟扶持桑小娥,已上了船之大半,只好硬看头皮爬上去,心忖,有桑帮主在,料不敢对小娥和自己怎样。这下子尽是耽心桑小娥,却把自己摆在其次了,但意识里恍然未觉。

    船上的严浪羽开始见一青年扶持桑小娥上船,初以为是长空帮中的人,见桑小娥神情中娇羞无限,对自己的潇煞宛若两人,心里大不是味道,仔细看去,才知道居然是昔日假扮宋自雪救走桑小娥的青年,心中大怒,暗忖道:好哇!当日在隆中,冲铁狼、银狐,没来得及把你给做了,却不知铁狼银狐没让你去见阎王,今日便要你死在洛水中。

    因为桑书云在,严浪羽当下声色不动,缓缓走到船沿,伸手笑道:“小娥妹子,手伸来,我扶奶一把。”心中却准备桑小娥一上得船来,便把这臭小子给一脚踢下去,桑书娄纵要阻拦,有父亲在,也不怕不好说话。

    原来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是出名的护短人物,行事怪僻,心狠手辣,宋自雪虽快意恩仇,但甚不耻严苍茫盗而无道,此人外表豪迈,其实心胸狭窄,犹如妇人。

    严浪羽伸出手去,桑小娥一见是他,脸若寒霜,扳看脸孔,来个相应不理,严浪羽碰了个钉子。也不好发作,嬉皮笑脸道:“拉一拉手不要紧罢……来来来……”

    桑小娥不理他,靠向方歌吟的身子却是紧了一紧,方歌吟大敌当前,只觉兰香扑鼻,不禁陶陶然,这下严浪羽实挂不下脸,心生毒计,忽然一笑,同方歌吟道:“来,我拉你一把。”

    方歌吟见他伸出了手,也不好拒绝,但因吃过人大亏,也心生戒备,此时方歌吟与桑小娥,只须一步,便已登上船首,谁知两人刚碰触,严浪羽手中一紧,握住方歌吟的手,一带一甩,使用“沾衣十八跌”,要把方歌吟摔落水中。

    那边的白袍人,正与桑书云对话,并不知这里情况,原本严浪羽要摔甩方歌吟,简直易如反掌,谁知方歌吟现下武功大进,又戒备在先,而且善将剑法藏入内息中,严浪羽正欲施术,忽斑掌心热力一摧,一股大力涌至,全身为之一瘫。

    严浪羽急忙运力相抗,然而已迟,方歌吟第二股暗劲涌至,又抵消了他初运的真力,第三股真力又至,严浪羽猛地打了个寒战,要运功也来不及了。

    第四股劲道又催至,严浪羽居然发起抖来。第五股真力一逼,严浪羽双脚在船板上“哒哒”不已,第六股真气又到,严浪羽猛想起听说天羽派中有.一招极利害的以内息化剑的招式,叫作“九弧震日”,与人一旦接触,即化作九道内劲,一道比一道厉害,严浪羽一念及此,想要大叫,已然无及,方歌吟第七股暗劲又发,严浪羽本就站在船边,因大意轻敌,俯身向下,而且大力一催,重心顿失,收势不住,怪叫一声,“呼”地飞过桑小娥、方歌吟两人头顶,“哗啦”.一声落入江中,桑小娥见此,不禁“噗嗤”一笑。

    这一笑多少风流俏媚,方歌吟竟看得痴了。

    “哗啦”一声,有人落入江中,桑书云和严苍茫一齐同头,船沿冒出两个头来,好登对的金童玉女。这刹那间,桑书云、严苍茫两人饱历江湖,却仍看得心里暗暗喝采。

    然后方歌吟已上船来,正扶纤小的桑小娥上来,桑小娥盈盈一笑。同时间,桑书云和严苍茫都明白了是怎样一会事。

    严浪羽无法忍受这青年,所以出手,反而被青年甩落江中……难道这青年竟有什么惊人艺业,能把武林中年轻一辈俗家子弟中武功最高的严浪羽也片刻间击败?

    严苍茫迷起双眼,桑书云洒然一笑。他们却不知道,严浪羽之所以一手败于方歌吟之手,方主要乃因大意轻敌,而这青年卸是他们故友也是劲敌宋自雪的唯一滴传弟子。

    桑书云也立刻认出了这青年正是半年前树林里,自己一手拯救的小伙子,他与严苍茫对望一眼,严苍茫猝然地豪笑起来,眼睛迷起来的时候闪过一丝狠毒的、羞耻的光芒,桑书云的笑意却是安慰的:好。像看到一个子弟成材的笑意一般。

    桑小娥向桑书云盈盈一幅道:“女儿拜见爹爹。”

    桑书云抚须一笑道:“你拜见严伯伯。”

    桑小娥老大不情愿,也向严苍茫收袖一幅,严苍茫哈哈笑道:“好,好,长空帮又多了一位青年才俊,是不是侄女的新交啊?”

    桑书云微笑否认:“这位少侠并非敝帮子弟,好似是天羽派的门下高手。”

    严苍茫“哦”了一声,心忖:既不是长空帮中的人,那就好放手干了。但心中又疑虑。这小子搞不好就是那宋狂人的弟子,那就不简单了,要知宋自雪平生快意恩仇,得罪了他,可是纠缠没了的。

    这时严浪羽湿淋淋的爬上船头,一苹脚正跨入船里,样子十分狼狙,也十分凶狠,猛认准方歌吟背后,突然双掌齐扑,出手不带一丝风声,直打了出去。

    本来方歌吟正向桑书云见礼,听桑书云的语气,那白袍虹髻老大,正是大名鼎鼎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脑中一阵轰然,就在此时,严浪羽的双掌已拍向他的背门,掌心亦黑,又快又毒!

    就在这刹那,桑小娥就出了手。

    只听微薄的“丝丝”之声,严浪羽双掌一抬,胸门一开,桑小娥的“长空神指”

    就射了出去!

    严浪羽跟看就要一掌击毙这小子,突然受指风所袭,因双手出招,无法以半身“腐尸功”受力,但他的武功,毕竟是年轻一辈的第一流高手,猛吸一口气,长空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他翻得极快,桑小娥五指尽皆落空,但方歌吟回身一蹲,一剑就斩了出去。

    严浪羽足尖方点地,剑势排舞锋锐,已划破他的肚皮,严浪羽大叫一声,向后一飘,殊不料脚下一空,“噗通”一声,又掉下一二十丈下的江中。

    方歌吟因恨严浪羽出手暗算,所以一出手就是天羽二十剑中杀气最大的一招“血棕万里”。

    这一招反击,加上桑小娥的“长空神指”,居然又是一招就把这武林俗家年轻子弟第一高手严浪羽杀伤,再度迫入江中。

    这下严苍茫脸色甚是难看,但碍于前辈身份,不能对方歌吟公然下手,但杀心已动,桑书云久经世故,那有不懂,一看便知严浪羽意在小娥,而方歌吟是护花出手,其实是帮自己女儿这边,当下“噫”了一声道:“金虹剑再现,这位少侠便是现下天羽派掌门了?”桑书云这一句话是提醒严苍茫,若对方歌吟下手,一代狂人宋自雪定不干休。方歌吟本身对桑书云甚是敬仰,当下打抨躬身道:晚辈不才┅┅”猛想起师伯英雄一世,英名天下,自己决不能过于谦让而丧其威名,当下接道:“方歌吟,尚请桑帮主指教。”

    桑书云呵呵笑道:“少侠武功超卓,恐怕在年轻一辈高手中,已甚少匹敌,天羽派真可喜可贺……”猛念及这话题对严苍茫心中来说?可大不是滋味,于是换了个话题道:“少侠是何方人氏?”

    方歌吟恭声道:“晚辈,蜀境日月乡人氏。”

    桑书云哦了一声:“那方常天方大侠,是你什么人?”

    原来桑书云,虽是为一帮之主,却博学强记,不管是武私或儒林人物,当世或过逝英雄,尽皆默记,所以一提日月乡,又知这青年姓方,郎道出方常天的名字。

    方歌吟心里既是感激,又是佩服,因方常天只在隆中一带有名声,武林中可名不见经传,而是为天下第一大帮的桑帮主却能有所闻,心中很是高兴,当下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桑书云迎风而立,衣袂飘飘:“真是将门无弱子。”

    方歌吟只待说话,桑书云又道:“这位便是名动江湖,饮誉江湖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先生。”

    方歌吟因知严苍茫无恶不作,心中嫌恶,淡淡一揖,也没多礼,严苍茫心里勃然大怒,表面上不动声色,笑道:“适才长空神指与金虹奇剑合手击败羽儿,实在是武林中首见的大联手,哈哈……老夫幸得一见,幸得一见。”

    严苍茫心里却十分忿然,你两度击羽儿落江中,此仇不报非君子!桑书云却心里了然:严苍茫心中不甘,故把长空神指与金虹奇剑摆在一起,方才击败他劫余岛的人,故不算公平,而把自己儿子暗算在先,而且明明被方歌吟金虹剑斩伤一事,箭头转向,反而不提。当下桑书云因恐严苍茫要对方歌吟下杀手,有心保存他,所以又将再提问:“方少侠,令师可好?”

    方歌吟凄然道;“家师已……已仙逝……”

    桑书云、严苍茫一听,俱为大惊,不约而同,一个问道:“怎会死的?”一个问道:“几时死的?”

    方歌吟一时不知该如何同答,桑书云和严苍茫两人,都是久经世变,马上同复了常态,严苍茫道:“唉,宋老弟死得太早!”桑书云只说了一句:“他不该在这时候死的。”

    原来“三正四奇”,七人武功相若,在华山、黄山二役后,惺惺相惜,而且也是死敌,三正四奇的四奇,又以严苍茫最奸,宋自雪好杀,车占风凛烈,桑书云最是悠游博大。而今“四奇”中“天羽奇剑”宋自雪居然死了,简直是震人听闻。

    宋自雪在黄山、华山两役,与严苍茫、桑书云、车占风恶斗数日,不分胜负,原定十年后再战于嵩山,于是各练奇技,以破敌招,不料十年之约眼看将至,宋自雪却死了,严苍茫心中痛快,桑书云则甚是怅然。

    这下严苍茫可全无顾忌了,忽然哈哈大笑道:“久闻天羽奇剑,剑冠群英,我严老头恰好也有几个练剑的弟子,还谅方少掌门人赐教几招。”

    当下也不等方歌吟表示,拍了两下手,船舱里忽然跃出四个黑色劲装,脸色惨白的配剑汉子。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5
原来严苍茫这人,也是武林奇材,一生兼练刀、剑、棍、椒、十八般武器、三十六异兵七十二奇器,样样皆会,后来把所有武器的招式,尽皆融入手下的拐杖之中,配以精幻飘忽的掌法,加上晚年苦练丹药,简直博学精深,两百年来武林中鲜少人可与以比拟。

    这四名黑衣劲装汉子,都是东海劫余岛门下,严苍茫呵呵笑道:“方少侠为一方掌门,区区四个后辈,方少侠自没将他们看在眼里吧?”

    严苍茫见方歌吟两次把严浪羽逼落江中,生怕让江湖中人耻笑自已的儿子反不如宋自雪的后人,但又碍于桑书云,不便出手,加上武林中规矩,前辈不应欺负后辈,纵赢了也不光荣,何况傀对方未死,反落得个“此人英雄出少年,居然能从杀手无常的东海劫余岛岛主掌下保全性命!”加此反而名声大震。

    严苍茫这生最怕有人比他更出名。所以派四名弟挑战方歌吟,一开便封住以四战一的理由,乃是尊方歌吟为一派掌门,让人觉得公平至极,唯方歌吟却不欲战:“严老前鲨,晚辈素来羡佩劫余岛子弟骁勇善战,武功异诡,晚辈敬服有加,无需比试。”

    方歌吟本来是忍让,严苍茫听之下,以为“武功异诡”三字是说劫余岛的人武功来路不正,而武林中正有很多人对劫余岛的人有此种看法,这点严苍茫也心知肚明,当下外表不动声色,心里勃然大怒,哈哈笑道:“世侄难道不是天羽派掌门么?

    记得昔年手持天羽奇剑的人,从未拒绝过一次挑战!手拿金虹剑的人,也没怕过谁来?”

    方歌吟一听,猛然一勇,深觉不能对不起“天羽派”这三个字,更不能对不起背后的“金虹剑”,这当儿桑书云也说话了:“方少侠,想宋自雪当年,从未输过一战!”

    桑书云坚定地道:“至于胜败,我倒可以作个仲裁。”

    桑书云这一句话,等于是说替方歌吟主持公道,不容让严苍茫欺负人;原来宋自雪当年狂妄不羁,但对桑书云的雍容闲适,很是敬重,桑书云也对宋自雪的傲骨志节,很是欣喜,两人在黄山、华山二役交手,反而成了英雄惜重。

    方歌吟一听此语,豪气顿生,缓缓解下配剑,抽出金虹,剑身在蒙日下一片金芒,方歌吟以手扮住剑尖,曲成弧形,忽地一放,“铮”地一声,余音良久不绝,方歌吟冷冷地道:“请了。”

    他自洞穴出来后,先后击败铁狼银狐与严浪羽,心里豪情顿生,知道今日在船上一战,乃事关天羽派声誉,只许胜,不能败,心头非常沉重。

    严广茫一见方歌吟拔剑,心知计策得逞,当下一拍手,四人步法交错,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包围住方歌吟,这四人剑插背后腰带,剑却无鞘,剑身长,剑尖锐,剑质软,兼得缅刀、长剑、铁枪之实。

    方歌吟自幼得祝幽调教,品性虽近宋自雪,神勇威武,但甚知礼谦让,当下倒挂剑尖,团团向四名脸色惨白的漠子道:“有请了!”

    一语未毕,四柄如蛇蝎的剑尖,已分四个方位,直夺他的要穴!

    这一下猝不及防,方歌吟剑身不及倒转,急中生智,团团一转,剑身登时“格登登”连连碰撞,把四名黑衣人的剑都砸崩了口。

    原来金虹剑乃神兵利器,当年宋自雪得之,乃与人十七战十五胜,另一次两败俱伤,还有一次对方武功居然在他之上的,仍被宋自雪用智慧击败,乃引头自刎,这把金虹剑,方才夺得过来,宋自雪此后更如虎添翼。

    方歌吟一招得手,四名黑衣人脸色大变,剑势一变,竟如灵蛇闪动,无法辨认出剑方位,但方歌吟一次上当,已然学乖,一招“开天辟地”就斩扫了过去!

    天羽二十四式利害在全无徵兆,又急又快,大起大落,变化急剧,角度诡奇,防不胜防,方歌吟剑未倒转,却已斩了一剑,扫了一剑,四人无可抵御,各被迫退三步,桑书云微微一笑,严苍茫也不禁“噫”了一声。

    原来方歌吟变招之快,应急之妙,使剑之时,已像了当年宋自雪最神飞风跃时七分,桑书云心里暗感安慰,老友得传衣钵,严苍茫却心感恐惧,比子不除,日后定必后患无穷。

    那边方歌吟已与四名黑衣人交手十一剑,各有进退,但金虹剑是削绒如泥的宝剑,四人手中长剑,尽皆所剩不到一尺,却苦战不退。

    方歌吟有好几次剑虹要伤及黑衣人,因觉对方与自己无怨无仇,强忍收剑,要知武林比试,很少有这种败不认输,依然缠战的,方歌吟边战边叫道:“四位剑法高超,小弟在兵刃上占些便宜,请诸位兄台……”

    话未说完,这四人身法大变,一人迎面撞来。

    方歌吟心里一凛,一剑递出,那人眼看中剑,忽然反身,“叮”地一声,剑伸至背,架过一剑。

    忽然间,这人又变得脸向方歌吟,“喇”地刺出一剑,正反之间,毫无徵兆。

    这下身形飘忽,方歌吟揆剑一架,贴腕直戮,刺中那人手指,“当”地剑落于地,但另一大汉又突然旋来。

    方歌吟回剑欲守,另两人又夹攻而来,双剑疾斩,那两人居然不闪不避,那两人手臂断落,却无血溅,而且脸不改色,剑交左手,又是一刺。

    方歌吟剑斩两人之手,心中悔恨,不料对方似全无痛楚,两剑刺来,急错步跃开,但腰际已被刺了两个小孔,痛澈心肺。

    另两人又正正反反,用十分怪异的身法逼来,方歌吟情知再不全力出手,只怕要败,剑气一振,便是“三潭印月”。

    刷刷刷三剑,直攻东、南、北三面黑衣人,剑气直取,无可抵御,那三名黑衣人只好急退,西面黑衣人,以为有隙可趁,“嗤”地一剑直刺方歌吟“风蹊穴”。

    这一招十分阴毒,但骤然之间,方歌吟之剑,已抵住他的胸口,这时黑衣人的剑势已尽,但身形可展,只要向前一倾,就要刺中方歌吟,不过他只要稍前趋,即被方歌吟一剑穿心。

    方歌吟这一招,正是“三潭印月”,前三剑都是假的,这一剑才是真的,剑抵黑衣人胸膛.那白脸大汉冷汗涔涔而下,眼色中充满恐惧,方歌吟一笑收剑,道:“承让,承让。”

    陡然背后三道剑风,又飞袭而来,方歌吟本来要说几句客气话,便收剑不打,谁知方才放过两个的黑衣人,这三柄毒蛇的剑,又向他刺到,这次十分险急,方歌吟忍无可忍,而且也避无可避,只好挺而走险,猛地一划,不守反攻,一招“石破天惊”,就斩了出去。

    “石破天惊”是“天羽二十四剑”威力最大的一招下后发而先至,只见三条胳臂,呼地飞上了天,手上还握了柄亮晃晃的断剑,半天才“喀膛”掉在船板上,原来那三名黑衣大汉左臂又告斩断。

    方歌吟心中更是欠疚,不料这四名黑衣人,一人双臂齐断,三人断一臂,但丝毫不觉痛苦,独臂的人一手玲住自己的断臂,无臂的人居然一口擒住自己的断臂,只听严苍茫一拍手掌,便匆匆走入船舱。

    方歌吟战败四名黑衣人,心中也觉骇然,桑书云见劫余岛的人居然无畏痛苦,想必服食药物所致,日后说不定自己的长空帮与严苍茫的劫余岛人交手时,不得不多加提防。

    方歌吟击退四人,也觉吃力,背贴船舱微喘,这船的木板白而细致?坚硬多纹,严苍茫的脸色可极之难看:“方少侠,功力可好得很呀。”说看轻轻一拍船舱。

    桑书云忽然脸色大变,欲出口示警,已然太迟,方歌吟乍见桑书云变色,不知所知,眼光所及,只见严苍茫所拍之处,离自己虽七八尺远,但木板却未间断,方歌吟猛想起传说中高人武功,有一种叫作“隔山打牛”的……方歌吟一念及此,立郎弹起,就在这时,一股狂台般的大力,已至木板上涌了出来,方歌吟弹起得快,仍被那劲风扫中一下,连向前跌出八步,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严苍茫乃借船舱一拍之力,将劲道传出七八尺远,暗撞方歌吟背心,眼见得逞,谁知这小子精灵过人,居然闪去大半,心中极是愤怒,但一击不中,已不好碍桑书云之脸出手,当下哈哈一笑道:“适才老夫一试方世侄神技,下手过重,伤及贤侄,真是罪过、罪过!”

    一下子把自己蓄意杀人的事,化解于无形。方歌吟五脏翻腾,十分辛苦,虽知严苍茫暗袭,心肠歹毒,但心里也暗佩服严苍茫的诡奇怪功。

    桑书云心中也怒,但外表也不动声色,稍错步伐,已挡在方歌吟身前,呵呵笑道:“严兄的掌功,又比七年前华山之战,犀利得多。”

    桑书云使“犀利”而不用“浑厚”二字,讽嘲之意,严苍茫是当然听得出来的,但严苍茫心道不好的是,自己因为忿怒,出手伤了方歌吟,却让桑书云冷眼旁观,看出自己的掌力,可是大大地不妙。

    那边的桑小娥,已过去扶住方歌吟,方歌吟被震得血气翻腾,忽闻如兰屏之香,桑小娥因耻于严苍茫之为人,又感于方歌吟两次折严浪羽之恩,故顾不得身上湿透衣衫,过去扶住方歌吟,但因衣衫尽湿,曲线毕露,桑小娥纵扶佳方歌吟,也是拉了好一段距离。

    但在方歌吟心中,却情愿给严苍茫打上十掌八掌,得此一扶,也是甘心。

    严苍茫神色淡定,笑道:“这次桑帮圭召集武林同道,在贵帮船上相会,不知有何吩咐?”

    桑书云叹了一声道:“吩咐不敢,这次请动严岛主大驾,还不是为了门“血河车”再现江湖的事……”晓是名动江湖,老练世故的严苍茫,一听“血河车”三字,脸上也变了神色,紧张地问:“血河车……”话未说完,江中传来一阵尖哨,响入云间。

    只见桑书娄微微“哦”了一声,只见大江之中,来了一艘快帆,上书极其苍宏有力的三个篆字:“恨天教”。

    长空帮的帆船一阵急荡,显然已然停航,两名白衣青年走近桑书云身边,低语一阵,桑书云向一人淡淡地道:“暂且停航,所有人加强戒备,不过对方似无恶意,若无必要,无复出手。”

    两人道“是”,分头奔出。方歌吟见长空帮的人年少英悍,行动迅疾,心里很是景仰。

    严苍茫在船首柱杖而立,曲袂翻飞,好一股大气,只听他朗笑道:“这恨天教是近日方才崛起武林,但声势之大,直追贵帮,不知桑帮主对恨天教可有了解?”

    严苍茫的人,浓眉散发,气态沛然,甚是好看,为人却心胸狭窄,他那句话,是有意拿“恨天教”来相激“长空帮”,桑书云焉听不出:“恨天教为中原武林,第一大教,我帮当然存有案录。据说这帮主姓宋,一身兼学各家各派之长。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武功可能已不在少林天龙之下,……只不知他今日找上长空帮,有些什么事儿?”

    这时对方的快船也已停航,全方距离有二十丈远,但一个清脆若银剑的声音清晰可闻:“因有事故,延误各位事情,敝教特向大家致歉。敢问贵帮帮主是不是在船上?”

    对方既有礼询及,桑书云亦站到船领,抚须朗声道:“老夫就是桑书云,未知有何见教?”

    只听那清劲如剑的声音道:“见教不敢。敝教建教以来,未向天下第一大帮拜谒,自觉失礼,现下奉教主之命,送上贡礼,请桑帮主笑纳。”

    严苍茫一听,大觉脸上无光。原来武林中仿如朝廷,有真礼之节,凡较小之邦国,向大国献贡,在武林中,尤其是保镳一行,几过一地之“山头”,必定要先行“打点”,否则要安然无夷,实在不可能,而小帮小派要得大帮大派“卫护”,也有“献贡”的礼节,但“恨天教”是“天下第一大教”,第一大教向天下第一帮“献贡”,这下简直是向长空帮脸上贴金,传出去也是大大风光,而身为东海劫余岛岛主的严苍茫,可感大大没脸。

    桑书云稍为沉吟了一下,一是觉得恨天教的此举,其教主气量之大,可见一斑,恨天教其日有更大成就,是可以预见的;另一方面又想,恨天教近日不知是否有了麻烦事,故向长空帮献礼,一但有事,有长空帮同撑“黑锅”,如此一来,不是反被利用了?

    要知江湖上风云险诈,桑书云不得不慎加考虑,一方面也了解心胸奇狭严苍茫,心里定不好受,于是朗声道:“教主盛情,敝帮心领,唯贵教声势,犹在敝帮之上,敝帮未向贵教献贡,已贻笑大方,而今贵教如此客气,却教敝帮汗颜,礼物是万万不受的……如有缘份,倒想拜会贵教宋教主,不知……”

    桑书云说的十分坚决,下面的话,故意煞住,有意要让对方接得上去,对方一听语气,也十分知机;好似了解桑书云所想的一般,也朗声回答:“桑帮主客气。

    长空帮声势财力,俱为天下第一大帮,当之无愧,敝教仅能坚及背项,教内组织、运行、布署,模拟贵帮不少,贵帮实乃我教明师,故献礼一事,贵帮宝应于笑纳┅┅”

    用语诚切,唯将桑书云要求见恨天教教主一事,略过不提,桑书云当明其用意,看见严苍茫脸色好生难看,当下漫声道:“我这儿还有两位朋友,也是大大有名,不妨向宋教主引见引见。”

    只听那恨天教教主道:“不知桑帮主所说的前辈是谁?”

    桑书云笑道,“我这两位朋友,可说是现下武林天柱之一,一位是名震圜字的劫余岛岛主严苍茫兄,一位是现今天羽派掌门方歌吟方少侠。”

    那恨天教教主一听,登时没了声音。桑书云和严苍茫对望一眼,明知那恨天教教主极知礼数,不知因何不答。而站在一边的方歌吟,听桑书云如此抬举自己,心里很是感激。

    方歌吟望去,只见船首的桑书云和严苍茫侧面,只见桑书云神态清俊,气态轩昂,旁边的严苍茫卸精厉柠悍、乱发横眉,都是大宗主气派,这时江上清风徐来,桑、严二人次袂飘飘,直如神仙中人。

    方歌吟自己想想,身背金虹剑,即是天羽派继承人,按照江湖礼数,自己可以与三正四奇并列,但自己的成功、阅历、经验……都莫如这些世外高人的。

    便在这时,对船的恨天教教主忽然开口了。

    “桑帮主,能否请天羽派掌门人站出一步说话。”

    方歌吟听了心中狐疑,桑书云也很奇怪,唯有严苍茫,心中大怒,这恨天教听闻自己之名,居然招呼也没打一个,却要见那乳臭未干的小子,严苍茫觉得自己一张脸搁不下去,便待发作。

    方歌吟站出一步,朗声道:“晚辈方歌吟,不知宋教主有何见教?”

    方歌吟张口说话,声音仍滚滚地传到对船,他内力本来平平,但祝幽素重内功,不重剑法,故根基很好,加上宋自雪舍身输注实力,所以方歌吟的元气也甚充沛,声音清晰可闻,不过不似桑书云等之悠闲,而是用力把声音喊出来。

    方歌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但对方偌大的一条船上,见不到半条人影,又过了一阵,那恨天教教主缓缓的道:“奶是假冒的。”

    方歌吟心中大感侮辱,怒道:“胡说。”

    严苍茫一听,也感愕然,不过心里很高兴,知道恨天教乃是冲看方歌吟而来的。

    那恨天教教主冷冷地道:“宋自雪根本不收弟子。”

    方歌吟摘下长剑道:“这剑还有假的不成?”

    这时那船又靠近了些,中间不过剩下二三丈,桑书云示意密切警戒,只听那教主又道:“剑可以偷。”

    方歌吟愤然道:“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恨天教教主语音清平:“我的意思说,有金虹剑,未必是天羽门!”

    方歌吟忿然道;“在下入天羽门已十年……”

    话未说完,那恨天教教主如银铃一般笑了起来,充满了不信,方歌吟怒不可遏,猛飞跃过两丈空间,到了恨天教船上,“铮”地摘出长剑,大声道:“你以为不是,何不试试天羽剑招?”

    严苍茫忽然漫声道,“天羽派掌门独闯恨天教,难道恨天教真无人了?”

    严苍茫这一句,如得真够份量,船上忽然冷哼一声,多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丫环打扮,然而瓜子口脸,眼神清亮,相当秀美,若衣装稍改,简直小家碧玉,举手投足间,那像丫头,那四名丫环,也不打话,提剑拱手,便捏了个剑诀,隔岸的严苍茫一看,郎道:“这是华山派的起手式“有凤来仪”。”

    方歌吟他还答礼,便是天羽派剑式:“指天一剑”。

    那四名丫隙冷哼一声,四剑忽然犹若雪花,每斩六剑,才刺出一剑,在四女手中来,煞是好看,正是雪山派剑法:“雪花六出!”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5
严苍茫“咦”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歌吟只见剑花撩乱,不知如何应变,当下以攻代守,一招“三潭映月”就递了回去。

    四婢急忙收招,因不知方歌吟那一剑,是攻向谁人,四婢剑法一转,竟是剑招稍递,似守似攻,方歌吟也瞧不出破绽,那一剑也只好消解成无形。

    这下连隔船的桑书云也震了一震,道:“武当剑法的『苍松迎客』!”

    四婢只不过与方歌吟交手三招,已用了三种剑法,饶是桑书云、严苍茫这样的高手,也没法看出她们的师承来。

    方歌吟遽然变招,一招“怒剑狂花”就扫了出去,只见一柄金剑,化作点点金芝,四婢招架不迭,忽然剑尖伸缩不已,如星光闪烁,“叮叮叮叮叮叮”一阵密响,竟以剑尖点中方歌吟的剑锋,消解“怒剑狂花”的招式。

    桑书云叹道:“好一招浣花剑派的『漫天风雨』!”

    方歌吟手中万点金虹,忽然合而为一,金虹之芒萦长,一时照灼得四女睁不开眼来,忙惊呼身退,这一招正是天羽廿四式中如同日烈的“旭日初升”,即是洛水渡中,方歌吟用来对付假冒“铁肩大师”的第一招。

    金虹大现,四婢退得虽快,但仍被剑芒所刺,方歌吟只想一雪耻辱,而无心伤敌,所以一收金虹,四婢方才舒得一口气。

    只听船舱一人声音清丽,即语音冷峻地道:“果是天羽奇剑。”

    方歌吟抱拳道:“教主验证无讹。晚辈可就告辞了!”

    只听那银样的声音道:“天羽奇剑,也没什么了不起!”

    方歌吟一听气极:“既无了不起处,教主何不试试!”

    恨天教教主冷笑道:“既要我试,何不放胆进来!”

    方歌吟仗剑一挑,掀开船舱纱帘。大声道:“那么教主就莫恨在下无礼了。”大步跨了进去,布帘刷地又落了下来,遮住了一切视线。

    同时间,那恨天教的船就移动了起来,而且航驶得非常之快,桑书云失声道:”

    糟了!”

    船瞬间已离长空帮的船二三十丈开外,桑书云的船便于航行,但却并不如恨天教的快捷,桑小娥急叫道,“爹,他……”

    桑书云叹道:“若在陆上,爹还有办法,在这大江之中……”

    严苍茫却“嘿、嘿”笑了两声:“方世侄的安危嘛,他艺高胆大,那会有事———”说著,恨天教的船苹已如纸鸢一般,不消片刻,便已远去。

    方歌吟一踏入船舱,乍见舱中直如房中,纱帐的软床、雕花的衣橱、和精致的梳妆台,台上有清澈的明镜,凤仙花叶涂指甲的小刷、刮指甲用的小挫刀,分明是雅致的女子闺房。

    方歌吟正想退出去,忽觉船身动了,心里一凛,反身欲走,忽然白影一闪,一种兰花般的香气扑鼻,方歌吟觉得闯入香闺,是自己不对,正欲于话,忽然白芒一闪,白玉般的剑锋,闪电般疾点方歌吟“檀中穴”。

    这一剑又急又快,剑未刺到,已发出划空的“哨”地一声,方歌吟直剑“指天一剑”,白玉剑尖刺在金虹剑身上,发出“叮”地一响,响声甫起,白玉剑又已刺到了方歌吟的小腰去。

    这下剑意倏忽,与第一剑之迅急,又回然不同,方歌吟攻势凌厉的天羽剑招,居然都无及攻出,只好又是一守,用“长江大海”一招,硬生生以不断的撩拨,把对方的剑招架走!

    对方清哼一声,眼前一花,又发了一剑,这一剑出时,白玉的剑身忽然颤动不已,方歌吟阅历不广,但见识颇丰,曾听祝幽说过,有一种犀利的剑法,属纯刚阳剑劲,每招划出,剑身自然颤动,最是无法捉摸,正是“铁衣剑派”的家传绝技。

    方歌吟与对方交手三招,已屡遇奇险,却连对方容貌也未及看清,他反剑“顶天立地”,“叮叮”两剑,震开如白玉般的剑,正欲反攻,那剑却“嗖”到了他的咽喉。

    方歌吟大掠之下,飞快身退,那剑锋的寒意,使他喉核上炸起一串鸡皮疙瘩,只听那人哼了一声道:“应变得好!”

    方歌吟却已退到床边,后无退路,那白衣人刷刷两声,左砍一剑,右砍一剑,然后中间才一剑剌出,这左砍一剑、右砍一剑,看来无用,却正好封死了方歌吟企图左冲或右突的退路,那一剑正中扎下,方能命中。

    这种未出手先断敌后路的剑法,是昔年泰山派断门道人的绝招,方歌吟实摸不清对方来路,情急生智,一个翻滚,滚上了床,软枕轻被,满床皆香,方歌吟虽避过这剑,但已到墙角,再无任何退路。

    这下方歌吟知道不争取主动,再无生理,大喝一声,一剑“开道斩蛇”挥出,并藉剑势以觅退路。

    那白衣人冷哼一声,反手一振,“铮”地一声,居然也是一招“开道斩蛇”,”

    乒”地双剑相交,白玉剑缺了一个米粒小口,方歌吟却被震得“砰”地撞在壁上,虎口发麻。

    这一交兵,显然论剑说,金虹剑胜白玉剑,但论功力,方歌吟则不及,最令方歌吟惊赫无已的是,白衣人竟然也会“天羽奇剑”,方歌吟骇然叫道:“你,你……“

    猛看见竟是一白衣女子,就这么一眼,竟有说不出的一种雅淡的美,方歌吟一时说不下去,先手再失,对方“嗤”地一剑,竟就是“长天一剑”!

    剑势倒反撩上,方歌吟挺而走险,飞身而上,意图扑出困境,白衣女子一手仗剑,压制住金虹剑的反击,另一掌倏然拍出,竟是昔年“刚击道”以威猛成名的“金兰掌”,砰地击在方歌吟后脑上,方歌吟大叫一声,仰天跌下,一时觉得如梦似幻,那白衣女子又化作桑小娥,病容的师父又变成傲气的师伯,便再也分不清是梦是真……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桑小娥的笑靥和嗔傲,那洛水茫茫,有一叶小舟,然后他和她就到了舟上,忽然舟上还有一人,在对他冷笑,仔细看,原来是“无情公子”,方歌吟握紧了剑柄,又发现那舟子分离了,断舟只载著严浪羽和他,江水不断自破缺处涌入,而桑小娥却踏著断舟,渐渐远去远去……

    然后远去的人,又逐渐清晰,那悲伤的音乐,彷佛又无怒无喜起来了,那琴韵铮琮,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好像高手站在山巅,大风起兮,衣袂飘,而这人彷佛是宋自雪,也彷佛是他那不愿学武愿学文的师父祝幽……方歌吟猛然乍起,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侧向看他弹琴,琴声已到了尾声。

    方歌吟发觉自己原是睡在床上,脸上不觉一热,摸摸后脑,果真有点疼痛,而晕眩尚在,方歌吟知不是梦,慌忙坐起,又恐惊动琴韵,只见那白衣女子,随随便便坐在那儿弹琴,神态却极是幽雅,那一股如兰的芳香,仍清淡少闻。

    只见那女子的侧脸,颧骨微耸,但肌肤调衬,十分均匀,眼睛清盈如水,腿毛十分幼长,大约三十年纪,但神态十分高雅,却连方歌吟小时所见的白衣观音娘娘风雅,也有所不如,这女子如人间仙子,可以叫人爱慕,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就在这时,琴声忽断。

    白衣女子缓缓同头,高洁不可逼视。那女子声音很是好听:“你叫什么名字?”

    方歌吟给这一问,只觉那女子语音甚是温馨和祥,不禁恭声道:“晚辈方歌吟┅┅”

    白衣女子的手指修长白皙,是一双弹琴的好手,她伸开手指,专注地看著,忽然问道:“你是祝幽的弟子,还是宋自雪的?”

    方歌吟想起这女子曾以“天羽奇剑”攻破自己的天羽廿四式,显然跟自己师门有关,当下答道:“家师『江山一剑』……”

    方歌吟不敢直称祝幽的名号,那女子却奇道:“祝幽穷其一生,不过学得“天羽廿四式”其十至十一,而你怎会连『顶天立地』都学会了呢?”

    方歌吟听到这女子这般说,对师父可大有了解,定有渊源,故谨声道:“晚辈在半年前,曾遇见师伯,他指点了我半年———”

    那女子霍地站起,几上琴弦,齐发出“铮”地一响,白衣女子一脸英侠之气,逼人地道:“他还没死?!”

    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据实道:“师伯已在三个月前仙逝了。”

    那女子颓然坐倒,细长的手指,竟“崩”地不意挑断了一根弦,泪珠在眼眶中打旋,颤声道:“他……他死了……”

    方歌吟实不明所以,眼见这女子听说宋自雪未死,如此激动,一旦得知他死了,又如此伤心。

    那女子痴痴地坐在琴边,眼睛却发著亮,轻轻地弹著那琴弦,清越地唱了起来: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唯望如愿,独去万里,苹影流浪……

    这样唱来,好像没有悲欢,可是一股澈底的怆痛,却非伤悲所能形容,欢愉所能表达的。

    那琴每弹至断弦处,都发出“喀”地一声,但不觉难听,恰好是那弦断般的感情。那女子唱著唱著,忽然侧头问道:“你师父、师伯有无跟你说起,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方歌吟因闻弦歌,而伤悲莫已,不禁呆呆地点头,那女子淡淡一笑道:“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是你师母。”

    方歌吟脑门轰地一声,几乎跌倒:这白衣清丽高雅的女子,居然就是残忍可怖地杀伤毒害师伯的……那女子见他如此骇然,也不惊讶,淡淡地道:“我就是林雪宜,毒杀宋自雪的,就是我。”说著缓缓转身,正面向著方歌吟,只见她正面更是清脱动人,又不能迫视,只听她缓缓地道:“我不像,是不是?”

    真的不像!这在他面前,淡雅温淑的女子,竟是忍心下毒手,残害师伯的凶手吗?方歌吟不觉惘然。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我现在改姓宋,你知道为什么吗?”方歌吟的思绪才刚想到难怪这女子谙天羽剑法,原来都是宋师伯教她的,想到这里,恨意陡生,但面对这宛若兰质的女子,竟也发作不出,这时那女子继绩说下去:“我是你师母,也是你师伯的人,一生一世,我都是宋自雪的人,就算我真个杀了他,我还是你师母。”方歌吟听得茫然。

    宋雪宜垂目,双手放在琴弦上,白色的袖衫,静柔无比,“十多年前,我在武当山下,结识得宋自雪。我那时立志要学遍天下武术,宋自雪却心高气傲,认为天下武学,不如自创一家天下莫敌的武功。他为人快意恩仇,决不做作,而且才气纵横,我最敬重的就是他。”

    宋雪宜幽幽一叹又道:“但在我结识宋自雪前,便已与祝幽在一起了。我父亲原本也是吒叱风云的武林人物,后经仇家追杀,祝幽一力维护,被对方震伤心脉,所以学武进境极慢,那时我年纪还小,因感荷他对家门之恩,以身相许……可是祝幽是真君子,他见我性格凛烈,应不会喜欢他的,所以从未碰过我一根手指,任由我到处学艺遨游……”

    宋雪宜停了一停,莞尔笑道:“家父的名字,想你也听说过,由始到终,武林人皆称“林公子”而不名之……”

    方歌吟“嘎”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公子”这三个字,在四、五十年前的武林,实在是太有名、太重要了。

    “林公子”就是三百年来罕见的大侠萧秋水几名贴身弟兄之一,萧秋水昔年名动天下,剑挑权力帮,勇闯唐家堡,力战朱大天王,苦斗少林武当,不但当世无匹,就是武林之中,也鲜少出来这等人物!

    而林公子就是随萧秋水闯荡江湖忠义之一。

    宋雪宜继续道:“祝幽是我家的恩人,然又不图报,我与他个性不合,但终身许他,却是情愿……与宋自雪在后,因知他心高气傲,少不中意,即大事杀伐,霸道纵横,又知道他武功很强,所以也没告诉他祝幽的事……”

    宋雪宜说到这里,忽又凄然一笑,有些微忧伤的问:“你说,我喜欢的是谁?”

    方歌吟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宋雪宜却并不期望有回答:“以个性来论,我相报的是宋自雪,对祝幽我是敬重,而对自雪,我是爱慕。但我又不能负祝幽……我跟宋自雪相处的这些日子,天天学剑、论武、傲视群伦,很是快乐。但自雪对祝幽虽时常讥讽他蠢,但在我面前,却谓天下人中,祝幽是他唯一敬重而有真情感者,他也说:祝幽是真正宅心仁厚的人,是真君子,而他是真小人……”

    宋雪宜抿嘴笑道:“他说他平生最恨伪君子,宁取假小人!我就喜欢宋自雪这种个性……后来他硬要我去见他的师弟,我生恐他看出我逃避,所以便随他去……啊,那次见面,祝幽没有道穿,他佯说他病,全身颤抖,眼光虽没有看我,我才知道他对我也是有著深情的……我很难过,跟他暗地里见了几次面,他直说自雪和我才相配对,我说不是……但自雪十分警觉,他觉得我和祝幽有蹊跷,便暗自跟踪偷听,听得一半,不知以前因果,就冲动若狂,奔了出来……”

    方歌吟宛若见到那一晚的惨境,宋雪宜完全坠入了那晚的情绪中:“……我记得他,披头散发,仗剑出来,衣衫给玫瑰花丛刺破几处,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傲视群雄的样子……他指著我说:我一生只深爱过一人,奶却骗我……说完猛指著他的师弟,狠狠地道:你对得我住?!祝幽要解释,自雪拔出了金虹剑,剑芒灼烬了我的眼睛,只听他说:拔你的剑!祝幽没有拔剑,却要上前去夺他的剑,我知道他是怕宋自雪杀我,自雪却没有杀我,一出手就在祝幽背心拍了一掌,我惊骇尖叫,便拔剑相抗,打了十几个回合,他说:不必打了……我同头看,地上一大滩鲜血,祝幽已经不见了……他说:他那一掌,没有人能活得下去……我恨极了,说你听我解释,他说不必解释,奶只要重新跟我好,我便前嫌尽消……我忽然静了下来了。”

    宋雪宜本来越说越沈湎,也愈说愈激动,胸襟起伏不已,直到最后一句话,才慢慢平息了下去,却令方歌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宋雪宜继续道:“我个性执拘,跟自雪是一样的。我那时在想,他如此不信我,我觉得很羞辱,也不必解释了,我要报仇。祝幽是我恩人,也是我夫君,他杀了他,我也要杀他。可是我武功还不是他的敌手,我要忍。他当作杀了祝幽便没事了,不是把我看为水性杨花的女子么?他那种霸气,是我最心仪的,也是我最抗拒的,所以我要忍著、等著、等候报复的一天。”

    宋雪宜沈默良久,又道:“……他见我依顺,也真一诺千金,从不追究,也不问起,所以我更恨,恨他心狠手辣,残杀同门……恨他自以为是,不了解我的为人,更恨他自以为大量宽宥,而我根本没有错……我那时当然不知他没有下重手杀祝幽,我是一直等到你说是祝幽门徒后方才知道,祝幽并没有死,还收了你这徒弟……当时发生现场,还有『追风一剑』萧河在,他把祝幽之事,走报我家,我家骂我不忠不义,叔叔李黑,也寅夜赶上山来,挑战宋自雪,但又被他杀得重伤,从此我恨绝了宋自选”

    宋雪宜哼了一声又道:“快意恩仇?快意恩仇!他快意恩仇,我们快意什么?!

    ……我那时只想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世上的事,不是……唉,这本来是我和他的同一想法,同一个梦想啊,我却成为要打碎他的人。于是我学尽了他的武艺,有时心里仰慕,便强迫自己想到祝幽老实含冤的脸容……于是那天晚上,我请他吃饭,喝酒,他也很高兴,江湖人知道他武艺高强、胆色过人,不知他不胜酒力,浅尝即醉,那天他心情特别好,吃了很多,喝了很多,那知道吃的是毒药,喝的是断肠酒……那天他很高兴,兴冲冲的跟我说:“我有这样好的知音,吾愿足矣,今后我要立的是大志,图的是大计,作的是大业……”自雪那时,已有意加入朝廷,杀退金人,我那时听著,心里一酸,忍不住要掉下泪来,他因醉晕,也没发觉,还自言自语的说:“其实我还有一事,未告诉你,我并未……”我没有让他说下去,因恐被他真情所动,不忍下手,又劝他喝酒,他笑笑不再说话,只顾喝酒,想他那时,定必想跟我说,他未真个下手杀却祝幽的事……”

    方歌吟听著,只觉一阵阵椎心之痛,宋雪宜两颗泪珠儿滚落下来,却毫不为意:“……我把那菜和酒,都下了极重的毒药,因知他功力好,怕毒他不死,反而痛苦难受,所以下手绝不容情。他发作时,已经千肠断碎,痛不欲生,但他最痛楚的,反而不像是肠胃,而是心里,他撞跌了椅子,脸容抽搐,狠狠指著我说:“奶,奶———”便说不下去,然后萎然而倒,大叫道:“罢了”———跟著没了声息,忽又冲天而起,向我扑来,当时他未拔剑,我错以为他要濒死反扑,所以下手也不容情,只求保命,一出手先斩了他双腿!”

    方歌吟听得心口一痛,宋雪宜神色木然:“一个错误连接一个,到最后是不走也不行了,而走下去就是错下去,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斩断他双腿,他就倒了,我以为他已死了,当下放声痛哭,不觉晕眩过去……醒来后发现他居然没死,不但没有死,而毒都逼出体外,但因毒性太烈,未能全自额顶散发,结果全部毒质,在脸上发作,他一张脸容,于是全毁,更可怕的是他逼毒之际,全力运功,无法御敌,而他脸容全改,我教中弟子护法、不知他是谁人,又见我昏倒在旁,以为是仇人大敌,先锁起来再说,又见他断双脚不残,定必高手,所以以双铁环锁穿他的左右胁骨……我醒来时,一切大错已镌成,而他的苦难尚未过去……苦难似永远不会过去……”

    方歌吟听得惊心动魄,又恨不得什么都没听到,那段凄烈的故事,几令他有毁灭自己的冲动,宋雪宜又道:“……他的苦难尚未过去:你知道一个女子狠起心来,会做些什么吗?她既要杀他,就会让他死,无论多残忍,也会让他死,非死不可,非杀不可,我当时宁愿他死了,我也自刎,而不忍令一个傲啸江湖的人,变成这样一个脸容全毁、双腿残废、终身被锁……的活……活死人……”

    说到这里,宋雪宜脸色透白,“于是我要杀他,他双眼还完整,盯著我,居然很平静的说:“我会收个徒弟,来报此仇的。”声音全哑,沙涩难听,我也不愿听,更不忍听,于是要立刻结束这一场苦难,便一剑刺去,他……他居然还能运起神功,挣脱铁链,以一手支地,一手与我拚斗,我连手都吓软了,毕竟是他呀……他脱门而出,我心里意念一转:我把一个人伤残至此,实生不如死,我绝不能让他苟延残喘,所以一狠心,就发出了暗器……你知道一个女人心狠起来有多狠吗?……”

    方歌吟一直怔在那边,一句话也答不出来,不过宋雪宜也无意要他答话:“……我名字里有『雪』,他名字也有『雪』字,我觉得我们都像那寒冷的雪,无情……”宋云宜苦笑了一下又道:“我的暗器,打瞎了他一双眼睛,可是他还是逃得了出去,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宋云宜悲声道:“我多愿意不杀他,我喜欢的人,我要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我多希望不伤他,我敬佩的人,在武林中,我和他是让人羡慕的侠侣……可是我做了,我已经作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他走后,天涯海角,我也追不到他了,也不能当面对他说出我心里的话。他如果被我所杀,我也一定自杀;但他没有死,我也只有苟活下去,因为在这人世间,只有我,最知他,也只有我,最念他,我要活下去,记住他的英容,发扬他的侠名,要痛苦的活下去,而不是一死了之。”宋雪宜花容惨淡地道:“所以我姓宋。虽然我没嫁过去,但我已是他的人了。祝幽在天之灵,必不会见怪,我已经替他报了仇了,……那时我这样的想。自雪被我下手那晚,还拿起筷子,击碗而歌:『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你知道吗?那是他最喜欢的歌:生,要尽欢;死,亦无憾……”

    宋雪宜讲到这里,方歌吟想到屈居暗无天日的石室中整十年的宋自雪之惨状,和寂寞的逝亡,不禁淹然落泪。

    是不是已经尽了欢?是不是已经没有了遗憾?

    琴几上氤氲著檀香的雾。

    宋雪宜静静地端坐,没有再说一句话。

    方歌吟终于低声唤了一声:“师母。”

    师母。师母。虽然这女子使他师父丧命,师伯含恨,但仍是值得唤这一声“师母”的。

    宋雪宜缓缓举目:“嗯?”

    方歌吟决定把事情告诉她:“我师父他,……他也已死了……”

    宋雪宜眼睛一茫,很平静的合上眼睛,再没有睁开过。

    方歌吟双膝跪下,守在她身边,也没有再惊扰。

    他心里却觉得,这世界上,他彷佛有了个亲人,在天涯海角,他不只是孑身一人了。

    宋雪宜良久徐徐张开双目,莹亮灿人:“我今年近四十,看来年轻,心已老了。

    你叫我一声师母,我已抵受得起,……我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出言相激你过这船来?”

    方歌吟摇首,宋雪宜道:“因为我听说你是天羽派的,以为又是冒充。近年来,有很多人趁宋自雪消声匿迹于江湖,而冒充假借,为祸武林,不少人都给我杀了。你一上船来,我见你用正确的『天羽奇剑』,便知你确是天羽门人,但想起宋自雪说过要徒弟找我报仇,我以为你来意如此,所以先一试你的武功。……你能接我七招,已经很不容易了,后来你欲突围而出的身法,我看不像宋自雪的:他一生只有前攻,而不必逃脱,也不用突围,他被我毒杀那次,是唯一次潜逃。你逃脱的身法,倒是像祝幽的弟子,祝幽平生为人,素重退让三分,不到必要时,宁可认输,也不愿打,宁可逃亡,也不愿杀人。”

    方歌吟心中很是感慨,师父和师伯,同一师门,性格却如此相异。

    宋雪宜轻悠的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宋自雪素来不轻易授人武功,他看得起你,你必有令他十分激赏之处。……你既是祝幽弟子,十几年侍奉他药茶水酒,也算是如同父子,你跟宋自雪,又有相知相惜之情,是他毁容残废后,逝世之前的唯一衣钵传人,掌执天羽派,光大门户……我宋雪宜一生,只欠他们两人,我也把我集合各派武艺所研得之菁要,尽传于你,我是你师母,你不必推拒。”

    方歌吟很是感动,真是无可言表,竟跪下去,“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宋雪宜展颜笑道:“你是忠厚少年,正有祝幽的仁德,也有宋自雪的猖狂,而且能在三个月内学得天羽廿四剑,聪悟定必过人……你最好把奶的过往,说与我听。”

    方歌吟觉得这女手,容颜清雅,如琴似兰,但语音神态,令方歌吟深心感动,好似母亲温柔慈蔼叮咛一般,方歌吟也不知怎的,宛若天涯浪子,遇见亲人,一一把过去的事情,说与眼前这女子听。

    这女子听得专神,时拈琴发出“铮琮”几声,几次拂琴,就让方歌吟心头一暖,彷佛倦马疲人,遭知音安慰一般温熙。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6
船缓缓开去,江水慢慢流,恨天教的船也不快走,只在淮河流域流荡。

    就在这江上,宋雪宜将自己的学术,悉心相传。

    宋雪宜的武功,是各家各派,奇门异帮的秘技,她冰雪聪明,胆大细心,到处偷窥别人习武,竟学得了天下大部份武技。

    大凡一家武术,能专不能杂,能杂更难专,因为欲学得一家专长,必定由基础、马步、吐纳、心法、歌诀都有一套独特的方法,宋雪宜天生聪明,发明得一种易练的方法,但是一旦比起那一派的大宗师,便显然远逊。唯宋雪宜所学之杂,可谓世间少见,更触类旁通,在武当偷学大风道人剑气习法,被掌门师弟长风道长发现,大战一百回合,居然不分轾辕,大风道人见赏,释其下山,不再追究,而长风道人武功直追三正四奇,几已不分高下,宋雪宜竟与之打成平手,在武林中的声望,也名噪一时。

    她授予方歌吟的习武方法,也是看重于解悟,而非精专,方歌吟既先得祝幽以十年辛苦,打好他内功心法的基础,宋自雪又以三个月时间,授于精妙的天羽奇剑和灌输于极刚烈的内劲,而今宋雪宜更教他天下各家奇术杂学,方歌吟天性聪敏,甚是欣喜,更勤于学习。

    一恍眼三个月又匆匆过去,方歌吟大致上对五六家武学有所心得,七八样学术有点了解,还有二三种武功略有涉猎,要知各门各派,能在江湖上持久名声不堕,定必有其精妙深奥处,岂随便略学能登堂奥,方歌吟能在如此短促期间,兼数家之学,已然十分难得。

    方歌吟与宋雪宜日久相处之下,觉得师母的风仪、姿容,甚至叮咛、关怀,既似他姊姊,亦如他母亲,甚至有时也像他的朋友、知音,时与方歌吟对奕、谈天,甚至煮酒论英雄、清听弦韵,实在令方歌吟感激莫已的。

    船帆继继荡荡,这日宋雪宜在船板上,在和风淡日下指授方歌吟练武,这天是练到“伏虎门”的爪功,宋雪宜道:“如有敌人攻你上盘,压力太大,又无法后闪,你应俯首攻他中盘,但他另一手又有防备。举个例子,他是使一双判官笔的,一支攻你上盘,一支攻你中盘,你应付不过来……”宋雪宜一面比手划脚,一面辗动身法,只见她白衣闪动,穗褶淡花,一动是一种风姿,千动是千种风韵,方歌吟真看得呆了。

    宋雪宜也没查觉,继绩比划道:“那时你便应攻他下盘,双臂臂力强的人?下盘不见得灵便。你便用虎爪抓他足踝,或扣他“足少阴肾经”或“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捉得对时,对方便战斗力全失,这便是“伏虎门”中“伏地虎”

    的威力,……”

    宋雪宜说,忽然抬头望去,只见方歌吟痴痴的望自己,宋雪宜慎叱道:“嗨!你究竟明不明白?”

    方歌吟“哦”了一声,那涌动的云朵如花朵一样,原来乌金烈日在云层后发威盛的光芒。方歌吟虽然傻了一阵,但却是有细听的,于是他道:“但如果对方的下盘虽不灵便,却是极稳实呢?一般臂力强者,双脚虽不迅疾,但马步极健,不易压制。”

    宋雪宜沈吟道:“那也是的。不过你如有剑在手,可用武当派“阴柔绵剑”,“阴柔绵剑”的好处是专攻内外家罡力,就算是阴劲、或至刚苦练,武当派的武技也可以克制。”

    方歌吟稽首道:“是,是。武当剑法,师母曾指点过我。不过若对方武功很强,别人在上,自己在下,未免吃亏……”

    宋雪宜笑道:“若对方是任狂,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只好一伏地,避过中上盘之制,立刻就走便是了。”

    方歌吟却道:“不行。天羽派决没有临阵逃脱的人。我是请教师母,既无退路,又无法招架,何不由对方下盘扑上,干脆来个近身……”

    宋雪宜听,也没说话,看过去只见远处江上数峰青,江水静静,那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方歌吟,双眉斜飞入鬓,一副敢作敢为的模样,宋雪宜心头一震,猛想起宋自雪:这小子岂不像了宋自雪当年尖傲江湖、崭头露角的时候么?

    宋雪宜也没表示,只继续说:“一个真正的天羽派掌门,是懂得如何保持实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岂可动不动就言牺牲、搏命?”她是说,可是心里封仍不知为什么的震荡:“天羽派要靠你发扬光大,奶不能死,你死会对不起我的。”她说低首用尖细的手指弹动船炫上的麻绳,那绳索忽地掉到江里去了,宋雪宜仍淡淡地说,她却不知道这句话对方歌吟一生影响有多大。

    就在这时,江中突然出现一艘急帆,三叶快艇,江水极急,而这四艘极小的船艇,也航驶涉急无匹。宋雪宜脸色大变,一扬手,四、五名恨天教的女孩子已到了宋雪宜身侧,宋雪宜迅快而镇定地向这几人吩咐了一些话,众人即返去办事,只听般板上下脚步交错,显然十分匆急,方歌吟问道:“师母,什么事?”

    宋雪宜道:“恨天教搜集有各家各派的资料与行踪……除长空帮外,恨天教可谓第一大教……只是近日武林诡波迭起,一些行踪不明而且为数甚是可怕的武林高手,神出鬼没,不知何帮何派,还有血衣帮、天残教、金衣派和现存的十二大门派在血河派大举杀戮后,尚存九大门派中的崆峒、桓山、黄山三派,尽被歼灭,而不知凶手是谁……武林中有如此可怕的实力,有什么企图,我一直在追查此事,现下那四艘舟子,便是那一帮人马复现,也是这悬案的线索,我们决不轻易放过……”

    宋雪宜忽抬目望向方歌吟道:“我们终须仍得一别。你还要追寻血河派和你仇家的下落,我们就此别过……这里放下舟子划去,靠岸西走,可到嵩阳一带,据悉那儿桑书云要约车占风、严苍茫等四奇见面,敢情是为了血河车重现江湖,联手挟制“武林狐子”任狂报复的事……你可去跟长空帮,桑书云为人磊落,决不会袖手不理的。这样追寻血河车的下落和杀父仇人,反而是捷径……”

    方歌吟还想说话,采雪宜冷冷一挥手,“哗”地一声,舟子已放落江中,宋雪宜淡淡地道:“你去吧。”

    方歌吟呆了半晌,再不说话,“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飞落舟中,宋雪宜忽自襟里拿出一册旧帙,扔向方歌吟,方歌吟一手接过,对不明所以,宋雪宜淡静地道:“这是我综合各家之长,研得攻守快慢四式,这四招乃天下武学之精华,舍此莫属……你要好好研究……”

    这时已近冬天,江气甚寒,有一层淡淡冒起的雾气,宋雪宜说完,掌力一催,舟子划水而去,隐于雾中。

    宋雪宜待舟子不见后,又呆了半晌,直至侍女在她耳边说话,她才如梦初醒:“追不到啦?”

    “追不到了。”

    “哦。”宋雪宜长长呼了一口气。太阳已没入云层,变化千万,远处河岸芦苇一片白。

    □□□

    这时他正在茫茫江上,一个人,一把剑,他的心情正如他的处境。

    □□□

    他一人踊踊前行,不觉已到了嵩阳观一带。

    方歌吟忽然想起嵩阳观有著名的汉柏,大数百围,是汉代之物;嵩阳观在中岳太室南麓,一砖一木,都甚有古意。

    他虽想观赏这罕见的古迹,更重要的是,他想在嵩阳观中寻得长空帮的踪迹。

    他进入嵩阳观时,日影西斜,他据这几日山下所见的道人谓:观中香客近日曾发生格斗,他心想可能与长空帮有关,所以便飘然赶去。

    汉柏古意苍茫,但古木苍苍中,却犹吐新绿,生机盎然。

    树下有两个人,在静静地下棋,一人是眉需皆白的老者。一是书生打扮,文士气态的青年人。

    树旁还有两人,一个中年妇人,大眸子,常禁不住要笑,用手去掩住嘴巴,可以想见年轻时风姿定必很美;另一人似位商贾,眉清目秀,可惜大腹便便,实在太胖了一些。

    方歌吟他没注意,走过去向那对奕棋的人拱手道:“打扰一下。”

    那老者抬目道:“啥事?”

    那年轻书生却定力非常之高,居然连头也不抬起来一下。

    方歌吟恭谨地道:“敢问老丈,前几天这里是不是发生格斗事件?”

    老者愣然道:“是呀。”

    方歌吟问:“那些打斗的人,都还在不在左近?”

    老者双眉一瑾:“前几天这里来了几个公子哥儿,调戏良家妇女,这里是长空帮的地盘,所以惊动了几个行侠仗义的人,打将起来,……至于他们去那里么?老身不知……公子又问来什么?”

    方歌吟想要实说。心知说与老者听,对方也不了解,只好作罢,随便道:“没什么……问问罢了!”

    老者奇道:“莫非小扮是要找长空帮的人?”

    方歌吟点点头,忽听那中年女子笑道:“公子认识那晚在观里打斗的“无情公子”严浪羽?”

    方歌吟一震道:“是他……”

    那女子侧首问:“公子舆他相熟?”

    方歌吟叹道:“岂止相熟,曾经……”本来想接下去说“还大打一场”,不过觉得说来也无用,所以止住不说。

    那女子与老者对望一眼,心里所思都是一样:这小子和无情公子是一路的,那老者忽然抚发道:“白云长长长长长飘。”

    方歌吟一呆,看那老者脸上闪过一片青煞,显然已动怒,女子微笑望自己,显然是要自己对那一句奇怪的句子,方歌吟嗫嚅道:“老丈……我……我不懂你意思?”

    那老者徐徐站起,又问了一句奇异的话:“你过的是什么桥?放的是什么纸鸢?”

    方歌吟还是答不出。那老者突然一反手,闪电般扣压他左手脉门。

    这下快如电光火石,方歌吟现今武功高强,非昔可比,但这花甲老人,出手诡异,快得无以复加,方歌吟这才醒觉,老者已拿住他的脉门。

    方歌吟用力一甩,但老者指如钢箍,方歌吟已感半身麻痹,情急生智,猛想起东海劫余门有一招反手奇招,当下转肘沈腕,猛吸丹田,竟然全手一反,似全无骨骼一般一下子摔落了老者的压制,翻手反而搭上了老者的脉门。

    老者心里一凛,大呼道:“果是东海劫余岛的。”语音中五指弹出,射向方歌吟脉门,方歌吟见老者五指如钢钓,其指力非同小可,立刻松手,手背仍被老者指风扫中一下,立郎痛入心肺,几手骨为之摧裂,方歌吟又惊又佩,即跳开抱拳道:“敢问前辈是淮南鹰爪王的什么人?”

    那老者冷哼一声,手下却绝不容情,“唰唰唰唰”又是四爪,一面道:“什么什么人?老子就是鹰爪王!”

    方歌吟大惊,知是误会,正想解释,但对方攻势太强,他不得不全神应付,也来不及分心说话。

    原来大名鼎鼎佣爪王雷锋殁去之后,淮南一系,即以北宗鹰爪王曹极为正宗,此人禀性刚烈,嫉恶如仇,后被长空帮收录,成为长空帮五大旗主之一,也是长空帮得力人物之一。

    既然是曹极?便断无可能是歹人,自己使出东海敢余岛的武功,反使他以为自己是严苍茫的人,显然曹极是冲东海翅余岛的人来的……

    曹极一爪一爪的攻下去,方歌吟一口气几喘不过来,曹极心里却大为愤然,原来他自恃极高,前鹰爪王雷锋之后,无一人能仗一双手闯荡江湖,都打铸铁手或钢爪,唯曹极以一双手,会生生拘断七名淮南门高手夹攻下的铜手,淮南门中,一时无人不服。

    可是今日这青年,仗鳖奇的步法,和繁杂的掌法,与他走了三十几个回合,全无败象,心中不禁大气,每喝一声,攻出一爪,方歌吟一直在闪避,可是他全身的衣袂和发丝,都往后紧飞。

    这是因为曹极所出的爪风,实在太凌厉了,方歌吟知不能敌,竭力大呼道:“老丈……你再不停手,我要……拔剑了!”

    曹极怒笑道:“拔奶的剑哩!难道我还需要你相让不成?”话一说完,上抓脸门,中抓胸膛,爪风厉啸,又刮得方歌吟几乎一口气都喘不过来,只听曹极骂道:“抓裂你这无耻淫贼败类!”

    方歌吟心里暗暗叫苦,莫不是被人认作前几日欺侮良家妇女的歹人才好。这时两爪已至,方歌吟已背贴汉柏,不能再退。猛忆起在恨天教船上,宋雪宜最后所授的应付方法,不退反进,猛然蹲低,用“霹雳堂”拳功中的“雷公轰”,一拳就捶在老叟右脚足踝上,这一下反击得极其巧妙,曹极眼看得手,方歌吟已死路一条,忽然眼前一空,方歌跨已不见,脚下却猛受一击。

    他“哗呀”一声叫起来,一手抓住痛脚,另一苹脚却绝不含糊,一脚就踹了出去,直踢方歌吟心窝。

    这一下方歌吟眼看避不过去,猛闪过自己在船上说过的硬拚应斗方式,在曹极脚已抬起,尚未凌空踢出之前,已抱住了他。这一下,曹极可惨极,他一足吃痛,拿在手里,另一足踢出,方歌吟这一抱一撞,“蓬砰”一声,把曹极撞跌在地,方歌吟十分歉意,正待说话,忽然身边起了两道急劲之风,只听那女子叱道:“照打!”

    方歌吟侧首一看,如是两柄极闪亮的柳叶刀,这下闪避无及,忙用剑鞘挡拨,“当当”撞开二刀,方歌吟大呼道:“可是“满天刀”叶三娘?”

    那女人笑道:“也是你索命娘娘。”她虽放出飞刀,但事先绝不与曹极二人群殴方歌吟,放刀之间,也先知照,方歌吟以为她比较讲理,正待开口,叶三娘手一扬,又打出三把飞刀,品字形飞来。

    “浦天刀”叶三娘也是长空帮五大旗主之一,一身武功,不如曹极,但暗器飞刀,在江湖却是大大有名,无人不惧的,两河绿林大盗一听叶飞刀,真是吓得抱头鼠窜,可见叶三娘之威。

    这三刀飞出,方歌吟猛扒地一伏,险险避过,就在他未跃起之际,叶三娘已赶至,铮铮抽出两把淡青色、明镜一般的柳叶长刀,霍霍斩了下去,出手比曹极还毒。

    这下方歌吟真无可再逃,只好拔剑。

    金虹陡亮,长剑穿过双刀,指在叶三娘的咽喉上!

    叶三娘颇佳,她只觉喉咙有一点痒痒,她甚至无法低下头去看,那剑光何等灿亮。

    所以她也无法斩下那两刀。

    就在这时,突然“嗤、嗤”两声,“叮”地又一声,金虹剑被撞得一偏,几离手飞去,另一急打方歌吟小肮,方歌吟猛想起宋雪宜所授天下武学中,也有“长空神指”的一些皮毛,他因亲观长空神指的威力,故格外用心学习,便双指一挟,挟住那事物,定眼一看,原来是棋子而已,圆木中一个圆框,上书“车”字?但震得双指发酸不已。

    打出棋子的是那青年文士,另一枚“炮”的棋子,撞歪金虹剑,仍弹飞数尺,嵌打入树中,其手劲之强,可想而知。

    叶三娘立刻跳避,青年文士也大为惊讶,道:“哦,你也会神指?”说徐徐起立,却旁若无人,方歌吟知又有一番恶斗,忽听一人哈哈笑道:“牧三弟不要妄动,这位兄台执的是金虹剑,适才恐怕是一场误会。”

    方歌吟掉头看去,只见那眉清目秀的胖子商贾:呵呵笑说,十分可亲,方歌吟恍然大悟,原来那手劲极强的青年书生,便是“长空帮”五大号令天下的旗主中武功排行第二的“雷霆手”牧阳春,而那笑容可掬的胖子即是“长空帮”中,武功仅在桑书云之下的“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

    据说此人,双手双剪,而且轻功高到骇人听闻,而且为人相当随和,唯在大节上却点滴不让,方歌吟知道都是“长空帮”中的英雄好汉,当下收剑指地,长揖躬身道.“晚辈天羽派方歌吟,不知是长空帮四位旗主大哥,冒然出手,多有得罪,承蒙相让,感愧无容,尚请四位恕罪。”

    梅醒非“咯咯”笑道:“方少掌门快莫如此,奶是一派掌门,与敝帮帮主同等份位,是在下等莽撞才是,少掌门快勿客气。”

    叶三娘“咕咕”笑道:“想你必是那个……那个救小娥妹子的少侠了……早知是你,才不会误打一场……你剑法好得很呀多”

    方歌吟见四人毫无忸怩作状,或摆前辈架子,也未记仇,心里对长空帮更是景仰,听叶三娘口气,如是桑小娥曾向她提到自己,当下心里甜甜,一时也不知如何说是好。

    曾极仍抚住脚踝叫道:“你那一拳,倒似不轻,却像“伏地虎”那一类武功┅┅你……你究竟是何门何派,怎么功夫如此之杂,当年宋掌门人的剑法,我曹某人是服得五体投地肘,可是也不似你这般繁杂呀?”

    方歌吟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笑笑:“在下……刚才所使的,确实是“伏虎门”武功……至于从何学来,实一言难尽……”

    梅醒非等人都是老江湖了,见方歌吟言有期艾,如是另有苦衷,当下不再追问此事。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6
梅醒非笑道:“方少掌门是想见咱们帮主么?”

    方歌吟心里是想再见桑书云的风采,但觉得自己也无名目,当下道:“不,随便走走罢了,桑帮主日理万机,还是不宜打扰他老人家的好……”

    叶三娘睐了他一眼,笑道:“方少侠想不想见小娥姑娘?”

    方歌吟不禁脸上一热,登时不知如何作答:“嗯,这……”

    叶三娘惋借地道:“可惜这几天小姐要上少室山找少林派的人算帐,并不在太室……”

    方歌吟一听,心里不知怎的,好生失望,叶三娘眼尖,早看得出来,梅醒非笑道:“方少侠最好请稍候,帮主一会儿便到。”

    方歌吟口里道:“不必了,不要烦扰桑帮主……”忽听“喀喇”一声巨响,那嵩阳观的后门,碎裂千片,两道人影,飞了进来,只听一豪放而粗暴的声音道:“桑书云呢?叫他出来!”

    两道人影“砰”地跌落院中,那声音却不是这两人发出来的,因为这两人扑倒前,早已气绝。那青年书生变了脸色,叱道:“谁敢杀我帮中人?”话未说完,手指一弹,一枚棋子已“嗤”地射了出去!

    来人白袍大袖,猛见棋子来势如此急陡,也似一怔,突然间伸出一枚手指。

    棋子划破空中急啸,急打而出?正好撞在那人凸出的中指上。

    “破”地一响,棋子粉碎。

    粉碎的千百片,反射牧阳春。

    牧阳春大喝一声,猛抓起棋盘,一扬一档,棋子碎片都打在棋盘上。

    但就在牧阳春用棋盘往前一遮之际,那白袍人便似急箭一般冲了过去,“砰”

    地一掌,拍在棋盘。

    那一掌打在棋盘上,牧阳春运返八步,“碰”倒撞在汉柏上,那汉柏极其坚韧,屹立不倒,“雷霆手”牧阳春被反弹上来,正好迎上白袍人的第二掌!

    白袍人第一掌,是要震飞牧阳春的反击能力,第二掌,准备是要牧阳春的命。

    就在这时,叶三娘一声:“看打!”

    “嗖嗖”二声,两把飞刀,闪电般拧到。

    白袍人本来一掌已拍了出去,也不知怎地,一反手间,那掌上无名、尾二指、以及食、中二指,已挟住了两把飞刀。

    白袍人一回过身来,方歌吟与梅醒非都不禁“啊”了一声,梅醒非心道:原来是这魔头来了,无怪乎连牧三弟都不是对手。方歌吟心里也想:原来是他!

    原来这人不是谁,正是“三正四奇”中“四奇”里的严苍茫。

    梅醒非述上去笑道:“严岛主!请停手,有话好说。”

    严苍茫本来脚踏子午,一手挟刀,当下徐徐站起,全身舒松,笑道:“对,正是有话好说,还奶飞刀。”

    严苍茫语音不变,平平说下去,众人一呆,不知他说什么“有话好说,还奶飞刀”,就在此时,突然刀光两闪,飞刀已射到叶三娘眼前。

    原来严苍茫为人心胸极狭,叶三娘射他飞刀,他非反击不可,心里地想多剪除一名长空帮高手,少一份对抗的实力,所以骤然投出两刀。

    叶三娘要闪躲已迟,勉力一偏,“刷”一刀劈脸闪过,一绍发丝被斩落,竟是刀过后声音才起,而另一柄刀,已当心射到。

    在这刹那间,金虹斗现,“叮”一声,星花四射,飞刀“夺”地钉入汉柏之中。

    严苍茫脸色一变,别过头去,看见了方歌吟,冷笑道:“好哇,天羽派的人成了长空帮的护院了。”

    梅醒非见严苍茫在自己有礼停战后居然出手歹毒,笑容一敛,又听严苍茫此语,情知乃挑拨长空帮与天羽派的情谊,要是心高气傲的宋自雪,定不干休,梅醒非脸色一寒,道:“严岛主……”

    正想质问严苍茫因何滥杀那两名长空帮门人时,严苍茫对一句打断,道:“你们掳我儿子,是何居心?以为长空帮就可以托大,随便劫人,赶快交还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梅醒非勉强笑道:“严先生言重,令郎聪明才智,皆一时之选,但品格行为,有失调度,三天之前,令郎在此?作了一件丧风败德的事儿……”

    梅醒非明是骂严浪羽不道德之行为,暗底里是骂严苍茫没有家教,严苍茫素来多疑,那有不知,当下怒道:“我儿子作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凭东海劫余岛三千人,还承不起这担子么?”

    “话不是这样讲,”梅醒非皮笑肉不笑,“咱们长空帮五万子弟,却没有一个奸淫狗盗之辈,如此害群之马,是人人得而诛之,并非谁担得起的问题……”

    这句话“杀”下去,大快人心,方歌吟最是看严苍茫不顺眼,当下故意大声“哈”地一笑。

    严苍茫脸色一沉,隐呈铁青,一片煞气,道:“奶叫什么名字?”

    梅醒非知道此人脸色转青,就要翻脸,昂然道:“在下梅醒非,长空帮玺下黄旗堂堂主。”

    严苍茫冷冷地道:“你既是长空帮千第三号人物。我杀了你,也不是杀无名小卒”突然动手,却不是向梅醒非,而是倒飞向方歌吟,人未反身,一杖劈下。

    这下乍然剧变,方歌吟不及招架,就在此时,梅醒非也如流星,闪电般弹出,别看他身裁肥胖,快起来轻如白鹭,严苍茫一杖向方歌吟当头击下,只离三寸,“咯当”一声,一把银剪,挟住铁杖。

    严苍茫猛回身,梅醒非顿觉右臂重若千钧,左手一展,又是一柄金剪,“喀当”

    一声,星花四溅,劈住铁拐。

    方歌吟只见眼前金芒两炸,梅醒非左右两手,两柄铰剪,劈挟铁拐,双方僵立不动。

    但在片刻间,一阵“喇喇喇”,梅醒非的身形忽然矮了一截,然后又矮了一截。

    原来梅醒非双足都深深嵌入土中,直没足踝,严苍茫一手铁杖,固若磐石,梅醒非双剪却滋咯不已,而且略有抖动,发出令人牙酸的磨擦声音。

    这时梅醒非额顶大汗淋漓,严苍茫神色不变,但头顶冒出白烟,这时他心中正想:这人只不过区区一名长空帮旗主,居然武功如此高深,如不杀他,日后必是大患,当下加重压力,要把他毙之于当堂。

    曾极、叶三娘、牧阳春三人都看出梅醒非渐已不支,纷纷拔出武器,想呼啸而上,杀了严苍茫,便在此时,青衫一闪,“嘶嘶”两声,两道指风,斜削而至。

    这两道指风一到,两人立分,梅醒非运返八步,要不是曹极一把扶佳,必一跤坐倒,严苍茫只不过身形往后一挫,杖已支地,稳若泰山。

    曾极扶。悍醒非,其势依然不止,又退出三步,牧阳春挥臂一栏,他指劲如此之强,臂力更巨,三人又退了一步,才全卸去那股无形的大力。

    这时场中多了一位优雅的青衫人,微笑道:“严兄何必动那末大的火气?”

    此人正是长空帮帮主,长空神指桑书云。

    严苍茫目光收缩,冷冷地道:“桑帮主,恭喜你已练成内助发指,“膛臂挡车”

    神功!”

    桑书云微微一惊,心里极是后悔自己大意,使出“长空神指”中的以内息发指的功力,反叫严苍茫看破了自己武功的进境。唯外表毫不动声色,抱拳笑道:“严兄见笑了。”然后又向方歌吟招呼一声:“方少侠好。”方歌吟真是受宠若驾,桑书云处处以一派掌门之礼待他,丝毫不以长辈自居,令他感激得无复言表。

    严苍茫把铁梢往地上一拄,大剌剌地道:“而今岗山之战,尚有三月,桑帮主因何把犬子擒制,恐有失江湖道义!”

    桑书云微笑道:“严兄误会。”说目光望向梅醒非,梅醒非稽首道:“严公子前几跟踪桑小姐来到此处,出言轻薄,小姐大怒,要我们逐之,牧旗主好意劝告严公子,严公子不听,大打出手,严公子受轻伤逃离……”

    严苍茫怒道:“胡说,你们定必群殴……”

    梅醒非也不理他,继续道:“后来严公子犹在此地,徘徊不去,见一民女,竟起色念,将之强暴,事后竟起杀心,恰巧教叶旗主撞见,打了起来,后来曹旗主也赶至,两人合力制伏了严公子,听候帮主发落这等登徒子、无耻人!”

    严苍茫一面骂下去,梅醒非迳自说下去,不理会他,严苍茫也自觉无趣,住口不骂,又听梅醒非对叶、曹以二战一的事直认不讳,反而没有咒骂的藉口,要知东海劫余岛岛主向来是护短出名,他又想起一事,即刻破口大骂道:“根本无此事工你们编造事体,来陷害我儿,以为劫余岛好惹的么!”语下大有威胁之意。

    梅醒非微微一笑,桑书云颔了颔首,梅醒非一扬手,两名长空帮黄衫汉子,架一个浚豪的青年,自门外走进来,只听他惨然呼道:“爹!”

    严苍茫听得心中大痛,又恨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不争气。居然当这些人之面,一副求饶的样子,心想先发制人,故此怒道:“你们这样虐待我儿,是何居心?”

    梅醒非又挥挥手,叶三娘也扶出一人,只见这女子相当美丽,庄稼打扮,发髻凌乱,一双眼睛却哭得又红又肿,一面行近,一面还抽搐不已,望向严浪羽,似对之十分畏惧,严苍茫心知不妙,犹逞强问道:“这又是干什么?”

    叶三娘拍拍那姑娘肩膀,向严苍茫冷笑道:“问你的宝只儿子去呀!”

    严苍茫忽然踏前一步,只一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越过丈外,到了严浪羽身前,一巴括了过去,“啪”地一声,严浪羽白暂的脸颊上现出了五条红影,严浪羽骇道:“爹你……”似不相信严苍茫竟会括他。

    严苍茫怒叱道:“畜牲!你干出什么事情来了!”一把向严浪羽肩头抓去,似要逼他说话,桑书云劝道:“严兄有话好说。”

    突然之间,严苍茫一反手,“啦!”地击中一名黄衫汉,那黄衫汉一呆,撞跌而出,把另一名黄衣人也撞跌地上,两人摔到地上,都口喷鲜血,眼见都难活命了,只听严苍茫哈哈一笑道:“对了,有话好说,何必制住我儿!”

    严浪羽这才明白他父亲的用意,当下又有了一种狂妄、得意的笑容。

    桑书云变色道:“你这……”

    严苍茫脸有得色:“哎,桑帮主难道未曾看见,我已教训了这畜牲么?”

    叶三娘厉声道:“良家女子贞操,岂是让奶一巴掌就了事的!”

    严苍茫咭咭怪笑道:“我儿子要玩,天下女子,他那个玩不起,要来这穷巷僻壤,做这些勾当,这其中必有冤曲,我要回去再审……”

    曹极怒极:“这里是长空帮的地盘,有事长空帮作得了主!”

    严苍茫“哈”地一声怪笑道:“我呢?我是劫余岛的人,长空帮管到东海的地盘去么?”

    牧阳春最是年少气盛:“我不管你如何说,总之这女子名节、那两人性命,都要你赔上!”

    梅醒非见严苍茫狂妄自大,也心里有气:“我们好意擒住令公子,还礼待他,就是等严岛主来主持公道,要是严岛主不公道,长空帮可要讨同公道了!”

    梅醒非的话下得极重,严苍茫瑚仍然笑嘻嘻:“公道么?公道也要讲实力的。”

    方歌吟听得热血沸腾,眼见严氏父子这等行为,早已按捺不住,任侠之情陡生,豪气大作,怒道:“你们父子这般无耻,怎当得上武林前辈。这桩事情,可是有人证的,你们如此卑鄙,也不怕天下人之口……”

    严苍茫几会被人如此骂过,一看又是方歌吟,心中怒极,外表依然笑嘻嘻地:“人证么?怎么她从未说过话?”

    突然一闪,穿过梅醒非,突过牧阳春,一扬袖,大风卷出,震开叶三娘,一杖向那惊骇中的女子“人中穴”击下,边还笑道:“说话呀!”

    这下方歌吟早有防备,“铮”地一声,金虹又现,斩向严苍茫。

    严苍茫心下一凛,猛见金虹乍现,比他想像中要快得多,急忙缩手,心中忖道:“怎么数月不见,这小子出手又高了许多?匆忙间望过去,只见方歌吟人在剑芒之中,眩目看不清楚,意兴飞越,就如当日宋自雪初出江湖一般。严苍茫心里又是一栗。

    严苍茫打量归打量,心里已认定要杀人灭口,上盘丝毫不动,下盘已踹出一脚,踢向那女子,方歌吟怎料得到严苍茫出手如此诡异,发觉时已大迟,眼见那一脚就要正中,可怜那民家女子又如何受得住“四奇之一”严苍茫的一脚!

    便在此时,忽然青影一闪,一抬足,“啪啪”二声,两脚交踢在一起,两人神色不变,唯桑书云已挡在那女子身前。

    严苍茫情知桑书云拦住,杀人已无望,心知乃肇因于方歌吟从中作梗,心里对他恨绝。

    桑书云定定地道:“严兄,你在武林中重若泰斗,若杀手无缚鸡之力者灭口,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严苍茫想一想,心里也憾然,仍冷冷地说:“我从不在别人威胁下谈话,你们人多势众,我严苍茫可是不怕的。”心里则是想到,自己纵冲得出去,孩子难免也落在别人手里,投鼠忌器,所以先要对方把局势缓了再说。

    桑书云沉吟了一下,心想严苍茫毕竟是一方宗主,不致言而无信,而且无情公子被擒,对他脸上大不光采,所以点头道:“好。我们到古刹去谈。”

    梅醒非踏前一步,因不放心,想出言相劝,桑书云一摆手道:“我自会晓得。”

    随即向方歌吟笑道:“方少掌门,这事就一道走走,可好?”

    桑书云一直待方歌吟是一方掌门之礼,方歌吟心里感激,又担心桑书云安危,自无不去之理。

    桑书云向严苍茫笑道:“我们一道谈谈,令公子若无聊,方少掌门识博功高,也可以聊聊。”

    要知桑书云亦自恃艺高胆大,不怕严苍茫耍什么花样,何况嵩山已在长空帮控制之下,严苍茫即觉人多众杂,一张脸拉下来,桑书云便准备与他私下作谈,唯严浪羽也定必一道,动起手来,自己吃点亏,但有方歌吟在,则无后顾之忧,何况方歌吟并非长空帮中人,日后江湖流言说自己以众欺寡,他也可作个证明,加上方歌吟是天羽派掌门,名正言顺,应该跟去。

    严苍茫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桑书云微微一笑,引身向前行去,表示自己用意磊落,决无歹意。

    方歌吟则跟在严苍茫父子身后,一直冷冷监视。

    这时已是秋末,嵩山降雪,大地一片茫茫。

    桑书云青衫的背门就露在他眼前,只要他陡然出袭,说不定他一掌就可以了结这劲敌的性命,然后再解决掉方歌吟的性命。……

    严苍茫根睛凝视桑书云的背门,慢慢吸了一口气,渐渐把力量运集在右手掌上。正在此时,桑书云条然回身一笑道:“令郎步伐怎地杂乱了起来?”

    严浪羽脸上一红,他是凝注他父亲正要出手,心里大为兴奋,不觉脚步稍乱,却不料桑书云知道。

    严苍茫脸不改色:“桑帮主的耳力,打猎不必带狗去。”

    桑书云一笑,好似没听出他言词中所含讽刺之意,返身继续前行。

    四个人于是在苍茫大地中,皑皑白雪上,踊踊地向嵩山古刹石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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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嵩山是为五岳之一,最为萧杀。因其地居中州,古代封称,尊为中岳。

    嵩山峰峦秀拔,西峰名为少室,高十六里,周三十里,相倚相望,其间相距约十七公里。

    少室有闻名天下的少林寺。我国技击中名震武林的少林派,即此发祥,有达摩面壁处,汉三百阙诸胜。

    嵩山岩壑,千态万状,山中颇多古刹,有嵩山古塔,在山之西麓,十五层,北魏时建,为国内现存砖塔中之最古者。

    嵩山古塔属废刹,甚少游人,桑书云等却往该处走去,在大地茫茫风雪中,这几人不知何所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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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层石塔斑剥、古旧,然已在望,方歌吟深吸一口寒气,看那孤寂的石搭,不知建塔的人何在?千百年来,石塔有何观?天地有何变?

    严苍茫渐渐走慢,桑书云马上警觉,郎问:“怎么了?”

    严苍茫忽低咳一声,说:“桑帮主。”

    桑书云微微一笑:“严兄请说。”

    严苍茫沉声道:“帮主带我们来此处,有什么要说,此处无人,可以说了。”

    这几句话,等于把出来到无人处谈判的事,都往桑书云一个人身上推,桑书云亦不以为件,微微一笑:“严兄,实不相瞒,两次约见,皆有要事商议。”

    严苍茫见桑书霎说的严肃,又似并不是冲自己儿子所犯的罪行来的,当下暗喜,也凝肃地道:“却是为了什么?”

    桑书云叹了一口气道:“上次在洛水江中,我正要把话说出,却遇上恨天教的事情……”

    严苍茫脸色忽变:“血河车的事么?”

    桑书云点了点头,严苍茫向方歌吟瞄了瞄,那:“外人在,方便么?”

    桑书云肃然道:“他是天羽掌门,一方之宗,当然应该参与此事,宋老弟英年早逝,我们要扶植他后人才是,怎可有所遮瞒!”

    这话义正辞严,严苍茫冷哼一声,又急于知道桑书云的讯息,于是道:“也罢。

    桑兄可探出了什么消息有关血河车的?

    严苍茫急欲得知血河车的事,所以把桑书云唤作“兄”,桑书云心里晓得,也不揭破:“我也没有血河车的下落!”

    严苍茫一听,好生失望,“哦”了一声,双肩垂了下来,桑书云接道:“不过据我探知,血河车上的人,已经不是“武林狐子”任狂。”

    严苍茫一听,兴趣又来,双肩又再耸起,方歌吟听得血河车上的人,知道跟自己父仇有关,也凝神倾听,桑书云见方歌吟如此专注,心忖这少年虽忠厚真诚,但也难免对血河车有野心,当下微笑道:“近日在河北一带,我帮白旗堂主辛深巷的部下,曾与一批武林高手截得血河车,后来无一人能活,辛深巷赶去时,还有一位子弟身受重伤,说出血河车上有两人,绝对不是任狂,就死了……”

    严苍茫“哼”了一声道:“要是任狂,出手那有人还说得出话来!只不过车上的人是谁……”

    “这我也不知道,”桑书云道:“血河车上却不是任狂,那么又是谁?任狂去了那里?血河车上的武功,这两人得了没有?这些疑团,都没办法得到解释,而最近武林中又有两大怪事……”

    严苍茫道:“什么怪事?”

    桑书云道:“武林中出现了一批极其厉害,神出鬼没的杀手,自从血河派大弑杀戮各门各派……”

    桑书云背负双手,在漫苯风雪中悠然长叹:“辟如嵩山这一脉,就尽丧于“血踪万里”卫悲同手之后,衡山、括苍,也先后遭灭派之祸……但血河派被灭后,武林中一时相安无事,直至最近,腔恫、黄山、恒山又告遭殃……”

    严苍茫凝声道:“这我也有听说过。近日我劫余岛人,也受到狙击……”忽想劫余岛子弟被杀,乃属家丑,当下也止住不说了。

    桑书云叹道:“不瞒严兄,我长空帮中人,最近也遭到神秘的折损……最可怕的是,敌人无影无踪,无迹可导……而就在三天前,天目一脉,又告全歼。”

    严苍茫神色一变,失声道:“连天目也……”

    桑书云点点头道:“天目山一脉自“淫神”顾同林死后,“铁臂人”门大伦左丧门棒、右判官笔,饮誉江湖,绝非点苍先人可比拟……可是他也遭了毒手,杀人者扎手,可见一斑。”

    严苍茫沉默良久,“嘘”了一声,怪笑道:“多谢桑帮主提醒,只不过劫余岛,并非三脚猫之徒,对方要来毁,那是自寻死路。”

    桑书云抚须笑道:“严兄子弟武助高强,这点当无问题,只是还有第二件大事……”

    严苍茫冷笑道:“不知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

    话未说完,桑书云郎截道:““幽冥血奴”又现江湖。”

    严苍茫见桑书云又道,本想以内力继续说话,把他声音压下去的,猛听“幽冥血奴”三个字,一时脸白如雪,半声作不得响。

    这是方歌吟首次见严苍茫吓住。而桑书云也脸有忧色,继续道:“而且据我探得,“幽冥血奴”就是萧萧天!”

    “萧萧天!”严苍茫白发飞扬,袍袖卷起,厉声道:““幽冥血奴”萧萧天!”

    “是。”桑书云脸色十分忧伤:“三十年前,萧萧天这人本是白道中名侠,但他父亲萧易人因受大侠萧秋水之挫败,给予无穷的仇恨心理,以及残酷的训练,使他人心大变,下手狠辣,事事疑毒,最后加入血河派,简直杀人不眨眼,虽曾败于萧秋水之手,都念在亲情,并未杀之……”

    严苍茫喃喃地道:““幽冥血奴”……他……他不是……已被雪峰、天象、大风三人打落笔架峰……而且……”

    桑书云叹道:“而且雪峰神尼还把他一剑穿胸,大风、天象各全力劈中其一掌……可是,他们下得崖来,萧萧天的尸首却不见了……”

    严苍茫用舌头舔了舔口唇,道:“那末他还活了?”

    桑书云不答,仰望风雪:“有人见过他,不过已经死了……”桑书云的语音中竟有说不出的悲伤,“……为了探知“幽冥血奴”是不是萧萧天这个消息……”

    桑书云笑容有说不出的悲涩:“……我们已经牺牲掉不少好手了……”

    在战场中,一场战役,一个军情,甚至一点线索,都要花出牺牲和代价,而且有时是极大极惨痛的牺牲和代价。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点桑书云当然晓得,可惜他不能不悲励。

    三十五年前,他的第一匹神风骏马被人暗器误杀时,他泪湿长衫;三十五年后的今天,他确能做到喜怒不动于色,但仍戚戚于心的。

    三十年前……风雪也有那么大的,那时候,“长空帮”,还只是一个构想……那时候……宋自选还是一个初出道的校韩头……

    而今他的弟子方歌吟都那么大了!

    严苍茫已恢复了镇定,道:“你告诉我这事,有什么意思?”

    桑书云郎道:“血河车复现江湖,与“幽冥血奴”萧萧天复出武林,其间是不是有些关系?”

    严苍茫默然,眼睛却瞪得老大。四野一片苍茫,黑夜与寒雪,相映得一片苍落。

    远处几株枯树,枯树几枝枯极,

    人生如树。

    曾蓬勃过的、青绿过的,有一天会被严冬雪封死。

    然而只要未被冻死,仍有复苏的一天。

    像萧萧天这等凶残的人,是复苏,还是死而复生?

    大地的寒寂里,软雪无声地飘飞,而白雪的地平线外,黑漆一片,隐隐有些回声,似是呻吟,又似是呼啸?

    方歌吟只觉毛骨悚然,没有再细想下去。

    那石塔已越来越近,在大雪封镇下,更加古意苍宏,像一个寂落的巨人,已那大地无声中站了很久,站立了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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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到了石塔前,严苍茫和桑书云不约而同,仰首望了望塔顶,塔高十五层,直耸入黑漆漆的天穹,苍山无声。

    寂。

    严苍茫又低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桑帮主这次约我来,就为告诉我这个?”

    桑书云微笑摇首,淡淡地把眼神投向严苍茫:“严兄。”

    严苍茫也感觉到桑书云必有要事要说:“什么事?请说。”

    桑书云轻呼了一口气,道:“今天我约严兄来,为的是武林福利。”

    严苍茫“嘿,嘿”皮笑肉不笑地道;“却不知桑兄谈的是什么武林福利?有没有在下的福利?或是劫余岛的福利?”

    桑书云淡淡一笑,也不与之计较唇舌之辩,“现下江湖动荡不安,武林危机四伏,依我看,严兄才智武功,俱是领导人才,何不尽全力,以挽狂澜于既倒?”

    严苍茫想了一会,打哈哈道:“桑兄禅机,我听不懂,桑帮主直说好了。”

    桑书云正色道:“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桑书云脸色严正,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派出劫余岛所有实力,与长空帮的兵力合并,一齐全力与奸党周旋到底,似当年齐心合力歼血河派一般,摒息此乱。”

    严苍茫本来一直打哈哈,听到后来,忽然静了,笑容仍僵在脸上。这时方歌吟、严浪羽皆屏息以待,雪花无声,漫天飘落。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7
又隔了半晌,雪花都盖上四人衣土、头上、脸上,忽然严苍茫哈哈大笑起来,震得眉须上白白的雪花齐迸裂激扬,严苍茫兀自怪笑不已。

    桑书云变色道:“严兄,很好笑么?”

    严苍茫一面笑一面说,眼睛却是不与桑书云眼神相对,“哈哈哈哈……桑兄当我……劫余岛都是小孩子么……哈哈……”

    桑书云脸色不变,尤淡淡地凝注严苍茫,方歌吟已气得几要拔剑而起。

    桑书云在等严苍茫说下去。严苍茫果然说了下去:“桑兄无非是想并吞敝岛┅┅哈哈哈哈……桑帮主贵为天下第一大帮,这对劫余岛有兴趣,野心未免太……太那个了吧……哈哈哈……”

    桑书云待他说完,也不动气,平静地道:“要是严兄觉得不放心,只要合并,敝帮弟子,就由严兄号令也成……不过,用兵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扫荡群魔,造福天下,八字而已。”

    严苍茫一愕。桑书云用语真诚,任谁都看得出来。严苍茫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光芒,骤然一盛,后又渐去,冷笑道:“桑帮主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据悉近日桑帮主已与雪山派联手,自然得到神尼的默许……大漠派也与长空帮结盟……哈哈哈……贵帮子弟,不服我号令,我得之又何用?……我可没有车占风和桑帮主一般的深谊高情呀!”

    大漠仙掌车占风与长空神指桑书云的交情深挚,是江湖土、武林中人所皆知的。

    桑书云微微一笑:“武林多事,生灵涂炭,劫余岛能袖手旁观么?”

    严苍茫眼睛谜成一条线,发出锐利的光芒:“不但袖手旁观,就算隔岸观火,又有何不可?”

    桑书云亦没料想到严苍茫如此恬不知羞,当下轻咳一声道:“严岛主既如此说,便没什么可谈的了……不过严岛主既不插手中原局势,至少也该管教儿子,不让他作出伤天害理的事来呀……”

    严苍茫冷笑切道:“哦,生意谈不成,桑帮主要反脸了么?”

    桑书霎冷笑道:“这桩事情,本就要谈,严兄不必避重就轻……我要严公子所给予天下的,是“公道”二字而已。”

    严苍茫怪笑道:“公道!”随而又猖狂地哈哈大笑道:“公道也要讲实力的。”

    桑书云涵养再好,也不禁有怒意,冷笑道:“实力么?这点长空帮还担得起!”

    严苍茫脸色变了变,道:“桑帮主是等不及中秋之约,现在就手痒了?”

    桑书云淡淡笑道:“那就要看严岛主的意思了。”

    严苍茫冷冷地道:“只要桑帮主不追究我孩子的事,咱们还是好好的……”

    桑书云截道:“这点办不到。”

    严苍茫脸若寒霜:“哦?那要怎样才办得到?”

    桑书云正色道:“就算岛主加盟,也一样办不到。必要是阵前斩子,方能服天下人之心,这点严岛主想必听说过。”

    严苍茫目中发出尖锐的怒芒:“你要斩子,你斩好了……为了一个不关轻重的民女,伤了长空帮和劫余岛的和气,值得么?”

    桑书云斩钉截铁地道:“值得。”

    两人不再言语。

    风狂吼,雪呼啸。

    天地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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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书云的青衫、严苍茫的白袍,都沾满了雪珠。

    方歌吟忽然打了一个冷顿,觉得寒意盛,不及杀气浓。

    就在此时,严苍茫身上的雪块裂了。

    因为严苍茫动了。

    这一动宛若排山倒海,严苍茫一扬手,狂风大作,雪花都向方歌吟处卷来。

    雪花之所以向方歌吟狂涌而至,只有一个原因:严苍茫在未战桑书云之前,欲求先杀方歌吟,以绝后顾之忧!

    这下方歌吟猝不及防,突然之间,青影一闪,雪花又变得向严苍茫那边狂卷而出。

    出掌的人是桑书云。

    两股狂台激荡在一起,忽然已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棕。

    雪花继绩飞飘。

    突然轰隆一声,严苍茫、桑书云遥对的中间,雪地上猛冲起一股狂岚,雪柱冲出半天高,才“哗啦”一声落下来,打得四人一身都是。

    原来两人掌力,并未对消,而是潜入地下,再冲激上来,威势无匹。

    这等掌力,方歌吟连听都未曾听过。

    只听桑书云哈哈笑道:“严兄掌力精进了。”

    严苍茫也道:“端的是好内力!”

    两人哈哈声中,语音不变,身形忽错。

    看来严苍茫是要抢到方歌吟那边去,桑书云却执意拦,两人交换了几招,方歌吟卸连看也没看清。

    两人忽又回到原位,好像没事一般。

    这时两人的话才说完,雪地上却多了整百个凌错的脚印。

    这一战之剧,由此可见一斑。

    桑书云、严苍茫一时没有说话,呼息的白气越来越浓,而且越急,显然两人都在调息之中。

    桑书云忽“哈哈”一笑道;“严兄要打架,找我便是,何必累及旁人?”

    严苍茫心下一凛;桑书云的内力竟如此之高,恢复得如此之快,当下也不甘示弱,长吸一口气道:“桑帮主不是说过,方少掌门不是外人吗?”

    桑书云脸色一沉,道:“如果严岛主硬要殃及旁人,那也怪不得我找别的人了。”

    桑书云这一句,倒使严苍茫心下一凛,竟笑不出来:桑书云之意显然是,如果严苍茫门先杀方歌吟,桑书云则也擒杀严浪羽。

    严浪羽一听,加上寒冻,全身竟格格抖起来。方歌吟缓缓摘下金虹剑,低声向桑书娄道:“桑帮主,请不要顾虑我,我……”

    桑书云道:“我不是顾虑你,而是要“公道”,江湖上的“公道”。”

    “公道”二字,听得方歌吟全身一震。只觉大雪飘飞?天地无声,只有这两个字最明显,只有这两个字最震耳欲耸。

    严苍茫咳了一声道:“好,那我只找你。”

    桑书云也正色道:“好,那我也不找别人。”

    严苍茫道:“昔日我们大战数日,才出自已的绝学,如此太费事了,而今还是……”

    桑书云手指陡然发白,脸色也若寒霜一片:“我们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严苍茫附掌笑道:“如此甚好。”笑声骤然中竭,身子歪了一半,桑书云知他要用劫余岛绝学,当下聚神以待。

    就在这时,严苍茫的身形忽然一矮,形状十分古怪。

    桑书娄的身形却忽然一长。

    桑书云长身之际,严苍茫突如其来的,往一个不可能的方向横出三步。

    这三步一走出:桑书云就脸色更白,冲天而起,轻飘如雪花,掠到了严苍茫的头顶,严苍茫脸色也变了,就地一滚,滚出丈远。

    两人身法变幻,始终未曾出手一招。

    然后严苍茫突然贴地一伏:竟平飞掠过雪地,拐杖横扫桑书云双腿。

    桑书云再次冲天而起,严苍茫忽然头一抬,身形本是贴地平飞,居然马上转成往上直冲,杖头撞击桑书云“跳环穴”。

    桑书云也不知怎地,忽然变成头下脚上,双手已闪电般扣住闭杖。

    就在这时,登地一声,杖尖凸出一把尖刀。

    方歌吟万未料到严苍茫这等大宗师,居然也出这种棉中吐刀的卑劣技俩。

    桑书云马上松手,严苍茫的“拐刀”就“嗤”地刺出,“忽”地划破了桑书云青衫前襟。

    桑书云立郎倒退,桑书云退得越快,那明晃晃的尖刀也追得越快。

    眼看桑书云背后就要撞上一棵枯树,突然之间,桑书云就跌倒下去。

    桑书云骤然扑倒,“嗤”地一罄,拐刀刺入树身,同时间之刹那,桑书云双腿已踢中拐杖。

    拐杖“呼”地飞起,由于刀入树中,故与拐头“崩”地折断,飞得了老半天高,夜穹雪花乱飘。

    严苍茫拐杖被踢飞,人却半步未退,桑书云尚在地上,严苍茫双袖如铁板一般冷硬,劈头劈脸打了下去。

    桑书云突然之间,如游鱼一般,顺树干起立,就在这刹那间,“轰”地一响,雪花激荡,冲脸乱飞,原来是严苍茫双袖不中,打在地上,激起冲天雪片。

    雪花漫天而罩,就在同时,桑书云五指一屈,五缕指风,已藉雪花狂吼和遮掩中疾刺了出去。

    五缕指风雪花到时,严苍茫才发觉,已经迟了,他突然左身一萎,向前一顷,“嗤嗤嗤嗤嗤”,五缕指风,尽射入严苍茫左半身子,如中朽木。

    同时间,那震飞半空的拐杖“嗖”地掉落,直插入雪地之中,只剩一尺柄把。

    严苍茫向后疾退,一手伸后,显然是要夺同拐杖。

    他快,桑书云更快,他轻功本就比严苍茫高,而且适才严苍茫以“腐尸功”硬接他五指,恢复不易,所以桑书云占得先手,先落在严苍茫后面,拐杖前面。

    严苍茫手一捞到,桑书云闪电出手,切向严苍茫脉门。

    这下几乎是等于严苍茫把手送上去受桑书云攻击一般,简直是十拿九稳,却未料到严苍茫把手一反,居然在一个人手臀完全不可能的情形下,翻转三百六十度,倒扣住桑书云脉门。

    东海劫余岛哟反手奇招,异诡无匹。

    桑书云手腿一旦被扣,如对方二发力,自己定必遭殃,当下中指“的”地一弹,弹向严苍茫倒拿他的手腕之脉门。

    长空神指非同小可,打在脉门上,只有死路一条,严苍茫晓是松手得快,脉门也被拂中一下,全身一麻,同时间,他的腿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艘踢了出去。

    这一下,桑书云吃了一惊,长身飞退!

    严苍茫一手抓祝恨杖,猛攻一招,“呼”地一声,脱手旋出,打横旋扫桑书云。

    桑书云见拐杖横空呼啸,来势太急,大喝一声,脸色全白,长空七指弹了出去!

    那拐杖陡地一跳,“呼”地不知飞往雪地何处去。

    但严苍茫大吼一声,双手一抱,用力一撼,竟拔起那棵枯树,连旋数下,“哗啦”一声,把整棵树飞撞向桑昼云!

    桑书云连发十四指,漫空丝丝之声大作,指风竟洞穿树鞍,但树身太大,旋力太猛,横撞之势,依然未歇。

    长空神指原是十分费力,桑书云连发数指,知不能挡,立刻身退。

    他退,树身仍然旋撞。

    桑书云退得更急,也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恰好退入了石塔门内。

    那树“砰”地撞在石塔门墙上,因太长而闯不进去,却“蓬”地一声,石塔尘土飞扬,砖石飞落,树倒墙毁,幸好这石塔乃以上好红砖砌成,只有门墙被掷得破剥,石塔屹立未毁!

    只听“嗖”地一声,严苍茫已在树墙纷飞中,又急又快,由窗口掠入石塔。

    里面又发生剧烈的打斗之声。

    桑书云与严苍茫两人交手,此起彼落,鹰飞虎扑,真是迅若急雷,快若闪电,方歌吟看得一口气吊在半空,拿自己在宋雪宜所学得,一一参照。竟近痴狂,而严浪羽武功早已不及方歌吟,几乎目不瑕给,也看不清楚。

    这一场比斗,乃当今之世,两大高手奇人之拼斗,方歌吟因为关心,急窜去看分明,认然大雪飘飞声中,又陡起一道急风。

    方歌吟知道又是严浪羽搞鬼,心中恨极,猛一个跟斗,头下脚上时,一招“惊天动地”就倒刺了出。

    严浪羽本想暗算方歌吟,以雪前耻,却不料方歌吟行如此险招,不禁一呆,他毕竟也是年轻一般高手中的高手,一出手,稍避其锋锐,五指急上,以东海劫余岛的“琵琶手”,扣住金虹剑身,就要顺剑攻入。

    但此时的方歌吟,岂同昔之吴下阿蒙,突然一反手,反剑出手,一招“倒挂金帘”,削了出去。

    这下正正反反,而且运用了劫余门的“反手奇招”,严浪羽松手后退得快,但剑光一闪,一苹尾指已被削断,痛入心肺,吃痛狂吼道:“你用……用的是反手┅┅”

    方歌吟剑身一长,严浪羽吓得又倒退四五步,掩住手指,雪花不断飘落,飘到他手上,鲜艳夺目:“奶会……东海劫余门的武功?┅你……?”

    方歌吟觉得前恶尽雪,心里十分高兴,哈哈一笑,道:“奶以后就叫“断指老厶”好了。”

    说身形一踪,直入塔中,只见塔内两大高手,又闹到另一个高峰。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7
石塔古刹内的恶斗,两人愈演愈恶,动手愈慢,两人相估许久,挪移腾展,认准情势,才出手一招,一招不中,即刻收势自保。

    于是两人久久才发出一招,一招既发,天惊地动。

    方歌吟想走入石塔,但在门外感觉那股迫人的内家罡气,几乎无法步入,呼息为之一窒。

    突然间,情势又变,严苍茫竟似一苹刺猥般蜷伏地上,不断对桑书云下盘发出恶毒的攻击。

    严苍茫奇功百出,变诡莫已,但桑书云一直以长空神指,镇定以对。

    而今严苍茫力攻下盘,桑书云唯有长身而起,一面发指,煞是好看。

    但是古刹面积不大,而且与二层相隔,桑书云的轻功,便绝难施展,严苍茫的攻势,却越来越盛,桑书云几乎足不能沾地。

    就在批时,桑书云不但脸全白,连头手也白得透明,隐现青筋,双手齐发,漫天丝丝之声,破入空气,犹如裂帛,桑书云竟发出七七四十九指。

    严苍茫骤然掠起,直扑桑书云,双爪抓出。

    桑书云不怕。

    指风必比爪尖先到。

    突然间,严苍茫的双臂,竟长了三尺以上。

    刹那间,爪易掌,掌比指风先至。

    桑书云脸色陡青,猛吸一口气,准备硬受两掌,指势一变,指风反削严苍茫双臂。

    严苍茫若要打中他,双手也得废了。

    桑书云深知“腐尸功”只能继续在身上,而不能练到臂上。

    而且像严苍茫这样的宗主,断不曾笨到为了打自己两掌,而断了一双手,永远不能动武。

    可惜他料错了。

    “碎”,“碎”旦两声急响,严苍茫双掌拍在桑书云胸膛上。

    桑书霎大喝一声,翻退了出去,指风急打而至。

    严苍茫要缩同双手,已然迟了,四十八道指风,各二十四道,打在小臂关节处,“呼呼”两声,双臂折断,飞出,另一道指风,打向严苍茫咽喉,严苍茫一偏,指风打入胸骨。

    严苍茫一声惨嚎,夹方歌吟急叫:“桑帮主慌”严浪羽惨叫:“爹!”

    方歌吟扶起桑书云,只见他脸若紫金,喘气说了一句:“……他……伤……比我重……”“咯”地吐了一口血,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边的严苍茫双手齐折,血狂涌而出,他双手仍挥动不已,砾砾而笑,十分恐怖。只听他狂笑向严浪羽道:“快……取我壤中……“还魂丹”……”

    桑书云忽然眼皮一翻,道:“不对!”长身坐起,连功打坐,只见胸前焦黑一片,严苍茫的掌劲,竟是有毒的,桑书云疾道:“请你替我护法……我把掌劲与毒伤迫……逼出再说……”

    大凡高手受内伤,如果严重,必须要以己身内力,通出肺俯经脉之伤,可是在运功之际,必需要有人护法,因在运气自疗时,要先解散全身气脉,方能流畅自如,驱出瘀结,但此时也等于全不设防,功力全消,常人杀之,亦无法抵御。

    桑书云把生死筱关的护法任务,交给方歌吟,方歌吟心气大豪,昔有语“会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何况身率七万之众的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桑书云,以命相托,方歌吟“唰”地抽出长剑,宛若一湖秋水,横剑拦在桑书云身前。

    桑书云那边,也确有苦衷,他身受两掌重击,加上毒气延身,若不加压止,纵不死亡,也一半功力尽废,而且他眼见严苍茫狂妄如此,定必有诈,若不尽快恢复,恐怕今日就要葬身此处。

    所以他当机立断,即刻运功自疗,他自信所受之伤,不如严苍茫断臂、断臂不能复坐,严苍茫少了双臂,就算逞强,方歌吟他制得他住。

    可是他这是没有料到一些事。

    严苍茫即刻吞服一颗黑色药丸,也盘膝垂目,默不作声,严浪羽狠毒与充满敌意的眼神,不住盯向方歌吟。

    方歌吟不怕严浪羽。

    他自信可以随手击败这个淫无行的浪子。

    但是他突然间,不敢置信于自己的眼睛。

    严苍茫血肉模糊的断臂中、竟“突”出一件小东西来!

    什么东西?

    那东西已在慢慢的滋长、胀大。

    那“东西”竟是手臂!

    如同婴孩白嫩的手臂。

    严浪羽阴毒又狠妄地笑,好似在说:“你瞧吧,死期就要到了。”

    如果方歌吟武林经验移丰,下手够狠辣,他现在就一定会先击毙严浪羽,再杀了憩息中的严苍茫。

    可惜他不知,而且也不忍为。

    所以严苍茫如同幼儿般的手臂,渐渐已成型,如同大人的手臂一模一样了。

    桑书云是看见,他是想动手,但苦不能动。

    也不能说话,一开口,真气就散,不死也终身残废。

    所以他也只有眼睁睁看严苍茫恢复了原状。

    严苍茫现在的手臂,已跟他原来肌肉贺起的粗臂,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白暂一些,像从未晒过阳光一般而已。

    方歌吟到现在还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见。

    天下竟有这种事!

    天下竟有这种药物、这种功力!

    然后“噫呵”一声,严苍茫徐徐睁开了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呵欠。

    然后他笑道:“桑书云,你现在是不是服了我了?”

    桑书云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无法回答。

    严苍茫当然看得出来。“奶以为我会那么笨,用我双手,换你两掌?”严苍茫仰天大笑出震得大门倒塌后飘迫来的雪花都倒飞出去,可见功力已全复原:“换你一条命,我也不牺牲我双掌。”

    方歌吟心中忐忑,但他挡在严苍茫身前,毫不退让,严苍茫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样:“你有没有听说过劫余岛的“还魂丹”?——……蜥蜴、壁虎、老鼠等动物,断尾可以重生……东海劫余门,断臂方可重生……”

    方歌吟只觉毛骨悚然,猛想起在洛水舟上,他剑断四人之臂,那黑衣劲装人拾起自己手臂,全无痛楚的表现,他现在才恍然大悟。

    严苍茫得意异常,润步大笑:“桑书云,今日你死得可以冥目了罢!”

    严苍范情知桑书云武功高强,胜之不易,在中秋之战上,是极辣手的敌人,不如先行冒险除之,故用奇计,果然使桑书云上当,便欲杀之,以绝后患。

    严苍茫捞起拐杖,跟前两步,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汰!你再走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严苍茫怔了一下,至少有十年,十年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十年前这样对他说话的人,是“神鹰帮”帮主纪晓山,那时纪晓山,才廿五岁,外号“神鹰扑虎”,是廿三岁时便灭了“拔牙虎”赫英赢得来的名号,正是年少得志,也正因为他年少得志,所以才敢这样说话。

    所以“神鹰帮”帮主纪晓山也只活了廿五岁。

    严苍茫笑了。

    他看见方歌吟正义凛然的样子,便很想杀了他。

    他最看不顺眼就是正义凛然的人。

    而且自淹水一役后,江湖上渐渐已有人流言,武林中后起之秀武功最高者,是方歌吟,而不是自己得意的孩子严浪羽。

    洛水舟上那一战,其实没几个人看到,一定是“长空帮”的人流传出来的。

    想到这点,严苍茫就把桑书云恨得牙痒痒的。

    江湖更有传言说天羽奇剑宋自雪又再现武林,赴中秋之约。

    严苍茫正想藉这个机会杀了方歌吟,加上桑书云一死,“四奇”只剩下自已和车占风,只要再拼杀车占风,剩下来的目标便是“三正”。

    “三正”一死,独步武林,天下非他严苍茫,又有何属?

    想到这里,严苍茫愈渐得意起来,忍不住炳哈纵声长笑。

    这时金虹忽然抖了,嗡嗡作响,金虹不住点颤;方歌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严苍茫大笑中给他轻蔑的感觉,因而怒极。

    就算死,也要一拼。

    方歌吟因自己手抖,而更愤怒,因为他不想严苍茫以为他在害怕。

    严苍茫果然以为他在恐惧:“你逃吧,你逃吧,你只要跪下来,叩三个响头,就可以逃了,也许……也许我放过你。”

    严苍茫说完又想放声大笑,忽然听到方歌吟冷冷静静,白牙缝里挤出的三个字:“我不逃!”

    严苍茫奇道:“你敢跟我打?”

    方歌吟不答话,把剑一栏,守在桑书云身前。

    严苍茫起先干笑几声,骤然又爆炸似的大笑起来:“你……你要保护他?”

    突然间,严苍茫已到了方歌吟身前,一掌拍出。

    一道狂澜,直卷方歌吟。

    方歌吟自洛水长空帮船上,吃过严苍茫一掌“隔山打牛”之暗亏后,早已提高警觉,他本来就十分聪明,猛见严苍茫扑至,不可闪避,但严苍茫狂澜拍出,如避,则桑书云死,方歌吟大叫一声,寸步不移,一剑迎严苍茫手心刺出。

    这一剑变自“指天一剑”,天羽奇剑剑招奇诡,但真正高绝,是在随心所欲的变化,严苍茫若要打方歌吟一掌,一苹手就得废了,而且在掌力未至前手掌先废,严苍茫冷哼一声,一反手,手掌转向方歌吟小肮拍工出去。

    这是劫余岛的反手奇招,骤然反手,了无痕迹,但方歌吟他一反手,仍然剑削严苍茫的手掌。

    严苍茫大奇,右掌急收,左拐陡然迎头盖下!

    方歌吟放剑一栏,“叮”地一声,星花四溅,金虹剑一弯,却并不折,但方歌吟只觉一股大力压下,势所无已,方歌吟顿感支持不住,心念一转,连起“九弧震日”神功,反震出去。

    一震、再震、三震,严苍茫初不觉如何,但忽觉自己功力渐渐消散,四震之后,自己发予杖身之劲全失,到了五震,内力反涌向自己,严苍茫大吃一惊,忙运劲相抗。

    到了第六震,严苍茫猛忆起昔年于黄山一役,自己与宋自雪比招,兵器相交时,忽给对方以九震振跌,便是名闻江湖的“九弧震日”奇招,当下大惊,用力一扯,方歌吟毕竟功力不高,力扯之下,往前一冲,震力一散,严苍茫已扯出拐杖,呼呼呼舞了三个杖花,人却已连退三步!

    这下严苍茫呆住了。

    这个会被他在船上一掌击得重伤,半年前还不是自己孩子对手的小子,居然接得下自己三招,而且还几乎让自己吃了大亏。

    桑书云运功打坐,一双眼睛,却是开,看到此种情形,心里也大喜,想开口叫“好”,但内息内逆流,差点倒冲入少阳穴,猛凝神运息,稳住气血之翻涌。

    严苍茫柱杖,脱口忽然“哈、哈、哈!”地干笑了三声,甚是难听。

    方歌吟见自己竟然能应付名列天下“三正四奇”之一严苍茫交手而不败,心中意气大豪,眉扬目厉,毫不退缩。

    严苍茫冷笑道:“原来你武功不错,那适才我断臂之际,不杀过来?”他原以为方歌吟就算仗剑杀来,也非自己一双腿之敌;何况还有儿子在旁,但而今交手数招,知道方歌吟并非那末好应付的,当下大奇。

    方歌吟道:“我是不屑趁人之危!”

    严苍茫一呆:“哈!炳!”干笑了两声,眯眼睛,像豹子一般沉静了一会,道:“你既未下杀手,我也不杀你。”

    方歌吟正诚地道:“只要前辈不动桑帮主,晚辈也不敢冒犯前辈……”

    严苍茫怪笑打断道:“你梦想!我不杀你,但我擒住你后,要好好整你……”

    方歌吟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方歌吟不知道,这严苍茫虽心胸极狭,寡恩无情,不过对于稍有恩予他的人,也会念几分情义,不过他武功高,权势大、无友朋、气量窄,别人想稍恩予他,也难如登天,而今他受伤,见方歌吟并无乘己之危,反觉是第一大怪事,对方歌吟杀心已不那末浓重。

    严苍茫冷笑道:“你武功好,但要比我,还是差远,我十招便取你性命。”

    方歌吟横剑当胸道:“你要取就来取罢。”眉宇一扬,了无所惧。

    严苍茫怪笑如夜枭,身形平平掠起,一枚横扫出去。

    方歌吟长剑一架,正是“长天一剑”。

    “兵”这次严苍茫运功于臂,方歌吟被震出五步。

    严苍茫欺身而上,又一杖迎头盖向方歌吟!

    方歌吟一个大仰身,剑自咽喉处平伸疾刺,正是天羽甘四式中的“仰天长啸”。

    严苍茫冷笑道:“来得好!”拐杖一翻,连消带打,杖头撞向方歌吟“钻心穴”,一面喝道:“第三招了!”

    天羽廿四剑中,每招都是以攻代守的,这种剑法对高手来说,是十分有劲的,方歌吟已算是高手,但遇上严苍茫此等一流高手,实在十分冒险。

    方歌吟一招“开天辟地”,反斩刺了过去。

    “开天辟地”共两剑,方歌吟把它变作攻一剑,守一剑。

    严苍茫冷笑一声,猛然蹲低,杖如闪电,横扫方歌吟的下盘,心里却暗暗吃惊,怎地三个月不见,这小子武功竟进步如此神速。

    而且他心里暗急,依他所料,桑书云功力淳厚绵厉,很快就能运行一大周天,迫出掌毒,加入战团,那可不得了。

    方歌吟冲天而起,严苍茫杖势一卷,仍然追打方歌吟双足。

    方歌吟忽头上脚下,调转头一招“顶天立地”,反刺严苍茫头顶“百会穴”。

    “百会穴”是死穴,也是重穴,血脉根本不能自作封闭,也不能移转,严苍茫突然一转。

    这一转,转了一百八十度。

    方歌吟那一剑,变得是刺向严苍茫后颈。

    严苍茫一侧首,张口一咬,竟咬住金虹剑。

    严苍茫这招,十分怪异,因他看出方歌吟也是十分难缠的对手,只求速战速决。

    所以又使出东海劫余岛的奇门怪功。

    严苍茫猛喝一声:“第六招!”

    拐杖同打,不偏不倚,打向方歌吟在半空的“肩府穴”。

    方歌吟这次避无可避,心念一动,既不想弃剑,也不能捱杖,忽然一曲剑身,猛地一放,“呼”地一声,剑柄成“怒屈金虹”状,飞打向严苍茫面门。

    这下运用之绝,使用之奇、施用之妙,突无可匹比,离得既近,而且意想不到,连严苍茫都无法应对,但他毕竟是一代宗师,武助诡秘,应变迅疾,猛运功于口,用力一吐,“呼”地一声,竟把金虹剑吐出丈远。

    方歌吟也“啸”地一声,凭空飞追金虹剑,抄在手中。

    严苍茫吐剑得快,但剑柄仍险险打中严苍茫鼻梁,而且他攻了六招,反被方歌吟攻了一招,几呼挂彩,真是险极。

    这下严苍茫可大不光采,下手再不容情,忽然一脚踢出。

    这一脚未踢出前,严苍茫本离方歌吟有丈远,但一脚端出时,已到了方歌吟脸门。

    方歌吟一招“开道斩蛇”,就斩了下去。

    严苍茫的脚竟比蛇还灵,“嗖”地缩了回去,另一苹脚又忽地踢出。

    这一下变招极快,天羽奇剑中,无一招可应对,便在这时,方歌吟猛想起华山派中有一招叫“鹞子翻身”的,他立刻翻了出去。

    这一翻,严苍茫的脚等于落空。

    严苍茫不禁“哦”了一声,他的手掌,也闪电般迎方歌吟降落处拍下。

    方歌吟一出剑,亮如昼日,灿眼耀目,便是“旭日初现”。

    严苍茫怒吼一声,竟出手扼住剑身。

    旭芒顿灭!

    严苍茫一反手,顺势而下,五指箕张,直抓方歌吟心窝。

    这一下,方歌吟无论怎样,都躲不过去。

    就在这时,方歌吟握剑的右手,忽然变肘,反撞中严苍茫内臂,严苍茫手一沉,抓了个空,“嘶”地一声,撕下方歌吟一片衣襟。

    方歌吟迅速退去,冷冷地道:“第十招了。”

    严苍茫却脸色大变,嘎声道:“你……你……你这反手奇招,从何学来刊”

    ※※※

    严苍茫自认所创绝招,天下无可匹比。

    他却不知道宋雪宜的好奇心最强,因为劫余岛以诡奇出名,她更化下心血,去偷偷窥视严苍茫练武,然后悉心苦学。

    宋雪宜学武重一通百窍,她坚信原理一懂,其他必迎刃而解,方歌吟因会与严浪羽交手过,对东海劫余的武功,于是也特别留心。

    他学到的虽是劫余门的皮毛,但如今用在劫余岛的一代大宗师身上,即令严苍茫大为动容。

    严苍茫又道:“你……又何从学得华山武功?”

    方歌吟淡淡一笑道:“我师母教的。”

    严苍茫一愕,他根本搞不清楚什么“师父”、“师母”的,以为又是天羽奇剑宋自雪一脉武功,心道好险,幸亏宋自雪死了,要不然以他武功,而宋自雪又爱兼修劫余岛等技,恐怕是自己一大克星呢。

    当下阴笑道:“你能避得过我十招,当今之世,已算高手之列。不过……我们再来一百招看看!”

    以严苍茫身为武林前辈,既说十招之内,必打杀方歌吟,而今十招既迅,竟仍穷追猛打,可说十分卑鄙,但严苍茫我行我素,向不管这些,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可以为所欲为,大叱一声,挥杖又打。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7
两人过招,快如闪电,转眼又十招。

    方歌吟满头大汗,严苍茫猛喝一声:“开!”

    “砰”地一声,方歌吟被撞开三尺,脸色如纸,苍白一片。

    严苍茫冷笑一声,居然不追击方歌吟,一反手,杖击桑书云“天灵盖”。

    眼见桑书云这下就要命丧当堂,忽然剑一长,一道金亮,拦住闭杖。

    “当”又一声,星火四溅,严苍茫已运了九成功力,简直等于用来对付同样“三正四奇”同辈人物一般的力道,打砸下去,方歌吟功力那及得上,连返七步,血气翻腾。

    严苍茫也不追杀,仍旧一杖拍了下去。

    他知道桑书云是方歌吟的弱点。

    而严苍茫本来要杀的也是桑书云。

    他杀桑书云,方歌吟却要救桑书云。

    果然长剑一横,方歌吟又拦剑一架。

    严苍茫心中一喜,心忖:小子找死。

    当下运足十成功力,一杖击下。

    “空”一声巨响,方歌吟震飞七尺,咯了一口鲜血。

    严苍茫大笑道:“看你还能不能再挡!”

    “呼”又一杖轮下,看来比前面三杖更大力!

    方歌吟大叫一声,硬冲向桑书云,挡在身前,四平大马,用剑一架!

    “崩”地一声,严苍茫这次有意震死力歌吟,用了十二成真力。

    这一下,方歌吟只觉眼前金蝇乱飞,耳边嗡嗡作响,血气上冲,下盘浮荡,终于一跌坐倒。

    严苍茫一挥杖,打掉方歌吟手中剑,金虹“塌”然射飞,“夺”地斜插在墙角中。

    严浪羽一个箭步跳过来,一指戮向方歌吟“玉枕穴”,这下乃是致命死招。

    严苍茫却用杖一拨,轻轻一带,把严浪羽卷出丈外,另一苹手却毫不稍停,连封方歌吟身上三处穴道。

    方歌吟本待爬起,穴道被封,只“咕咚”一声,顿倒于地。

    严苍茫得意至极,哈哈大笑道:“小子,服我未?”

    方歌吟人虽没半点气力,但仍可开口说话,瞪目傲然道:“你名列天下七大高手之中,对我仍用了廿四招,能以桑帮主性命威胁我,无能无能,叫我如何服奶。”

    严苍茫怒道:“肉在砧板上,还要嘴硬!”

    方歌吟傲然掉头不理。

    只听严浪羽嚷道:“爹,怎不杀了他?”

    严苍茫因方歌吟放过机会,并未乘他之危,本不想杀他,但见方歌吟武功如此厉害。又不服自己,更维护桑书云,留约有祸患,沉吟一会,忽有意念,决定一生,便铺天卷地一般的怪笑起来,掩盖了外面雪花怒吼狂飘之声。

    严苍茫狠狠地盯方歌吟,却阴阴地笑道:“嘿嘿,我不杀你,我不杀你……”

    忽然自怀中,掏出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来,金漆渡边,红绒底托,有三个圆形的心孔,其中一个凹进去的弧孔,是空的,另外两个,盛两颗火红色的丹药。

    严苍茫嘻嘻笑道:“这颗吃了,会增强你现在的功力十倍……”

    双指一柑,扳开方歌吟牙龈,另一手双指一弹,人红色朱丸已弹入市歌吟喉间,方歌吟又喜又怒,更加不解,既进益十倍以上的功力,严苍茫为何又要强迫自己吃下呢?

    只听严苍茫嘿嘿笑道:“增强你十倍功力,千真万确,我对你算是有恩了。不过这丹药既然吞下,那你只有百日性命,怨不得人,而且天下之间,绝无解药,你认命吧。廿五天后,随时发作,可能致死,且绝无药可救。……这是丹药杀你,与我无关!”

    这时朱丹已沾液即融,严苍茫边说边双指运力、方歌吟牙龈一酸,沫液更多,瞬即融化了丹药,吞入喉中,一听严苍茫如此说,如晴天霹雳就算穴道没被封,也呆在当堂。

    有谁知道自己仅有百日可活的滋味?

    死定必然的,但还是要活下去,只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死期。

    所以人只知活,不知死。

    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那是怕死。

    一个人若不是太蠢,或太无观念,那么他既有自杀的勇气,便不可能没有活下去的胆量。

    一个人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当你知道你将很快的就活不下去呢?

    方歌吟脑子里轰轰然,什么都没法子想,乱得一团糟,乱得他很软弱,令他忍不住想卷伏起来,像在日月乡小的时候一般,找妈妈哭诉。

    严苍茫看见方歌吟这样子,知道方歌吟已崩溃了。

    他挥手拂开了他的穴道。

    他觉得方歌吟对他已无碍。

    他很得意,自已用这种方法击毁了这个倔强不屈的青年之意志。

    他深深坚信,杀害一个人,不如摧毁他的意志。

    而且要澈底地摧毁。

    方歌吟没有死,他本来敢搏命,但他现在穴道已解,部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而且天下之间,绝无解摇”

    “……你只有百日性命……”

    严苍茫又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他得意极了。

    这丹药原来叫做“百日十龙丸”

    本来这药只有“十龙丸”三字,系严苍茫卅年前就已手精研,二十年前开始尽全岛子弟之力,搜掘奇药精品,十年前印创制炼丹,再历五年煎熬而得,普天之上,只有三颗。

    严苍茫本就是不世之材卑精通天文、药学、物理、科学、力学与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炼丹亦是严苍茫所长,举天之下,鲜少有人如此博学,但此人既护短、心胸窄,又藏私,劫余岛门人于是不旺盛。

    就在严苍茫正欲吞服这三颗每枚可增十年功力的神丹,便和在内力上举世无匹之时,东海毁余岛之首席大弟子“阴阳手”冠叶,偷盗一颗,服之逃逸。

    严苍茫勃然大怒,将手下八名弟子,尽皆杀之,再千里追杀,但冠叶跟随严苍茫近三十年,尽得真传,且功力陡增,又狡诈善遁,杀之不易。

    就此追了百日,冠叶忽然痉疟暴毙。

    严苍茫大是疑惑,解剖尸体,才知“十龙丸”服之确可增十倍奇功,但其副作用之厉毒,也在百日时发作,且天下无药可救。

    严苍茫反而要庆幸大弟子偷其神丹,代其惨死,他再厉再接,要研得一种新药,能增进功力而无毒性,只不过尽皆一败涂地,严苍茫眼见中秋之战将至,也只有望余下两颗丹药兴叹而已。

    而今他迫方歌吟服下此丹,见他必活不长,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本他不想杀方歌吟,可也不想他活下去:反正这剩下两枚丹药弃之可惜,不如逼他服下,但方歌吟一旦服下,他心中也不知怎地,觉得不要……

    就在这时,只听自己的爱儿急切嚷道:“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又生?”严苍茫哈哈大笑道,“他死定了!”

    严浪羽可不是这样想,“爹!这小子武功已不弱,再给他陡进十倍功力,近血河车夺战事频,岂不对爹之大计不利!”

    这句话,哄地一声,冲击得严苍茫一醒;尤其“血河车”三字,更加怵耳惊心。

    ……是的,这小子武功已如此之高,又增强十倍功力,至少已可与自己相搏七十招,在武林中,已不止于高手,简直是一流高手之列了。……

    ……而自己近日放弃“十龙丸”之妄想,“十龙丸”已成了“百日十龙丸”了,自己所图,便是“血河车”上的成功!……

    ……若这小子不死,岂不碍手碍脚。……

    这时只见方歌吟愕愕地站起来,严苍茫生平只求爱恶行事,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一掌就向方歌吟“天灵盖”力拍下去!

    这一下,用的是十成功力,打的是死穴。

    方歌吟心里仍是在盘旋两句话:

    你只有百日性命可活。

    此药天下无可解。

    (方歌吟方歌吟,你要死了,你快要死了。)

    眼看严苍茫那一掌就要击中方歌吟之“天灵盖”,手掌离命中目标还有一尺左右,狂澜已卷起方歌吟的发巾,正在此时,突然一苹手指,急弹严苍茫脉门。

    严苍茫一见势头不对,急忙缩手,那一指弹空,“嗤”地一声,竟隔空把丈外石墙射出一个窟窿。

    严苍茫猛同头,桑书云徐徐站起。

    严苍茫知道要杀桑书云,已然无望。

    桑书云脸上再也没有那恬静的微笑,他脸色煞白,青筋隐露,谁都知道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手。

    严苍茫眯眼睛,发出歹毒的厉芒,忽然道:“桑帮主既然醒来,我等亦无需盘桓,就此告辞。”

    桑书云没有答话,只把透白而修长的左手,平放胸前,姆指微屈,严苍茫知道桑书云又要发出“长空神指”,当下不敢恋战,一拉严浪羽手臂,掠出刹门,在雪地上狂奔,转眼不见。

    这时方歌吟还愕在那一里,桑书云苦笑一下,哇地吐了一口血,几乎扑倒。

    桑书云这一吐血,方歌吟倒醒了过来,扶桑书云道:“桑帮主,你怎么了?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桑书云勉力笑了笑,扶墙站起,心忖:这孩子心地倒好,此时此刻,还关住别人安危。

    原来桑书云眼见方歌吟拼命维护自己,而被震伤,心中大急,又目见方歌吟被迫服“百日龙丸”,更是激怒,原本运功已大致无碍,只需些少时间调息,桑书云眼见严苍茫要下杀手,也顾不得如许之多,连起一口真气,力冲血脉气穴,强自起身,发出“长空神指”,惊退严苍茫。

    但这一下强自运力,加上“长空神指”对内力十分耗损,一时不及调息,虽然掌毒全愈,仍惊震血气,吐了一口鲜血,四肢仍运不上力。

    然而严苍茫却以为桑书云已全然恢复,以一战一,他要胜桑书云,已是极难,加上方歌吟本就远胜严浪羽,而今又增强十倍助力,对自己所下之毒手又必痛恨入骨,此地更是长空帮地盘,桑书云既然含恨,必不惜一切动用全帮出手,严苍茫转念之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即刻逃逸,却不知其时桑书云乃强撑一口气,方歌吟他迷悯未觉,严苍茫反而失去这一除去劲敌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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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书云叹了一声道:“你舍命护我,我很是感激……而今你中的是“百日十龙丸……我,我已活了半百,真愿意代你去死……”

    方歌吟听得心头一震,热泪夺眶而出,道:“桑伯伯快莫如此说,桑伯伯乃一帮之主,天下不知真有多少英雄豪杰,待桑伯伯栽培……晚辈能代桑伯伯死,死亦无憾……”

    方歌吟猛想起宋自雪的“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自己自己真是无憾么?

    桑书云叹道:“你为救我,方才如此……你本可不必这样。”

    方歌吟道:“再来一次,我仍这样。”声音虽低,但却坚决无比。

    桑书云已闯荡江湖数十年,原有一股热诚,但亦被这武林险恶磨得锋芒收敛,听得这句,也热血激荡,跌足道:“可惜……可惜天不假年,否则,长空帮下一代帮主之位,非你莫属……”

    方歌吟心生感激,简直是知遇之恩,“噗”地跪下,低泣不语。

    桑书云望迸刹里封尘苍桑的佛像,发出一声长叹道:“这“百日十龙丸”┅┅唉,是当真天下无药可解么?”

    原来桑书云,也是人间英杰,严苍茫是聪明而多狐疑,没有容人之心,故无法大展鸿图,但专走奇功怪招,左道旁门;桑书云早有凌霄之志,侠客之心,又有一代宗主怀抱,以及扶助后进的胸襟。更得辛深巷的智谋,梅醒非等的善于组织,“长空帮”迅速发展成“天下第一大帮”。

    桑书云早年也研究经药,严苍茫因是自己劲敌,桑书云亦十分注意,常派人打探虚实,当然牺牲人手亦不在话下。严苍茫炼制“百日十龙丸”之事,桑书云早有所闻,正苦谋对策之际,后又得悉寇叶偷盗“百日十龙丸”一事。

    当日寇叶一旦得手,半恐被严苍茫抓住,故即刻服下,但已惊动严浪羽,不及取其余两枚,马上逃遁,劫余岛即生渲然大波,八大弟子,尽数被严苍茫或毙或废,然后离岛追逐,辛深巷当时正潜伏劫余岛,偷偷将寇叶拍开之封丸白蜡,带回交给桑书云。

    桑书云藉蜡封上所余的一点点药末,化验观察,想复制出“十龙丸”,终觉一些必须之药草原本,早已绝种,无可再制,更惊人的发现,这“十龙丸”虽是能激进内息功力,但亦含剧毒,服之者活不过百日,而且以桑书云穷尽医理,便知比无药可解。

    故桑书云早在严苍茫来寻获寇叶尸首前,便知道这“百日十龙丸”含毒的本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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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雨飞飘,风狂吼,大地茫茫,方歌吟只觉一阵又一阵的奇寒。

    桑书云忽然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风雨很大,两人走在雨地里,后面一行深深的足印,很多又被大雨淹没。雨片打在颊上,贴在肉上,凉滋滋的,很快化成水,似两行情泪?脸都湿的。

    天地茫茫,夫何所求?

    方歌吟摇首道:“不。我不要。”

    桑书云忽然停住脚步,凝视方歌吟,缓缓道:“我妻早丧,剩下一女,名叫小娥,你是见过他的;”桑书云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要,我就把她许配给你。”

    方歌吟脑中一片茫茫,眼前桑小娥的巧笑倩兮,萦系不去,但他却道:“帮主美意,在下心领,我只有百生余生,何苦令人遗恨终身?”

    若换作三个时辰之前,桑书云要将桑小娥许配给自己,方歌吟自是满怀的冰雪都化作兴高采烈,而今听来,只是雪中送炭,尽是同情和悲悯而已。

    是以方歌吟拒绝。

    桑书云凝视他,似看穿他的心事,“你是忠心守义的青年,小娥许配给你,我想她情愿的。”

    情愿?方歌吟忽然想起长定城中,桑小娥在客店窗橘的阳光初照下,玉琢般清亮,神弛般傲岸,自己只不过是替人消灾解难的小角色而已,父仇未报,亲人死尽,随波涛时起落时沉浮而已。

    桑小娥会情愿吗?

    他只有首日可活了,岂可再累人!

    岂可再害人!

    方歌吟忽然平静地道:“少室山离此不远罢?”

    桑书云一愣,但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随即道:“不远,这儿转过去,半天路程就到。”

    方歌吟道:“此刻我想到少林寺去。”

    桑书云郎道:“我与老弟一同去。”

    方歌吟黯然摇首:“我想一个人。”

    桑书云凝视了他半天,长叹一口气,白雾飘扬,桑书云拍拍方歌吟的肩膀,道:“好,你,一个人。”

    方歌吟平静地举目平视:“桑帮主,后会有期。”讲到有期二字,心里一酸,几要落泪,他自见桑书云以来,对他十分敬服,早生侍奉他老人家一生之心,谁知自己先死,反而要拒绝桑书云的美意。

    苍天无情,偏作弄人,他迎大风大雪,反身走去,怕是桑书云看出他的脆弱。

    他反身疾行,还听到桑书云孤寂而温暖的声音,只有两个字.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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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重。

    方歌吟年纪轻,虽得儒侠祝幽调教,但锐气方盛、杀气不少,自不重视佛家之一言。

    而今他脑里乱成一团:风声、雪声、金戈、铁马、喊杀、厉啸……而他此刻宁见袈裟僧衣、佛号梵唱、木鱼青灯,以及那寂寞恢宏的佛堂大殿的佛相庄严。

    所以他不知不觉的,在风雨中,踊踊独行,竟上了少室少林寺。

    名震天下的武功发祥地,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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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到少林,却先见寒梅。

    那雨白通体的雨花,沾满了枝极,却在冰坚的雨中,绽开了鲜艳的花朵。

    美丽、贞坚的花。

    方歌吟看,梅花虽美,可是他的生命,已接近冰雨了。

    他的生命也能不能做梅,在寒冰中开出了花?

    方歌吟再抬头,忽闻漫山寺钟“空空”,苍茫恢宏的少林寺,尽在眼前。

    少林寺建筑,看似没有特殊设置,但气势恢宏,纵东一座小屋,西一间小所,但摆布起来,却有一种庄穆敬诚,而且大度浩然。

    静静风雨,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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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歌吟不知少林寺中,也有梅花可赏,而且清宁安静,如诗如画。

    古寺钟声,那残雨的天井,木桶、水匀、旧槛、飞檐,方歌吟不禁呆呆出神。

    方歌吟虽未参佛,但心里都是甯静的神思,他坐下来,风雨在飘飞,他的心从紊乱中渐渐同到了宁静,桑小娥纤弱的身影、桑书云清逸的身形、严苍茫狠辣的手段……一一都遗落在背后,反而浮现的是宋雪宜的淡薄世情,还有那一番淡定的话:“……这是我综合各家之长,研得攻守快慢四式,这四招乃天下武学之精华,舍此莫属……”

    人死之前会做什么?

    方歌吟本来也没有想过。

    但他现在却很想学武;要精专天羽奇剑招法,也要博研天下各种武术,他眼前一一浮现宋雪宜授他的招法,他反而此平时更心无旁惊,更无杂念,因知时日无多,更加专心研练。

    就像一个拔了牙的人,特别想吃东西;也像一个失去自由的人,特别怀念海润天高的日子;更像一个受伤的人,特别眷恋自己健康时的身子。

    因为时日无多,方歌吟更想练武。

    他既没有去追逐那始终未获的名、或利,也没有酗酒、痛哭,或像疯子一般,拿刀杀宰个移本,他只是静静默坐,潜心练武。

    少林寺外,有家小食肆,素酒素菜,偶也有山产如樟肉、鹿肉、山兔肉、山羊肉等,是供香客在少林饮食不价之用的。

    方歌吟怀仅有的一点钱,在食肆充饥,在风雨中练武,伴他的只有几树梅花、两棵苍松、一株枯枝。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他觉得自己的元气愈来愈充沛,这其间又吸收了不少东西,到了这日,他便把宋雪宜临别时交给他的那本旧帙,翻开来,第一页:

    一个人,拿剑,当胸、平放。

    旁书:天下最佳守招。然后是四个凝炼气势的隶书“海天一线”。

    更小的字是对“海天一线”招法使用的注解。

    方歌吟看得十分凝专,再翻过一页,只见:

    一个人,发出一剑,剑势有若飞龙。

    旁书:天下最佳攻招。然后是四个龙飞凤舞的草书:“玉石俱焚”。

    方歌吟对照两招来看,只见前招守势沉稳,如海天连成一线,无瑕可袭,看得连气息也为之屏神。后招如天外飞龙,一击必杀,而且无论敌人如何闪、如何避、如何反击,这一招都形同拼命,能先击中对手。

    方歌吟看得神采飞越,再看下去,只见第三页:

    一个人,手部不见了。

    旁书:天下最佳快招,旁有四个狂草的字:“闪电惊虹”。

    这一招与上一招旁都有更小的字,以作注解。

    方歌吟初看不觉如何,甚至觉得连招都不是,但仔细一想,再留意一看,才脸色大变,原来书中的人手和剑都不见了,并非不存在,而是快得连手和剑都不见了。

    快,到了这种地步,又叫敌手如何能挡。

    再下来的一页就更有趣了:

    一个人,一把剑,却似重若万钧,但运用起来,又似举重若轻。

    旁书:天下最佳慢招。

    方歌吟几乎笑出声来,再看下去,只见四个有力沈实的篆字写:“老牛破车”

    四字。

    方歌吟初看有趣,再看神色就大变。

    这一招看来吃力、缓慢,但如此运气,如此出招,反而使敌人如同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妙旨就在于把握一“慢”字,正是武学上最艰深之:

    以慢打快,以守为攻。

    以静制动,以退为进。

    方歌吟看得心血贲动,恨不得精研一生,深究武学,再翻下去,却是封底,没有再一页了。

    这本“武学秘岌”就只有这四页,也只有这四招。

    但这四页里的四招,无疑已包涵了天下武学的最精华,包括了快慢攻守四大要诀。

    图中人虽拿的是剑,但可以是任一种兵器,方可说剑是天下兵器的精华或者抽样,故以剑,更能得心应手。剑本乃兵器之神。

    当方歌吟看到“天下最佳快招”:“闪电惊虹”之际,鞘里金虹,竟隐隐龙吟,几欲自拔射出;原来方歌吟的内力已增强十倍,又看得心神俱至,催动内息,而金虹剑又与那招式戚戚相关,所以几乎连剑都自动离销而出。

    方歌吟沈迷于这四招剑法,始练只觉酣畅淋漓,练下去只觉天下武学,萤萤大者,尽在此四招中包览无余。

    方歌吟练练,猛见月圆又缺,缺了又圆,雨下得少了,反而更清冷,寒气迫人,方歌吟猛想起:一个月又过去了。

    他只剩下两个多月的生命了。

    他忽然放弃了一切狂奔到小食肆,去猛喝酒。

    这是方歌吟第一次喝酒。

    第一次喝酒的滋味,你可还记得?

    何况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8
热辣辣的酒直灌下去,方歌吟几乎都呛了出来。

    他一直咳,用手一抹,手背竟有殷红的颜色:血。

    难道是“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已渐渐发作了,伤及他的肺腑,纂夺他的生命么?

    死是什么?

    方歌吟不知道。

    谁也没有死过,谁也不知道。

    死过的人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感觉了。

    天下的事一直在变,有悲欢离合,有喜怒哀乐,有小孩子的天真漫澜,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青年人的豪情万丈,中年人的壮怀激烈,老年人的恬静世故……还有长街的行人、深夜的萧声、赴义的情操、初恋的心跳……可是这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天下一直递变,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感觉,没有思想,这世界一切与他无关,甚至连“无关”知觉,他也没有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一个人临死前,要做什么?

    奋发、图强、不承认自己濒临死亡?

    发疯、妄为、奸杀淫掳,为了死亡就把自己活的意义都否定掉。

    不可以、不!

    “兵”地一声,方歌吟手一紧,力握的酒杯,崩破、碎裂、激溅。

    他的手却没有血。

    如果他是运力抓破,以他平常的功力而言,手掌不受伤是合理的,可是他现在是激动中失手压碎酒杯,手上却无伤痕,这点力歌吟自己都觉诧异:

    他的功力真增进那末多?

    寒冬冷,小食肆中,人却不少。

    一个人喝酒呛到那个样子,然后又把酒杯抓破,多少都引人注意一些。

    幸亏少林寺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寺校喉,一个和尚伙,都有两下事身手,什么大事没见过,也不怎么讶异。

    至于他捏碎杯子,别人还以为他有意运功卖弄,也不理会。

    有个老和尚,身上破钉数十,冻得全身作抖,牙齿也全腐了,秃头也长出了寸长的脏发,又丑又倦,显然是手中的粗工,已经很老很老了,呷了一点点粗糙米酒,颤颤抖抖地看方歌吟一眼,喃喃道:“不曾喝酒,也来喝酒,别人喝酒,你来吐酒。”

    方歌吟苦笑道:“对不起,老师父。”

    自己默默把酒杯收拾起来。心里黯然长叹,觉得在这小食肆中。是天下第一名寺之前,不可如此放肆。

    当下大碗斟酒,也不管酒味浓辣,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小食肆中的人在他扼碎杯子刹那,曾静了下来,随后又回复正常:迳自谈了起来。

    食肆老板年近花甲,什么事未曾见过?近日来俱见这青年在此处闷闷不乐,定有心事,当下也不理会,见怪不怪。

    方歌吟没喝过酒,酒也不好喝:

    真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传说里的武侠人物,好像都是酒神酒仙,其实喝酒有什么好?练武的人最重自律,醉了又怎能移自律?

    方歌吟想想,酒多喝了。

    他已醉了五十六分。

    第一次喝酒,而且是借酒消愁,很难有不醉的。

    浇愁的人本也不醉无归。

    可是他就在他醉到第七、八分时,听到了一些不该在此时此刻听到的话。

    他后面有几个和尚,最长的不过接近中年,最年轻的不过十来岁。

    岁暮天寒,出来喝喝酒,也是常事少林寺戒律森严,但并不过份。

    这几个和尚精壮有力,双目炯炯有神,三杯水酒下肚,说话也多了起来。

    其中一个和尚说:“前来闯进寺来的女娃子,可真够狠,哪,我这儿一大块,是给她的剑刺的哩。”

    另一个最年轻的和尚说:“嘿,这女婆娘可不得了,舞起剑来,稀哩花啦,连看都看不清楚,金字辈的那房兄弟,可擒她不下呢。”

    一个满脸麻痘的和尚爆米花般的一轮大笑:“那女的可标致呢!”

    方歌吟听来一动,忽然想起洛水之渡,铁肩大师暗算桑小娥的一幕。

    那个年纪最长的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不可如此说。”

    那年轻的和尚问:“铜板师哥,你说,那女子武功高不高呀?”

    中年和尚答:“桑书云乃天下七大高手之一,与方丈齐名,她是桑书云之女,武功自然不弱。”

    另一个疤脸和尚又问:“那她武功好,还是咱们铁肩大师兄高。”

    铜板和尚笑道:“铁肩师哥是佛门中年轻一辈第一高手,那女施主如何是对手!”

    方歌吟听至此,心中又是一动,不禁手按剑柄。

    第一个说话的和尚又道:“据悉俗家年轻一辈高手中,排行第一的严苍茫儿子严浪羽,已经被天羽奇剑宋自雪之徒击败了?”

    铜板和尚说:“是。阿弥陀佛。”

    年轻的和尚又问:“那宋自雪的徒弟叫什么名字?”

    疤脸和尚说:“好像姓方。”

    一个没有门牙的和尚又问:“那这姓方的厉害,还是咱们大师哥……”

    满脸麻痘的和尚傲然道:“其实什么道家年轻子弟第一高手铁骨道长:俗家年轻子弟第一高手严浪羽……唉呀这都浪、浪得虚名,怎比得上我们真材实料的大师兄啊!”

    铜板和尚也苟同道:“咱们大师兄,三招之内就拿下了桑姑娘,我在旁边,可看得又敬又羡……”

    说末说完,方歌吟“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杯碗被震得突地一跳,“叮”

    地跌落回桌上,方歌吟怒骂道“呔!铁肩要是英雄,为何又出手暗算,欺负女子!”

    这一下?全食肆的人都静了下来。

    小食肆之外,上山两里,就是少林寺。

    数百年来,少林寺是天下武术宗汇,谁敢对少林无礼!

    而今方歌吟一句话就是痛骂少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铁肩大师。

    七个和尚,脸色一齐变了。

    那年轻的和尚,恨得冲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血口喷人!”

    方歌吟大声道:“我亲眼所见。”

    那麻脸和尚恨得牙,拍桌喝道:“奶是何方小子?”

    方歌吟傲然道:“我就是那姓方的,”方歌吟乘八分醉意┅拍拍胸膛说:“我就是那俗家子弟第一高手,方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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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岳倒为轻。轻?重?反正方歌吟不知道。

    他已分不清轻还是重。

    他只知道那失手被擒的女子是桑小娥。

    如果自己不死,曾矢志要照顾她一辈子的人。

    这苦言虽发在心里,但也会被桑书云认可。

    他不能害她,他要救她。

    铁肩是坏人,在洛水江上,曾暗狙打伤桑小娥。

    他一定要替桑小娥出这口气。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小食肆都突然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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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他现在,在武林中大大有名刀拼费杀,击败严浪羽;勇闹铁狼银狐,力斗劫余岛主……这在武林中、江湖上,都是耸人听闻的事。

    方歌吟吏不知道他这样摆出来的态度,等于是向天下第一大武学宗汇之地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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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百年来,谁敢对少林寺这样无礼?

    那疤脸和尚眯眼睛道:“奶是要找少林的麻烦的了?”

    方歌吟挺一挺胸:“我要你们放掉桑姑娘。”

    麻子和尚怪笑道:“哦,原来你们这对男女,是一夥的。”

    方歌吟不喜欢他。

    这麻子的眼神和说话就像严浪羽一般淫猥轻薄;而那疤脸的和尚眯起眼睛时,就像严苍茫。

    这麻子当然没严浪羽那么英俊,疤脸的也没像严苍茫那末有气派可是醉后的方歌吟,还是顶顶的不喜欢他们。

    只听铜板和尚低叱道:“石榴,不准乱说。”

    原来这麻子叫“石榴”。

    方歌吟觉得很好笑,大笑起来:“原来,原来麻子叫“石榴”,哈哈……”

    要笑就笑,这不但是英雄本色,也不枉为宋自雪的子弟快意恩仇。

    那麻子大喝一声,突然拔起,越过三张掉子,到了方歌吟身前,“砰”地一拳击出。

    便知他至少有练过九年以上“少林神拳”的底子。

    “少林神拳”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中最粗浅的一种基木拳法,但在江湖上,却是大大有名。

    福建“好人镖局”之所以名震闽地,亦因为正局主黄昏昏及副局主胡下巴练了七年的“少林神拳”,在闽境已鲜逢敌手。

    这一拳打出,拳风虎虎,却突然寂灭。

    因为拳头给方歌吟一手握住。

    然后石榴和尚听到自已拳头骨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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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折的声音,方歌吟他听到。

    他是因为喝了滔,所以才敢一手拿住“少林神拳”的拳头。

    他抓住时已后悔,他听说过“少林神拳”一拳碎三十六块厚砖的故事。

    他起初还以为骨裂声是自己发出来的。

    至此他才知道自己功力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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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榴和尚杀猪般惨嚎起来。

    那疤脸和尚一摸下层,刷地拔出双刀,扑了过去。

    铜板和尚沉声低喝道:“石头,别乱来!”

    其实他心中却暗喜:眼前这小子太张狂了,让石头来处理也好。

    石头出手最毒,他未出家前,本就是武林中极歹毒的的剧盗,后被铁肩大师兄收服,进了少林。

    石头以前有一个外号,就叫做:“刀不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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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歌吟醉了。

    但他并不想那“石榴”一生不能再用拳头,所以他即刻放了手。

    所以石榴急退,一苹手就像石榴一样,裂开了口。

    然后方歌吟看到一弘刀光。

    刀快,刀绝。

    方歌吟看不清楚,只知道对方第一刀是斩自己脖子的。

    方歌吟已经喝醉了:死就死,七十天后是死,现在也是死,死有何不可?

    但他忽然想到桑小娥自己要死,也要先救她出来后再死!

    所以他立刻要闪避,那时已迟,乃已及颈,方歌吟一急,一招“玉石俱焚”就发了出去,然后刀光就不见了。

    “玉石俱焚”后发而先至,石头和尚倒在地上,三天前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捂住小肮,眼泪鼻涕齐出。

    要是方歌吟刺他的是剑尖而不是剑鞘,他早就不知死到那里去了。

    铜板和尚这才变了脸色。

    他从未见过石头和尚一招就放在别人手里的。

    石头和尚八年前原名镇两川,陕北一带,鲜遇敌手,而今居然一招就伤在眼前这青年人手下。

    那最年轻的和尚叫石伞,慌张地道:“铜板师兄,怎么办?”

    铜板和尚心想:自己吃的是少林的饭,自然要撑少林的门面,人生一世,有些东西定必须要维护的,他自幼奉佛,但始终不明白,何以四大皆空,又何必四大皆空?

    既有何空?

    铜板和尚叹了一口气,踏前一步,合什一揖:“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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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歌吟醉眼模糊中,只见一方正壮硕的和尚前来,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当下笑嘻嘻地道:“和尚你好。”

    铜板和尚见对方喝得醉酿酿,初以为对方是因醉失态,而今见他出手如此犀利,分明装醉,当下提高警戒,沉地道:“施主来到少林之地,还酗酒伤人,……”

    他那句话是要说下去的,方歌吟却站不稳,竟要向他身上倒来,他已眼见方歌吟的武功,以为方歌吟使诈,“呼”地一堆,双掌推了开去!

    这两掌似火焰一般撞了出去,一股大力,真令人窒息,一时间杯砾碗筷,连同大力,齐袭方歌吟。

    就在这时,忽然一切都慢了下来。

    连同掌风、碗砾、桌椅、甚至铜板大师的出手,都给一种奇异的、诡行的招式,带动得缓慢下来。

    蜗牛徐徐缓缓,好像掉到一个看不见的无形的沼池里去……。

    铜板和尚眼睛睁得如铜板般老大,他仍是不相信眼中所见,而且哼相信他自己的一双手,竟慢若……

    就在这时,一切连时间都没有了;等到同复正常时,那掌力击中自己的胸膛,铜板和尚口喉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萎然倒在地上。

    这时,七个和尚,三个受伤,其余都怔怔地发呆。

    然后四人各扶起地上的师兄弟,返身就逃。

    只有那年轻的和尚,临走时还敢忿忿不平的说了一句话:“你等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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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

    瞧什么?

    方歌吟不懂。

    他只知道醉得七荤八素的,脚下踩到个酒壶,几乎摔倒,那时那壮硕的和尚就对他出了手……

    然后他也马上还手:天下第一慢招。

    “老牛破车”。他现在才知道这一招的功力。

    举重若轻,借力打力。

    他觉得很满意,想到桑小娥还被缚在少林之时,他就扔下银子,摇摇幌幌,上少室北麓去。

    那年近花甲的老掌柜看他,好像看到一个死人般的神情。

    方歌吟不在乎别人怎样的神情反正他也快是死人了。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8
少林寺在少室北麓五乳峰下,面对群峰,岩石峻峭,但景色殊绝,白雪皑皑,只觉天地苍凉,庄穆静恬,令人却步,与太室峰之山势横衡,连崖接岩,如踞地苍龙,鳞爪四出,或舒或蟠,长身危脊,蜿蜒北来,最高之凌极峰更云雾缭绕,气势壮丽,又是别一番景致。

    少林规模极大,单止主要建筑,就有七重,里有价值无穷的历代遗迹,与少室峰之奇峦叠起,若千叶瓣莲,一为天然,一力人为,皆成异趣。可惜历代少林俱经烽火焚毁,所遗已不到百分一二。

    方歌吟只见少室御岩峰居中,宛若莲房,三十峰如蒸笼,五乳峰恰似莲叶,环而留之,随地而异,各呈巧妙,而垂披于攀,静若万年,方歌吟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抬头一望,只见“少林寺”已在眼前。

    少林寺恬静恢宏,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闻名四海的武林宗汇,而是比任何寺院更宁恬,雪下到这儿,像梵音低语一般清静。

    方歌吟悄悄走进去,酒意醒了二三分,顿觉少林寺是名门正宗,气势庄穆,但并不似一般门派,守备森严。

    方歌吟走到少林寺大门,只见侧殿有一老和尚正在扫地,方歌吟正想以礼相询,探问清楚,那僧犹自缓缓扫雪,只听籁籁细响,甚是好听,方歌吟看了一会,和尚瘦骨怜怜,徐徐同身,映雪光,方歌吟时定睛一望,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这老和尚一脸倦态病容,竟是在小食驿中嫌自己捏碎杯子,要死不活的和尚。

    方歌吟一惊,酒意又醒了二三分,经寒风一扫,剩下的二三分也在消解中,正诧声道:“你……你怎么比我还快?”

    话末说完,忽然寺内大殿,“呼”、“呼”、“呼”疾射来三道人影,身黄袍的僧人,雪地上竟连脚印也末留,已来到方歌吟面前,当中那名壮硕的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檀越就是在山下三招伤我寺三位师弟的方少侠么?”

    方歌吟一见对方气势,也不敢礼慢,当下道:“在下当时酒醉……”

    只听旁边一名眼若铜铃般大,脸颊都是青渣子的和尚冷笑道:“好极,酒醉仍能伤我师弟,了不起。”

    另一名骨瘦如柴。但全身犹如钢铁铺成的和尚道:“伤了人后还敢上少林来,咱们不才,也要领教少侠神功,以免他日江湖上小觑了少林。”

    方歌吟一时为之语塞。

    原来少林寺中,“石”字辈的和尚,武功已是不低,最低微的是“金”字辈,而“铜”字辈又比“石”字辈高,铜板和尚,就是“铜”字辈一员,而这两人,眼大的就叫“铜铃”和尚,瘦削的那个就叫“铜人”,是“铜”字辈中武功表表者。

    而中间那和尚,却是少林“铁”字辈中一高手,少林“铜”字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高人,“铁”字辈的则更可领袖群伦,隐然大将之风。少林铁肩,乃武林中佛门子弟武功劫最高者,正是“铁”字辈人物。

    当中那人,武功他仅在铁肩大师之下,在“铁”字辈僧人中武功至少在前三人之内的铁吾大师。

    除“铁、铜、石、金”四辈外,在少林主掌一切的是“天”字辈高手,天象即是少林方丈,武功高极,其师弟天龙,武功据说已不在“三正四奇”任一人之下,三师弟天音,主持戒律院:据说武功他出神入化。少林一脉,自数十年前萧秋水闯少林,武林大乱,天正死后,少林元气大伤,声望大落,高手也因血河派的围剿搏闹中几死亡殆尽,更高一辈的抱残大师、守阙和尚、方丈僧人、大石禅师等,不是已圆寂,就是归隐,纵然如此,少林的声势和人力,仍非一般帮派可以相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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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少林七十二技,技技不同,一般少林僧人,只要练熟一技⌒纵然并非练成,在武林中已有一席之地,而七十二技,样样皆诸者,更是万中无一,百代鲜见,能练成二、三技者,当可挤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亦因七十二技,刚柔、内外、拳脚、呼息皆大相迳庭,差别极大,所以似铜铃、铜人二者,因所习之武功不同,外貌也因而逊变,是显而易见的。

    铜铃和尚练的是“慑魂大法”,铜人大师练的是“铁骨功”。

    “慑魂大法”一般人会以为是魔教功夫,其实不然,能慑魂方能降魅,佛以驱魔,光慑其魄,铜钴一双如牛大眼,不但能慑魄,更能镇魂。

    铜人的“铁骨功”则是自小受任何东西的打击,又浸于药酒之中,一身可谓“铜皮铁骨”,比“童子功”、“十三太保横练”等硬功又高明了许多了。

    只听铜铃和尚道:“方少侠武功盖世,就让贫僧领教方少侠高招。”

    方歌吟心中有气,禁不住大声道:“桑姑娘呢?只要把桑姑娘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铜铃大师大笑道:“原来你跟那女子,是一夥的,纵是长空帮的人,也决饶你不得。”

    方歌吟大怒,怒瞪铜铃,忽觉铜铃一双大眼,看似有神,却如无底深洞,方歌吟想移开视线,却已不及,只觉人浑浑沌沌,像雪花一样,自无际的天边,轻、轻轻飘落。

    铜铃大师眼见得手,心中暗喜,心想这小子来势汹汹,却是银样腊枪头,不堪一击。

    这时方歌吟迷迷噩噩,铜铃慢慢双手抓出,一击方歌吟“擅中穴”,一拿“悬枢穴”,要把方歌吟手到擒来。

    这两爪一前一后,端是犀利,但方歌吟因酒意尚在,本就迷迷糊糊的,铜铃和尚的“慑魂大法”,对他来说,仅是聪明人骗呆子一般,用尽办法,其实对方根本就不懂,所以反而没效。

    方歌吟沌沌混混般,倘有一线清明,猛想起自己有一把宝剑,便拔剑而看,金虹一出,剑芒陡亮,剑乃神物,金虹剑更有辟邪制佛之效,铜铃一见,双目黯然失色。

    铜铃双目一旦失色,方歌吟便感觉到那一前一后的两爪,凌厉袭来。

    方歌吟是绝顶聪明的人,他神智一复,一剑“开天辟地”就斩了过去。

    “开天辟地”是上斩一剑,下斩一剑,铜铃和尚饶是缩手得快,左手无名指,右手尾指,齐被削去。

    铜铃和尚负痛惨叫,赶紧跳开,方歌吟犹如大梦初醒,心觉不忍,失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铁吾大师本觉铜铃和尚贸然出手,很是不妥,但见方歌吟看似被铜铃所慑,但猝然出手,因剑伤人,心中有气,听得方歌吟居然猫哭耗子,说不是故意的,更是勃然大怒,当下冷冷地道:“方少侠好快的出手,居然还不是故意的,便斩伤铜铃师弟,哩嘿,佩服,佩服!”

    铜人和尚更不打拳,猛地扑出,一拳打去!

    这一拳极怒,方歌吟才发觉铜人出拳,拳已至眼前!

    若换作半年前的方歌吟,早要死在这一拳之下。

    或作三个月前宋自雪所授剑法后的方歌吟,只怕也未必避得过去。

    在三个月前宋雪宜调教出来的方歌吟,避是可以避得过去,但必然先手尽失。

    但现在的方歌吟,非同昔比,已挤身一流高手之列,这一拳打出,方歌吟心中也气此人一言不发,出手狠辣。居然以偏步错身,闪过一拳,更争取先机,一个反肘,倒撞出去。

    铁吾大师在一旁道:“霸王肘。”

    “蓬”地一声,肘中铜人,铜人退了两步,居然没事,一抬足,踢向方歌吟。

    方歌吟左手一捞,刁住铜人和尚的脚,铁吾即道:“一串钱。”

    方歌吟另一手作手刀状,一刀斩了过去。

    铁吾大师失声道:“东岛长离七旋斩。”

    手刀斩在铜人大动脉上,铜人一顿,随即无事,猛然转身,脚用力往后一蹬,这下十分狠辣,在一旋之际,方歌吟便已握拿不住,再往后一蹬,正灯向方歌吟“鼠蹊穴”一带。

    方歌吟他恨他毒辣,百忙中双腿一夹,挟住那二腿,右手中指突出,一指戮了下去。

    铁吾大师脸色大变,道:“少林咏春步,“长空神指”你那里学来的?”

    长空神指乃专破内外家罡力的武功,一指戮下,铜人和尚立时全身一颤,方歌吟左掌一堆,掌心赤红,“啪”地击在铜人背心上,铜人罡力已被,被这一掌击得像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方歌吟乃气他毒歹,才加多一掌,但总算手下留情,减了一半功力,也把铜人和尚打得要在状上躺三个月不可。

    此时铁吾大师神色大异,指方歌吟,厉声问道:“少林“大手印”……你┅┅你怎么学来的?……”。

    方歌吟听铁吾一一把他所用的招法叫破,更点出系承,心中对他见识之渊博,也十分敬佩,当下揖道:“晚辈武功,乃跟……”正要说下去,但想到宋雪宜乃偷学,道出恐有不便,只得说道:“……跟一异人所学……若比大师之正宗,自然贻笑大方,不值一晒……”

    不料铁吾大师见方歌吟有意遮瞒:心中大怒。冷笑道:“少林武功,大手印乃不传之秘,你分明偷学……好哇,你武功既如此之高,贫僧倒要来讨教几招。”

    方歌吟心想:我跟你无怨无仇,只不过想在假仁假义的铁肩大师手下救出桑姑娘,何必跟你结怨……于是道:“大师武功高强,见识广博,在下心服就是。”

    铁吾大师冷哼道:“服了?天羽奇剑的弟子,岂有服人的道理!”

    方歌吟一听,剑眉轩动,也大为震怒,当下心忖:反我迟早也是一死,总不成怕了你!……当下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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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吾大师是少林的名僧,辈份也高,自然不像铜铃、铜人一般,说打就打。

    他光一个合什,就在这时,一股狂风,就在他一横一直的掌沿卷出。

    方歌吟见对方欠身行礼,他正想把拳同礼,对方的内劲已然涌至。

    方歌吟大喝一声,右手接劲,左手摧发,那铁吾大师的内劲,接到了他右掌中,变作左掌袭了出去,同撞铁吾,铁吾大惊,跳起避过,“蓬”一声,掌风击在寺门上,一爿寺门被震飞落在大风大雪之中。

    铁吾大师怒叱:“移花接玉神功!”

    百数十年前江湖上会有个“移花宫”,其“移花接玉神功”类似慕容世家的“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无论对方发出怎么样的历劲,他都能承接而且转发出去,反击对方。

    铁吾大师的人斜飘而起,但在半空之中,又是一合什,两道刀锋般的厉风,自两掌沿卷出、汇集、力撞了出去,方歌吟忽然也一台什,两掌沿也陡起急风,反撞同去。

    原来铁吾大师擅长的是“佛心功”,每一合什,心念意劲合一,内力宜发,方歌吟自宋雪宜处也学得此技,所以也在此时用了出来。

    两道内劲一撞,胜负立分。

    方歌吟当不如铁吾大师对“佛心功”运用精确自如,一撞之下,退了三步,由于他背向大殿,几乎被下阶的阶石绊倒。

    铁吾大师则内力不如方歌吟,被震退三步,血气翻腾,但他更惊怒的是,这青年居然也会使“佛心功”。

    两人虽是俱退三步,不过一个是拿手绝技,一个是依样效法,居然拼个旗鼓相当,胜败可知。

    铁吾大师忽然低头又一个合什。

    方歌吟吓了一跳,忙拍出“大手印”,以抵挡他的功力。

    但就在铁吾大师一低头间,脖子上的念珠,突然都射了出去。

    在武林中有种背弩,常在一低头躬背时发出去,可谓防不胜防,但跟铁吾大师头上念珠的劲道,准确与数量一比,背弩简直像小孩子的玩意。

    方歌吟情知闪不开去,他一面疾退,一面拔剑。

    念珠还是追上了他时,他的金虹剑已扬了开来。

    “漫天风雪”是方歌吟较少用的剑招,一施展开来,如雪花千片,每一剑,刺中一颗念珠。

    念珠都穿在方歌吟金虹剑上,“大手印”也格住了“佛心功”,到了最后一颗念珠射来时,方歌吟猛一屈剑,“啪”地射打在念珠上。

    那念珠“啸”地一声反射回去,比飞来的速度至少快了三倍。

    铁吾大师要避已迟,“嗤”地一声,念珠打入他胸协,铁吾正想发出第四次“佛心功”,但觉胸臆一麻,全身几无法发力。

    铁吾斑得肋间疼痛异常,呻吟一声,蹲了下去乃伸手一摸,竟一手是血。

    他不禁骇然叫道:“血,血……”铜人和尚见了也骇道:“血,血……”铜铃和尚却大叫道:“不得了,铁吾师兄受伤,有人闯少林……”

    只听满山寺中“空空”;撞钟急鸣,人影飘忽,吆喝之声不住传来,雪地上已出现了十几条移动快速的人影。

    这些人经雪光一照,都是光头和尚,身手快捷,显然都是好手。

    方歌吟正想分辨,钟声大作,喝声大起,那容细说,方歌吟想往寺门前闯,只见门口掠入了一个灰衣僧人,凛然挡在门前,俨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慨。

    方歌吟不敢硬闯,忙回头向内殿奔去,只见寺内建筑幢幢,飞檐层层,到处佛意深沉,香烟缭绕,转得几个转,只见一处,只见几间小庵,几株小树:但古意清凉,寒气顿消,忽然前面碑牌处闪出一灰衣僧人,双目炯炯,大步一拦,双手在鼻梁上一合什,方歌吟正是惊弓之鸟,不由往后一跳,那僧人沉声道:“贫道铁树,檀越私闯少林,又擅入此“初祖庵”,请檀越暂且留下,好向大师兄交代。”

    方歌吟一听“初祖庵”,若实吃了一惊。

    初祖庵为李明仲所建,梁梁、斗拱、石刻都极有价值,更重要的是,此处为通往“面壁石”之要道。

    “面壁石”是达摩渡海东南来,登陆广州,梁武帝曾迎至金陵,唯达摩释佛教教义,以静见性,不文字,为梁武帝所不能解,苹身渡江,于嵩山创立少林寺,为禅宗之始。“面壁台”就是达摩在少林静修九年,面壁时留痕于壁上,不但在历史上大大有名,更是武林中传说纷异少林武功绝学的发祥地之所在。

    此处乃少林禁地,几可与当今武林三大绝地:“七寒谷”、“忘忧林”与“素女峰”分庭抗礼。

    方歌吟正想分辩,但听铁树大师说要把自己提见铁肩大师,如难干休,当下返身想逃,忽然庵旁窄道,又闪出一黑袍僧人,精悍若豹,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方歌吟急道:“请大师网开一面。”

    黑衣僧道:“前面乃少林塔林、碑林,贫僧守关于此;施主,前无去路,回头是岸。”

    方歌吟一避,又是一惊,原来少林南面有碑林石塔,有唐以来的佛塔石碑,历代相传,包括月广法师舍利塔、唐圣德感应碑、十五层北魏砖塔等等,都是少林极重要宝库,亦是佛门重地,不容生人擅入一步。

    方歌吟恍乎间,犹如惊弓之鸟,猛听背后又是一声佛号,铁树大师长吟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方歌吟几乎瘫痪,在这风雪少林下,几不想再闹,猛想起出家人既已成佛,而铁肩贵为“大师兄”,却要背后伤人?一念及此,拔剑而起立。

    只听那黑衣僧也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方歌吟呻吟一声,手里拿剑,也不知刺出去好,还是不刺出去好?

    两名高僧僧衣飘飘,已行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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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忽听西厢有惶急的清呼:“放我下来!我爹的人来了,你们少林的臭和尚就一个不保了!”

    方歌吟一听,热血沸腾,似是桑小娥语音,仗剑就冲,黑衣僧人一个虎跃,追上方歌吟,两人几乎左右肩并贴,黑衣僧就要出手,猛听沉喝:“铁花,住手!”

    铁花大师即垂手而立,恭道:“是,大师兄!”

    方歌吟猛抬头,只见月光下,雪光反照上,一个铁衣健人,拦在身前,云停岳峙,威穆无比,不是昔日洛水渡中出手伤人的和尚,而是适才在自己要冲出少林寺,澜在寺门的庄严僧人。

    这僧人年纪甚轻,但法度森然,佛相庄严。

    方歌吟涩声道:“你……奶是铁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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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铁花喝道:“大胆,敢直呼大师名之号!”

    铁树也禀道:“大师兄,在山脚下伤铜板师弟,在庙门打伤的就是他!”

    铁肩大师看方歌吟,长吟一声,缓缓道:“少林一脉,与少侠并无过节,少侠此番闯寺,却是为何?”

    方歌吟仍在情绪之中,一下子铁肩变得不是铁肩,他不禁骇然道:“你……奶不是铁肩……”

    铁肩大师本来问得极是认真,可是方歌吟愣头愣脑,这么一说,似根本不承认他就是铁肩,心里勃然大怒。铁肩为人极是严正,但又心高气傲,心想自己名动江湖,方歌吟故意不识,敢不成是挑战而来的。

    铁肩大师冷冷地道:“方少侠人间英雄,自不识得贫僧,那倒不怪。怪的是方少侠天下间逐鹿不取,反而来到少林,可真以为奇了。”

    铁树加了一句:“这似是为昨天那女施主而来的。”

    铁肩大师一听,心中暗忖:难怪,果是来找碴的,当下冷笑道:“桑姑娘昨天也莫名奇妙来到少林,乱打一遍,还是给降了。”

    方歌吟一听桑小娥,心里关切,大声道:“快放她!”

    铁花“哦”了一声,道:“果真是一夥的……好,要放她么?叫她爹来!”

    方歌吟心里维护桑书云,当不想桑书云在这里吃亏,即道:“把桑姑娘交给┅┅交给在下也是一样……”

    铁花冷笑道:“哦,那奶是代表长空帮来救人的了……不过少侠和桑姑娘,又凭什么道理私闯少林呢?”

    方歌吟情急:“因为少林先动手伤人!”

    铁肩大师道:“有这种事!”

    铁花大师叱:“胡说八道!”

    铁树大师问:“你先说出动手伤人的是谁?”

    方歌吟望望铁肩,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但眼前的“铁肩”,并不是那“铁肩”呀,铁树大师又厉声喝道:“既无此事,就不得含血喷人!”

    方歌吟一急,即道:“就是铁肩。”

    三个和尚一齐怔住,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铁肩大师一挥手,终于大步而出,神色冷峻,合什道:“施主如此冤诋贫僧,贫僧只好向施主领教绝学了。善哉,善哉!”

    方歌吟一看,只见铁肩神态严峻、气态沉雄,昔时在江上所见的“铁肩”与之一比,气势全失,那像洛水渡中的那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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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肩已向方歌吟示警,见方歌吟仍神智恍惚看自已,铁肩胸怀并不宽阔,双眉一皱,煞气顿扬,心想:怎么这天羽奇剑的掌门人,竟然是酒鬼,近日江湖上居然还把他列作与自己齐名。当下冷峻地道:“贫僧无礼,要先拿下施主,再交给宋先生发落了!”

    一说完,铁肩僧袍翻动,齐掌攻来。

    方歌吟一听,猛醒悟过来,这场战役只怕无可避免了,而且事关天羽奇剑宋自雪与少林的声誉,铁肩双掌一场,方歌吟便知自己错了。

    铁肩的功力,远胜自己曾在洛水渡上击败的那个和尚。

    那和尚的功力最多有如铜板大师而已,以少林的实力来论,那人也绝对不可能是铁肩。

    这是场误会。

    可能还是一场阴谋。

    方歌吟猛退,因他功力突进,一退三丈,到了一座大殿之侧,急道:“别打┅┅别打……”

    铁肩双掌击空,“啪”地打在雪地上,雪花如雾一般弥漫而起,铁肩心头一凛,暗想这小子内力很高。心头起了竞争之心,不管如何,擒下他才好先方丈交待,当下双掌一分,隐然红色,正是“大手印”。

    这时一名灰衣僧人,飞闪而入,短小精悍,见铁肩和方歌吟斗在一起,当即停步,铁花问道:“铁心,什么事?”

    铁心也不答话,只是大声示警道:“大师兄小心,这小子旁门杂技,可多很,铁吾师弟就了他怪招的道儿。”

    铁肩大师与方歌吟已拼斗到第四招,见方歌吟处处走避,没有还手,以为对方怕了自己,当下冷笑道:“天羽派门下,既爱走旁门左道,也由得他,佛门正宗是专降魔惩凶的!”

    方歌吟一听,心念一动,想天羽一脉名声,在宋自雪时是何等人敢攫其锋,今日可不能教自己丧了,当下“铮”地抽出长剑,专用“天羽廿四剑”,力战少林铁肩。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8
以武功而论,方歌吟不但天生聪悟,且尽得祝幽、方常天悉心相授,更重要的,还有一代异人宋自雪舍命相传,武功造诣,早不在少林天象首徙铁肩之下,再加上近日宋雪宜的奇门杂学,四大绝招的相授,以及一颗“百日十龙丸”,早已弥补方歌吟内力之不足,武功已远胜铁肩大师。

    开始十招,方歌吟自觉理亏,全心相让,铁肩还大占上风,直至后来五十招,方歌吟亦予还击,铁肩就没那末从容了,闹至一百招后,方歌吟正式用“天羽廿四剑”,剑招一展,铁屑便左绌右支,十分勉强。

    但铁肩生性偶傲,在数师弟众目睽睽下,怎肯认输?加上自己名享武林年轻一辈中佛门第一高手之誉已久,今日一败,岂有颜面?当下拼死反击。

    两人在皑白雪地上,两点影子,上下翻飞,拳法凌厉,打将起来。

    铁肩虽占下风,但决心一战,攻势反而比方歌吟犀利,方歌吟几次使欲停手,唯恐被铁肩反扑,只得苦撑下去,这下铁屑掌势一变,竟是僧袖豉扬,犹如铁板,正系少林七十二技中的“铁衫袖”神功。

    铁肩大师僧袍扬动,方歌吟脸被扫中,脸上吃痛,一阵热辣,忙全神应付,只见落雪纷飞,都被卷了出去,自己相搏之地,十尺之内,竟一片雪花都飞不进来,可见铁肩大师袖功之高。

    方歌吟更不敢大意,一招“怒剑狂花”,化作千顷波光,刺了出去。

    铁肩只觉卷出去的雪花,忽又回到了面前,才知不是雪花,而是剑花,双袖一拨,竟反卷住剑身。

    方歌吟用力拂剑,铁肩脸色一沉,剑竟抽不同来,方歌吟人急生智,腕力一震,便已施出“九弧震日”。

    “九弧震日”是九道一道比一道强劲的剑劲,直把对方震毙为止,现刻方歌吟内功之强,已不在当年宋自雪之下,若论招式武功,铁肩至少仍可与方歌吟力拼三十招,但以内力跟服食“百日十龙丸”后的方歌吟相拼,便相去甚远。

    这内力一摧之下,铁肩也运功相抗。

    内力震至第三下,铁肩便占下风。

    到了第五下,铁肩脸色大变。

    剑劲催运至第七下,铁肩全身抖了起来,好像一个全不会武功、赤裸裸的人,站在寒风雪地中一般,剧颤了起来。

    剑力到了第八道,铁肩软倒,铁心惊叫:“大师兄!”

    铁树、铁花左右疾掠而出,要扶铁肩。

    方歌吟当然不会发出第九道致命内劲,他即刻一收,想说几句保住铁肩颜面的话,那知他方才收剑,铁肩竟忽地直挺挺扑起,贴身而上,双手箍住方歌吟咽喉。

    原来铁肩,本身内力,毕竟是佛门有道高僧,修为也非同小可,方歌吟剑气一收,他即刻恢复了七八分,因老羞成怒,决意要趁其不备,搏杀方歌吟。

    他近身而上,等于把方歌吟的剑路、招式、身法、内力都封死了,而且扼住方歌吟运息之要道,要即刻把他扼窒。

    方歌吟既无法发剑,铁肩壮硕的身体正压缠在他身上,使他连掌都发不出去,方歌吟只觉脖子一紧,便感满天星斗,又眼前顿黑,方歌吟逼于无奈,情急之中,一个反肘,外加反手,撞了出去。

    肘本来就宜近距离攻击,方歌吟一肘打出,铁肩却苦于雪耻,肩头一顶,竟把方歌吟肘势撑开,方歌吟只觉铁肩之肩宛若“铁肩”,力胜万钧,这时他已支持不住,肘势既破,一反手,一掌打在铁肩大师背上。

    铁肩大师“哇”地吐了一口血,鲜血都喷在方歌吟脸上,而且吃掌力一冲,往前一撞,抱住方歌吟,跌出七尺远,“叭”地扒在雪地上,白雪染得都是怵目惊心的。

    雪地红了一片,方歌吟吃力地爬起,才舒得一口气,铁肩却咯血嘶声道:“你……你跟那劫余岛的魔头……”

    话未说完,便晕死过去。

    原来方歌吟最后一掌能击中铁肩,全仗严苍茫自创的“反手奇功”,在任何角落,保能出击自如,且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之下,发挥最大的效能。

    这下铁树下铁花、铁心,心念大师兄名震江湖,几曾败得如此之惨,而且生死不知,铁树怒叱道:“你……你敢在少林杀人!”

    方歌吟神智未复,摸咽喉站了起来。

    铁花毗眶欲裂,指方歌吟道:“你杀了大师兄!”

    方歌吟茫然。

    铁心忽然沈声喝道:“摆十八铜人阵!”

    他的话一说完,雪地上多了十五条黑影。

    十五名铁一般肤色、铁一般眼光、铁一般神情,铁一般衣饰、铁一般步法、铁一般架势的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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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心、铁树下铁花三人身形急旋,如一苹陀螺在旋转中般急,而又中心稳定,一下子便渗进那十五名僧人处去。

    那十五名僧人也旋动起来,在月光下、雪光中,十八人衣袂翻飞。

    方歌吟发觉自己一下子既没了出路,也没有了退路,不单如此,连左冲右突的路、上跃拔起的路、下盘闪窜的路都绝了、塞住了。

    这十八个铁衣僧人架式一摆,方歌吟立刻变得没有路了。

    少林派,以铁字辈十八个僧人设下的,十八铜人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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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铜人,名动江湖,但只出现在少林寺中,却已誉满天下。

    要进少林投师学艺,幸蒙收录,而且打好根基的,要进的是“少林三十六房”,练成各种基础的武学,才能有望把“少林七十I一技”,学上一二种绝技。

    而未学成,要出少林,则要闯名震天下的“木人巷”,不走“木人巷”,只得过这“十八铜人阵”。

    未学满却要下山的弟子,胆子够大,心气够傲,否则那敢提前下山?而且武功都一定出类拔萃,特别的好了。

    可是他们都情愿走那英雄难过的木人巷,而不愿闯十八铜人阵,十八铜人之难过,可见一斑。

    他们有幸能过关,到了江湖,都是武林中令人翘起大姆指的好汉英雄,所以少林的“木人巷”、“十八铜人”也誉满神州。

    “十八铜人”当然是人,不是铜,更不是擦上铜粉的人,而是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好武艺的少林健人。

    这些方歌吟都听过,可是今日才见过。

    他见到的时候,已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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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闯阵,但十八铜人阵已发挥开来,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他本不想打败这名符其实的铁肩,然而铁肩已给他情急之下,打得生死不知。

    他原尊重少林,现下却莫名其妙,在少林寺中闹得如火如荼。

    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武功有多高,他只发觉白皑的雪地上,人影飘错,拳法突异,但他全力出手时,那十八名僧人,也拦他不住。

    他不知道他现下的武功,已直逼“三正四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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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歌吟金虹划动,要冲出一条路来,十八铜人虽挡他不住,但衣急袂飘,也随他冲出。

    方歌吟依然在包围之中。

    于是他冲入少林戒律院。

    他冲进去的时候,不知是戒律堂,只觉殿内都是粗眉大目、凶神恶煞的十八金像,还有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怵目森然,倒不像寺庙,而像地府刑堂。

    方歌吟手下慢得一慢,“砰”地左肩被击中一记,他内力高强,身形一晃,便就没事,对方第二掌又照头打来,方歌吟怒叱一声,“血踪万里”就挥酒了出去。

    这“血踪万里”是“天羽廿四式”中最杀气凌厉的一剑,那僧人哇地一声,胸协间有一股血箭标出。

    方歌吟失手又伤了人,心里一慌,十七名僧人,都拼红了眼。

    谁说出家人不怒无慎?

    佛门也有一怒动天的狮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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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道凌厉的掌风,当胸击到。

    八道犀利的掌风,从后袭至。

    方歌吟忽施“八卦门”的八卦游身法,然后“一鹤天”,外走少林迷踪,内行武当“九宫步”,一下子,像一块树叶一般,在掌风到掌劲未发之前,“吹”了出去。

    前九后八道掌风击空,交撞在一齐。

    后面少了一个铜人,功力较弱。

    后方的八人稍稍一滞,方歌吟知道那是破绽,他的人就“飘”了出去。

    他掠过人墙,一个闪电般的“鹞子翻身”,半空“蜻蜒三抄水”,已到了一座罗汉像上。

    他立即就要掠出去。

    铁心已至,双拳破空击到。

    方歌吟还是掠了出去。

    间不容发,方歌吟影跷一闪,铁心收势不住,双拳打在神像额上。

    “蓬砰”!神像额前竟给打得稀烂。

    方歌吟飞上另一神像,那神像好似是梵经中的因揭陀竺,他才一到,足尖一点,立即又起,铁树大师一双铁脚,立刻踢空,“崩”地踢在神像上,神像又稀哩花啦塌了一角。

    方歌吟两度借力,仍无法闯出。双手一抱,抓住一名执琵琶的尊者脖子,但就在这刹那间,铁花又至。

    铁花恨极,要把方歌吟的脑袋打成砸烂的豆腐花一般。

    方歌吟见势不对,死力缕住那夺者金刚的脖子,用力一施,借激荡之力,越空飞起,铁花双掌,又告不中,铁肩在地上悠悠转醒,大惧叫道:“小心神像……”

    话末说完,“吧啦”一声,神像又被击成粉碎。

    这下十八铜人俱怒极,红了眼睛,紧了拳头。

    方歌吟藉力一荡,眼看要荡出殿门。

    他准备一出寺门,便全力闯。

    但他只差一线就要飞出殿门,忽然“飞”来了一人。.

    这人快得似箭,轻得做叶。

    激箭!

    轻叶……

    那人半空中就托住方歌吟。在方歌吟未及挣扎之际,已点了他五处穴道。

    方歌吟登时动弹不得,那人把他放到地上来时,又已解了他的穴道。

    这一点一解,只是瞬息间人影交错的功夫。

    只听这人道:“不行,不行,这儿毕竟是少林寺,老纳不能趁奶不备擒你。”

    方歌吟只来得及见到来人是一名鹑衣和尚,只见大殿上的僧人纷纷垂目稽首:

    “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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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僧面背正殿,正殿内香烟缭绕,金碧辉煌,不知供奉的什么神氏。

    唯两旁的神像却被打碎了不少。

    那僧人背对灯火,故看不清楚其轮廓,只见他两边一阵扫瞄,啧啧叹道:“阿弥陀佛。可惜,可惜,这长孙大师雕的神像,白费了心血。”

    他脸侧向时,七星灯幌了一幌,方歌吟猛看清了他,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这人不是谁,正是少室山上小食铺中那一名又老又倦的带发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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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和尚斜眼看方歌吟道:“你认识我么?”

    方歌吟骇然点了点头。

    老和尚露出又嫩又霉的黄牙笑道:“不,奶不认识老僧,老僧是天音。”

    方歌吟呆立当堂。

    少林天音,就是戒律堂堂主。

    少林的戒律堂,掌管大权,甚至是入门子弟审核人品武艺的第一关,更俨然是主持武林和少林正义的地方。

    如果少林掌门犯过,少林戒律院的主持,也可以法器来惩罚方丈,或牵制之。

    谁也没料到:堂堂戒律院住持,竟是相貌如此猥狙不堪,赢弱病瘦。

    许多少林子弟?纵然身份极高,也未必见过天音。

    少林寺极大,门徒极多,而且各守各之职司,亦不能一一认识同门,何况佛门中人,本就是无亲无念的。

    而且天音本就是神出鬼没的人,他可以出现在任一处,在少林同门犯了过时赫然出现,严厉地处罚同门,他的职份,本就不必要人认识。

    但是少林天音在现下少林寺内的身法,仅次于掌门方丈天象大师,以及达摩堂天龙大师而已。

    据说天音大师的武功,已直追“三正四奇”,尤其当他查出祁连山郝进通、邢畏、郁九夫的“三耳狂魔”化装寺僧,混入少林后,那一役他总共用了二十一招,便把这三名名震江湖的恶魔诛杀,更使他在外界的声誉,几已取代了佛门享有盛名,如日当中的天龙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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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歌吟遇上天音,他便知道,今晚凶多吉少了。

    天音笑笑:“你今晚凶多吉少了。”

    方歌吟心下一凛:“大师,请听在下……”

    天音大师叹道:“老僧见你在山下,尚有礼仪,不忍杀你,谁知你惩铜板等人后,居然还闯上山来,又打入戒律院中之毁我神像……这下可饶奶不得。”

    方歌吟急道:“大师我……”

    天音双袖一拂,佛然道:“不用说了,接招吧!”

    天音双袖仅仅一拂,一股狂澜,直卷方歌吟。

    这是少林有名的“铁衫袖”神功,方歌吟反拍一掌,与狂风交接,只觉全身一震,来势竟如此的巨大、无匹、像怒涛噬舟一般,卷了过来。

    方歌吟一震,天音也微微“咦”了一声。

    他一上来就擒住了方歌吟,觉得自己身为长辈,不好如此,所以放了他再战,心里当然是十拿九稳的。

    谁知道而今功力一撞之下,自己发出劲道愈大,对方同挫力愈强,就算宋自雪亲至,他自信也可与极其自傲的“大开碑手”的掌力和“般若神功”震退之。

    但这小子的内力竟……他却不知道,方歌吟的内力,是“百日十龙丸”的奇效神助,天音内息再高,它的效力亦为之加强。

    原来天音,虽一身病容,但武功以内力及轻功最高,他的内力走“般若神功”,外功则为“大开碑手”,一身轻功,兼修“七十二技”中的“飞檐走壁”,尤在天象十天龙之上。

    方歌吟并不知此,他双掌一支,接下一击,心头大骇,见对方双袖卷来,一发内力,一如刀削,稍为一怔,已被袖风削中,宛若中刀,腕上一片殷红。

    方歌吟猛地身退,天音形同魅影,飞闪而来,方歌吟“铮”地抽剑,一招“石破天惊”刺出。

    方歌吟所中的刀,正是“大开碑手”练到极至,不但手可开碑裂石,连任一可运上功力的事物都可以做到碎岩破砖之效,方歌吟算是拔剑退身得快,否则一苹膀子,真要被切了下来。

    方歌吟一面退、一面打。

    天音身形如蝙蝠般飞动,无声、如魅,有时贴住神像、有时贴在神桌,有时甚至在屋梁上倒挂下来,方歌吟只觉越战越心寒。

    大殿的七星灯,被衣袂风劲摧得乍隐乍亮,大殿极大,晃蒙的灯火,无声的拼闹,使方歌吟越战越心寒。

    这天音简直就像一苹蝙蝠。

    又黑又老的蝙蝠。

    天音在交手时,眼睛竟是翻白的,用耳朵来听约。

    灯火几乎隐灭,天音在大殿、神像间飞来飞去,无论方歌吟怎样反击,他都能立即飞了出去。这个又老又弱的僧人,一身轻功,竟比鸟还要灵活。

    方歌跨已换了七种派别、九种招路,但连老僧的衣袂都没法子沾到。

    对方的反击只要一扬手,巨劲就源源涌出。

    方歌吟打到一半,便想吐。

    那掌劲虽末把他击伤,却薰得他几要窒息。

    这时铁心、铁花两人已架娇小的女子,到了大殿,方歌吟在惶急中别头一瞥,灯光明晃,宛若水光,这样一照,竟然是桑小娥。

    桑小娥乌发似流水一般,披在素白的衣上,张惶中那一眼,也不知是惊?是喜?

    “砰”一声,方歌吟被拂中一下,“蓬”地倒撞在一尊神像上,神像被撞得稀烂。

    桑小娥焦呼一声,那一声里,有多少关切?方歌吟不知,但他听了,热血上冲,死了,也值得了。

    也不顾了!方歌吟藉背后一撞反挫之力,猛扑了过去,一剑“怒屈金虹”!

    金虹怒屈,大殿中有若电光一击。

    天音本来正在痛惜又击毁一神像,猛见金虹,人形又急飘而出。

    金虹半途陡若雷霆,变作“长虹贯日”,连人带剑,追射而出!

    方歌吟只求先击退天音,再救桑小娥,冲出少林,此生心愿已了。

    他只记得桑小娥那声惊呼……天音大喝一声,长虹贯日走势无匹,他居然一袖卷住。

    方歌吟暗一运劲,“九弧震日”,就要通了出去。

    就在这时,天音的袖,忽然变成刀,以“大开碑手”之功力,迎脸斩了过去。

    这是方歌吟第一次使“九弧震日”,全告无效。

    方歌吟一剑反手刺手,吓退天音半步。让过一剑,但袖风仍扫中方歌吟,又由袖刀变作内力,震得方歌吟喉头一甜,几要吐血。

    大殿灯火,几又一暗而灭。

    天音大师阴阴一笑,又如鬼魅一般,双袖左右夹卷而来。

    天音的双袖,时虚时实,时用“大开碑手”的袖刀,时使“般若神功”摧击,方歌吟无法应付。

    方歌吟连吃二击,只觉头昏脑胀,眼见袖影如山,影如鬼魅,方歌吟他不知如何应战是好,却乍听桑小娥呼了一声:“哎!小心”

    方歌吟心智半明,“天下最佳攻招”玉石俱焚就送了出去。

    灯火明晃,那刹间,天音脸色变了。

    那诡异的笑容冻结在脸上,天音的脸突然拉远。

    不是拉远……是猛向后缩了过去。

    那一剑天音接不住!

    就在那一瞬,方歌吟变了招!

    “天下最佳攻招”,变成了“天下最佳快招”“闪电惊虹”!

    长空一道闪电!

    殿下十八僧人,看得眼都花了。

    金虹半空截上天音。

    天音再退、疾退忽无退路,背后是因赤足尊者造像。

    天音稍犹疑了一刹那他是戒律院的主持,他要保护这些神像,不能撞毁他们。

    就在他瞬间的迟疑金虹已追上了他,击中了他。

    天音惊叱之声,半途刹佳,“嗖”地一声,剑锋已在他左胸拔了出来,拔时如发剑一般快。

    他立时看见自己的左胸近臂处一个洞:一个剑孔。

    他照神楠像,滑落了下来,神像沾了血。

    如果此时他还像蝙蝠,就真像一苹又老又盲的疲倦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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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名僧人,衣袂齐展,灯光急幌,已掠了过去。

    他们扶起天音。

    他们的限睛都瞪大,与天音同样的不信。

    方歌吟他不信。

    他不相信自己也能击败天音。

    他不知道这四大绝招,虽传自宋雪宜,但其实来自一代大侠萧秋水所创的剑招。

    普天之下,萧秋水几已难寻敌手,他把他武功精华,化作一些精简的招式,发挥出来。

    他知道宋雪宜偷学,可是他不想揭破,反而故意一招一式,仔细练习,让宋雪宜尽得所学。

    那时萧秋水已老了,宋雪宜只是个冰雪聪明的小泵娘,也许这一代大侠,故意让这敢作敢为的小泵娘,学一学他的武功,开一开玩笑也不一定。

    而方软吟此刻用的,正是一代大侠萧秋水所创的。

    这不是天音所能抵御的。

    方歌吟发剑时,故意偏了一偏,故剑尖只把天音左臂附近刺穿一个洞。

    但这剑无疑已击毁了天音的自信。

    但并没有杀他。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9
方歌吟呆了一呆,飞掠出去,一把抓住桑小娥,往外疾奔。

    十八僧人,至少有一半振衣欲追。

    天音卸微弱地道:“不要……追了……他剑下留了……情……”

    僧人又伏了下来,天音叹息,翻无神的怪眼:“宋自雪当年,也……也不过如此。”

    铁花恨声道:“少林寺岂容人随便来去!”

    铁树犹不甘心:“让弟子去抓他回来!”

    铁心却冷冷地道:“我看不用了。”

    天音也渭叹道:“只怕真的不用了……我来了,廿四位护法已在寺门布署……”

    铁花、铁树、铁心的眼神,就如见方歌吟的尸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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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四护法不是谁,就是达摩堂下廿四名高僧,世称廿四罗汉。

    廿四罗汉阵,几与少林寺齐名。

    若不逢大敌当前,这廿四名守护尊者,也不轻易出动。

    达摩堂正是天龙大师管辖的。

    天龙无疑是极端骄傲的人,他的武功直追师兄天象,管的事也不多,但每一插手,必定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现下钟声舒慢,如雪花轻飘。

    但杀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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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气如在弦之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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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歌吟执住桑小娥的手,几乎脚不沾地的掠了出去。

    桑小娥的手好冰。

    她没有拒绝方歌吟的拉手,只是本能的缩了缩,然后放心的给他执住,两人在雪地上,掠过一幢庙宇,又一幢庙宇。

    她没有逃难的感觉。

    他也没有。

    他在苍茫眨寒的雪意中,竟泛有一一种幸福的感觉。

    他真希望永远不要掠出去,永远也不要有人来。

    所以他一直没有找到原路。

    可是当他找到原路同时也是唯一的退路时,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山寺门前已有二十四个人,黄袍红衿,动也不动,默立在雪地上,好像禅定了一般。

    他们倒抽出去的空气,竟被逼了回来。

    是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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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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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四个僧人,头顶好像地上的雪,一般光亮。

    这二十四个达摩堂高手,无疑是少林寺中的精英。

    方歌吟放开了桑小娥的手,那时桑小娥又开始发冰。

    这廿四个僧人,还是没有动。

    方歌吟大步踏了出去,为了桑小娥,他一定要奋斗下去。

    这廿四个僧人好像没看见他走出来一般。

    方歌吟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前辈,在下误闯少林,冒渎圣地,罪该万死,唯求让在下一了心愿,送这位姑娘回返长空帮后,即归此听凭发落,愿受宰割,决不尤怨!”

    最后几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似断冰切雪一般。桑小娥水灵灵的眼睛凝住他,泪水欲坠。

    少林廿四僧,连头也没有抬。

    方歌吟扑前一步,大声道:“你们现在要杀我也行,只求网开一面,让这位姑娘回去。”

    廿四名高僧,好似全然听不见似的。

    寂静。

    静寂如最震耳欲聋,反击方歌吟。

    方歌吟受不了。

    他想冲过去,却因桑小娥感动的眼神而站住,终于他再大声运功呐喊道:“我只求你们,你们放她回去。”

    少林僧人,纹风未动。

    桑小娥忽然说话,语音冰雪般明断:“不要求他们。”

    “要死,我们……”

    “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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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歌吟听了这句话,一切都无惧了。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无憾就好,还求什么?

    但他还是要桑小娥能活。

    冰封雪锁,有一天,还是有雪融的时候。

    那时桑小娥还是会坐在枝头,像自己再遇见她的时候,春日里,小小的摇荡┅┅

    方歌吟一扶桑小娥的心肩,轻声道:“我断后,奶先走。”

    他们走出了几步,桑小娥回首,脸色凄怨,方歌吟这一眼,真是砰然心动;天下风雪正大。

    就在这时,廿四个黄衣僧人中,前面两人,头不抬,一扬手,凌空拍出。

    方歌吟、桑小娥离廿四僧足有七八丈远,一扬手之下,方、桑左右跃开,“砰、砰”二声,他们身后的黑色坚实寺门,飞了出去,直飞入寺内大殿,好久才“崩、崩”二声落了下来。

    方歌吟觉得头上一阵凉风飒飒的,桑小娥鬓发如瀑布般激扬向后,这种掌力,简直摧打了他们心里的勇气。

    他们刚伏下,又站起,想跃近在一起,但正如背后的寺门,被打得离了栓,飞了出去,分散了。

    他们立刻被围住,团团围住,一圈十二人。

    黄衣和尚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急走,方歌吟只觉目为之眩。

    可是他更急,金虹剑不住斩杀。

    他杀红了眼。

    因为他知道桑小娥绝不是那十二人的对手,甚至以一战一,桑小娥都有危险。

    他一定得冲出去。

    □□□

    可惜他冲不出去。

    这个阵势,本就没有人能冲得过去的。

    但包围方歌吟的毕竟只有十二人,原来数字的一半。

    方歌吟连使“开道斩蛇”、“开天辟地”、“天河倒泻”,还是闯不出去。

    一人扑近,打了方歌吟一掌。

    这时桑小娥在那返发出一声惊呼。

    方歌吟看过去,僧衣幌动,他看不到她。

    他一口血就喷出去,吐得打他一掌的人一脸都是。

    那人怆惶身退。

    方歌吟回身一剑,“天羽剑法”最杀的一招,“血踪万里”。

    两苹手指飞出,方歌吟又中了一掌,但他已藉势冲入那战团。

    他冲进去的时候,桑小娥脸白如雪,闭上美目,睫毛在白哲的脸上,她昏了过去。

    方歌吟一手扶住,他眼都红了。

    他来不及看桑小娥的伤,但桑小娥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方歌吟发出一声悲嚎,廿四个僧人,一齐旋转围住了他。

    这大阵一合就是“廿四罗汉阵”,便无人能破。

    但方歌吟却豁出了性命,就在廿四僧阵将合未合前,发出了“仰天长啸”。

    廿四僧中,本就有人受了伤。

    何况方歌跨已拼红了眼睛,拼乱了散发,拼红了衣衫。

    廿四僧毕竟是出家人,见如此疯狂的血人,心头暗惊,居然给方歌吟杀开一条血路。

    雪路无尽。

    方歌吟还是走不掉。

    他左手抱桑小娥,右手持剑,身法展动不便,他眼角已瞥见廿四僧衣袂闪动,又左右包抄了过来。

    他拼命的奔逃:不能再被包围,不能!

    再被包围则唯有死。

    他死不要紧桑小娥不能死!

    风狂吼,雪怒飞,他左右事物急掠而过,他提一口气,发足狂奔。

    “嗖”、“嗖”二声,左右有两个僧人越过了他。

    回身,伸手一栏,方歌吟却在千钧一发间弯了过去,往侧的方向狂奔。

    就在这时,背后陡起一道急风。

    这一道掌力,犹比开始那两道遥劈寺门的强。

    方歌吟一低首,身体与地面几成平行,怀抱桑小娥,“呼”地一声,狂澜自头巾上掠了过去。

    方卧吟却丝毫没有停止,也没有减缓速度,那人又被抛在后头。

    这时背后又响起一个脚步声起先是三个,后来这人越过了其他两人,欲后步声变成了拳风。

    拳风如急弩之声。

    方歌吟头都没有回。

    他不能回头。

    他不能停。

    “砰”地,拳头仅差两寸,便击中了他但拳风依然打中了他背心。

    方歌吟吐气扬声,喷了一口血血降酒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已经窜过了血落的地方。可是风雪遍前路……

    □□□

    这时侯,前面忽然出现两个人。

    方歌吟只知道不能给他们拦住,金虹一划,便待硬闯,忽见这两人不是和尚。

    前面一人,一身白衣劲装,额系白巾,竟是辛深巷。

    方歌吟心头一舒,乍听另一女音叱道:“人给我!”

    叶三娘!

    这时三柄飞刀,已掠过了他头顶,往后打到。

    背后几声怒叱,一人负痛怪叫。

    果然是叶三娘的飞刀。

    叶三娘打出飞刀,飞窜过来,已接过桑小娥,抛下一句:“你自己小心!”返身就窜。

    僧人怒喝,出手,辛深巷尾随叶三娘而遁,一面发出暗器,牵制住廿四罗汉的去势,一面向方歌吟抛下一句:“挺住且我们会回来的!”

    方歌吟心头一热,大声道:“别管我,保护桑姑娘,这里我来料理。”

    这时风狂雪大,叶三娘当先,辛深巷断后,转眼已走得无影无踪,方歌吟横剑回身,只见尚有十六名僧人,其他不是负伤,便是留下来照顾伤者,或回报寺中。

    少林巍峨的建筑苍宏,在远处。

    钟声急急传来!

    □□□

    方歌吟不怕:因为他已没有了顾忌。

    □□□

    僧人都纷纷停了下来。

    □□□

    一名僧袍染血的僧人怒道:“就是他,杀伤我们多人……”

    另一名受了轻伤的僧人道:“逮住他就好!”

    一名年纪较大的僧人沉声道:“他毁损了我们寺中不少东西!”

    众僧七嘴八舌,都当他是罪魁祸首,对桑小娥等之远去也不再追,只要把他围住就好。

    方歌吟嘴角溢血,苦笑道:“在下私闯少林,确属误会……”

    他的话未说完,五六名僧人便已动了手。

    还手还是不还手?

    反正他只有七十日不到的生命,又何必作困兽之斗?

    但他父仇未报。

    还有桑小娥的生死安危?

    他怀抱桑小娥,一颗心虽是狂热的,但所触及的躯体是冰的。

    他还想再看她只要她真的没事、他才能瞑目。

    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他不瞑目。

    何况,他还没弄清楚洛水渡中那假冒铁肩的是谁?

    □□□

    方歌吟决定抵抗,决定逃。

    他在恍错间,先手已失,连闪避也来不及。

    其他武学中,更来不及天羽剑法够快,却没有守势。

    一支剑如何抵挡七八苹手。

    方歌吟把剑一横,稳若泰山,神情远眺,彷佛遥瞻海天一线。

    正是“海天一线”。

    那五六名僧人,大吃一惊,那看似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的一剑,居然无瑕可袭,他们的拳头,再打下去。等于是自动把拳头送上剑锋。

    他们只好缩手。

    方歌吟连人带剑“长虹贯日”,“啸”地冲破一个缺口,无人敢攫其锋。

    他发足狂奔,背后有人呼喝、怒叱,纷纷追赶、出手。

    两名僧人,已迅速贴近,他们无疑在少林中学习轻功的,其中一个,还是“虎爪功”的高手。

    那僧人一爪抓下来,如破空的五道流星呼哨。

    方歌吟猛一吸气,长身一纵,那一爪“嘶”地一声,趴在他肩头上,方歌吟发力一标,肩膀一块肉,竟血淋淋的被撕了下来。

    方歌吟吃痛,但头也不回,一招“血踪万里”就发了出去。

    “天羽廿四式”中杀气最大的一招。

    背后一声惨嚎,那僧人所负的伤,绝不在他肩上之伤之下。

    另一个僧人,因要扶持伤者口而且也惧骇于方歌吟的剑势,居然没再追赶。

    雪地茫茫,方歌吟还是可以冲得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背后追逐的声音都静止了。

    只剩下一个很远很远的衣袂之声。

    忽然那衣袂之声增强了,转眼间已到了方歌吟背后。

    方歌吟还是没有回头。

    那衣袂之声宛若龙腾。

    只听背后的四五个僧人欢呼道:“掌门师弟来棉!”

    方歌吟一震:天龙……

    这时“呼”地一声,一金衣僧人已越过他头顶,猛回身,一掌回拍、掌心赤红……

    方歌吟往前疾射之势,已无法闪躲,只好硬挨一掌,“砰”地一声,那人震开,方歌吟猛地一噎,只觉天旋地转,原来的几道伤势,一起发作……

    他只觉眼前发黑,心道:也好,反正桑小娥已走了……还没想得下去,只见蒙隆间雪白天苍,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喜喊:“倒也、倒也。”然后一个金衣人影一闪,幌动不已……

    天地那末大,却似没有他方歌吟容身之地。

    他终于晕了过去。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9
未变初衷

    三月十七日晚上的会议中,神州出版社通过了议案,决定要出版我的武侠小说:“血河车”故事系列,即“大宗师”、“逍遥游”、“养生主”、“人间世”四本一套全集,联同近日出版的“神州奇侠”故事系列:“剑气长江”、“两广豪杰”、“江山如画”、“英雄好汉”、“闯荡江湖”、“神州无敌”、“寂寞高手”、“天下有雪”八本一套全集,共出版了我十二部的武侠小说。为了这十二部武侠小说,真可以说是多灾多难。可是这十二本小说依然如同炼火过后的宝刀,终于出鞘了,虽仍自身未修,可是大火煎熬、冷水浸寒、用钢钳夹,用铁打,并没有把它敲折击断,反而使它能紫电穿云,摧金碎石!

    这的确是熬炼:好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饱历了许多辛酸悲苦,才有吐气扬眉底一日。这段日子,我没有出来交际应酬,婉拒了许多真挚邀约、演讲、座谈、会议,为的是深思自省,抱着“临大难宜静,处大事宜简”的心情,故总统蒋公的训示:“处变不惊”,来逐件应付,等尘埃落定。这些打击来自内内外外,形形色色,生平待人不薄,但恩将仇报者多,无辜戕害者更不少。但是我只是继续存在,也不图什么复誉妄言,只是肯定了我们屹立就是我的胜利。绞尽脑汁、花尽心血、设计陷害、引以窃喜的人,实在不明白我因何并不心如槁灰,反而活得安翔怡荡,万里一空!

    以前有段日子,就是一天写一篇散文,后来因欠武侠小说稿债欠下近二百五十万字,所以才中辍,而这一段日子来,却是一天至少三个“连根拔起”式的打击,居然也给我渡过来了。奇怪的是,我渐渐视这种打击为我生命中必须历炼之过程,宛若登毕造极的决心者必须经过翻山越岭之磨难。我记得朱炎先生在“苦涩的成长”里说过一句话:“……在阅读某人的传记时,笔者所特别注意的,不是他那些显赫的事功,而是他承受挫折,迎接挑战的勇气。”我深以为然。今日在神州里之所以生变节、反目向者,其根由乃失去自信、信人,在人生的坎坷历程里据然否定了自己,而一时无所适从,故自傍徨、失落的桎梏里,变作攻击自己恐惧的前身,并将之拟作敌人的假象:这种心态已够可悲的了,其实又何复加以谴责、怨尤?只要立定我们的脚步,不旋踵即能证实自己,渡过危难,且视挫折为自己成长的左右手!小山胜清曾写下迷惑于抉择、甚至遇到强大阻力以致放弃原则而气馁的人一段这样的文字:

    人们常驾着双马驰骋于人生旅途上。清醒不迷时,端赖两马能比肩齐步而驱,但一旦到了歧路,两马如或背道而驰,左手?右手?御者困惑,见者惊心,而未知孰可?

    而今见背义弃信者如中裂的景象,真是触目心惊,且寄于深切之同情。又庆幸我们这些未变初衷的决斗者,在风雨交加的无情长路上,依然纵僵骋驰,继续恪守我们兵刃铁石般的“执善而从”。

    香港读者钟德强先生以广东歌:“愿与你、尽一杯,聚与散,记心间,毋忘情义,长存浩气,日后再相知未晚。”相和我书中的:“情与义,值千金,刀山去地狱去有何憾。”。如今我要交代的还是两首广东歌的歌词:“持剑卫道,刀山火海我愿到,剑光中判善恶,誓要将奸讨;投身化剑,千古悲哀我独抱,我心中满热血,无情利剑断情路。”是此刻的心境,并希望能早日转化成:“常为侠客羡慕,剑道至高,内心中感爱念,价值更高,恨偏偏得不到,我心底爱慕,愿得知心爱伴,忘剑道。”前者是“一剑镇神扛7b”中撷录的,后者是“无敌是寂寞”中的歌词,皆为顾嘉辉曲,江羽词。“血河车”故事系列中,方歌吟初求“快意恩仇”,后求“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至于“神州奇侠”故事系列,萧秋水初意“闯荡江湖”、“神州无敌”,到最后也不过是“寂寞高手”、“天下有雪”。一个人若生而无欢,死而有憾,佯作忘情,充作无情他本身已移痛苦了,又何必再咄咄相迫?至于未忘初衷不负初衷的我们,眼前尽是万里晴空啊!

    温瑞安稿于民国六十九年三月十九日

    “神州”与“长河”榷商版权事宜妥定后。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8:59
他醒来的时栗,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

    风,仍吹,雪,仍飘,大地,仍皑白……

    可是天在下地在上,雪在腰下飞飘、追落;风就在茫冥的夜空吹袭,可是天空,却在脚下的。

    难道这世界的一切,都已颠倒了吗?

    方歌吟不知道。天地冰寒,他体内却燥热无比,喉头一甜,呛出了一些血。

    ──他最后与那高大的金衣僧人对掌,只对了一掌,掌力已震伤了他的内脏。随后他又看见,辉煌巍峨,又古意非凡的一座古刹。倒悬的古刹。──飞檐在下后石阶在半空,屋顶在下,门槛在半天的寺庙。

    ……雪在夜空飘,夜空在脚下风在鞋尖上吹,树梢在足下……

    显然他是被倒吊在树上。

    方歌吟这才从蒙、模糊又仿佛的视觉中惊起:他还活他试运力道,想藉绑在足踝绳子之力,挺起身子,翻身上树,可是这又发觉无处力,暗自运气,又得悉“气海穴”被封。

    ──他原来是被封了穴道,被倒悬在一棵大树的丫上。这树看来也有千百年的历史了。还有一座汉阙。就在柏树附近,借雪光一映,隐约有两个倒看的力若万钧的刻字:天止。

    ──天至此止,人呢?

    方歌吟不禁想到自己稍纵即逝的生命,雪花轻轻落在他脸颊上,雪慢慢融化了,化作两行清泪,倒向他双眸流去。

    他觉得他生命即将过去。“三十五天后,随时发作可能致死,且绝无药可救”他已过了三十五天了,是随时便死的人了。这一刻死,还是下一刻?……

    然而这一刻,他想起轻衣曼妙的桑小娥,独步天下的宋自雪,敬慕仰止的宋雪宜,纵横万里的桑书云……

    ──他情愿此刻就死。──可惜又心愿未了。

    他想想,雪落落……忽然,极静的古刹,一声纵喝,跟几声兵器交击,又几声吆喝接火光冲天。

    有七处同时起火,转眼增至十八道。本来一处叱喝声,但而今交手处至少有十二方。

    ──火光映红了方歌吟的脸。──来的是谁?是什么人来?

    他还没死。虽然每时每刻每秒,都有可能死去。这是少林寺,究竟是何方神圣,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夜闯少林

    ──他做梦都想不到来人是为了救他的。

    □□□

    只听一个女音吆喝道:“在这了”声音极为熟悉。

    及“兵兵乓乓”几千兵刃相交,“刷刷”两柄飞刀,寒光一闪,竟贴方歌吟脸颊飞过。方歌吟本一心待死,但方才险被飞刀所射杀,不禁也惊出冷汗,有些啼笑皆非。只听那女音慌惶道:“失手,对不住。”

    又“兵呤乓乓”打了起来。方歌吟再听声音,心道好熟,失声叫:“叶三娘”

    “嗖”地又一柄飞刀,在黑暗与雪光中一闪,直打了过来,“刷”地射断了方歌吟倒吊的绳子,“仆”地方歌吟倒栽在雪中,要不是积雪太厚,方歌吟的脖子,定必扭伤。

    只听那女音喊道:“是我”一面又骂道:“兀那秃驴堂堂少林,可以这般用刑么?”

    跟叶三娘交手的人,似乎武功也很不俗,急忙分辩道:“胡说我们是把他倒吊起来,等苏醒之后再问罪……哎哟”

    好像是说话分心,被叶三娘趁机斩了一刀。只听叶三娘格格笑道:“不用问了,你洒家有罪。”

    那和尚大怒,却已招架不住,这时又来了两个和尚,缠战叶三娘。叶三娘挥舞双刀,边战边嚷:“辛老大,快通知小姐,方公子在这儿……”如此叫得了几声,东北面便有人急应道:“我马上过来。”猛听几声呼喝,一声:“照打”又“哎哟”、“哎哟”了几响,一人黑衣劲装,双眉斜飞入鬓,右手倒拎一支银笛,笛尖透露一枚利刃,转眼已伤了两名僧衣,身手俐落,全身如劲弩之矢,精悍无比,竟是那日庙前所遇的长空帮第三大旗主,青年儒雅的文士的牧阳春。

    牧阳春转眼伤了三名和尚,向方歌吟那儿冲来,目中尽是关怀之色,猛不料中,斜跃出来的一名和尚一记,被打得横跌几步,缠战起来,这和尚武功竟是不低,一时难分难解,牧阳春勉力叫道:“梅二哥、辛大哥,方少侠在这……”一口气竟接不下去。方歌吟脸埋在冰雪之中,但目观这干人如此舍身救己,不禁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缠斗牧阳春的和尚,正是铁树大师。方歌吟情知此僧犀利,想出言向牧阳春示警,又苦于穴道被封,无力叫喊。

    这时忽见雪地上,三人急掠而来,身法都是出奇的迅疾轻盈,都是几乎足不沾地。

    左边是一黄衣人,虽是身裁肥胖,但身形居然十分俐落,另右边一白衣人,腮帮子都是胡子,行动也十分快速。中间一人,身裁纤小,竟是女子

    方歌吟心念一动,人已至眼前,方歌吟忽觉温香扑鼻,一股细细的清香,比雪花还清纯的闻入鼻中,只听桑小娥悲声叫:“他……他怎么啦?……”

    梅醒非断喝一声,已与三四名扑近的僧人,对打了起来,只听辛深巷疾道:“快小姐……奶背他先走,我开道,梅老二护法,牧老三、三娘、曹老五断后,我们立刻就来”

    随后又几声兵刃交击。方歌吟苦于无法动弹,不知情形如何,忽觉身体一轻,已被人背了起来,只觉眼前所及,是似纱带一般束起的纤腰身,还有一束乌黑如瀑的秀发,鼻中所吸,是一股淡若幽兰的芬香,方歌吟几不敢见闻,生恐不敬,一颗心都砰砰乱跳,又十分感动,桑小娥竟不顾男女之嫌,如此背他逃遁。

    他心中暗叹一声,大丈夫顶天立地,而今却教一娇生惯养的女子扛走……转眼奔行愈来愈快,风雪越吹越劲,四周景物风驰电驶,如腾云驾雾,看不清楚,方歌吟因重伤未愈,一口呼息,被急风劲雪所窒,十分难受,但忆起当日“快意楼”初会桑小娥的情景,和今日一比,心头又旖旎无比。

    如此奔行了一段路,桑小娥放下了他,坐在盖雪的石上,背靠大树,回身戒备,张望远眺,方歌吟见她纤小的衣袂,为自己而如此张惶,心中更是怜惜不已。

    只见西南面,隐有火光,雪地上,仿佛那儿有什么天谴,正在进行,方歌吟几疑自己不是从那先被救出来的。雪地无望,方歌吟忽然觉得很孤寞。

    桑小娥缓缓回首。她已知道没有追兵。但偌大雪地中,偌静雪夜,也不知开始那一句话是好。

    忽然她小手按嘴,轻呼失声道:“哦,还没解你穴道……”便急急过去解,细看之下,方歌吟脸呈赤金,显然伤势不轻,而被封穴道又是“气海”,不禁羞了起来,飞红了耳根,有些迟疑。

    方歌吟苦笑,本说不必,桑小娥忽然做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一咬下唇,双指疾点,解开了方歌吟的“气海穴”,方歌吟只觉血气一冲,翻涌一阵,他的内息奇强,很快脸色又恢复了原状。

    只见桑小娥飞快地站起来,背对他,征征的望雪景,也不知想些什么,边耳背都红通通的,手指更藏在袖。

    方歌吟心中温柔起来,忍不住轻轻叫:“桑……桑姑娘。”

    桑小娥没有回头,像蚊子一般细声应:“嗯?”

    方歌吟艰难地道:“多多谢奶桑小娥隔了半晌,才道:“你伤重么?”

    方歌吟忙道:“不重不重。”

    桑小娥忽“噗嗤”一笑。在雪夜中犹如春花,令人心中一暖。

    只见她回过头来,仍然别过了脸,满腮含笑,仍然不看方歌吟,笑道:“你……你好呆……”

    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痴痴看她雪中单薄的倩影,竟真的呆了。

    猛听几声吆喝,又隐约传来。桑小娥脸色一变,踞起脚尖,顺风张了张,急道:

    “我们走”

    方歌吟不禁问:“到那里去?”

    桑小娥道:“嵩阳书院。”

    方歌吟知道来敌非同小可,自己又重伤未愈,当下急行几步,忽觉胸肺一疼,如万针穿心,捂胸屈身,居然在大雪夜中,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桑小娥一见,关切地问:“怎么了?”便把手要来扶。方歌吟只觉那冰冷与软若无骨的手放到了自己臂下,心头卸是一热,禁不住道:“没事。”长吸一口气,昂然向前行去,唯桑小娥再放心不下,一路扶住。

    走得了一段路,两人回望,只见体白的积雪上,两行足印,相伴相随,两行粗润平大,另两行款款细细,在天茫地白下,是唯一两相伴随的东西。猛地枝上寒鸦“呀”地鸣了一声。

    方歌吟沉思默默,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桑小娥婉然微笑,蛾眉低颦,一直没有抬头。

    雪静静的下,大地静寂无声,像恋爱那么欢愉的雪花,飘,却是冰的。

    ●●●“崇阳书院”的飞起一角,已在雪花的前方。

    桑小娥微然一笑,无限温婉:“你伤……好了吗?”

    伤怎么会在那末短的时间好了呢。桑小娥重覆问这句话,只不过这句话是她最关心的。方歌吟的伤当然没有好,但是他内力奇强,当然会好得很快。他最深伤的,是在心。

    嵩阳书院幽寂。这是四大书院之一,程子就在此地讲学。嵩阳书院与推阳、白麓、岳麓并称四大书院,名闻天下。寒冬没有书声朗朗。

    方歌吟没有说话。

    桑小娥有些讶诧。这男孩子,曾不顾一切,排除一切,来见她、来救她,令她深心感动。在“快意楼”的初见时,她没有把他放在眼,可是以他当时低微的武功,仍救了她。她自小崇敬父亲口中所述的快意恩仇,长歌铗武的宋自雪。而这男子就以宋自雪的形态出现,救了她。在那长安的阳光中,这人竟似天神一般。

    以后在树林的救援,她外表没事,心却已起伏不已。再下来在洛水渡的同舟,他又以出奇激迫的神功,救自己于恶僧掌下,又在船弦上,为自己击落淫恶无行的严浪羽于江中。而上次在少林寺中,自己被僧人所擒,正羞怒莫已,而来回的都是充耳不闻的如木头般的僧人,吃的是素菜,听的是木鱼,那群和尚就当她是一具活尸般来超度……然而他却来了……在雪中,冒死救自己出去。……桑小娥想,红了脸,不经意了。

    方歌吟还是没有说话。

    桑小娥又说:“你伤方歌吟忽然切道:“不重。”

    桑小娥觉得方歇吟的语音竟如此重,她愕然。方歌吟忽又道:“我救过奶,奶也救过我,我们扯平了,对不?”

    桑小娥脸色乍白,不由自己。退了两步,莹莹的眸都是泪光。

    但她没有哭出来。

    方歌吟冷笑一声又道:“我们彼此扯平了,那奶现在跟我干吗?”

    桑小娥盯力歌吟,好像从未认识这个人。

    方歌吟继续说话,他的眼望雪,如同断冰切雪。

    “男女授受不亲,奶请回吧。”

    桑小娥愣在那,移了两步,忽然回望,两行清泪,挂在额上,她看力歌吟,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报复?……报复我开始跟你在一起时,看不起奶的态度?”

    方歌吟没有答。

    桑小娥缓缓返身,走了几步,雪又大了,她纤弱的双肩一阵抽搐,忽然加快脚步,往大风大雪奔去。

    ***

    他缓缓松开了紧捏的手,手心已箍得四个弯弯的血痕,深入骨髓,就像是四道染血的缺了的月。

    ***

    他为什么要那样难道是为了报复吗?

    为了报复当日自己对他的不屑?报复自己昔日曾击败过他?报复自己有个有名的父亲,热闹的帮派,而他,却是孤零零一个人……可是她又为什么伤心。

    她是天之骄女,生平未曾钟情过什么人来,多少武林大豪、江湖新秀,显赫的家世,来求亲的文官武将,不知凡几,她都未曾看上一眼……她父亲捧须呵呵笑,一切且由得她……可是她为什么竟把一线款款深情,系在这无情浪子的身上┅天啊为什么给我失望,给我如许无望的打击?──桑小娥在雪地上疾行,眼泪已冻成了冰。

    ***

    他渐渐放开了紧咬的唇,下唇两列齿印,都冒出了鲜血珠子,就似情人的心,特别热烈,血,也特别红。

    ***

    桑小娥在雪地上狂奔,激烈的心已冻成了冰。──天啊为什么要这样?雪啊你下得好狠他说那些话,究竟为了什么?

    难道自己的姿色、家世,还配不上他么?

    自己对他虽一直不假颜色,但心……她一直不知怎样对人好,这次真的要对人好,可是对方却拒绝了──我真想杀了你、杀了你难道他有妻室?或已有了盟约?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那样看我,那么痴,那么呆,那么傻?……他为什么要那末说?

    ***

    他抬头望星,星很亮,在雪花中,不易看得出来,下雪时也有星光,星光自那天的尽头,寂寞地闪亮。

    ***

    桑小娥决定要回头,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可是她就在那时晕了过去。

    ***

    他缓缓解开了剑,拨了出来,放在膝上,忽然胸口一疼,喉头一甜:呛出了血,血吐在剑身上,血染了长剑,但随而剑又清亮起来,血流落雪地上。剑是好剑,雪是白雪,血血红。

    ***

    桑小娥悠悠转醒时,发现替她推拿的,是一名女尼。她认识她。她不禁呼起来□□□方歌吟凝注他膝上的剑,地上的血,想起他百日的生命,他不得不如此做。

    他唯有伤了桑小娥的心──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仅有七十天不到的生命。

    他要让她忘了他。

    而他永不能忘记她。

    死也不能。

    所以他继绩咳血。

    ***

    血,是因内伤而流,还是心伤而流?

    伤身的血流可止,伤心的血流止不止?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一丝丝的响起。

    可是在响起时,那声音已到了他面前。

    他猛抬头,就见到雪地,一个白袍人,有一张豪放的脸,却用狡狐一般的眼睛盯他。

    他只觉得寒意自地上陡升而起,怒火却似从心狂喷而出。

    那人冷毒地问:“奶还未死?”

    方歌吟虽然已愤怒得恨不得冲出去杀了他,但依然似钉子一般立于雪地上,心有一团火,恨不得烧毁了对方,但仍冷冷的盯他。

    这人就是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

    严苍茫冷笑道:“三十五天已过,你随时都要死了。”

    方歌吟冷冷地看他,冷如雪光。

    严苍茫笑笑又道:“这几日,听说血河车在嵩山一带出现过,长空帮却将这布署得天罗地网一般,与少林一脉,剑拨弩张,很是紧张……”

    方歌吟微晒道:“你告诉我这些作甚?”

    严苍茫目光闪动:“你和桑书云,关系匪浅,也许他是想把他女儿……哈哈”

    严苍茫干笑两声又道:“血河车将会在那出现,你想必知道。近日来我已逮三个长空帮的人,切他们耳朵,割他们的肉,他们都说不上来,想必不知。奶是桑书云亲信,定必知晓方歌哈勃然大怒:“我纵知道,也是不说”

    严苍茫深沉地道:“那你不用等了。”

    方歌时问:“等什么?”

    严苍茫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等死。你现在就可以死了。”说踏前了一步。

    风是往严苍茫正面刮来。

    衣袂本是顺风翻飞。

    就在严苍茫踏前一步之际,一切都忽然改变了。

    严苍茫的衣袂,像铁蹦一般,反而是向逆风飞扬。

    向方歌吟处激荡。

    他真气已聚,元气已蓄,准备先把方歌吟击杀于掌下。

    方歌吟没有动,在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面前,任何妄动,都足致命。

    他也是暗暗运气。这一运气,全身功力,骤然冲起,竟远比想像中来得可怕,整个人几乎轻杨飞起。

    原来他得服“百日十龙丸”,增进十倍功力,唯不识运用,至多不过一半是实力,其余俱是散劲。而今在少林受伤,内创甚重,己身功力自然疗伤,反而使陡增,功力与原有之功力合一,达致了运用自如的境界。

    再加上他这一次闯少林,与天下武学正宗比斗,“武学秘岌”与宋雪宜的传授,全都活用了起来,这下子精、气、神之强盛,真是无可匹比。

    严苍茫一见,目中杀气大现。

    他仅见过方歌吟三次,但每次都感觉到这青年武功精进,一次比一次强,而自己还是个始作俑者,今日不杀之,恐怕日后会是强敌。

    ──幸亏他活不长了。

    ──但在争夺血河车期间,何必多了这样一个敌人?

    ──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严苍茫阴阴一笑,忽然脸色大变,方歌吟忽觉背后“卜”地一声轻响,连忙回头,只见一长衫青袍,脸带微忧,嘴含淡笑的人,就站在他后面,长衫腊腊飞飘,如同长须,十分神来,竟看不出年龄是中年或老年。

    方歌吟一见,立刻作揖,唤道:“桑帮主。”

    桑书云一笑,眼尽是关切的神色:“别来可好?”

    方歌吟苦笑一下,桑书云又道:“五色旗主去援,是迟了一些,为了小女,你吃苦了。”

    方歌吟凛然一惊,原来安排少林寺中相救,是桑书云一力策划,不惜为救自己,把长空帮实力牵制少林实力,对自己实大恩大德;严苍茫卸不知个中原因,以为长空帮为布署夺取血河车而来。

    但是严苍茫更惊。

    他本来想趁四野无人,杀了方歌吟再说,却不料来了桑书云,而今是二对一的局面,他与方歌吟交过手,此人已渐成劲敌,加上桑书云的武功,本就与他伯仲之间,若不使诈,根本取胜无从,而桑书云上过一次当,当然学乖,他那一套奇术,只怕生不了效。

    可是他又不能退。

    他即刻堆起笑脸,道:“哈哈古刹一别,桑兄可好?小弟一时意气,误伤桑兄,但私下对桑兄武功,嘟十分佩服。”

    桑书云淡淡笑道:“大室一别,蒙兄台所赐良多这位小兄弟英年气壮,正是锦绣前程,却为兄台逼服丹药,难以久活,而今严兄还要杀人灭口么?”

    严苍茫持杖变色道:“桑帮主,你想怎样?”

    桑书云冷笑道:“也没想怎样,只不过也要你同样。”

    严苍茫瞳孔收缩,说:“什么同样?”

    桑书云道:“跟他一样,吃下“百日十龙丸”。”

    严苍茫知今日难有好了断,当即翻脸道:“你们想以多胜寡么我严苍茫可不怕”

    两人没有动,但气氛忽然绷紧。

    风吹的凄厉,也忽似变了方向。

    严苍茫与桑书云面对而立,但是劲风所及,两人衣袂,都贴身向后扯飞。

    两人眉须飘飞。

    就在这时,空漠的雪地上,远处传来两声隐约的马嘶。

    马嘶在远处,但是如针椎利入耳鼓。

    然后是隐约的蹄声,又骤然增强,如来自地狱的轮车,带一种惊心动魄的风雷之声,排山倒海而来。

    桑书云、严苍茫两人架式顿松,相顾变色,远眺失声:“血河车”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0
现血河车就在这时,天边,雪地,出现了八个移动的黑点,和一红色的方形。

    当他们看见时,八马长嘶,人立而起,已到了眼前,又飞驰而去。

    这瞬间稍纵即逝,血光大现。

    这就是天下闻名,血车一出,血河遍地的血河车这就是杀人无算,一旦获得,即成武功巅峰、权力极位的血河车这就是传说里有武功秘笈,以及世外狂人的武林狐子所在之处这就是使他家破人亡的血河车么?

    血河车上,是什么?

    方歌吟在这瞬息间,还惊疑不定。

    ***

    可是在这刹那间,桑书云、严苍茫的眼色已被血车映红,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

    严若茫怒叱:“停下”

    如大鸟翻扑而起,一出手,一杖力劈而下这下力胜万钧,足可把一部疾驰中的马车劈为两半但是他人才拨起,杖未击下,已被怒马带起的劲风撞飞,忙一提气,歪歪斜斜掠了七尺,才把住桩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同时间桑书云也喝道:“留步”

    他有严苍茫在先,便不硬截,猛拨而起,斜落向马车中。

    马车一片黑暗,桑书云“嗤嗤嗤”发出三指,射入车中,以防万一,人如飞叶一般,掠入车内。

    这下马车奇快,已掠过方歌吟身前。

    桑书云的足尖离车沿仅半尺,忽见车内一片黑暗处,有一双明若冷月、亮如灼日、毒若蛇嫩狠如利剑的眼睛,冷冷地、冷冷地盯他。

    桑书云心下一惊,感觉到自己三指射出,如泥牛入海,就在这时,严苍茫又扑了上来。

    他人被疾马劲风撞开,但半瞬未停,又扑向车中,这身轻功,已够匪夷所思,就在这时,只听冷哼一声。

    这声冷哼,断冰切雪,比冰还寒,比雪还冷,同时间,车内卷出一道狂澜。

    狂澜打向严若茫,严苍茫叱喝一声,全力接掌,“砰”地一声,全身宛若卷入一道诡奇的风中,以及无匹的洪流中,人旋即带飞,撞向桑书云。

    桑书云这时足尖离车沿,不过三寸,就在这时,严苍茫撞向了他,他双掌一搭,想稳住情况,但是手指刚触及严苍茫的肩膀,便如落入泥沼之中,无处力,两人一齐被卷了出去。

    这下如电光火石,两人被车中人一掌迫落,人未到雪地上,血河车已驶出五十六丈外。

    就在这时,方歇吟发足一跃,把原来要对付严苍茫的锐力都发了出去,跃向车后。

    ──车上的人,是不是他杀父仇人?

    ──血河车是什么?

    ***

    血车过去,血河遍地。

    很少人能见血河车不动心,而登车者几无一不死。

    桑书云、严苍茫名列天下七大高手,但尚且为车中人一掌迫落,方歌吟对武学秘岌无野心,唯对血河车必复查明真相,不惜抢登。

    ──他,登不登得上车?

    ──车中人是谁?

    ***

    方歌吟足未沾车,突见一双凌厉、冷毒、锐利、狠辣的眼睛。

    方歌吟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比蛇毒、比火热、比剑狠、比雪冷的眼光。

    仿佛动辄可以熔化一座冰山,静则雪封一座火山。

    方歌吟心中一凛,一股狂澜又涌出。

    方歌吟硬接,“九弧振日”。

    那人的劲力,一接之下,全然一空。“九弧振日”,无法发挥,方歌吟往后一挫几乎扑跌车下。但是方歌吟生性执拗,倔强耿直,眼看翻落,仍坚持重心,双足一钩,人往后跌,却仍然吊住双足,“呼”地一声又荡了回来。

    车中的人也似意想不到。他对桑书云、严苍茫二人,出手用了八成功力,但对方歌吟,以为他区区武林后辈,随便出手便足以致死,所以用了不到五成劲力,却不料方歌吟居然死硬不下车,削去强劲,又落入了车中。

    这血河车,百余年来,能得一入者,又天下有几?

    那人冷哼一声,道:“奶是谁?”

    方歌吟只见四周景物,不住飞掠,雪飘如疾,车后桑书云、严苍茫二人,不住吆喝追赶,但已越拖越远。他横剑当胸,那人冷声道:“哦……是宋自雪的门人?”

    方歌吟的金虹剑,在黜黯的车中,发出凌厉渗人的金芒,和车外惊心动魄的血光相映,真是触目惊心。八马齐嘶,飞驶无可挡阻,方歌吟仗一剑光寒,照出那人瘦削的脸型,刀锋剑芒一般的眼光,满头的白发,破旧的衣衫,不知其年龄,但见此人微带文气,却令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彪悍。

    这种感觉就像你跟一只野兽,共处在一只关闭的笼子里。

    方歌吟不知此人是否武林中,名震天下,所向莫敌的“武林狐子”任狂──他心里有千百个问题想问。

    他道:“前辈”

    那人仰天沉思,喃喃道:“宋自雪、宋自选”突然手一展,身未动,却已到了车尾,一出手,抓住金虹剑。

    这等出手,使如闪电,方歌吟见所未见,几乎未及反应,那人已抓住金虹剑。

    金虹剑可断金切石,居然被这人一抓而获,方歌吟大惊,执紧剑锷不放。

    那人一拉,一股大力撞来,方歌吟运功相抗,被激得金星直冒,但仍不放剑,被那人一扯,往前跌趋而出,那人怒喝:“你放是不放”

    “卜”地一声,车沿已被人搭上,原来那人与方歌吟争夺间,血车因无人执向,已稍缓了一些。严苍茫的手已搭在车上,桑书云亦抢近车侧。

    那人怒叱道:“去”

    “砰”一股大力,方歌吟被飞激出丈远,但他仍死不弃剑,那人只好一放。方歌吟与金虹剑连人带身,在雪夜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虹,“叭”地远飞扑在雪地上。

    在半空间方歌吟只记起宋自雪的一句话:“天下没有人,能叫我弃剑,除非我死。他一跌在雪地上,桑书云稍缓一下,回头一看,就在这一看之下,他已看出方歌吟并非重伤,他的脚丝毫未停,但仅此一看刹那,已慢了严苍茫十几步。两人仍急追血河车。

    黑马前啸,血车飞驰,一白、一青,两条人影,讯快无伦地追去、远去?

    方歌吟趴在地上,一脸是血,他勉力抬起头来,只见血河车与桑书娄、严苍茫俱已远去,他想起来再追,亦已无及。

    那人攻来的内劲,依然在体内胸腔、腹部,乃至奇经百脉,都隐隐作痛,好一会才过去。

    风雪慢慢止了。

    他缓缓站起来,天下虽大,他却觉得无地可容。

    在被任狂震飞落车的刹那,他真以为自己死了,也情愿自己死了。

    可是他没有死。

    他觉得自己实在技不如人。

    ──可是他自己不知道,任狂在最后一拨之力,已运了九成,最后一激,更是十成功力,换作桑、严二人任其一,都接不下这一招,方歌吟的内力充沛,已在两人之上,方才接得下而未死。

    他茫茫地走,也不知道要走到那里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趴在的雪地前面,约七八尺远,有一部书。

    他当然觉得诧异,翻开来,只见几字笔劲若龙飞天之际的字:“方世侄如唔:

    太室古刹,世侄舍命救余,余甚感恩,唯无以图报,以减内心歉疚。今世侄仅数十日余生,皆由余起,余甚难安。余将数十年练功所得,尽录书中,并辟习武之捷径,汝按此练习,皆可在短暂时日内有大成。余望汝能在有生之日成为当世高手,纵死侠骨香,不负世上英……以汝天资,又得丹药之助,必能迅即有成……”

    方歌吟看毕,忖道:“人也将死了,名还有用么?只望天下苍生平安,父仇得报,小娥妹子安好,我就安心了。”心想,手还是翻阅下去。

    只见这书,的确都是长空神指桑书云的练功法门,要窍蹊径。其中以“长空神指”为主,轻功掌法为辅,方歌吟剑术一绝,内力丰厚,此书恰好补轻功、掌法方面之不足。

    这书敢情是桑书云本欲交于五大旗主等,救援方歌吟时交给他,岂知少林派实力宏厚,长空帮救出方歌吟,也十分狼狈,无法交予,是以桑书云亲自出来寻访,想亲交此书,后来血河车出现,桑书云全力追赶,只好把书留在雪地上,让方歌吟自行拾得。

    方歌吟苦笑一下,但是很快的又被书中所记载的习武要门所吸引,时皱眉苦思,时豁然而通,沉思把握不已。

    一个人还有七十天不到的生命,随时都可以死了,他会做什么?

    ──别人会怎么作,我们不知道。方歌吟却仍在练武。

    ***

    然生也有涯,学无涯……□□□初冬成了深冬,原来挂在枝头上的黄叶,今日已剩下了枯枝。

    又过了整整二十天了。

    方歌吟的生命,最多只剩下四十五个白昼,四十五个黑夜。

    ──他心,会怎么想?

    ***

    行行重行行。

    他在研究武学?饿了,就想办法猎些野食,或替人砍柴粗作,换些米饭充饥;困了,就睡,他的内息极强,故也不致风寒,睡时什么也不敢想。

    ──也不敢想明天会不会再起来。

    ──想了,又有什么用。

    ──反正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会来的。

    他只觉得自己对武学,出奇的兴趣,很多可以触类旁通,但也可耗尽一生,穷研一技而不倦……可惜,他有限的生命,已不允许他再奢求下去,反而不断的争取时间,专心学习──学了又有何用?他没有想。

    ──也许在浩瀚的武学中,他才能忘却自己,忘却生命,忘却一切……他行行复行行。

    这日已进入了山西的中条山一带。

    ***

    中条山的解困关庙,是纪念三国时关羽的万代瞻仰而建的,关云长千里护姑嫂,温酒斩华容,桃园结义,坚守气节,天下人共仰之。

    关公虽威震华夏,义满干坤,但方歌吟他知历史史实的关羽,也有其刚负自用的一面。他来到中条山,已深冬了,他记得这就是昔日大侠萧秋水,初出道时首遇邱南顾的地方。

    他生平最是仰慕大侠萧秋水,所以对传说中萧秋水经过之地,莫不凭吊瞻仰一番,追回不已。

    中条山下,气势奇峻,壮丽雄伟,尤其日落皑雪,或晨曦映波,更令人迂怀莫胜。

    ──他剩下的时日,越是无多了。

    他徘徊踯躅在关庙印楼附近,昔年四十八名金人要劫“汉寿亭侯印”及“青龙偃月刀”时,萧秋水和邱南顾就在此处,同时间各打倒二十四人。

    ──可是大侠潇秋水而今安在?

    ──自从小时在日月乡,尚拍魂与严一重、董二绝、尉三迟、费四杀狙击萧秋水,结果董绝尉迟死,严重未出,侥幸得存,费杀重创而逃,尚拍魂被饶得一命。

    可是自此一役后,就未见过萧秋水了。

    ──但是那刹那间的相见,已使方歌吟对大侠萧秋水的形象,终生仰慕难忘。

    ──一丝月破云来,雷雨方过,白衣人救了个幼童,大步越林而去。……他想想,忽叱喝之声,依稀间有些熟悉,隐约自楼后传来。方歌吟听那声音,原本是穷凶极恶,斥责语调,却偏偏令方歌吟想起低声下气、胆怯心寒的求饶状貌。

    方歌吟心念一动,蹑足闪到柱后,这时雪虽停了,黄昏移近,景色在白昼将去,夜晚未至前,是特别幽暗的,到处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外衣。

    只见楼后果有三人,斥喝的人脸黄皮焦,但身裁高大,一双小眼珠子,黑少白多,却是不住溜动,五指如钓,随时都似想把别人的头皮扯下来,另两人一个是光头大和尚,另一个是全身黄衣的人,方歌吟封觉得好像在那见过,偏又想不起来。

    只听那脸黄皮焦的人露出黄牙咆哮道:“这一点小事,都要害怕你把那女子交给他,他才不防你,只要他一沾手,就要倒也,到时侯我们为所欲为,岂不快哉”

    方歌吟本见这三人既是相识,斥喝自是平常,本待自行离去,不听别人隐私,谁知这一话,吓了他一跳,好像又要害什么人似的,跟他童年时在日月乡的一个经验甚为相似,忙倾耳听下去。

    此刻他的功力,岂是昔日隆中那黄口小儿能北?他屏息不动,这三人自然发觉不到有人就在咫尺间。

    只听那中年和尚嗫嚅道:“我……我……他是名列“三正四奇”之一,万一发现,只怕”

    那脸黄皮焦的人目露凶光,喝道:“怕什么”

    中年和尚给这一吓,几不敢说话,半晌才敢说:“我怕打不过他……”

    那脸黄皮焦的人突然目露杀机。杀气一闪即过,他又闪动看那鳄鱼一般的眼睛,忽然谐笑道:“他那会怀疑到你身上哩。奶是五台佛光寺和尚,他认识的,怎会有所思疑?你剐了他,他还以为奶是他的佛祖呢。”

    方歌吟心中一惊。这三人要对付的显然是“三正四奇”中的人,问题是三正四奇中的谁?莫非是桑书云。

    还是……?听他们语气,又是奸计害人,不会是──善类,而这和尚,居然是佛光寺的僧人。

    要知佛光寺乃是名寺,始建于北魏孝文帝时,历史悠久,俗称“先有佛光,后有五台”。中唐时已经以彩塑精妙,佛相栩真闻名于世,至唐武宗灭法始全被毁去,旋又于唐大中十一年,女施主宁公遇施建大殿,佛光寺又香火繁盛起来,迄今不减。

    佛光寺是名寺,佛光寺的僧人,也以修行、道行闻名天下,却不料今日这名和尚,显然徘徊在魔佛之间,踌躇不知何从抉择。

    只见那和尚又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们怎是他的对手?……”

    那脸黄皮焦的人知和尚已被说动,当下咭咭笑道:“放心二我们又不是明来,待会儿胜老大就会把那雌儿手到擒来,你假装救了她出来,交给他,他不疑有他,只要一沾到他这个宝贝女儿的身子……哈哈哈……那时就毒得像只病猫,任人打踢了,嘿嘿嘿”

    说到这,得意至极,阴笑起来。

    那和尚却操忧地道:“不成你在她身上下了毒,她岂不……不是”

    脸黄骨瘦的老者眼睛一转,霎了霎道:“不怕,我的毒,放在第一人身上,并无所害,问题是第二人一触,毒性即发……至于你那朝思夜想的雌儿嘛嘿嘿┅保管不伤毫发。”

    那和尚脸一红,道:“这我就放心了。”

    那黄衫人也插嘴道:“尚先生使毒,我跟他合作过,实在是毒中之神,他要毒池中的一条鱼,终不会毒到第二条去,你放心。”

    那脸黄皮焦的人又嘿嘿笑道:“你五台佛光寺的人,居然动了凡心,既然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爸爸,得到了她,不是过瘾之至咭咭……”

    忽然脸色一沉,阴恻恻地道:“要是你反悔,长门上人知道,可不得了哩。”

    长门上人就是佛光寺的主持。那和尚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不迭地道:“尚免生,这玩笑,万万开不得,开不得”

    那脸黄皮焦的人眨小眼,向和尚打量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跟我们开玩笑罗。”

    那和尚忙摇手幌首道:“绝不敢跟尚先生开玩笑。”

    那人奸笑道:“这样最好。”

    方歌吟在一旁,却听得热血上冲,头皮发炸。

    他忽然记得那黄衣人是谁了十年前,古隆中,日月乡,这黄衣人曾谋刺萧秋水不遂,与“青脸兽”腾雷,“红袍怪”邱瘦合力杀了沈悟非的“黄衫客”邓归。

    方歌吟他记得那皮黄脸黑的人是谁了他就是同样一群中,擒乡间小童,施毒其身,诱萧秋水触摸中毒的,后来又被萧秋水神威吓得跪地求饶的“鬼手毒王”尚拍魂。

    十年前这等人的行径,使方歌吟与沈耕云二人不顾性命,出手制止,无奈技不如人,几乎丧命,十年后的今天,没料又是遇了他们,正在这害前辈多人。

    方歌吟心中怒极,又为那和尚好色歹毒,十分气愤,正待出现之际,忽听有衣袂之声,虽十分迅速。但呼息很是浓重?方歌吟便隐身楼后,看个究竟。

    只听尚拍魂道:“来了。”要知方歌吟此刻武功,何等之高,放在尚拍魂未望见来人之前,已知有人掠至,故能及时离开。

    又听尚拍魂喜道:“腾老大果不负所望。”

    只见来人脸上一个青记,就算没青斑之处,也满脸煞青,背上还背了个人形的麻包袋子。正是十年前山中一战的“青脸兽”腾雷。

    腾雷放下人形包袱,嘴大口大口吐白烟,尚拍魂一拱手,招呼道:“尚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尚拍魂笑道:“点子扎手吧?”

    腾雷笑道:“凭在下这点道行,要擒下三正四奇的后代,还办不到,不过……”

    腾雷的嘴脸有一种说不出的淫邪,掏出了一只看似欲飞的仙鹤,但鹤嘴一张一阖,可以从鹤尾吹气的小东西道:“这迷药,实是使得,这雌儿初出江湖,连防也没防。”

    那和尚急道:“滕兄没伤她吧?”

    腾雷一愣,随即怪笑道:“她是牛头师兄你心肝宝贝,我怎敢伤了?”解开布包的绳子,一翻开来,方歌吟远远看去,只见一瞑目女子,轮廓很深,鹅蛋脸,眼睫长,很是灵秀。方歌吟见不是桑小娥,才松了一口气。

    那牛头和尚一见,眼睛发出异光,喃喃自语,竟涨红了脸。尚拍魂咭咭笑道:

    “牛头,你本就不该做出家人,还念什么经”

    牛头和尚脸涨红得就像柿子一样,心惊胆战地道:“咱们……”

    尚拍魂忽然出手,凌空连点三下,那包袱竟蠢动了起来,原来尚拍魂已解开了那女子三处穴道,那女子已可以开目,但仍无法启口,亦不能动弹。

    方歌吟借雪光望去,那少女一脸凄惶之色,然十分臻秀小巧,叫人怜惜莫已。

    那牛头大师一见,竟呆在当前,说不下去。

    尚拍魂不耐地道:“要说快说,他就要来了”

    牛头和尚被这一喝,更加说不下去。好半晌才口吃的说出:“这……这样做┅做做做做不太太太好……好吧”

    尚拍魂脸色一沉,道:“有什么不好?我不这样做,这女子,你得了手?嘿嘿”

    牛头和尚吃力地道:“她她她张开了眼……认出了我们……怎怎生是好好?”

    腾怒道:“认出了我们又怎样?大不了把她做了”牛头被这一吓,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邓归却想到此刻要求到牛头,当下缓和道:“干完了这事,米已成饭,她认不认得你,又有何干系?”

    尚拍魂一面掏出了三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面赫然是三种颜色诡异的粉末,只听他阴笑道:“我要她能张开眼睛,又不能说话,这样她父亲更急,方才能得手。……我这三把药粉一撤下,再在你手中布防毒之药物,你在此等他来,说是救了他女儿,他一下马,把脉察看,则必死无疑。嘿嘿……”

    方歌吟望去,只见这女子水灵灵一双大眼,尽是泪水,方歌吟心中很是不忍,就想立即出来施援手。

    只听“青脸兽”腾雷忽问道:“这次尚先生可有十分把握?”

    尚拍魂冷笑道:“腾老大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邓归与滕雷结拜近二十载,心意自然相通,当下代接道:“十年前日月乡一次,曾失过手,尚先生还是小心为上……”

    尚拍魂截道:“十年前一役,对方是萧秋水,自然无法得手,但十年后今日┅”

    方歌吟一听,如此三人果乃是十年前罪魁祸首,再无疑问,正要出手,只听尚拍魂继纸道:“何况为了他对我们这干人的赶尽杀绝,严大哥和费四兄,两人至少也会来一个”

    方歌吟听得心神大震,他间关万里,为的就是要找杀父仇人费杀,而今居然在这儿?听到他的消息,如何不震撼。

    别种情形之下,或许方歌吟还能按捺得住,但而今乍闻仇人可能出现,一时间稍纵即逝,又失却消息,当下一步踏出,大喝一声道:“他们在那?”

    尚拍魂、腾雷、邓归及牛头和尚陡听一声暴喝,如焦雷乍响,都给吓了一大跳,以为那人来了,几要溜走,但瞥过一眼,才知是一青年小伙子,心中纳闷,又疑又怒,他们当然不认得这眼前的人就是十余年前他们毒倒用以诱害大侠萧秋水的牺牲者之一。

    尚拍魂首先恢复了镇定,怪笑道:“奶是谁?居然敢对我们嚷嚷。”这十几年来,尚拍魂用毒越发精奇,杀人更无算,年青一辈高手中,除了中、壮年的天龙大师、武当铁骨道人等之外,就连铁肩、严浪羽,也远非其之敌,所以他压根儿没把这──人看在眼。

    这次他要对付的敌手,是三正四奇中之一,极其利害,所以不得不提心吊胆。

    而今竟给一个小伙子唬了一下,外表虽不动声色,内心却大感没颜面,即刻动了杀机。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0
只听腾雷回喝道:“***臭小子,敢偷听咱们说话,活的不耐烦是不是?”

    方歌吟迳自急道:“快说出费杀在那”

    邓归怒笑道:“凭你也出动四爷?让我打发你吧”只听他全身骨骼一连连响,正聚起“一串鞭,二串炮、三串炸山轰”的奇功。

    原来这“一串鞭、二串炮、三串炸山轰”的功力,是邓归在昔日古隆中惨败后苦练得成的,普通人能练成“一串鞭”,已十分不简单。邓归却更上一层楼,练成了“二串炮”,又在三弟邱瘦被追风刘萧何所杀后,练成了第三层境界:“三串炸山轰”。

    邓归的武功,也因而激进不止五倍。

    “一串鞭”的内力,一旦接触,可震死人于无形;“二串炮”却相反,己身不输发内力,而藉别人的内力回打,以别人之力震返。“三串炸山轰”又回到第一种主发的内力中去,不过口包含了一阴一阳;亦就是主动和被动──“一串鞭”和“二串炮”中的自己与别人的力道,一起同击,力道之巨,势无所匹,那有人可以抵御得住?

    这就好似人生的境界:先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再来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后来是“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一般,只是过第三层境界中已包含了第一层和第二层,不再是第一层的执迷,和第二层的否定了。

    方歌吟一踏出来,那少女脸露喜色,满眼都是言语、又苦于说不出话来,方歌吟向牛头和尚喝道:“放了她”

    牛头和尚愕然,他迷恋那少女已久,眼看到手,怎肯放弃,当下退了两步,摇手口吃,说不出话来,但一脸警戒之色。

    方歌吟心中大是厌恶,怒道:“枉你身为五台山子弟,居然做出这等龌龊事。”

    叱道:“你放是不放?”

    那牛头和尚被骂得脸上无光,受辱不甘,回骂过去:“你想干吗?想的也不过是卑鄙事”

    方歌吟大怒,一个箭步揍去,一扬手,“啪”地在那牛头大师脸上掴了一巴掌。

    此刻方歌吟的内功、力道,何等之高,出手、轻功,又何等之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方歌吟已打中牛头和尚,自己大惊。牛头和尚也错愕当堂。

    方歌吟一长手,已解开那小女的穴道,那少女坐起,凄然哭了起来,第一句就道:“他们要害我爹爹。”

    方歌吟点点头,拦在少女身前。尚拍魂等知道来了劲敌。邓归本来只想随便出手,杀了来人。后来因须快速解决,以便对付原先敌人,所以运起“一串鞭”,而今一见方歌吟出手诡奇,便已运起第二度功力“二串炮”神功。

    方歌吟猛听邓归的骨节由“格格”作响变得“啪啪”作响,知道此人内功,已登堂奥,忙凝神应付。

    就在这时,腾雷突然一出手。

    他与邓归的双手,俱被萧何与祝幽所破,故痛下苦功,邓归练成惊人内力,腾雷却练成一双铁脚。

    别看腾雷人矮腿短,但一跃起来,足短劲疾,“呼”地踢了出去,看似一眼,其实在一刹那,已攻出了四腿。

    方歌吟本来是面对邓归,全神戒备,那来得及应付腾雷的暗袭。

    但方歌吟都知道。

    他最清楚不过。十年前萧何、祝幽就曾饶这“三色天魔”不杀,结果对方恩将仇报,险遭暗算,方歌吟一直就已提高醒觉。

    就在腾雷跃起、踢足时,方歌吟没有回身,一剑就削了出去。

    金虹带过“血迹万里”

    这是天羽廿四剑中杀气最大、杀伤力最强的一招,尚拍魂变色叫道:“金虹剑”

    “呼、呼”二声,滕雷两条腿齐膝断落。

    就在这时,邓归的“一串鞭”,已升至“二串炮”,听尚拍魂叫声“金虹剑”,以为是“三正四奇”中的人,全力以赴,已运起“三串炸山轰”,如排山倒海,力发千余,全打了出去。

    这一下巨力卷铺涌至,方歌吟右手剑向后斩出,左手一格,已格住邓归的攻势。

    但邓归惊天动地的力道,也发了出去。

    开始邓归大占上风。

    他感觉到对方有两股力道冲来,他很快的压制住了。

    然后对方又有两道劲道反撞,他也压抑住了,正奇恨对方劲道怎像用不完似的,第五、六两道功力又撞了过来。

    邓归好不容易,才又扣压住了,这时已平分秋色,但对方又一先一后,及撞回来两道犀利无比的劲道。

    这时邓归想撒手,已来不及,方歌吟想松手,也无能为力,原来天羽奇剑宋自雪的“九弧震日”,先二道功力,就似是“第一层境界”,后二道功力,可拟作“第二层境界”,再下来两道劲力,就如“第三层境界”,到第七、八道内劲,好比更上一层楼,又取代了原先三层境界。既先“执迷”,然后“开破”,随而“坚持”,再下来仍是“不悟”。

    这一下,是邓归内力中所无的,被惊得四肢百孩,骨散肉离,全身一下子湿透了,冷汗、鼻涕、沫液、粪便齐泄,而方歌吟的“九弧震日”最后一震,如江河而下,终于发了出去。

    这一下去回复到重新的“悟”之境界。邓归大叫一声,声音中断,全身瘫倒,如一团泥一般,骨肉皆震翻了架构。

    方歌吟连杀两人,全不受控制,一方面乃因心怀恨十年前邓归、腾雷等之鄙行,以及杀死沈悟非之仇,一方面这才惊悉“天羽奇剑”的杀势凌厉。

    尚拍魂的脸,当堂变了色。对方居然就在他面前,举手投足间连杀两人、只怕“三正四奇”也不过如此。牛头和尚,吓得牙关打战,“扑”地跪倒下去。尚拍魂在黑道中,份位极尊,绝不在其费杀之下,一时十分尴尬。

    方歌吟冷峻地道:“尚拍魂,萧秋水大侠十年前饶你一死,你还敢胡作非为。”

    说看眉心红气一闪,比杀气还凌厉。

    尚拍魂陪笑道:“是,是,小老儿该死……”说看一拍牛头和尚,叱道:“还不快叩谢大侠不杀之恩”

    说,他自己也跪了下来,露出口黄牙笑道:“大侠请饶小老儿一命,老儿绝不敢再作恶生事,请高抬贵手。”

    以“鬼手毒王”尚拍魂之名声,居然不战而屈,同自己求饶,顿令涉江湖未得的方歌吟踟躇。他暗一运力,先扶起受人利用傀儡般的牛头和尚,道:“十年前,萧大侠饶奶不杀时,你也是如此说,叫我如何才信你呢?”

    尚拍魂一见方歌吟出手如此高绝,而且处处为萧秋水说话,便认定此人与萧秋水有关,那敢硬拼,当下哀求道:“小老儿作恶,乃以为萧大侠近年未出江湖,妄加猜测,料其仙逝无已,却未知令师遣少侠代行,小老儿又怎敢再生事端。”

    方歌吟皱眉道:“我与萧大侠素未相识,并非萧大侠徒儿,唯对之甚是仰慕。”

    顿了一顿又道:“你怎可以因为萧大侠出不世江湖而毁诺的呢”

    尚拍魂一旦得知这青年与萧秋水并无渊源,心中大喜,即站了起来,拧笑道:

    “你既不是萧秋水的人,我为何要怕你?”

    萧秋水怒道:“你这反覆无常的小人……”话未说完,忽然一晕,只觉天旋地转。指向尚拍魂怒道:“你┅”

    尚拍魂阴森森地笑道:“饶是你武功高强,犹要倒在我脚下……”

    阴恻恻一笑又道:“我岂止反覆无常,简直是防不胜防。”

    方歌吟知道自己已中了毒,想挥剑力拼,又已无力,连剑都差些掉落,忙紧紧握住,宁死不放,那少女惶然,见他摇摇欲坠,便不顾俗礼,扶住了他,尚拍魂阴险地一笑又道:“我在牛头身上一拍,已布下了毒,毒不发作,到你手上,才顿时送命”

    说到这,牛头已全身发痒,杀猪般嚎叫起来,用手上上下下,抓个不停,出血犹未心甘,倘拍魂怪笑道:“这叫“五散”。华陀制“五麻散”,是救人,我造“五散”,却是来害人。中我此毒,先脱力、后发痒,犹如千虫啃咬,万蚁噬心,死为止。”

    牛头和尚先中奇毒,所以先行发作,想来尚拍魂本来想对少女父亲下毒手,又答应牛头毒不伤那少女,都是假的,想来令人心寒。尚拍魂得意至极,又道:“奶以为我真求饶?嘿嘿嘿……你在扶他起来的时候,已沽了我所布之毒……”

    方歌吟本自忖活不长,倒无所谓,但见牛头被毒得如此惨状,也不寒而悚。他内功强,毒性一时并未发作,但已浑身无力,连自我了断也颇难,又生怕自己死后,那少女定遭毒手,所以力图挣扎。

    尚拍魂狂妄至极,一步一步迫近,笑道:“凭你这两下三脚猫功夫,也敢来撒野你金虹剑那来的?宋自雪是你什么人?快说,否则要你后悔为什么要生出来┅”

    他嘿嘿怪笑又道:“就算萧大侠萧秋水现来,我尚拍魂也好像拍一只苍蝇一般,把他毒得个”

    就说到这,尚拍魂的脸色变了。

    变得十分诡异,似笑非笑。

    然后他的眼珠子“突、突”地掉了出来。

    鼻、耳、嘴都溢出了血。

    然后他全身骨头都似散了一般,都连接不起来似的,当然也撑不起他身体的重量,“哔”地瘫了下来,比邓归的躯体还瘫烂。

    没有叱喝,更没有风声。

    好像静如沙漠。

    更奇怪的,在这严冬之中,居然让人感觉有一丝熬闷之热。

    尚拍魂倒了下去后,就可以见到他后面站了个人。

    他身裁并不高大,眼神森冷,全身上下,都用一种蒙古式的装束,完全包里住。

    这时他慢慢收回手掌,发出时完全没有一丝风声,收同时才“刷”地一声。

    “刷”声响起时,他的手掌已完全像没出过一般,垂放在腿外,完全同复到自然状态。

    完全不浪费时间、生命、体力,甚至好似一只骆驼一般,在沙漠中,不必食物、喝水,也能撑过最可怕的大地,极热与极寒。

    这时方软跨已感觉到奇痒,他收敛心神,以功力压住,而他有听说过这个人,这人的装束:这人的作风、这人的出手……。

    这时他后面的少女已噪叫道:“爹”

    那汉子点了点头。忽然迅速地出手,熟悉地从尚拍魂尸体的衣襟摸出一件东西,快捷地拨开塞子,双指抓住方歌吟下颚,却不往口中倒进去,而是往他鼻孔一摆,方歌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蓬蓬”地喷起了那汉子手心的药物,散得一头一脸都是。

    奇怪的是,方歌吟立时觉得不痒了。

    那少女一脸关切之色,道:“爹,他救了我,那“鬼手毒王”,原本是想要牛头师兄……”想把经过情形,和盘说出,那汉子却点头切道:“我都知道了。”

    那汉子声音甚粗,但极是威严有力。

    这时又一阵衣袂之声,有四人前来。前一人是年长僧人,国字口脸,清色铁黑,鼻梁、额骨高耸,颈前念珠,呈火红色,牛头和尚惨叫之余,一见到他,全身发抖,咬破了唇,也不敢再叫。

    方歌吟于心不忍,道:“谢前辈救命之恩。……请前辈高抬贵手,也数了他罢。”

    那汉子冷哼一声,道:“饶不饶他,有长门上人在,我们都作不得主。”

    方歌吟斗然一悚。原来来者老僧是大名鼎鼎佛光寺的长门上人。只是长门上人向那汉子深深一揖,甚是恭谨,随即道:“牛头,你才下山,犯了多少戒了……”

    牛头大目淌泪,道:“徒儿┅”

    长门上人叹道:“我跟与车施主瞧见了,奶不必分辩。”说缓缓闭上双目。

    牛头和尚“扑”地跪下,长门上人旁边还有一名长脸和尚,忽也流下两行泪,猝然一掌劈下,就劈在牛头和尚天灵盖上,牛头和尚立时丧命。

    方歌吟又吃了一惊。长门上人又睁开双目。同那汉子指了一指方歌吟道:“可是此人?”

    那汉子冷哼一击,没有说话。在他背后也有两人,一人是中年美妇,浓眉凤目,身裁极是俏娆,配上藏式纱服,虽里全身,但仍婀娜多姿。另一女子甚是年轻,美而刚强,竟有几分与自己所救的少女酷似,不过一个柔弱,一个清张。一双大眼睛,不住往方歌吟身上瞟,忽然道:“看他样子,不像。”

    那原免的柔质少女也道:“他不可能会欺负小娥姊姊的。”

    那中年美妇冷哼一声道:“女孩儿家,懂得什么”两少女都住了口。

    两少女说话,那中年汉子似甚是不悦,缓缓解下脸纱,弥络胡虹,双目冷如闪电,盯住方歌吟。方歌吟犹如丈八金刚,摸不脑袋,听说桑小娥,忙道:“桑……桑姑娘她地怎么了?”

    那汉子自不理会他,道:“要不是我暗中观察,此人不似败类,我早把他杀了,替娥儿报仇。”方歌吟听得又是一震。两少女却似放下心头大石,笑逐颜开,欢欣莫已。

    长门上人观察片刻,如方歌吟心中大惑,有意释疑,当下道:“少侠姓方?”

    方歌吟他抢道:“晚辈方歌吟,拜见上人。”

    长门上人淡淡一笑道:“方少侠不必多礼,现下少侠已名震武林,据说还尽得宋大侠衣钵真传,不知确否?”

    方歌吟惶然道:“家师确悉艺相传,唯晚辈天资鲁钝,未得其中百一,深感悔对师门长辈。”

    长门上人一笑,口气已和缓得多了:“少侠能在短短数月内连败“铁狼银狐”、严浪羽、铁肩天音大师等,自有一番惊人艺业,不必过谦,若少侠真只有令师百一而已,那令师则不是天下独尊了?……少侠可见你眼前的人是谁?”

    方歌吟摇首。长门上人道:“这位出手救奶的,就是大名鼎鼎,扬威天下的“三正四奇”中“四奇”的“大漠仙掌”车占风车大侠,这位是他的夫人,亦是武林中有名的“瀚海青凤”旷湘霞,其余两位是他们掌上明珠。”

    长门上人向那弱质少女一引道:“车莹莹。”

    又向那清胜的少女一引道:“车晶晶。”

    微微一笑又道:“她们姊妹在江湖上,合为“塞外双灵”,也是大大有名。”

    方软吟逐一向他们见礼,车晶晶顽皮,“噗嗤”一笑,车莹莹则忙回礼,红了脸蛋儿。方歌吟仍是念桑小娥,忍不佳问道:“不知……不知桑姑娘……”

    车占风猛地喝了一声:“奶还好问她她已因你削发为尼了。”

    这一下犹如晴天霹雳,把方歌吟震呆当堂。雪又开始飘落,落到方歌吟身上、脸上,方歌吟全不知道。

    车莹莹见了不忍,轻轻地道:“我们受严伯伯之召唤,中原有事,故自塞外赶来。赶到少室一带,遇见小娥姊姊,和桓山雪华神尼的大师子妙意师姊一道,小娥姊姊神情憔悴,我们细问之下,才从妙意师姊口中知道……”

    车晶晶接口坚脆地说:“知道你欺负了小娥姊姊。妙意师姊也很不忿,私自托爹爹找你算帐,然后带小娥姊姊返恒山去了。”

    ┃方歌吟黯然。他听得桑小娥为他如此,一时方寸尽失,心头大乱,也不知解释。

    车莹莹一对可怜的眸子尽是问号,轻声道:“这是真的吗?”

    方歌吟苦笑一下,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车占风重重哼了一声,道:“方才我一直观察你,要不是见你所为,并非无行浪子,我早已出手宰了你。现在你要解释,也不必对我们说,自己赶上素女峰素月庵去吧”

    方歌吟心一凛。他眼见车占风出手,虽是成名前辈,但下手暗袭,不留余地,若是刚才自己对车莹莹稍有不敬,或与尚拍魂等同流合污,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车占风为人,甚是怪僻,他观察所得,方歌吟绝非无行浪子,也不欲知人隐私,只遣方歌吟去追桑小娥解释。无奈方歌吟心中凄然,暗忖:桑小娥既对自己伤心欲绝,也只好如此,才让她不再理睬自己,免得空留余恨。当下心意已决,道:“车伯伯,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车占风瞳孔收缩,道:“奶不去?”

    方歌吟点点头。车晶晶禁不住骂道:“看你一表斯文,没料是负心无情的人小娥姊为奶这样,你尚且不去追还,你……奶是人不是?……”

    方歌吟木然。“瀚海青风”旷湘霞叹息道:“现下江湖中年少一辈,莫不是登徒子、负心郎,小娥这次真是看走了眼。”

    车占风目中已现杀机,方歌吟依样愕愕然。旷湘霞道:“你杀了他,也救不了小娥的伤心。且由他去罢,赶快告诉桑帮主,才是道理,或许有挽救之法。”

    车占风点头道,车晶晶瞪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随父母行去,方歌吟却因旷湘霞最后几句话,听得大惑,心一惊:难道……难道桑小娥出了什么事,又跟自己有关?当下他叫道:“车伯伯,请留步”

    车占风等自不理他,施展轻功,迳自向前奔去,踏雪几无痕印。唯有车莹莹一面缓是一面回头,水莹莹的大眼向他瞟了瞟,又垂了下去,蚊似的细声道:“你┅你真不知道”

    方歌吟喊道:“知道什么?小娥她怎么了?”

    只听旷湘霞疾吆道:“莹儿,快跟上”

    车莹莹应了一声,举步急掠,方歌吟因男女有别,不敢阻拦,跑了几步,车莹莹停住,雪光映照下脸颊一片白,她咬了咬下唇道:“小娥姊姊……她为奶到恒山去削发为尼┅”

    说完她就往前奔去,车占风早已停了下来,不耐烦的回头等地,方歌吟一听之下,如风雪焦雷,一下子五音尽灭,五色齐消,人也好像埋入了千嚼万里的冰窖地底之中,耳边嗡嗡只有那一句话:为你……削发为尼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0
方歌吟可以死,但却不可以忍容这句话。

    他本来想以狠心来绝了桑小娥之深情,但桑小娥竟为了他削发为尼──这怎可──这万万不可他在风雪之中,呆了半晌,想追出去,但天地苍苍,白雪茫茫,他该往何处去?

    然后他心才依稀有个明晰的观念──他一定要在桑小娥未落发前,阻止这件事。也就是说,马上要赶到恒山。恒山在那里?恒山同在此省,于浑源域外,号称北岳,雄掠一方。他必须赶赴恒山。

    恒山,恒山。恒山方歌吟心无别念,此刻虽万死换得一见,也不足惜。近月来他恍恍惚惚,不知所以,纵学武亦是为求渡过余日而已,也尽可能不去念及桑小娥。如今一旦决定找寻她,便精神大振,判若两人,心中焦急无限,生怕自己一死成遗憾,只求苟活片刻,见桑小娥也好。

    他长身而起,几乎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冷哼一声,一闪就避了开去。

    那人原先在他浑浑噩噩时,至少可以杀死他十次,但那人原想逼问谁人杀死尚拍魂等,故迟迟未下杀人,见此少年一会儿悲,一会儿振起,如此失魂落魄,绝不会是杀精似鬼的邓归、腾雷等之凶手,为问这发生何事,又轻蔑对手,故并未出手,猛见方歌吟如盲眼苍蝇撞来,闪身避过,心却开始惊叹。这少年身法的快捷,不觉暗自留心了起来。

    这是一个白发老人,脸色红润,状若童子,常眯起眼睛要笑:像个小孩子一般。

    方歌吟险些儿撞了他,心中歉然,恭敬地道:“对不住,老丈……”

    “那。”那老人笑道,突然出手,双手右扣方歌吟“肩贞穴”、左抓“神封穴”,齿冷峻地道:“奶是谁?因何来此?”

    方歌吟猝不及防,那人出手如电,因被制住,因要追截桑小娥,心中急极,怒问:“奶是……”猛地心念一闪,想起尚拍魂等人所说的话,只听那老人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

    方歌吟变色道:“你是严一重?”

    严重目光闪动,看了方歌吟背挂的金虹剑一眼,变色道:“宋自雪是你什么人?”

    宋自雪剑法饮誉天下,以专精的剑术,兵器之神,闯荡江湖,全仗一柄剑,故“金虹剑”之名,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就算未亲见过金虹剑的人,也因别人的绘影图声,对金虹剑形状早有印象。

    严一重一见金虹剑,如天羽派一门,剑招凌辣,出手迅急,绝不可以让他拨出剑,便不足惧;是以“大力王擒拿手法”,紧紧抓住,贴身顶住,绝不放松。

    他想向方歌吟迫问这的事,车占风的下落,而方歌吟他想向他追问杀父的仇,费四杀的踪迹;方歌吟一急,根本不理会严一重所制,一掌拍了出去。

    严重原以臂胳紧贴方歌吟身躯,方歌吟出掌,根本不可能沾得上他,可是方歌吟的手腕,似自行扭转一般?一下就推向严重的小肮。

    两人相距极近,严重惊觉时,已来不及,他是“忘忧四煞”中的老大,在黑道中,身份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昔年暗杀萧秋水一役中,四煞的重二绝、尉三迟、费四杀都出动了,结果董绝、尉迟死,费杀重伤,他自己却未与役,逃得一死,这十几年来,在武林中的地位,已高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只要点一点头,黑道、白道、镖局、武局、金银珠宝、财库银票,都端送到面前来。

    这次他之所以要与尚拍魂等谋刺车占风,乃因域外、大漠的路线,别人不卖他这个情,便是铁脸无情的车占风,另一方面,严一重也以为暗杀车占风后,他可以名列“三正四奇”之中,以他三十六“大小开碑”少阳手,以及“七十二看到就抓”

    擒拿手,挤身入天下七大高手之中,吐气扬眉,名震天下,武林中又那再有人敢有不从?

    而今来到此处,只不过迟了一步,车占风影踪全无,尚拍魂、邓归、腾雷,以及傀儡牛头,全遭毒手,心如何不气?

    方歌吟骤然出手,严重何许人物,情形一不对劲,擒拿手变开碑手,猛运力劈下,要方歌吟一只手臂脱臼。

    “喀咯”一声,方歌吟手臂一转,变成肘向前,而并非脱臼,反挣脱了严重擒拿手的控制。

    严重心中大惊,另一只手,全力抓住,他自少练擒拿手,可在池中抓握游鱼,也自幼习开碑手,掌可击碎卵石,可是方歌吟的肩膊一转,肩头完全转向,肩膀又脱离了严一重的控制。

    严一重此惊非同小可,方歌吟已出剑。

    “怒曲神剑”

    “嗡”地一声,剑甫屈弹长,剑芒大炽,剑气游射,剑至中途,改为天下第一攻招:“玉石俱焚”

    严一重大叫翻出,犹如夜枭,划过雪地长空,地上一行血迹,鲜得令人惊心。

    方歌吟想待追赶,但念及桑小娥,无瑕追赶,就在这时,他蓦然听到一种声音,一种奇异的、也是熟悉的,甚且是陌生的,令人不寒而悚的声音。

    一下子天地无声。

    雪落无声。

    人无声。

    忽然八马齐嘶,犹如神兵天降,血光大现,怒鼓金兵,翻涌而近血河车血、河、车□□□血河车又出现了──桑书云、严苍茫等在不在车上?

    ──那人呢?是不是任狂?还是不是跟血河车在一起?

    方歌吟心念翻动。杀父仇人,在不在车上?找桑小娥,来不来得及?(血河车已在三十丈内)

    方歌吟心念剧转。先抢此车,以觅仇人,还是在有生余日,先找到桑小娥?

    (血车已在十丈之内)

    方歌吟心意已决,先登此车,看有无仇人踪迹,设法驾此车赴恒山,可以缩短行程时间。

    血车在眼前方歌吟大喝一声,一招“漫天风雪”,化作剑花,护住全身要穴,抢掠入车此时他的剑法、内力、轻功、杂学、基础,为宋自雪、严苍茫、桑书云、宋雪宜、祝幽、沈悟非等之玉成,皆臻武学高峰,但“武林狐子”任狂若在车中,以上次他一出手,便夺剑的声势而论,方歌吟如此抢登,还是凶多吉少的;可是他居然平安无事,落在车中,放眼一望,车外血光隐动,车内黜暗一片,声色全无,不再有那一双狠辣炽热的眼睛。

    任狂竟不在车上──他去了那?

    ──血河车上有武功,任狂没有理由不护车──就算他武功高绝,不贪窥血河派武功,但血河车亦代表武林中权威,决无可能无端端放弃的呀──若说任狂本已学成血河车武功,又为何不毁去此车?有谁,可以逼走任狂?

    还是任狂自己因为重大的事……而任由血河车狂羁中原,驰骋血河?

    为什么?

    ***

    方歌吟不知道。

    但他在血车之中,只觉一阵又一阵的悚然。

    他感觉到血车之中,有一股逼人的恐怖,而血车外的鲜红色镂雕,映在雪地上,更有一种吞人的气势。

    马嘶,狂驰,雪花自轮轴游起,雪片飞扬。

    然而方歌吟好像在每一个转弯角处,俱看到近百年来的武林高手,忠魄冤魂,在车前酒血、扑倒、浴血、惨唤的恐怖景象。

    马狂骋,似永不疲乏,而且不必也不容人驱使。

    谁使它们狂奔不已?

    ──魔还是神?

    ***

    方歌吟觉得不寒而悚。

    ***

    但他没有离开血河车。

    他不是为了血河派的武功──他甚至没有去搜索,车上有没有血河车的武功。

    他只求乘坐此车,能早一日赶到恒山。

    恒山的大错不能铸成。

    桑小娥不能落发。

    ***

    马激驰。

    这是武林中公认的至宝,也是极高的权威,然而随时都会死亡的方歌吟,却驾它奔赴他心爱的人处。

    不为什么──只为不造成一个遗恨。

    ***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搏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见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

    于是经过了太原古城,到了五台山下。

    ***

    山西五台,是唯一见于佛经的名山,历代出过不少显、禅、密三宗的一代大师,以及译经大家,和来自印度、锡兰等地的高僧之朝礼。

    五台山在山西东北,周围五百余里,五峰高耸,顶少林木,故称五台。五台是佛教圣地,有各式各样的寺院,如望海寺、法雷寺、显通寺、大孕灵鹫寺、五廊庙、碧山寺、菩萨顶、镇海寺、龙泉寺、塔院寺,盛时五百余寺,现尚存近百。

    方歌吟到了五台一带,他当然不要也不想上五台山,只是想取道龙泉关,以上恒山。

    但他就在此处,被人追赶。

    他在道间急驰,陡地小径处策马冲出一人,吆喝一声,打出一把暗器。

    血车骏马宛若神物,骤然加快,沙尘滚扬,暗器打了个空,那人一勒鞍,策马追赶,血马已与之拉了五六丈的距离了。

    那人锦衣白马,鞭马急追,赫然就是“无情公子”严浪羽。

    严浪羽瞥见车中人居然是方歌吟,也大为震讶,一呆之下,血车已拉远了七八丈距离。

    严浪羽怒吆狂追,但一方面亦心中暗自畏惧,而对马虽骏,又怎及这八匹黑马的神勇,便已愈落愈远去。

    正在此时,忽然“的”地一声,方歌吟耳目灵敏,即刻回头,只见一只手,筋肉贲涨,已搭住了车沿,眼看就要扳上来。

    在这一刹那间,方歌吟本可出手,但他没有出手。

    他心中不忍。

    ──这人是谁,他还不晓得,但在马车急奔如此时出手,那人一旦被迫落车下,不死也重伤,又何忍于此?他一错愕间,那人已“嗖”地荡了上来,“嘿嘿”一笑,得意至极。

    那人看见车上的居然是方歌吟,也觉惊讶,随后心头一宽,笑道:“给我追踪了半个月,总算是逮了……我上了来,你就得下去。”

    方歌吟横剑望定他。血车仍然飞奔。

    那人就是严苍茫。

    严苍茫怒叱:“你要自己下去,还是要我动手?”他知道方歌吟武功虽高,却仍不是他对手,他这十几天来追逐血河车,出尽法宝,用尽心机,绞尽脑汁,终于摆脱了桑书云,自己抢先截到了血河车,又见方歌吟从中作梗,心中便是大急。

    要是别人跃上血车,方歌吟也许还不计较。但见是严苍茫,越发愤怒、横剑当胸,冷冷地道:“我不下去,你下去。”

    严苍茫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曾被人如此责喝过?当下怒极,虎吼一声,一掌拍出。

    方歌吟也不回避,一掌反拍了出去,两人双掌相交,各自一晃,方歌吟大喝一声,又攻出一掌。

    严苍茫顿感神摇心悸。血车急奔,景物飞逝,这与他三度交手的少年,竟似天神一般个样,那像昔日之时,在洛水江中自己一掌传力借物拍伤的人。

    “砰”地一声,两人又硬接一掌,各自退了半步,严苍茫因站在车尾,一退之下,已近车沿,十分危险。

    原来方歌吟受宋自雪灌输内力,又得“百日十龙丸”之助,突飞猛进十倍,后又学天下武学杂艺,与长空神指运功法门,功力之进,自非吴下阿蒙,而这几日人在血车之中,受血河车阴寒精铁之助,功力继绩充沛起来,掌力更加浑厚。

    严苍茫知道自己再要是大意,就得一败涂地,当下运起全力,一掌推出。

    方歌吟又劈出第三掌,这下严苍茫已运起十成功力,一接之下,严苍茫只震退一步,方歌吟却连返三步。

    但严苍茫虽只退后一步,却踏了一个空,人往下掉落,他毕竟曾经过大风大浪,十荡十决,机智应变,无一不长,当下猛提一口气,人却不落反升了起来。

    但是血河车何等之快。他人刚往上升,未及落下,血河车便已驰出丈外,他一落地,变成踩在雪地上,而在后面欲趁车中人相搏时急起直追的严浪羽的马,当头踩到。

    严苍茫武功,何等之高,百忙中既不能反手出掌,拍死马匹(因恐自己儿子受伤),又无及跳避(人才刚刚落地),他吐气开声,居然在马蹄踢起来踩落的刹那,抓住马腹,往上一举,一时间竟将白马与严浪羽高高举起,啐喝:“去”

    “呼”地一声,把人和马一齐甩了出去但就这么阻得一阻,血河车已驶出三、四十丈开外。

    严苍茫怒叱一声,拼力相追。

    严苍茫一身轻功底子,自然极好,但血河车的奔势奇急,后劲极韧,严苍茫使尽气力,俱无法赶上。

    严苍茫怒不可遏,挥舞棉杖,舞得“花花”作响,拼力追来。

    方歌吟知道自己非严苍茫之敌,急策驰驱,一时不择道路,眼前地势渐高,山势雄浑,意态深秀,景色美得娇婉,又雄胜一方。时杂花满岩,犹如锦绣,岚光照云,时呈异彩,清流澈石,还震雷音。而且在此心静神怡,启发灵奇之所在,满山满谷铺尽瞪白雪,血车所过,简直异为奇景。

    方歌吟心中大奇,但不知此处为何地,但见山间、对攀,尽是寺庙,心中诧愕。

    此时血车与严苍茫的距离,已越拖越远,人之纫力,尤其奔行:毕竟不是马匹,尤其此八匹神骏。

    但就在此时,一声梵唱,一句佛号,袈裟翻动,僧衣一闪,血河车八马齐啸,骤然而止硬生生刹住因为车辔在一个人手。

    他一手把住,急驶中的血河车即动弹不得。

    势无可挡的血河车捏在他手,就像双指捏住一只青一般稳。

    只听那人长声道:“阿弭陀佛,给我滚下来”

    ***

    那是一个僧人。

    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炯炯有神。

    眉须皆白,长而密集。

    白僧衣,高大,傲岸。

    他身边有左右两个人,一个方脸铁色,正是佛光寺长门上人,另一人年逾花甲,矮小精悍,胡子垂及了地,双目却十分慈祥,也是个和尚。

    在中间僧人背后,也有一壮硕颀长的和尚。这和尚方歌吟一见好熟,猛醒起:

    这人就是少林寺中一掌把自己震晕的──天龙大师。

    ***

    只听天龙大师喝道:“方歌吟,见少林方丈,还不下车拜礼”

    方歌吟大吃一惊,难道这白眉白须的白衣僧人,就是闻名天下,又名列“三正四奇”“三正”之中的天象大师。

    方歌吟一呆,天象大师见方歌吟居然不下车行礼,心中愠极,怒道:“半月前来寺中捣蛋的可是这小子。”

    天龙大师垂首道:“是。”

    方歌吟啼笑皆非,万未想到名震武林的少林方丈,竟出口伤人的鲁莽之人,只听天象大师道:“擒下他,交寺监发落。”

    原来那天方歌吟误以为洛水渡中狙击桑小娥者乃是少林铁肩,故赴少林,援救桑小娥,大闹少林寺,毁伤人、物无数,其时天象大师恰好不在,乃上五台山清凉寺与癫证大师印证佛经,其实是互磋武技,岂知发生这等大事。

    天龙大师是少林首席高手,行事却未老练,他震昏方歌吟,即私行决定把他倒吊树上,听侯方丈回来发落,岂止中了辛深巷的调虎离山计,以曹极等将之引出寺外,救走方歌吟。天龙大师因此大怒,亲自五台山,走报天象,天象个性秉正激烈,一听之下,有人敢夺虎威,十分恼怒。

    五台山四月解冰,七月见雪,深谷之中有经暑不消之“万年雪”,故又称“清凉山”,清凉寺便在此处。天象大师右侧的人,便是清凉寺住持癫证大师。

    方歌吟此时才走过神来,先向长门上人一揖,才向天象大师等拜见,天象心中甚是不悦,只见一人自血车之后赶来,白袍大袖,样貌十分豪迈,当下合什道:

    “原来严岛主也来了。”

    严苍茫一呆。见天象大师已至,心头已凉了半截,左首是长门上人,右首是癫证和尚,而且背后还有达摩堂首席天龙大师,不禁十分颓然,但外表依然不动声色。

    要知癫证、长门二人,武功已十分了得,但少林天龙,武功可比他们二人加起来之力,还加上他身后的少林十八罗汉,却是无人可敌的。

    方歌吟见严苍茫赶上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对他一身内外修为,也十分佩服。半晌又有马蹄声,原来是严浪羽气咻咻的赶至,严苍茫脸色一变,猛一挥手,严浪羽一见,便勒疆止住,调转马头,往来路回奔不见。天象大师等以为他害怕亲人武功还不及人,来了只有献丑,所以遣返,也不以为忤。

    只听严苍茫笑道:“原来是老和尚二失敬失敬。少林乃白道宗师,却也对血河车这等几俗之物起念,实是难得,难得”

    天象大师脸上不禁一红,原来他确也有希望擒住方歌吟,夺得血河车之意,当下也不敢不认,道:“血河车是公物,人人均可得之,据悉血河车上有绝世武功,老纳正想开开眼界。”

    严苍茫冷笑道:“东海劫余岛虽非武林正宗,但对血河车也有兴趣,也想独占奇书,只不过就不似少林来得自以为是,光明磊落而已。”他把“光明磊落”四个字,说得特别重,天象脸上不禁又是一红,他的红脸与银发白须相映照,真是奇趣。

    严苍茫又眇视众人,一个一个的看下去,道:“不知清凉寺东佛光寺的出家人,也有没有得窥天物的兴趣?”

    长门上人生性淡泊,与大漠仙掌车占风私交极笃,当然也想一见奇物,但自知技不如人,清凉寺癫证神僧对佛经之兴趣,大于武艺,这次与天象相晤,亦不如得偿天象所愿,武技中鲜有阐发,而癫证神僧也自度不能抗衡,故亦不想争夺,故双双对望一眼,癫证神僧道:“佛门本是一家。少林乃武术之宗,文是佛门圣寺,由天象师兄得之,自然众望所归。”

    长门上人也接道:“血河车乃神物,无缘不可得之,老朽自含无缘。”

    天象大师喜道:“既然二位大师如此说,便是少林挚友,随时恭迎二位与贵寺大驾少林,以尽地主之谊┅”

    严苍茫冷冷地截道:“少林僧人,贪婪如此,愧不知羞”

    天龙大师怒道:“你要怎样?”

    严苍茫转念一想,对方人多自己势寡力单,不宜力闹,当下冷笑道:“听说天龙,是佛道俗中三大青年高手中的佛家表表者。”

    天龙忽听他如此称赞自己,倒是一怔,稽首道:“不敢。”

    严苍茫用拐杖拈拈雪地,道:“可是有个人出来之后,你们佛、道两家的高手,都给比下去了啦”

    天龙怒道:“是谁?”

    严苍茫用棉杖遥指草上的方歌吟,道:“是他。”

    天龙大师瞪了一眼,发出电虫似的大笑,道:“是他?我一掌就擂倒他了。”

    天龙大师确在少林寺中,一掌击倒方歌吟。但是那时方歌吟已力战数场,连受重创,且与现时的武功,也大相迳庭,天龙大师虽一掌震眩方歌吟,但此说亦不甚公允。天龙武功直追“三正四奇”,故狂妄自大,不把方歌吟看在眼。

    这下严苍茫不再接话,笑吟吟的望向方歌吟。

    一时间少林、清凉、佛光各寺门徒的眼睛,也落到方歌吟身上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1
方歌吟苦笑一下,也不答话。

    谁知天龙大师想先声夺人,立威在先,便得寸进尺,喝道:“小子,你给我下来!”

    方歌吟只想快些乘车赴见桑小娥,眼见恒山不远,怎肯弃车,正想答话,忽然“刷”、“刷”掠落两条人影,黄巾橘衣者正是“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白衣劲装者正是“全足孙膑”辛深巷。

    此两人一至,先向方歌吟点首招呼,才向众人抱拳作礼,天象、严苍茫二人看了都大是不悦,心忖:长空帮如此看好这小子,定是为了血河车,今时今日若不强取豪夺,那还得了!只听梅醒非笑团团地道:“帮主有令,咱们要保卫这位方少侠安危,万请诸位大师高抬贵手,有什么事,在下可以担待一二。”

    梅醒非说请“诸位大师高抬贵手”,分明相激严苍茫,不把他摆在眼里之意。

    严苍茫气量奇狭,自是怒极,但他十分狡猾,道:“哦,哦,长室帮一来,少林派不让他只好让了;什么高抬贵手,是场面话、客气话而已。长空帮的使者,可真会开玩笑,哈哈,啊?哈哈!”

    天龙大帅勃然变了脸色,沉脸道:“少林派的事,长空帮少管!”

    梅醒非毕竟也是成名人物,而且在长苦帮中,身份十分重要,天龙大师这一吆喝,却令他难以下台,当下冷笑道:“出家人对人呼来喝去,为啥不当官去?”

    天龙大师怒不可当,大步踏前,向梅醒非招手道:“你过来。”

    梅醒非悠哉悠哉环视鸟穹天苍,偏就不望他一眼,道:“你没有脚么?”

    天龙大师在少林地位十分尊贵,几时被人如此抢白过,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这一掌拍出,初无异样;但掌至半途,力量、速度,俱一齐加快,十倍不止,而且五指钩如鹰爪,手腕偏前,梅醒非一侧身,一掌还了过去。

    “砰”地一声,天龙微微一晃,梅醒非却退了三步,把住桩子,但不意又退了一步,足踝深深没入雪地之中,方才卸去大力,梅醒非变色道:“好“穿山拳”!”

    唉接触之下,知道真力与之相差甚远,但自恃轻功高强,仍可一拼,但轻敌之心,早已全去。天龙大师冷笑道:“还有“排云手”!”

    只见双手双袖,如山一般,罩向梅醒非,众人暗叫要糟,只见梅醒非,忽地斜里飞起,避过一击。

    天龙大师冷哼一声,登时千手万手,尽向梅醒非攻到。

    梅醒非依仗轻身功夫,腾挪闪躲,天龙掌影密如天网,他都能在间不容发躲了过去。

    两人打了五十来招,只见雪上两种脚印:一种深入雪土之中,每一步踏出,至少临至膝步,可见天龙大师内力之浑;另一种足印简直如惊鸿踏雪泥,轻如鸟雀淡淡一触,才知梅醒非的轻功他实了得。

    五十招一过,梅醒非已尽落下风。他是“长空帮”中,除桑书云外的第一高手,今番遇了劲敌。

    天龙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自恃武功高强,原准备在今年“三正四奇”会战时,加入一份,望能挤身当世八大高手之一,而今与梅醒非已对折五十来招,大感脸上无光。

    天龙招式一变,掌心透背而红,右手肿大至一倍,方歌吟见过这等掌法,失声道:“大手印!”

    天龙也不打话,“大手印”一出,梅醒非纵走飞跃,仍无法脱出凌空掌力的追击,甚是凶险。

    打到一处,天龙陡地住手合什。梅醒非一怔,以为对方已占上风,不想再折辱自己,先行收招。当下感激道:“佩服……”

    方歌吟却识得这是少林派的“佛心功”,他当日与铁吾大师在少林过招时,却差点了“佛心一拜”的道儿,即叫道:“梅兄小心!”

    回头一看,辛深巷都已不见,心里大是纳闷,又是担忧。

    梅醒非这一提醒,猛觉劲风袭来,忙全力抵御,“砰”地一声,跌出九步,双足恰好陷于天龙双足所踏出的雪洞之中,“滋”地一声,一时竟拔不出,天龙一掌拍下,朗声道:“接我“袈裟伏魔功”!”

    大袍一扬,便就压下,梅醒非双臂正被震得麻痹不已,别说挡架,连闪避也不可能,“袈裟伏魔功”是少林七十二技之一,天龙先后已使过“大手印”、“排云手”、“穿山掌”等技,现今在梅醒非占尽下风时,再多使出一技,无非是逞逞威风,出出风头而已,倒也无心伤人,想把“架梁伏魔功”之掌法在梅醒非头顶压得一压,便就收掌,再出言数落一番了事。

    那边方歌吟以为再不出手,梅醒非非死即辱,当下不管一切,“霍”地越过血河车,低马一蹲,险至极间左手一翻,“咄”地托住天龙大师掌下一击。

    这双掌交击,天龙陡被震起,飞跃三尺,方歌吟只觉一股无匹的力量往下压,竟由足沉下雪地一尺余深,两人大感惊佩对方内力之强。

    天龙喝叱道:“好!你出阵来,省我的事!”他力大招沉,又发了一记“大手印”。接一记接一记,漫天都是血手掌的影子。

    方歌吟不敢轻慢,施展祝幽所投天羽门拳脚招式,勉力对折,千招一过,已力不从心。

    他立即改用“武学秘岌”中的杂学,一会华山派“破玉拳”,一会龙游派的“铁闩门”,一阵使昆仑“十八甩手”,一阵用武当派“十八长拳”,千变万化,紊杂繁复,天龙大师甚是惊讶,这两人一个武功正宗精纯,一个杂学渊博,闹得个旗鼓相当。

    但四十招一过,天龙大师掌法一变,双掌唬唬作声,而打出去的掌风反激相响,更是轰轰有声,天龙大师整个人,也变得如铜铁一般,而掌影更把方歌吟围得似铁桶一般,方歌吟心道不妙,如是少林七十二技中的“大金刚手”,金刚手一出,精练纯厚,方耿吟对各家杂学,仅有涉猎,并非精通,全仗繁杂乱人耳目,一旦遇上“大金刚手”如此沉厚的掌力,莫不为之辟易,方歌吟心念一动,竟使出少林“五祖拳法”。

    少林五祖拳法,也是七十二技之一,亦是方歌吟对少林绝技中略有精通的技术之一,拼得五、六招,自是不敌,又改用“佛心功”,天龙“咦”了一声,加紧攻击,七、八招一过,方歌吟又占下风,忙使“大手印”御之,又四、五招后,占尽劣势,天龙咛笑道:“看你还能使出什么法宝?”

    方歌吟一低头,“铁头功”撞出,天龙猝不及防,猛吃一撞,退了五六步,“呀”了一声,脸上烧辣辣起来,自觉给一后生小子撞到,是奇耻大辱,当下左手“穿山掌”,右掌打出一种淡淡的白芒来。

    方歌吟左手施“青城九打”,右手使“韦陀掌”格去。“青城九打”与“韦陀掌”,一是青城派要技,一是韦陀门绝招,本不分辕轻,但“青城九打”能缠住天龙大师的“穿山掌”,“韦陀掌”跟天龙的右手一碰,完全散落下来。

    方歌吟只觉自己给一种极大极强,至取至柔的劲力所制,一时如落万丈深崖,根本无法抵挡,“韦陀掌”力道顿失,对方功力涌来,幸亏他服“百日十龙丸”护心功力发挥,硬挡了一档,才不致立被震毙。

    方歌吟脸色大变,如这是佛门中难有人练成的“小般若禅功”,危急中“九弧霞日”,反振了出去。

    “九弧震日”是宋自雪的奇招。宋自雪一生精研剑法,内力未如天象、大风、雪峰等人精纯,但亦自有一套奇门异功,“九弧震日”便是以九次不同的力道,消解对方劲力,或以九次连发内力,摧枯拉朽的击毁对方。

    方歌吟刚好连发三道力量,才稳住对方掌力。后三道劲道,扳转上风。再来三道劲气,眼看可以摧毁对方,但天龙大师何许人也,方歌吟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反弹过来,要再不收掌,会承受不住这无终无极的压力,只好陡然收掌。

    这一收掌,后三道掌力,便未能发出去。

    这一下等于天龙大师与方歌吟拼和。

    天龙大师那能忍受这种情况?大喝一声,双臂粗了一倍余,手掌澎涨,双掌运满“小般若神功”之力,要摧毁方歌吟于一击。

    方歌吟双掌一翻,硬接过去。

    树无风而摇,草条腊腊飞晃。

    天龙大师运十二成功力,矢志要将方歌吟毙之于掌下,他这两拳,无疑已拼了全力。

    就在两掌眼看交击刹那,天龙大师猛觉右掌一疼,他心中大快:小般若神功,天下那有可破的技法,莫非是对方使用暗器?

    这时只听“嗤”地一声,原来方歌吟拇指微屈,食指一弹,一缕指风,已打入他的掌心。

    天龙大师惊叫:“长空神指!”

    长空神指专破内外家、佛道门罡气,黄山、华山之役,天象曾与桑书云一战,几吃大亏,“小般若神功”,也同样未能制住长空神指的攻击。

    天龙大师心下一凛,但另一掌眼看就要和方歌吟手掌相碰时,在极不可能的情形之下,方歌吟手腕一翻,竟扣住了自己脉门,这一下反手奇招,使天龙大师吓然叫道:“你是东海劫余门的人?”

    话末说完,手腕一麻,已被扣实,挣脱不得。原来十年前、七年前各一战,严苍茫也曾对武当大风道人一战,便会使“反手奇招”,几令大风道长锻羽。天象大师看在眼里,自然警惕起来,对他亲信的师弟天龙亦有说起。

    而今方歌吟竟用两大高手的绝学,骤然间制住了他。

    其实方歌吟除了“天羽奇剑”外,其余并不够精专,东海劫余门的奇技,方歌吟是从“武学秘岌”中用心最多的,“长空神指”乃是得桑书云亲笔所传,虽未纯熟,但已精华尽得,故能以突击制得住天掌,并非奇事。

    方歌吟一制住天龙,天龙尚怔在当堂。方歌吟回心一想:自己因误,以为猝击者是铁肩,冒然闯山,伤及不少人,又为救桑小娥,冒然闯寺,毁了不少文物,心感歉疚,自己生命已无多日,何必多结仇怨?当下一触即收,拱手道:“承让,承让。”

    天龙脸上一阵红。回头望去,只见天象大师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天龙心高气傲,自以为除“三正四奇”外,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而今方出少林,却在方歌吟手里折了,如何做人。他虽然狂妄自大,但并非虚伪小人,方歌吟让他,他如何不知?当下大声道:“比拳脚,你胜了!我们再比兵器!”

    大凡一个成名的武林人,有时败了比死了更难受。他明知方歌吟相让,却要比下去。他宁可反胜方歌吟一次,饶而不杀,而不愿领方歌吟的情,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习武之人最怕气馁,天龙虎胆包天,冲锋杀敌,沙场而决,这十余年来有人敢动少林寺,莫不是给天龙大师挑下阵来,天龙无疑已成了同门的典范:这勇气绝不能失,也不能缺!方歌吟见天龙大师满眼红丝,心中一凛,暗忖:江湖人真的把胜败看作如此重要吗?当下道。

    “大师功力深厚,在下自认不及,不必再比。”

    天龙大师惨笑道,“你不必再谦。适才一战,你是胜了,自今再来比棍剑!”

    背后已有人捎来一根担挑颜色的杖棒,天龙大师“呼呼呼”舞了个风雨不透,像疯狂了一般,跌出七八步,忽又冲出三五步,但瞬间已到了方歌吟身前,方歌吟心中一凛,不知是什么路数,只听梅醒非高声示警:“少林“疯魔杖法”!”

    就在这时,疯狂一般的杖法,已激起满地黄叶,飞起漫空黄蝶。

    千点百点化作万点雨点,杖击而下!天龙大师身形魁梧,但使起杖法,翻跃腾弹,灵便如一头豹子!杖声开好是“呼呼”的声音,使到用劲时,变成了“唬唬”之声,到后来招式愈急,变成“嗖嗖”之声,简直如剑如刀,急而凌厉。

    方歌吟知无法闪避,“呛”地一声,金虹剑出销。

    剑虹幻作金虹,“嗡”地一声,一曲而射。

    “怒屈金虹”!天龙大师一长杖,杖头指天,杖尾点地,这一招是“疯魔杖法”中的“抵柱中流”,“叮”地一声,剑气射中杖身,星花四溅。

    星花四溅,天龙大师的棍杖已“嗖”地指戮而出,比剑犹轻、急、快!这一招变化十分乍然。方歌吟“天羽廿四剑”中,无一招来得及自救,便猝然把剑一横,目光远望,正是“天下最佳守招”:“海天一线”。

    这简简单单的一横剑,刚好封住了天龙大师的杖尖,天龙大师断未料及方歌吟能招架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这一招变化原是个在“疯魔杖法”中的一招变式,名叫:“天龙一式”。顾名思义,天龙大师对这一式十分自负,当日他就以这一式击败当今昆仑派首席“七变飞虎”奄虎飞。

    但是方歌吟这一招“海天一线”,实为当年大侠萧秋水所悟,前为“君临天下”

    之强人李沉舟所创,血河派当年这第一高手卫恶斗,用了三百七十一招都破不了此式,天龙大师的“天龙一式”又怎能动其分毫?

    就在这一愣刹那,方歌吟已反击。

    他一掌拍出,掌劲无声,正是他沉潜凛冽的“大漠仙掌”。

    方歌吟所用的招式、武艺,如此千变万化,端是令人目不暇给,暗自心惊,但却令天龙大师萌了杀心!非杀不可!此子不死,天龙自忖在江湖上难有立足之地!他杀心一现,即拍出十二成功力的“大般若禅功”!“大漠仙掌”一旦硬接之下,本一阳刚一阴柔,正好相互克制,但天龙大师约三十年苦练“大般若禅功”,绝非方歌吟三十天悟出的“大漠仙掌”基础原理所能及的,掌力交撞,方歌吟大挫。

    但是方歌吟内息奇强,掌力虽挫,真力即涌出,抵住天龙大师内力之冲激。

    只是在这一抵触之间,方歌吟连换内息,“海天一线”的姿势便稍为震汤,这稍稍一震之间,天龙大师的棍尖便滑过剑身,顶了进去。

    天龙大师的棍杖顶端,本已贴近方歌吟咽喉,被方歌吟以剑身挡住,如今稍移厘毫,杖尖袭入,其间已无可退、无可闪、无可避、无可挡!这一招掌杖配合使用,是天龙大师的平生绝技。

    这一招天龙大师苦练二十年,但却第一次使用。

    他原本知道他师兄天象的武功太强,就算他能在今年争到天下八大高手之名衔,与他掌门师兄齐名,但若有一日与他这位师兄较量,还是必败无疑所以他就私下练成这招,以“大般若禅功”全力引开注意,再以“疯魔杖法”掩耳盗铃,使“天龙一式”变化夺之,万一还是不成,郎使这招“滑”字诀的振腕戮刺。

    “天龙神刺”!他现在把这招施在方歌吟身上,原也是非常不得已之事,但这一战他不能败所以他只有拼上了!辛深巷、梅醒非眼见方歌吟要糟,齐大呼一声,连天象大师也吃了一惊,出家人尽量不开杀戒,何况天象与宋自雪等毕竟也是敌是友,如此杀伤后辈,有欠公平,但饶是天象要阻,也来不及就在这时,杖齐中裂为两片剑劈出,至天龙腕时,变成刺出这招极险,不但不避,反而等于是向杖尖冲去但杖已被剑削为二,杖力全消天下第一攻招:“玉石俱焚”!这一招是方歌吟危急中突然想到的。

    一下子,化守为攻,局势剧变!天龙的断杖,已经失了威力,方歇吟的剑尖,已如闪电般到了他的咽喉。

    天龙大吼一声,闭目待死。

    他喉咙的毛管一粒粒如豆子般炸起,已感觉到剑锋迫人的寒芒。

    但方歌吟没有刺下去。

    他也在淌汗。

    他也没有把握刚才那一剑那一招威力远大过于他所想像的。

    他不知道这一剑是昔年天下第一狂杰楚人燕狂徒所创,燕狂徒一生纵横万里,名动八表,猛放不羁,荒诞怪异,但若论一身艺业,李沉舟也要敬之三分,尊之七分。

    方歌吟的剑尖抵住天龙大师的咽喉;他自己却犹如自地狱里打了一个圈回来,汗湿背衫。

    他的剑尖仍点在闭目待毙的天龙大师的咽喉上,这一剑,刺下去,还是不刺下去?

    这个人,杀好,还是不杀好?

    ***

    方歌吟叹了一口气,终于缓缓收了剑。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1
天龙大师感觉到寒意渐去,才睁开眼睛,眼皮上俱为汗水所湿,望见模糊中的方歌吟,以清明坚定的冷冽眼神,看定自己。

    而自己如同在地府转了一个圈回来。

    方歌吟开口了,还是说:“惭愧,惭愧,大师武功高强,在上仅凭运气,实是汗颜。”

    他既得胜,不骄矜,不夸妄,反而说天龙大师的好话。天龙大师低首合十。

    方歌吟闪身一避。他知道少林“佛心功”非同小可,而初入江湖,屡遭暗算,使他心中大加警惕。

    但天龙大师丝毫没有发出内劲,铁脸色说出了几个字。

    在少林这一代的人,做梦都没想到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天龙大师兄,也会说出这几个字。

    “奶不用过谦”他说:“我服了你。”

    ***

    方歌吟居然在他二十出头的年纪,使得少林掌门以下的一代高僧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对他来说,很是重要。

    方歌吟现刻在武林中的地位,已经在高墙上。

    天龙大师这一句话,可以等于替他建造这一道墙的根基。

    现在武林中,已无人敢瞧不起这个新任的“天羽派”掌门。

    但高墙前面呢?

    还有高树、高塔、高山、高溪□□□天象大师硕壮如一棵长白枝开白花的大树。

    他的胡子有风拂动时,好似白花一般好看。

    方歌吟从来没有看过那末漂亮的胡子。

    他心突发奇想:如果天象秃顶上也有头发的话,那也一定会银白得很好看。

    他暗自想,所以怪有趣的望天象。

    天象大震怒。

    有一种人,你用有趣的眼光向他看,他都会受不了,拿拳头来揍奶的。

    天象大师无疑就是这类型的人。

    他自小就出家,自小就被人也若眼睛看他的光头,仿佛觉得他的光头比纺球还好玩的事一般。

    他恨死了,所以他蓄胡子,证明了他如果能留头发,一定比谁都好看。他不是个不长毛发才剃渡掩饰的人。

    为了这股佛家所谓的“嗔念”,他有时也怀疑自己怎么如此注重俗世的眼光,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当“和尚”的资格。

    然而他今天却当上了名赫八表的少林“掌门”。

    这使得他更加自律、庄重起来。

    自这白花花的长须,也成了他气派的特征。

    而今这小子,击败了他最赏爱、倚重、栽培的师弟,居然还“怪有趣”的望他。

    他大步踏出。

    长门上人轻咳一声,忽道:“大师。”

    天象止步,问道:“啥事?”

    长门上人心念方歌吟这次击败天龙,断无好了,天象大师若出手,其人掌力,足可开天辟地、震岩裂壁、开碑碎石,而他自己对方歌吟营救车莹莹之印象不恶,自己又是车占风、桑书云的至友,当然不希望方歌吟被伤于此,当下道:“大师是少林至尊,何庸对小辈出手?”

    天象没好气的瞪过去,道:“怎么,你出手么?”

    长门上人一愕。心忖:自己尚远非天龙大师之敌,何必自讨没趣。眼光一转,见天象背后一列传人,心想,与其天象出手,不如卿少林其他高手擒住方歌吟,听候发落,自己再图营救好了,当下便道:“大师不必亲自出手,派座下高手便了。”

    天象一愕。他座下第一高手,要算是天龙,现下天龙败了,又能再请谁?

    严苍茫却恨方歌吟入骨,唯恐天下不乱,眼珠子一转,即刻将计就计,道:

    “这可是少林名动天下的三十六奇僧”,少林三十六僧,鬼厌神不憎,对付一个区区方歌吟,小意思而已,怎么不敢结“铁桶大阵”?”

    此语一出,少林僧人,怫然变色。

    原来少林重要阵仗,有鼎鼎大名的“十八铜人阵”,“达摩廿四罗汉阵”又更高一层,到这“卅六房高僧”的“铁桶大阵”,简直是天罗地网,昔年“血河派”

    第十二任掌门卫悲同的嫡传大弟子“掏心挖肝”寄尘生,就是死在十三奇僧大阵下。

    少林实力宏厚,当然还有更巨大的阵势,如“一百零八罗汉阵”,甚至“一千零八沙弭大阵”,但这些属于群殴的阵法,甚少用来对付不到十人的,更遑论用来对付一人了。阵势太大,目标愈少,反而碍手碍脚。

    “少林卅六奇僧大阵”,几时被人看低过,唯方歌吟曾破过“十八罗汉阵”,闯过“廿四达摩阵”,少林引为奇耻大辱,再经严苍茫如此一激,三十六名健人,齐步向前,迫向方歌吟。

    长门上人大急。他原本想令方歌吟较为安全,却不料反被严苍茫利用,三十六僧阵一排,非死即伤,尤其少林僧人已恨方歌吟入骨,下手自然更重,长门上人正待排解,只听天象大师亮如洪钟的声音道:“拿他下来”

    三十六僧齐应道:“是”

    僧衣翻动,阵势一展便把方歌吟围在阵内,真似铁桶一般密实。

    方歌吟出道虽不久,但他所历数十场战役,无不惊心动魄、狡诈百出、险象环生、转危为安的。长安城中,大战辛深巷、桑小娥;长安城郊,力战严浪羽、铁狼银狐。石洞中,遇奇人宋自雪;画舫中,战师母林雪宜。在江中、雪夜、古刹,三战异人严苍茫,又于江上打败无情公子以及铁肩大师;中条山上怒杀邓归、腾雷、尚拍魂,打败严一重,又曾勇闯少林,山下打到山上,旋又从山上打到山下,更曾与天下第一高手任狂交过手、对过招,现刻正虽败“三正四奇”外中原第一少壮派高手天龙大师,从隆中的勇战奋杀,到洛水力斗劫余门、恨天教的高手,至今天奋敌少林三十六僧,可谓身历奇险,阅历不浅,加上天生聪悟的应变能力,当机立断,在江湖上已经是个角色。

    但是他一见这廿六奇僧阵之声势,心中仍禁不住忽忽地乱跳。

    而卅六名僧人,一出手,不做什么,只向他走来。

    大步走来。

    这比什么都可怕。

    三十六个人,一齐行入,圈子缩小。

    这不止是像个铁桶,而且像个锅子。

    热锅。

    而方歌吟就似热锅上的蚂蚁。

    何况这锅子会缩小。

    这三十六个铁一般的僧人,似乎要一出手就把方歌吟箍死、压死、挤死。

    方歌吟图冲天而起。

    可是他冲不上去。

    压力太大了。

    比灰暗欲雪的天,那压力还要大。

    那是什么样的:天愁地惨的压力方歌吟在寒冬渗出了汗。

    冷汗。

    他大喝一声,“长天一剑”撩出。

    少林僧人稍稍一分,四人僧袍,便使“长天一剑”威力全消。

    当先一名僧人,双指迸企,直戮方歌吟双目。

    方歌吟及时一招“石破天惊”,就回了过去。

    但僧人依然攻来,视若无睹,在他一左一右约两名僧人,十指并击,一拍开他的长剑的“石破式”,一拨开他的“天惊式”。

    方歌吟心下一凛,及时展开武当派内家长拳的“错步连环”,一连在极小极窄的范围不下十几下急走,共听“喳、喳”连声,数道指风,迎脸划过,有一两根手指,几乎已刺在他眼盖上。

    方歌吟闭上双目,心道好险,要不是自己错步连环,只怕避得了一指,也避不开两指。

    原来这“三十六奇僧大阵”,不但令敌人无还手之力就连出击,也令人神眩目迷,应付不及,适才双指夺目,吸住了方歌吟全神贯注,真正杀手,还是躲过方歌吟视线外的几指并点。

    方歌吟险险避过,但掌风又到,方歌吟一招“怒剑狂花”扫了出去,却又为僧人所牵制,交次不到十招,已遇到七次奇险。

    到了第二十招时,方歌跨已通十六次险死还生,到最后全仗“天羽奇剑”的奇险招数,方始能绝处蓬生。

    在圈方歌吟感受的压力当然是大,几乎不能展移寸步,但在圈外的梅醒非、辛深巷、严浪羽,甚至长门上人、严苍茫,无不感觉到这摧满于天地间的煞气与压力,奇巨无匹,连呼吸都为之急促起来。

    方歌吟还能不能支撑下去?──这卅六奇僧大阵,昔日曾以此一阵困死长白山掌门海大公、观澜派掌门荣锦衣、衡山派掌门全正渊,方歌吟出道未及一年,能活出此阵么?

    ***

    连方歌吟都感觉到自己这次的无望。

    他甚至不能中掌,一旦中击,则等于是三十六名僧人回击,非死不可。

    他感觉到压力愈来愈重,自己的手臂,也抬不起来,双腿也逐渐麻痹。

    可是他要拼。──桑小娥不能落发桑小娥不能为他削发他不能让桑小娥为尼他宁可死──死也要见到桑小娥,死也要闯出此阵去他大喝一声,施出了“天羽廿四剑”中,威力杀气最大的一招:“血踪万里”

    “血踪万里”是宋自雪少时目观天下英豪围剿卫悲同时,这血河派第十二任掌门屡冲屡杀,所向披靡,有感而创的,其中杀戮之大,可以从剑锋剑气中迫人而炙,这一剑划出,“铁桶大阵”登时有了缺口。

    方歌吟挺剑便闯,但就在这刹那间──就在这瞬息间,缺口已然不见。

    方歌吟持剑闯了过去,心却往下沉──他冲到那缺口时,缺口已给僧人封住,他等于是向刀山火海冲去一样:七八只注满内力的手,和十余双讥诮冷锐的眼神打了过来。

    这“铁桶大阵”,没有缺口──就算有破绽,当你发现时,缺口已给缝合,你闯过去,只有送死。

    但方歌吟已闯了过去。

    就在这刹那间,他把心一横。

    把剑也一横。

    剑尖远挑对方无尽处,目光也望向无止处。

    “天下最佳守式”:海天一线。

    可是“海天一线”纵守得住别人攻来的招式,能不能守得稳掌力。

    方歌吟不知道。

    他只有拿生命去一试。

    ──也许生命不只是该做有把握的事,没把握的事,也该去一试;这正如生命里不尽是该做别人认为对的事一样。

    ***

    如果是一双手,方歌吟这一招,当然守得住。

    如果是十双手,方歌吟这一守,以精湛内力论,仍然吃得住。

    但此刻是三十六双手,三十六个高手的全力施为。

    “海天一线”依然稳得住,但却被带动了──带移了一点点、一些些、一微微,但情况立即完全不一样了武功招式,本就分毫不得偏差;偏差毫厘,失之千里,生命悬于一线的事。

    也许因为武林人每时每刻,都可能面临死亡于一瞬,所以他们更珍惜生命,更加顾全每一枝节每一小处的偏差与失误。

    “海天一线”被三十六人的掌力稍为带动──这“最佳守势”全失。

    要不是三十六双手掌全力在甩脱“海天一线”的粘字诀上,方歌吟早要连中数十掌。

    方歌吟把心一狠。招式突变,“玉石俱焚”

    天下最佳攻招本来一守一攻之间,变换瞬间,这三十六名高僧,至少可以击中方歌吟逾三百下,但“玉石俱焚”招式未出,声势便起,众人来不及反击,无可抵御,只有纷纷退避。

    “玉石俱焚”,无可争锋。

    但是僧人退避,阵势不乱。

    “铁桶大阵”依然未消散。

    “铁桶大阵”,仍如铁桶般慎密。

    排山倒海的压力,待方歌吟一招“玉石俱焚”消散时,又再回复。

    方歌吟一咬牙,使出一招他向来末用过的招式:“老牛破车”。

    天下最佳慢招。

    这招在这时候,有什么意义,方歌吟不知道。

    但不是知道的事才做,有时候也该做做不知道的事儿。

    方歌吟使出这一招,后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

    天象大师心中踌躇满志,正在得意自己少林人才辈出,这样一个大阵,他心中想,只怕连卫悲同再生,也未必破得了。

    ──任狂破不破得了?

    他觉得对这后生小辈用这大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就在这凝结了一般,随时决定生死的关头,局势剧然缓慢了下来。

    天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那小子似发羊癫一般,手舞足蹈,跳起舞来,而困住他的三十六僧,开始时候脸部都是极端可笑、惊奇、不信、忍唆的神情,但不过片刻,人人目光迟滞、疑惑,甚至如斯如醉,行动了慢了起来,居然也缓慢地舞动起来。

    天象大师啼笑皆非,又勃然大怒,正要喝止,但觉自己声音缓慢,遥不可及,他毕竟是有道高僧,忙镇定心神,收息省心,一下子又清明过来。

    但三十六僧人已被带动,舒缓无力,又如痴似狂,这天下最佳慢招,原为当年“权力帮”第一高手赵师容所创,她是第一舞蹈能手,才气横溢,少林的阵式,能抵挡住任何招式,这点无人可破,但“老牛破车”却慑住了他们的心神,使到“铁桶大阵”自动不能运行,这就与“海天一线”本不能破,但为众多人力量所移,以及“玉石俱焚”势无可挡,但“铁桶大阵”只避不挡,所以方歌吟还是冲不出去的道理一般。

    三十六僧招法尽慢,严苍茫邪心邪道,反不受影响,纳闷忖道:莫非这小子会妖法……就在这时,白光一闪,快若惊虹,出招前全无半点徵兆,两名僧人惨呼倒地,方歌吟已闯出阵来。

    原来方歌吟趁慢之间,突然使出“天下最佳快招”:“闪电驾虹”来,这一快一慢之间,少林僧人怎受得了,当下被方歌吟破阵而出。

    那两名僧人受伤得以不死,这是方歌吟连人带剑逸出时,剑下留了情,否则就要身首异处,焉有命在?

    局势急剧直下,严苍茫天象大师也愕在当场。

    ***

    方歌吟连战三场,俱是苦斗、力拼、恶战,但三场连胜,蠃得令人不得不心服。

    单打独斗,方歌吟战胜了天龙大师;群殴闯关,方歌吟克服了“铁桶大阵”。

    无论那一方面,方歌吟现刻的声名,已直追“三正四奇”,不遑于后。

    天象大师大步跨出。

    长门上人没有拦,他知道自己拦阻不住。

    天象根根白须,倒竖而起,道:“你究竟是那一宗那一派那一门的?”

    方歌吟摘下长剑,道:“天羽门下,一名弟子而已。”

    天象怒道:“天羽门下,没有人才”

    梅醒非冷笑加了一句:“宋自雪也不是人才么?”

    辛深巷补加了一句:“昔年大师大战宋大侠,历三百回合,未分胜负……”他笑了一笑,调侃道:“除非大师不把自己当作是个人才,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天象哑然。他素倨傲、自恃,但昔年华山一战,对宋自雪倒是惺惺相惜,他再傲慢,也不敢违心说话,干咳一声,道:“宋施主剑术精奇,老纳佩服得很;但天羽剑法,老纳有缘数会,几会有这般歪道魔招?只怕宋施主在世,也不以为然。”

    宋自雪已逝一年,现早已传遍江湖;但天象大师为人刚直不阿,而今挑上方歌吟,毕竟是为雪少林之辱,并非乘人之危,趁其师殁而侮之的事,天象是绝不肯为的。

    辛深巷语锋伶俐,打趣道:“那一门那一派?如果无门无派。却败了天龙,闯了大阵,少林岂不更没没那个面子”

    天象大怒,道:“奶是何人,敢在老袖面前撤野”

    辛深巷笑道:“在下辛深巷,长空帮白族堂主。”

    天象大师冷笑道:“奶的礼貌是桑老儿调教的么?”

    辛深巷笑答:“桑帮主生平只教人礼仪,但不对无礼之人多礼。”

    天象怒叱,连白眉都根根竖起:“你敢骂我无礼?”

    辛深巷晒然:“是大师自己承认,在下可没那末说。”

    天象大师怒极,双目似凸出来一般暴瞪,猛喝一声,长身而起,飞袭辛深巷。

    就在他掠起同时,金虹一闪,拦在他面前。

    天象完全不理,冷哼一声,伸手一抓。

    他出手如电,金虹剑已被他抓在手。

    他随手一拗,以本身精通少林内功,纵是碗口粗铁,也给他一拗就断。

    但他这一拗,剑弯成弧形,却未断。

    剑“翁”地一声,剑寒迫人。

    而且剑气一道挑起一道,连续迫来。

    天象大师心下一凛,立即松手,身形一沉,落下地来,气得僧袍无风自动,全身骨骼,拍拍作响。

    他贵为少林掌教,武林泰斗,几时被人如此气过,又给如此一个年轻小辈迫落于地过?这下杀机大现,怒到极点,下手已不再容情。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1
天象怒,方歌吟心中更。

    他刚才住出的一拦,是"天羽甘四式"中的"阴分阳晓",但天象大师随手一抓,立刻抓住。

    他自己立即使"九弧震日"神功,天象随手一放,立把劲力卸去,简直到了收发自如,无瑕可击的地步。

    方歌吟如是劲敌。卅六僧见方丈出手,而"铁桶大阵"因受伤两人,已运作不出来,其他人即围住全场,以免有人抢血河车逃逸。

    这下可绝了严苍茫心中所怀的鬼胎。

    他本来在想惹起混战,自己则夺得血河车逃去,但少林僧人,对他劣迹早有所闻,所以对他也特别注意,卅六僧之中,至少有十六名僧人是专门注意他的,他要刹时瞬间击倒僧人,夺得血河车,谈何容易,万一激怒天象大师,那是麻烦大了。

    当下大家按兵不动。

    天象已怒极,胡须根根倒竖而起,僧衣如铁,无风自鼓,双目暴瞪,神光如电,哔啦方歌吟自恃功力猛进,双臂一展,接过双掌。

    然后他就飞了出去。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飞了好一会,然后"砰"地倒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劈啪方歌吟又奇迹一般站了起来。

    他嘴角有血溢出。

    天象大师擦了擦眼睛,好像不相信他所看到的是事实。

    然而的确是事实。

    他以十成功力,并以少林名震天下的"大般若神功"击出,他这一掌,当年九疑山"巨灵神"闵缺、女真族第一高手满奎都接不下,但这少年居然接下了。

    这少年居然接得下!天象大师心中不禁也暗暗佩服。

    要不是为了少林,此刻他就已经心软了他也是个极端重才爱才的人。

    可是为了少林,他一定要战下去。

    这是不是也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实由己不由己,只在一念自己,大丈夫说做就做,拿得起,放得下,庸人自然有很多顾虑,也自然有很多藉口。

    只是天下间,有几个能真正称得上"大丈夫"的?口口不管天象大师是不是,他都只有打下去一途。

    他的僧袍就似一块铁般的罩打了下去。

    那树头被打得一团稀烂方歌吟早已闪开,而且趁侧一剑就刺递了过去。

    天象猛地同身,神目一盛。

    方歌吟立时收剑,那一剑刺不下去。

    刺下去也没有用,一定刺不中的。

    但就在方歌吟收剑的瞬间,他已后悔。

    他是被天象的气势所压倒,以为他那一剑必不能奏效,其实是错的。他那一剑或许能命中,或许不能,但他不能因天象瞪了一眼而收招。声势已失,便不用比下去了。

    他立即再出剑。

    就在他剑势一饮,第二次剑芒未露时,天象便已出手。

    他一出掌,四周白茫茫一片。

    方歌吟便在白茫茫的掌劲中。

    严苍茫为之动容,心忖:十年之约,对手若是天象,八成讨不了好去,以现今功力论,天象比七年前犹有激迫,掌力已浑宏到了炉火纯菁的地步。

    白茫茫的掌动中,犹有一点金虹闪动。

    金虹虽渺,但始终不减。

    方歌吟以"由天羽甘四式"及奇宗异学,与天象已大战一百七十余招。

    少林僧人及W豪都为之动容,区区一个初崛武林的少年,居然可以在武林巨宗泰斗天象大师的"大般若神功"下走得过数十招,简直是耸人听闻。

    只有方歌吟心里知道,天象大师确实比天龙大师有天渊之别。

    天象大师只有一样:“大般若神功",但比起天龙大师各种武功加起来乘十倍都难应付得多。

    僧袍虎虎,天地苍穹,好像都尽灰黯,被天象的袖所罩,方歌吟就似袖里的蚤子,无论怎么跳脱,郭没有办法逃出控制。

    天象高大若神。

    方歌吟想使"老牛破车",但根本没有机会让他慢下来。

    自从那一剑发而即收,收又再发,便先机尽失,一直板不过来。

    施展"老牛破车",至少要有一顿的机会,但天象大师一人的招数,竟比三十六僧人加起来都还严密,方软吟根本无法可施。

    天象大师咄咄迫人,方软吟在世他双掌白茫茫的置气下,犹如风卷残叶,激瀑孤舟,只求挣扎而已口僧袍卷住金虹剑。

    方歌吟只觉有一股大力,自己被带得往天象大师的手掌跌去。

    他运动于金虹之中:丝一声,居然割断了天象大师的袍袖。

    这下出手人意料之外:主要是方歌吟得自"百日毒龙丸"的功力,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金虹剑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利器,天象虽功力厚,但仍无法应付得了这断金碎玉的宝剑割刻,崩然而断。

    这一断,令天象大师登时无法下台;不会看的人,还以为他落败被方歌吟割去一截袖子。

    天象怒极,满脸涨红,银须倒竖,全身骨骼,拍拍作响,竟然拍出了"龙象般若禅功"只见一道白茫茫隐带紫气的罡气,直撞方歌吟。

    严苍茫脸色倏然大变:“笼象般若禅功"是"大般若禅功"练至之层之后,再转为"大般若神功",练到了第十二层境界之后,合起来方才练得成的"笼象般若禅功"!听后"龙象般若神功"的功力,共十八层,练至高每掌轻出,俱有一龙一象的功力,而且刚大无匹,人说要练成"龙虎般若禅功","非要三年不可",那是因为一般人在有生之年,骷练成始久重境界的"大般若神功",已是不易,进而练成"大般若神功"的六至十二层,更是困难,骷练到"馆象般若神功",除非有一百五十年以上苦练无辍,聪悟专心的机会!但天象大师居然练成了!龙象般若神功天象大师因羞愤,再无爱才之心,下手都要是极重,触及即死。

    方歌吟大喝,选出"玉石俱焚"!天象猛喝了一声。

    佛门"狮子吼"。

    方歌吟乍然一震,"玉石俱焚"的杀气与锐气全失,这"天下最佳攻招"便打不出去了。

    龙象般若禅功此刻的他,犹如千钧重担,压在一条丝线上,随时可能崩断。,天象大师的"龙象般若禅功"、竟然也破不了"海天一线"的守势:天象大师脸色铁青,心想是你自己我死,恕不得我,当下以"龙象般若禅功"运于右手,牵制住方歌吟"海天一线"的剑势,左手喑蓄"大般若神功",徐徐拍击过去。

    龙象般若神功突然用上,来镇压全场,而今和为这无名小子用了,而让严苍茫等亲眼瞧见,真恨不得杀了方歌吟方能泄愤。

    天象大师尢掌略近,方歌吟如同捶撞锺鸣,掌离得愈近,胸腔愈痛,但又不能挪移,因海天一线

    方歌吟上以来,大小战役,莫不凶险,但今日一战,方才通遇过内力如此浑厚、简直莫可匹御的对方。

    天象左掌离方歌吟尚有一尺之遥,方歌吟嘴角已淌出了鲜血。

    他的剑路被天象大师的"宠象般若祥功的所压抑,不能动弹分毫,全身则在天象大师大般若神功一张被拉紧又拉满的弦,张到了极点,便要崩断。

    不能崩断。一断,就见不看桑小娥。

    一旦想到这时,他真气自丹田涌出,"百日毒龙丸"的功力源源输入,他突然变招。

    就在他变招的同时,"龙象般若禅功"、"大般若神功"的功力齐吐,"砰"地打在原先站立的所在,弭然激起一道一丈七尺高的泥柱。

    然而一道白芒飞出。

    闪电鹰虹在方歌吟这种情形之下,任何变招,都只有死路一条。

    就似一间铁屋,为山石所埋,一旦折毁基柱,尚未冲出,必已被山石所击杀。

    但"闪电鹰虹"委实太快了。

    快得简直不是"变招"。

    甚至不是招式。

    方歌吟连人带剑,"飞"了出来。

    然后他半空连接十三个翻身,落下地时,脸若紫金,摇摇欲坠,以剑文地。

    天象大师的两道内劲,从他脱离而出,毕竟还是有些微扫中了他。

    些微扫中就破了。要不是方歌吟有"百日十龙丸"的功力输注,恐怕已重伤身死。

    但天象大师的肩,居然也有一滩血渍。

    闪电鹰虹他以浑厚无比的护身罡力,震歪了剑势:方歌吟被激撞斜飞而出,可是他膊头依然看了一剑。

    天象怒不可遏。回身大喝,打出一掌。

    他离方歌吟还有三丈远,但一掌打出,远距离下,力道丝毫不灭。

    方歌吟倒踪而出。

    内力激荡,一冲之下,方歌吟被弹出丈远。

    方歌吟飞掠而出,竟落在血河车上。

    众人意想不到,一时怔住,方歌吟叱喝,拍地一鞭,八马齐奔。

    这八匹马似有灵性,又极喜欢方歌吟的,十分听话十八马奔将起来,那些僧人那里拦阻得住,只见血影如山,驶将出去。

    天象大师,严苍茫等都断喝起来,一行入再不顾一切:拼命追去。

    方歌吟十掌负伤,如再不一鼓作气,闯出这里,再被缠上,只怕永生见不看桑小娥了,当下不顾一切,策加鞭,那八匹马木就喜驰骋狂奔,呼啸之下,两旁景物,朦胧一片,使得只剩下一道血影。

    卅六僧起先是受伤两人,渐赶不上,后来三十四僧人都功力较低,逐渐落后,严浪羽的马,虽是上选,劫又那里比得上血河神马?

    又追了一段路,早已下了清凉山山,方歌吟本来是掠五台山,取道龙泉关,过长城以入恒山,但而今卸变成直奔雁门关、掠阴山,直投"塞北第一山":恒山!口口口这追奔之下,很快的连长门上人,癫证神僧也气喘吁吁,加上木身并不十分关,所以也落后下去了o梅醒非的轻功,甚是了得,辛深巷也是以轻功称着,两人居然仍跟得上,但久奔下去,内力上便不如天象大师兴严苍茫两人。

    严苍茫与天象,一左一右,内力浑厚,居然一直贴近车后,只差之丈,便已赶上。

    方歌吟心中大急,拼命催鞭,眼前景物飞闪,已来到一片树林边,回头一望,只见天象与严苍茫又拉近了一丈距离,两人竟似比赛轻功、内力、毅力一般,不相上下,不逼多让。

    严苍茫心里,其实是暗暗打突,这名和尚刚刚才力战过方歌吟,叉土了花甲之龄,居然还如此挺得住,要不是才激战一场今番要赶上他的脚程,只怕难矣。

    天象大师心里也是暗凛:严苍茫的内息,调匀得十分快迅,当然不是巨道功力,但自成一家,而且此人以招式怪异冠绝天下,自己是内功见长,而今居然与自己并排而追,天象心中暗叫:惭愧!严苍茫眼见雁门关将近,心想一出长城,生死难卜,略一犹疑,脚下卸丝毫未停,伸手一扬,打出一道花旗,"砰"地在半片炸亮。

    这花旗在半空一层又一层,在夜空中爆亮,到了最后一层,完全是纯黑色的,但又与黑夜的色泽完全不一样,黑而发亮,像激动的黑色小河,在黑穹林里炸出支流无数。

    严苍茫打出旗号,心中大安,就只那末一迟滞间,卸见天象已扑上了血河车上天象大师十指抓住车沿,呼地一扳,巨灰灰的巨影,荡了上去。

    方歌吟情知天象上得了来,自己就得下去,他为见桑小娥,便不顾一切,一剑"旭日初升",涌了过去。

    天象初入血河车,是末沾地,他数十年来,未得一上血车,今日得偿所愿,心下大是奋慨,但-帑血车,血气翻腾,红光冲激,与他生平佛学,大是不调,一怔之下,突有旭日一般的虹芒,迎脸袭至I这下他心气冲激,目为之眩,不知如何招架是妤,。他毕竟是一大宗师,当机立断,猛吸一口气,呼地倒飞出去,落在雪地上。

    只听"啸"地一声,一人已擦身而过,严苍茫已追上了血河车。

    天象大师怒极,心想:这次可丢尽了脸,一招就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逼了下来,以后传了出去,不是叫人笑话?于是连严苍茫他都恨了起来。

    这下严苍茫可追上了血河车,心里狂喜,一手抓住车沿,拖走了十余丈,猛一吸气,借力踪上,卸见一道金芒,迎脸斩到!他如此掠上,等于是向金虹剑扑去而已。

    现下方歌吟的功力,只可说仅逊"三正四奇"等一筹而已,彼此武功已相差不远,方歌吟居高临下,适时一斩,严苍茫轻杖一栏,"叮"地一声,"啪"地雪花溅飞,严苍茫也被击落在雪地上。

    严苍茫一落地,天象大师又掠过了他。

    严苍茫生恐血河车为天象所夺,跄踉几步,奋力追去。

    天象发力在先,不一会又接近血河车尾。

    他暗暗蓄力,不图即上车中,而是储"龙象般若禅功"之力,在上车刹那,先击杀方歌吟再说。

    严苍茫因落后数步,始终末能追上,见天象如此接近血河车,又不跃上,定成竹在胸,他怕血河车上的武功、宝物为人所得,当下不顾一切,一杖扬出!天象直想扑杀方歌吟,猛觉背后有急风迭起,猛一坐身,直踩得深陷入雪地之中,砰痛得鼻涕眼泪齐流,金星直冒,脑匀子肿起一个大瘤。

    天象怒骂:“你┃┃"严苍茫见暗算不成,如天象厉害,一面追奔,一面大笑调侃道:

    大和尚,你脑袋光光,肿个瘤子,才更好看!他是随口说说,但在爱美至极的天象听来,简直刺激至极,他平素极是爱美,常在镜前修剪长髯,而今脑后肿个大疤,又偏无人证明他是被严苍茫暗算的,搞不妤江湖上还会传言他是为方歌吟这无名小卒所伤,那还了得口成何体统?他心里恨极,急起直追;但这痛得一痛,恨得一恨之间,血河车的距离又拉了十余丈远,严苍茫又接近了血河车。

    口口口猛同头,见严苍茫已近咫尺,脸带一狰狞的笑容,因屏看一口呼息急赶,无法启口说话,而天象大师反远远落在后头,梅醒非、辛深巷二人,则在更远,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一种想法,他宁愿让天象大师抢上血河车,郭不愿让严苍茫这种人夺得血河车。

    就在这片刻间,严苍茫已猛提一口真气,掠了土来。

    方歌吟同身冲近,一招"漫天风雪",卷了过去。

    严苍茫半空接得一剑,血车已奔过原地,严苍茫已落在雪地上。

    但是严苍茫这次早有准备,并不在于一下即冲上血河车,所以过一沼古地,借势一弹,斜飞丈,又投入血河车中!方歌吟本以为已击落严苍茫,可控得一时之安,讵料眼角又瞥见严苍茫掠至,忙中己来不及迎击,随手一曲金虹、弹出"怒屈神剑"一招!严苍茫攻其无备,以为这次满可以抢上血河车,只要脚踏实地,便不畏方歌吟,一面促车,一面把他击杀于车中,不料方歌吟出招于半空,剑锋犹在五尺开外,剑气已袭至I严苍茫毕竟是当世少见的高手,突然全身抖动,几乎在眨眼闲可顾动七八十次,金虹虽袭中严苍茫,但"噗"一声,如中朽木。

    但在这抖动之间,严苍茫落下的身形捐挫,血河车又已掠出原地,严苍茫仅差分毫,便不是落在车中,而是落在雪地上。

    可是严苍茫脚力沾地,"标"地一声,急弹而出,一手挽住车沿,一扳一接,又登上车来二方歌吟已加防范,一仰身,头顶触地,反剑自胸前向后批出,正是"倒挂金帘”“严苍茫突然一枚打出,砰地与金虹剑撞个星火四溅,两人俱震得退了半步,方歌吟是跌在马上,严苍茫卸落下车来。

    可是严苍茫这次早有准备,藉势一溜,竟人车腹之中,然后如游鱼一般,翻上车边,自车身迫入,待方歌吟发现时,经已退了。

    严苍茫嵘嵘一笑,正要出手,突有一道强劲自车后袭来,严苍茫猝不及防、硬接一记,被震落下车来!出掌的人是天象大师,他十分得意,觉得报了一杖之仇,但因全力急奔,不能开口说话,便哈哈一笑,以示讥诮。

    严苍茫被迫落车,前功尽弃,心中懊恼,一面急起直迫,但天象大师已早超前,接近车后,他情急生智,嚷道:

    哏,老和尚,你光取笑不敢说话嬷?”

    天象大怒,心忖:你敢说话我还怕你么二当下此道:“鼠辈,你才不敢I"才说得六个字,严苍茫便已追上了他,与他并排,血河车卸已拉远三丈。

    天象恍然大悟,暗骂自己不小心上了当,严苍茫是东海玫余门的领袖,以狡诈奇狯称着,他说话大可用腹语,自己泄真气说话,岂不是中了他的计?当下气得想破口大骂,但又不可以,两人而今并齐而追,眼前已是蜿蜓苍古的长城城堞,景物越来越苍凉,两人离血河车不及尺遥。

    这时两人都想登车,但叉戒备于对方,天象终于忍不住,先拍出一掌,严苍茫避过,还了一杖,天象挡住,血河车卸借此又拉远了一些距离。

    两人打打追追,追追打打,互相牵制,加上车上的方歌吟,形成一个非常奇特的局面,但天象大师的买力充沛,始终骷紧追不舍,严苍茫因运力奇特,身法变化繁复,所以也一直能跟得上。

    这追追逃逃间,终于到了雁门关口。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2
雁门关原名西径关,汉置于山顶。两山夹峙,形势险要,古来俱为重要关障,和偏头、宁岁合称山西三关,亦为“外三关”。

    这是兵家必争之地。一车三人迫近雁门关时,心里俱是一震,似要在这里必须有一个了断似的。

    这时路险陕隘,车马巅簸,天象,严苍茫仗武功,反而易行,两人同时扑向车上。

    两人因恐对方抢登,也同时攻向对方一掌,另一掌一杖,却攻向方歌吟。

    方歌吟“惊天动地”,勉强守住两大高手台击,但严苍茫和天象,反被两人掌力迫住,而落下地去。

    两人均知如此追赶下去,没有了期,于是不约而同把心一横,不管对方,全力登车。

    这一下,两人没有互击,都决定先把血河车截下再说,方歌吟一连串急攻,但两大高手非同小可,方歌吟分心,便逼之不下,两人也未能登车,却在车两旁的小小立足点上,对方歌吟展开攻势。

    山路崎岖,在不平、震荡之下,方歌吟勉力反击,大增压力,跟两人只要再迫一步,就入车中,方歌吟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突来两道急风,来自天象大师与严芳茫背后。

    两大高手乍然遇袋,都是临危不乱,接了下来,方歌吟趁机一招“开天辟地”,把两人迫落下马车。

    方歌吟歇得一口气,这时旭日初升,竟已激战、追逐、御敌了一夜未来会怎样?──方歌吟不敢想,也不能想。

    ***

    天象大师、严苍茫被逼落车下,才知道是梅醒非、辛深巷的出手。

    这时马车已慢了下来,山路越来越窄,梅醒非、辛深巷等趁机追到,而后面也隐约可见,随车痕追来有天龙大师等人的影子。

    这时四人并列,一面追逐,又相互攻击。

    如此追追打打,眼前已是雁门关口。

    突然黑影一闪,八马入立,竟然刹住。

    只见来人出掌无声,双手急而迅快地在八匹马眼前那一阵急晃,八马不敢冒进,登时止足。

    方歌吟大吃一惊,只见来人黑眉粗目,满脸胡须,深沉冷傲,披风黑衣,便是“大漠仙掌”车占风。

    严苍茫一见,心中吃了一大惊,怎么今天“三正四奇”,都会聚于此地了看来今天要夺血河,可要大费周章了。他虽遇强敌,心还是盘算如何抢夺血河车一事。

    方歌吟见是车占风阻拦,未敢造次,肃然叫道:“车前辈。”

    车占风抬头一望,见是口角溢血的方歇吟,倒是未意料得到,怔了一怔,道:

    “是你?”

    天象大师与车占风本私交极笃。在华山、黄山两役中,车占风始终未与天象大师交过手,天象见车占风拦住马车,大喜望过,道:“老车,截下这小子,我来对付严老怪。”

    严苍茫知车占风嫉恶如仇,素不喜自己,二十年前黄山之战,自己与之打个五百回合,未分辕轩,十年前虽换上了雪峰神尼,但自己在一旁观战,其“大漠仙掌”,与中原绝大多数掌劲回异,而且另辟蹊径,是极端难惹的人物,当下闪身至方歌吟处,低声道:“点子扎手,我们应并肩作战。”

    旋又呼道:“嘿嘿,我与这位方少侠是一道的,你们要单打,还是群殴……”

    岂知方歌吟毫不领情,道:“我跟你岂是一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宁死也不跟你一道。”

    车占风久经风霜,思路何等敏锐,目光更是锐利,稍留意一下,便看出了情形,大是为难,天象见之脸有难色,以为也是有意抢夺血河车,当下冷哼一声,脸色一沉,正待发话,忽然“嗖、嗖、嗖”三声,三道靖似的纤细急影,投入场中,正是“翰海青凤”旷湘霞,以及爱女车晶晶、车莹莹。

    车晶晶一双妙目,仍瞟向方歌吟,车莹莹却头垂笑脸,连眼皮儿也不敢抬起。

    旷湘霞穿一身鲜亮红衣,黑色大披风,身裁高大但曲线曼妙,她性子直,即道:

    “我看这姓方的不是坏人。不能杀他。”

    天象气得哇哇乱叫,蹂足道:“好哇,原来你们是一道的”

    车占风急欲分辩,天象已不及听,呼喝道:“天龙,你替我掠阵,我先取下这小子再说”

    说,飞身而上。

    方歌吟已在清凉山上,与天象一战,知不能敌,而今又欺上,即是无奈,欲催马前驶,车山风又挡在前路,不敢冒犯;严苍茫见车占风的立场显然跟天象又有所差误,心中暗喜。他欲夺得血河车,自然是希望场面愈乱愈好。

    这时天龙大师与三十六僧等均已赶到,严浪羽及一干闻风而至的武林人物,也陆绩赶来:为了一部血河车,雁门关前塞满的人。

    有人明知少林寺天象大师、东海劫余岛严苍茫、大漠派车占风等绝世高手在此,断讨不了好回去,但因想目观这一世间宝物,又想趁虚占点便宜,所以还是不顾一切,赶了过来,凑凑热闹。

    天象一上得车,掌呼呼,白茫茫的罡气涌出,方歌吟受伤之身,那接得下,不一会使已败象毕露。

    但方歌吟与天象闹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武林中人认得天象,如其誉满江湖,但这无名少年居然与之一闹数十回合,纷纷诧愕不已,走问此人为谁,心下暗暗叹服,并窈窈私语。

    这下为了信誉,天象更加力拼,又打出了“龙象般若禅功”。

    别的功力,方歌吟仗“百日十龙丸”神功,尚可支特,但遇上这纯正菁华的少林正宗,便无法可制,一点微薄的内息,也抵挡不住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就在这时,破空忽传来“嘶嘶”之声。

    严苍茫的脸色忽然变了。

    天象大师也突然色变。

    运车占风也变了神情。

    破空“嘶嘶”之声,划碎了天象大师浑厚刚宏、无瑕可击的白茫茫内劲,直射了进去天象大喝,收掌,翻身,落于车前,单掌提胸,目光精闪,白须倒竖,不像出家人,而像一头精悍的豹子,他喝问:“长空神指”

    只听一人淡淡笑道:“正是桑书云。”

    青衫一闪,一人飘然而落,酒然拍拍方歌吟肩膊,深深的眼神望他,温厚地道:“一路辛苦了。”

    方歌吟只听到这温暖的声音,温馨的手掌,温情的眼色,连眼眶都湿了,激动而说不出话来,桑书云转向天象大师,逸然笑问:“七年一别,大师可好?”

    天象大师铁青脸,他看出方歌吟与桑书云关系匪浅,冷哼道:“托桑帮主的洪福,老衲没死,等得及桑帮主叫人到敝寺来闹事。”

    桑书云哈哈一笑,道:“敝帮良莠不齐,管教无方,请大师见谅。三日内在下定必严惩误闯寺者,并向贵寺登门道歉。”

    天象大师冷笑道:“道歉不必,只要现在桑帮主闪过一旁,莫庇护恶徒,老袖就感激不浅了。”

    原来昔年华山一役,桑书云对上的就是“三正”中的天象大师,两人打得平分秋色,唯天象大师气度甚狭,故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因。后来黄山之役,桑书云对决的是严苍茫,也是打得半斤八两,严苍茫恰好也是胸襟浅隘,所以也记仇记恨。

    桑书云本性豁达,倒无所谓。

    他“哦”了一声,说:“他是凶徒么?请问他那凶?那恶?”

    天象怒道:“奶还要卫护他他从少林山下,直打到山上,闯入寺中,甚至打入殿中,好不容易伤得了他,还伤了天音、铁肩等,你们又将他救走,是什么意思,你说”

    天象一口怒气,忿然说到这,却猛发觉自己如此说话,等于暴露了少林这次奇耻大辱,回首望去,只见三十六僧等神情甚是尴尬,而群豪在不远处议论纷纷,大多数人用惊羡或敬佩的眼光望向方歌吟,心想少林数百年来俨然宗师,谁敢闯乱,如今这少年出入自如,又出自方丈之口,那会有错,反而佩服起来了,其中站得最近的,是车晶晶、车莹莹而姊妹,目中也充满了好奇与仰慕。

    天象大师此怒非同小可。他不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是车占风的女儿。心中很是不忿,双袖一激,两股狂澜,袭向车晶晶、车莹莹,自身却扑向方歌吟。

    天象大师是一代宗师身份,自然不至于会对两个小女孩子下毒手,他虽年长,但性格冲动刚拗,那两股袖风,不过想震退这两名无知小女孩而已,并非歹念,可是他这一动手,车占风家族观念奇强,忽然变色,翰海青凤又是护短出名的,那按捺得住。

    旷湘霞双手一展,格过天象大师的袖风,“嗖”地一声,两指并伸,点刺天象喉咳。

    天象大师见旷湘霞扑来,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旷湘霞生性大方,也刁泼豁达,人又极美,天象毕竟是出家人,见一妇道人家如此拨打过来,实在成何体统,只得退避,“扑”地又跌下车去。

    这时好事的群豪莫不失笑,都说少林平日威风八面,今日却教人一再折辱,连少林方丈也气得直跳脚,简直大快人心。

    天象涨红了脸,似斗败了的公鸡,指车占风骂道:“老车,你这是什么意思?”

    车占风知道再解释也没用,这和尚的火爆脾气他是知道的,当下冷冷地道:

    “谁叫你先对小辈动手?”

    天象气得哇哇叫:“你这是摆明了和我过不去?”

    车占风论交谊,对桑书云实在深挚得多了,而且对方歌吟也有好感,当下便来个相应不理。

    严苍茫知余众不足畏,但而今车占风显然是站在桑书云与方歌吟这边,自己非得与天象、天龙等合一不可,当下说:“我说大师丈,这些人是一夥的,吃定了咱们了。”

    天象气得胡子直翘,虎跳上前,要攻击方歌吟,桑书云一拦,天象大师一出手,“大般若禅功”推出。

    只见一道白茫茫罡气,直罩桑书云,桑书云吃了一惊,忙凝神以对。围观的人都纷纷大是兴奋,交头接耳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以“长空神指”桑书云及少林方丈天象大师两人名声、地位、势力、武功而论,确实是当世一场罕见的激战,当然令人引颈以待。

    只见白气迷茫中青衣飘动,愈到后来,白茫愈盛,青影更稀。

    天象大师虽先曾与方歌吟力拼一场,又再长途追逐,与严苍茫等交手,但老而弭坚,他的内力即是愈打愈盛。

    桑书云开始是以小巧功夫腾、挪、纵、跃、避、闪、卸、脱等,但越打下去,越无退身余地,情知这老禅师武功非同小可,再躲闪下去,只要握上一掌,便吃不消,所以双掌一展,也拍了回去。

    人道桑书霎轻身功夫与长空神指称绝武林,却不知他的内功修为,也出奇的凌利锐脱,四掌交击,各自“腾、腾、腾”地退了三步。

    每步脚印深陷,都极之吃力地想不再退下一步,但依然把桩不住,退、再退、又退,一共退了三步。

    各退了三步之后,天象立时出击。

    他的“大般若禅功”,立时涨至八成,使出了“大般若神功”。

    一字之分,但区别就大了。“禅功”尚是人为尚能达至的境界,“神功”却非人所能习。

    桑书云一惊,再接一击,天象双肩微微一晃,桑书云却运返七步,脸色全白。

    他的脸色白无血色,一只右手,已伸至左协下,尾指微微曲起,天象虽震退了他,却见桑书云如此,如其要施展名震天下的“长空神指”,那敢大意,心头更是沉重,“大般若神功”激至十成,排山倒海地推了出去。

    只见茫茫劲气中,乍听“丝丝”之声,七缕指风,破劲气而入,原来“长空神指”,专破内外家罡气,“大般若神功”如天鼓擂山,但长空神指犹如针刺,依然划破制入两道劲气交错之下,空气纳闷、崩紧得如扯紧的布帛人人汗如雨下。

    这交击之下,到桑昼云双肩微微一晃,天象罡气为“长空神指”所破,退出七步。

    桑书云正想说几句佩服对方的圆场话,没料天象中气奇沛,人方立定,已打出十二成的“大般若神功”来。

    这下山啸海撼,比任何一次都厉害,桑书云要说话的一口气,竟被迫了回去,连声音都不能出口,他知道救命要紧,长空神指猛震,漫天丝丝之声陡起,狂风落叶,七七四十九道指风弹出。

    掌指交碰,天象又跌撞出三步,桑书云微微一震,但只不过刹那间,天象大师又全身骨骼拍拍作响,须根支支竖起,十四层境界的“龙象般若禅功”撞击这下是真正一流高手真力相拼,不但群雄触目惊心,见所末见,闻所未闻,连严苍茫、车占风等都为之色变,心念:万一这一招是对我而施,我该怎么办?自己拿手的绝技,是否接得下?

    两人脸色俱阵青阵白,方歌吟则一腔心意,尽在关怀为自己而战的“长空帮”

    帮主桑书云,天龙大师等关心掌门大师兄天象的安危。

    “龙象般若禅功”一出,桑书云飞腾起来,他身在半空,在狂澜之下,愈似一叶无根浮萍,但他愈是无处力,所弹射的“长空神指”也愈频,竟激出九十八指,凌空而出这下相接,两人俱是一晃,没有退后半步。

    天象大师脸色绷红,眼球里已失神,且涨满了血丝。

    桑书云脸色煞白,白中隐青,鼻孔人中处却有一道血痕。

    两人如此力拼,实犯兵家之大忌,很容易耗脱而死,但彼此都没占便宜。

    桑书云月前曾与严苍茫一战,内伤未完全复原;天象大师也一连数战,内力有所折损在先。现今专破内外家罡气的“长空神指”,竟破不了天象大师“龙象般若禅功”之气墙。但“龙象般若禅功”的一龙一象合击之力,也为“长空神指”所分解钻裂天象奋起神力,又运起第十六层境界的“龙象般若禅功”,一掌拍出这下白茫茫的是气,如同厚墙一般,向桑书云直逼过来,桑书云微叹一声,情知这是生死相拼,但已无法,“丝丝”之声漫天而起,竟弹出一百九十六指这下两人平分秋色,却已到了强弩之末,天象大师生性倔强,竟猛运第十八层亦是“龙象般若禅功”最后一幢境界,就要拍出,忽然人影一闪,车占风挡在中间。

    车占风大喝道:“你们无怨无仇,十年一届比武之约未至,你们如此生死相搏,却是为何?”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群豪,见车占风在如此要紧关头,阻挡了分晓生死的一刻,莫不胡吹起来,陡见红黑影子一闪,劈劈啪啪,嚷嚷的几人,脸颊已肿起了老高的一块,忙抚住脸不敢吵闹。

    “瀚海青凤”旷湘霞冷哼了一声,“嗖”地回到了原地,拍了拍手掌,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车占风朗声道:“你们指掌双绝,天下莫及,又何苦在这分出生死,叫人笑话”

    天象真气充足,虽发力过多,元气游走,犹如万针刺戮,却忍痛叫道:“滚开一旁老衲今日要降魔伏妖”

    桑书云的“长空神指”,抑是最耗真元的,他一口气几接不上来,但却无天象犹如针刺之苦,油然笑说:“出家人杀人,却说降魔伏妖,只不知降的是什么魔?

    伏的是什么妖?”

    天象怒叱,指方歌吟道:“此人到少林……惹事生非,不除此害,江湖永无宁日”

    桑书云却心平气和,笑道:“我只知道方少侠上少林,乃因有人冒铁肩之名,为祸江湖,他是要查证此事,唯由山下至山上,寺中到庙外,都是少林僧人不由分说,先行动手,而且群殴滥攻,不容人分辩余地,你们放冒充少林僧人为患武林的人不抓,却来整治他……这是什么为民除害?”

    桑昼云一番话说下来,天象听得一怔,他虽刚愎自用,但也是个秉正刚烈的人,只知道方歌吟上山闹事,却不知原来如此,呆了半晌,返头问道:“可有此事?”

    众僧人心知肚明,这是事实,也不敢打证,当下期期艾艾,不知如何是好,天象一看,他毕竟坐镇少林数十年,观言察色,已知七分,少林虽倨傲天下,但毕竟是名门正派,不至于捏造事情,天象这下气得几乎七孔生烟,愣了半晌,萎然而起,竟然向方歌吟长揖道:“这位少侠,老衲……咳咳,老衲实在……实在不知如何说好,老衲……老眼昏花,不知事情原来咳咳原来如此,咱们的梁子,便此一笔勾消,尚请少侠这个……这个”

    他想说请方歌吟“见谅恕罪”,但无论怎样,均说不出口,急得涨红了脸,比刚才以真气拼闹,还要难过。

    方歌吟见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居然向自己低声下气陪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到自己近日来因死期将近,作了不少狂妄尊大之事,也甚是惭愧,更猛念及桑小娥,更不应酿此大错,于是心中大急,道:“大师切莫如此说。大师是前辈,末学冒昧闯寺,冒犯大师处,实已罪该万死……”

    车占风展颜笑道:“既然前隙尽释,便就好啦,少侠你也是一代掌门,不必客气”

    桑书云也笑了,怀有倦意地站了起来,拍拍衣衫上的沙尘,道:“大师神功盖世,再打下去,我可没几根骨头可奉陪啦。”

    天象大师蔽然道:“桑帮主的指功,如今老袖实见识了。”

    严苍茫见这几人愈谈愈好,把自己孤立在一旁,满不是味儿,见天龙大师在一旁,犹有余怒,使插口道:“血河车呢?难道便宜了这小子不成?”

    群众当然舍不得,为之附和哄然。旷湘霞锐目一瞪,众人自喋不敢言。

    天龙大师也以为然,趋近对天象说:“禀告大师兄,方歌吟闹寺一事,我们虽也有理亏,总不成把血河车拱手让他呀。”

    天象沉吟起来。天龙大声道:“方歌吟闯山一事,大师兄说既往不究,便是不究,但血河车为世间奇宝,见者有份,不应由方歌吟独占”

    众人见有天龙大师出头,唯恐不乱,纷纷喝采。

    车占风常处大漠,行事说一不二,不喜迂回说话,当下冷笑道:“天龙,你有几个脑袋?”

    严苍茫越前一步,嘿嘿笑道:“车占风,你唬不倒我的。”

    桑书云倦意地笑道:“我虽力竭,但这严老怪,还是可以交给我处理。”

    天龙大师知情势恶劣,就算大师兄出手,恐也不易胜桑书云,严苍茫也不见得能蠃车占风,剩下自己,也难敌方歌吟,当下长声吆喝:“少林三十六僧何在?”

    三十六僧立即站了出来,围成了“铁桶大阵”,才一下子,原来渐趋平和的空气,又呈剑拨弩张起来。

    车占风冷笑道:“想趁人多么?”

    一拨手,打出一支响尾箭,冲入半空,啪地爆开一道星花。

    隔不到半晌,共闻一阵急蹄,沙尘滚滚。

    东、东南、东北、南、南东、南西、西、西北、西南、北、东北、西北各有一黑披风飞骑,急奔而至。

    一到“铁桶大阵”前,勒马而止,马上人齐向车占风拱手,腰间一柄无硝利剑,群豪动容赫然叫:“追风十二骑”

    这下“追风十二骑”已反包围住“铁桶大阵”,桑书云笑道:“车占风把大漠高手都带过来了?”

    车占风道:“近日武林中盛门大派离奇被歼,生恐中原有事,所以把人也多带些来。”

    严苍茫脸色阴晴不定,现刻却一笑道:“老车以为这一点人就移应付了么?”

    车占风扳脸孔道:“对别的可能不够,今日却至少可以确保你严老怪动不了血河车。”

    严苍茫咭咭一笑:“恐怕未必。”

    以杖击石,连续三击。

    远处的严浪羽趾高气扬,连拍三下手掌。

    只见雁门关上,一连涌出四五十名黑衣大汉,弯弓搭箭,对准“追风十二骑”

    等,而关口也跃出数十劲汉,手持长钩、钟枪、铁索,呼呼舞动,“追风十二骑”

    神色大变,车占风双手一分,十二骑勉强按捺下来。

    严苍茫哈哈大笑,仰脸直脖,好一会才道:“论实力,现今血河车,还不是老夫的了。”

    桑书云冷笑道:“没想到严老怪把东海的实力都带到长城来了。”

    严苍茫得意至极,说:“不带来,焉制得你们住”

    狂妄地笑道:“我早知有此一会,所以追逐血河车时,早已放出旗花箭,召集大部人马到此伏袭了。”

    桑书云淡笑道:“这也可算作神机妙算了。”

    严苍茫大笑道:“那,那,比桑帮主,却似周密了那么一点。”

    天象大师也看不惯严苍茫傲慢无礼,道:“奶以为血河车就是你的了?”

    严苍茫怪眼一翻道:“至少不是你老和尚的。”

    天象大师被气得胡子直吹,忽然闭目调神,朗朗哄哄地念了一声:“阿弭陀佛。”

    众人一呆,没想到这冲动的老和尚会在此时此地念起经来,严苍茫又干笑几声,正想讽嘲几句,随不远处也有人滚滚地传了过来一声:“阿弭陀佛。”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2
只见山脚处,荒凉古木之旁,步出一人,遥向天象大师合什见礼。

    这人方软吟认得,正是铁肩大师。

    只听铁肩大师背后不远,又有一声“阿弥陀佛”。

    远处又步出一黄衣僧人,然后“阿弥陀佛”之声不绝于耳,一声连接一声下去,远远了传了开去,然后衣袂、步履之声,不知来了多少个金袍袈裟的僧人。严苍茫笑不出了,笑容冻结在脸上,失声失色道:“一百零八罗汉大阵!”

    只见罗汉又在第四层包围了起来,把“披风十二骑”及东海劫余门人,都密围了起来,只要一声号令之下,阵势发动,配合核心中枢的三十六奇僧合挫之力,那还有人抵挡得住。

    桑书云笑道:“大师把少林寺都搬到这儿来了。”

    天象正想客气几句,铁肩踏近,低声道:“禀告师父,欲夺血河车,此正其时。”

    天象一时迟疑未决,天音大师也凑近,细声道:“夺得血河车,对少林宗主地位,很有帮助。”

    天象脸有难色,桑书云观人入微,了然了七八分,大笑道:“少林既将庙堂搬来雁门,长空也来东施效颦了!”说着长啸一声,响喝行云。

    天象等听得暗知心惊,原来桑书云与天象大师适才力拼,本已气竭,但长啸之下,元气大复,清越无比,可见其功力精奇至极。

    这三声呼啸之下,远处的“全足孙膑”辛深巷一场白旗,“雪上无痕草上飞”

    梅醒非也一招黄旗,只听杂声纷沓,枪尘滚滚,一时之间,不知来了多少骑、多少人、多少高手,团团在第五层再把少林僧人包围了起来。

    天音、天龙等,为之瞠然。

    天象大师长叹道:“天下第一大帮,果尔名不虚传!”他黯然道:“既然如此,这里那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走吧。”

    说僧袍一挥,长身而去。

    少林僧人,鱼贯跟随而走。

    顿时间,百数十少林僧人,走得一干二净。

    臂战群豪,见大局已定,自己等无机可趁,又对旷湘霞心存畏惧,也乘机走得个干净。

    旷湘霞悻悻然拍手道:“算他们知机,走得慢些,我要他们这些到不知耻的好看!”

    车晶晶、车莹莹深知其母清烈个性,便过来服侍她坐下;那边只剩严苍茫一脉的人。

    严苍茫见天象大师撤走少林寺的人,自己形成孤立,要走,就不舍得血河车,想争,又没有雄厚的实力,只得眼巴巴的站在那里,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桑书云也不去理睐他,就当无视于他的存在一般,向方歌吟笑道:“你匆匆出雁门关,是为了什么?”

    方歌吟喉头一热,眼泪几夺眶而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车占风却道:

    “我知道!”

    车占风说:“他是要出长城,直奔山,求雪峰神尼,不要剃渡贤侄女。”

    桑书云变色道:“雪峰神尼,脸慈心冷,杀人不眨眼,百十年来,无人敢上素女峰,你这去……”

    车占风点头道:“昔年我会与雪峰神尼一战,论武功各有所擅,比掌法我稍胜一筹,但较剑招我远游于她,方少侠此去……”

    方歌吟激声道:“无论如何,小娥为我所累,我一定要去,求情、被杀……都心甘情愿。”

    桑书云微喟道:“怕不只怕雪峰神尼,向不容情、你这一去,徒送性命,还是无济于事……”

    车占风却道:“但雪峰神尼也曾对血河车动心过,若方少侠驾血车上恒山,一来可以及时赶到,以免造成终生之憾;二来若把血车送予神尼,或许她会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方歌吟喜道:“那我这就去……”

    桑书云叹道:“小女不知少侠为救老夫,被严老怪迫服“百日十龙丸”,随时性命不测,却道少侠负心,……小女品性拗烈,此上恒山,矢志出家,她素知雪峰神尼连老夫的面子也照样不赏,以免挽回红尘之念,可见心意已决……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这身老骨头,若然上山,反而是触犯了武林大忌,更加不美……这下就要看少侠有没有福份了……”

    桑书云叹了一声又道:“小女的事,就全交托于你了。”

    反身向严苍茫扫了一眼,冷冷地道:“至于长城内任何追击,我可以担保一一截下,……你只管全力赴桓山即可!”

    车占风毕竟是大漠飞骑习惯了的人,生性比较亲达,拍了拍血马,豪然道:

    “那也好!方少侠能在有生之年,骑血河马,乘血河车,餐风饮露,踏破长城,赴桓山,救佳人,当为人生一大快事也!”

    方歌吟也是生性侠猖狂之人,听得如此之说,忧烦顿忘,猛想起宋自雪残足后喃喃自说的一句话,当下朗声漫道:“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瀚海青凤”矿湘霞更是豪侠女子,跳起来,“崩”地拔开了背上壶中的弯月酒囊,大声道:“对!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她仰脖子连喝三大口,大声说:“你像极了宋自雪!”

    她把酒壶丢给方歌吟,方歌吟劈手接过,矿湘霞道:“一出长城无故人。这是藏族“烧刀子”,一把刀子烧到肺腑里去,喷出来才是真正的人!”

    她用匀美的手臂一擦红唇道:“男子汉,大丈夫,喝烈酒,做大事,死,又有什么可怕!我教你饮酒!”

    方歌吟仰颈喝了一大口,只感觉到一团热辣,未到喉腔,已混身都热烧了起来,喝到胃里,好像真有一把烧红的叉子,他很少喝酒,这一喝下去,双眼发直,但豪气顿生,把酒壶丢还矿湘霞,向诸人一拱手,道:“我这就去了。”

    这时严苍茫父子也悄悄地率众溜走了,以免自讨没趣。

    方歌吟一挽僵辔,八马齐嘶,长驱而去。

    车占风遥望方歌吟翻飘的衣袂,喃喃地道:“此子若假于时年,当可超越我们这一干人之奇材。”

    桑书云发出一望浩叹:“就可惜在天不假年。”

    ***

    车晶晶、车莹莹闪量眼睛,晶晶莹莹。

    车莹莹悄声地问:“你看他会不会救得了小娥姊姊回来?”

    她那好懂事的姊妹歪歪头,奴起了咀,想了半天,道:“我看会,”她说:

    “一定会的。”

    “为什么?”车莹莹不了解。

    车晶晶笑了。“因为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车莹肇还是很耽心,“方大哥会不会死?”

    车晶晶秀眉戚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车莹莹仍是让她那一向聪明冰雪的姊姊。

    “不会死的,”车晶晶忽然烦燥起来。

    “我也不知道。”她终于说。

    车莹莹眸子里也茫然。

    有谁知道。

    ***

    方歌吟快马长鞭,破天而去。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日:“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二千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

    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

    ***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

    阴山!□□□饼阴山麓时,已近天幕,远望蜿蜒万里、宛若长龙的万里长城,忍不住令方歌吟浩叹。

    生命已无多……然而长城不变,山河苍古如岁月,他今日策马观长城,霓豪气态,不过如落夕残霞,瞬间消散,明日再临时,又是另一般云朵,不变的只有苍山浩海,长城万里。

    他长叹长吟,最后还是策马而奔,要在速度向忘掉了生命一切短暂的悲戚。

    就在这时,天色残光,黯不能视。

    他竟感觉到马车缓慢了下来。

    然而马车并没有慢。

    血河车在阴山险隘中,每一个大转折,都有可能在千仞下车覆人亡,但血河车马如灵通人性一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挺至不用操纵,速度毫不减慢。

    血车在每一转折处,发出车轮磨石地的尖锐嘶声。

    而今车没有慢,而是声音慢了。

    那尖锐的转弯声音,拖得极尖、极长地,慢慢地播了出来,连马蹄踏步声,车轮辘地声,都一点一点、慢慢地、缓缓地响起,变成好像是从血河车后响起一般地,令人牙酸、胆震心寒。

    雪又霏霏下。

    这时山色黯得更快,转眼间只剩下一点淡黄,好似发旧了的绢帛一般,景物依稀,看不清楚。

    而在山间岩壁,竟点起了一蓬逢闪动的光芒。

    扁芒碧绿,一明一灭,又似浮动移走一般。

    表火?

    马车急驶,但一切像在跌宕中,连声音都慢了下来。

    阴山,还是阴间?

    方歌吟心中正在惊疑不定,忽闻一种奇异的咭咭怪笑声。

    真的是“飞”了起来。

    这“东西”真有一双薄翼,全身布有一种浓烈的血腥味,而体形也如血球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

    方歌吟猛想起一事,只觉手心出汗,头皮发炸,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叫了出来!□□□半百年前的武林中,最可怕的人物,不是卫悲同,也不能算是任狂。

    “血踩万里”卫悲同的武功,已到了前人所未能望及背项的境界,连“血河派”

    前两位最负盛名的掌门:“血手屠龙”归无隐、“血影神掌”欧阳独,也还所难及,卫悲同可以算作第一高手,除一代奇侠萧秋水外,谁也比不上他。

    但他不是武林公认第一可怕之人。

    甚至有人还认为卫悲同对敌人虽心狠毒辣,对自己人却是蛮慈蔼的,所以当时血河派才到了鼎盛高峰。

    “武林狐子”任狂可谓天下第一狂人,年轻时闯紫禁城、揍皇帝、夺得武林盟主宝座后又谈笑间弃之,所作所为,可谓耸人听闻。

    但他也不能算武林中所认为的第一可怕之人。

    第一可怕之人乃是“血河派”的总管,外号“幽冥血奴”的萧萧天。

    萧萧天自小受其父好杀好胜好勇奸狠的心理影向,终身视萧秋水为敌,又不能胜之,促成其变态心理,所以行事之残毒,手杀之刁辣,连无恶不作的黑道中人,也为之恻目。

    他杀一个人,居然可以杀了七十八天,到后来他的家人在厕所里见到了他,居然还认不出“他”是一个人。

    他整一个人,可以使他五官不剩下任何一件,可是却偏偏不死,而且心理明白得很,还要苟延活了下去,活足三十年,受足三十年的苦。

    他若要报仇,那人一家鸡犬都休想能留,男的给他活捉,生不如死,女的若给他擒,那凌辱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有人甚至认为,当时血河派之所以惹得黑白二道围剿,天怒人怨,最主要是幽冥血奴一手造成的。

    “幽冥血奴”武功高极,而且据说有一双薄翼,可以飞翔,半空攻击敌人,从未失手。

    卫悲同被大侠萧秋水所杀后,群豪合力把血河派余众歼灭,幽冥血奴却被天象大师、雪华神尼、大风道人追杀于笔架峰上,血战数日,终于双翼为大风道人真气所毁,背心被天象大师重击后,中雪峰神尼“观澜瀑剑”贯胸而落下千仞山梁。

    可足如今、这气氛、声势、情况,无一不酷似传言中当日“幽冥血奴”出现的情形。

    可是幽冥血奴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现在出现的却又是谁呢?

    ***

    这血翼人一直在血河车上盘旋不去。

    方歌吟手心冒汗,但催马未减。

    他举目只见那心的血影正往下望,血脸竟是一团血肉模糊。

    方歌吟只觉心头发毛。

    只听半空、背后、山间、石哟,纷纷传来这样一种缓慢、延岩、可怖的声音:

    “还……我……命……来……

    停……下……车……来……”

    方歌吟心里狂捻“桑小娥”的名字,决意不顾一切,策马狂奔。

    他奔驶愈快,暮天苍穹中,一道淡淡的血影,咭咭地笑、追踪不去。

    这时天已全黑,方歌吟只见顶上一道恐怖的血影,始终迂回不去,这地方已快出阴山范畴了。

    跋上恒山、快上恒山!方歌吟心里默念:只要让他见桑小娥,就算死在这一代人魔手里,也死而无憾。

    那咭咭笑声,似在远处,就像是在颈后传来方歌吟猛回身去,背后没有人。

    方歌吟毛骨悚然。

    这时血影已不知如何,竟消失不见了,远处却隐隐一个幽幽、像断了气的人还在喉咭叫:“还……我……命……来……

    停……下……车……来……”

    方歌吟不顾一切,“察、察”地鞭击马奔,这时山路愈来愈险,血马却似腾云驾雾。每一个转角处,轮轴尖嘶之声,几乎要割破耳膜,山景飞逝,岩壁闪撞,方歌吟猛在一个转弯,陡见一棵干横拦山道上,想要勒疆,已经迟了但八匹血马,均有灵性,勒然而止,人立而起。

    八马齐嘶。

    血车轧然停止。

    就在这时,“笃”地一声,一物轻轻落入车中,方歌吟的背后。

    方歌吟猛回头,一颗心几乎从口腔里飞脱出来,几乎是贴他的脸的,那不个血肉模糊、稀烂一团的“人形”而已。

    这“人形”还有两张薄薄的、轻纱一般的、但又叫人呕心至极的羽翼。

    这是什么“东西”……

    方歌吟只觉臭恶攻心,大喝一声,闭上眼睛,双掌猛地推出他不想怎样,只想把眼前这恶心的血团推走。

    但他双掌一推,就推在一团如同血浆一般的“东西”上,那东西软软的,根本推不掉,反而把方歌吟的手黏在那边了。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连缩手也无及,急中生智,中指一曲,食指一压,用“怒屈神剑”的剑招,把化入指掌之中,挥弹出去。

    这时方歌吟所拂出的,已不是指劲,而是剑气,“嗤”地一声,射入那“血团”

    体内。

    那“血团”似乎一疼,方歌吟猛抽手,居然可以收得了回来,心中之喜,真是莫可形容。

    他欣喜的不止是能不受制于人,而是那“血团”不是鬼魅,而是人!人才怕痛。

    只要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方歌吟是怕他自己已经死了,见的是地狱里的恶鬼!如果他死了,便见不到桑小娥了。

    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

    那四十天的生命,他可以嫌太长、虚度、浪费,但此刻的他,每一点滴的时间都是极其珍贵的,他只求活下去能见到桑小娥一面就心足了。

    他要告诉她,他之所以说那些话,气走了她,是错误的,是被迫的,是自己宁被打死也不情愿的……

    而今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人”,只要是人,就算武功以可以敌住“三正”的幽冥血奴再现,他也不怕。

    他本来就有天大的胆子,童辉时便阻止过“三色天魔”行凶,他从来未怕过什么来!他大喝道:“幽冥血奴……”

    只听那血影似的人影“咭咭”阴笑:“滚……下……车……来……”

    方歌吟剑眉轩动:“我为什么要下来!”

    幽冥血奴的声音如断了脖子的雄鸡:“这……车……是……我……的……”

    方歌吟问:“你真的是萧萧天!你还未死?”

    幽冥血奴也不答话,忽然一蓬如血雾般的飘忽劲气,直罩方歌吟。

    方歌吟坐马扬声,双掌运足十二成功力,猛然推出!方歌吟自从服食“百日十龙丸”以来,功力徒进,连天象大师、严苍茫等尚一时夺之不下,稍差一筹的天龙大师等,内力修为上还不如她。

    但是这浑厚的内力,一旦撞上幽冥血奴血雾般的罡气上,却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血雾一般的劲道,依然无声无息地涌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3
方歌吟从未见过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力,他机智过人,及时变招,刚才第一招中,他探出了幽冥血奴比较畏忌剑招,所以他右手致弹出“长空神指”,左手斩出少林派的“火焰刀”。

    “长空神指”专破内家罡气,“火焰刀”为佛门正宗,幽冥血奴的“飞血阴功”,对此确有避畏,忽然闪身挪步,血影幢幢,方歌吟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有多少人影多少招式。

    方歌吟猛呼一声,“铮”地拔出金虹剑。

    金虹如灼日,在幽黯的山夜里,溉然金亮,幽冥血奴似极厌恶光亮,手遮脸,毗齿怒道:“你是宋自雪的什么人?”

    方歌吟冷笑道:“鬼也会说话么!”

    幽冥血奴发出极其尖锐、夜枭一般的厉啸,忽然一阵拍击空气的声响,已越过方歌吟头顶,向他后脑拍出一掌。

    方歌吟一仰身,一招“天河倒泻”就划了过去!幽冥血奴怪笑缩手,道:“好!江湖上已数十年未出天才了!”一说完,他的指甲又尖又长,已划在方歌吟脉门上!方歌吟手腕一麻一酸,长剑脱手落地;金虹剑乃是天羽门信物,怎可有失,方歌吟另一手及时抄住。

    幽冥血奴咭咭一笑,一爪向方歌吟当胸抓去!这一抓之声势,足可将方歌吟撕胸掏心裂肺!方歌吟把剑一横,“海天一线”,稳稳守住。

    幽冥血奴微噫一声,一连换了六种身法,一十五指,但方歌吟始终以一式“海天一线”,险险守住,幽冥血奴居然攻不进去。

    幽冥血奴攻不进去,方歌吟可要反攻了。

    他一出手就是“天下最佳快招”:闪电惊虹!“闪电惊虹”一出,斯无及闪避。

    但就在方歌吟蓄势即发之际,幽冥血奴已翻了出去。

    剑芒一闪而逝。

    剑落空。幽冥血奴咭咭怪笑,又到了方歌吟的头顶。

    除昔日与“武林狐子”任狂在血河车上对这一招外,方歌吟生平未见如此可怕的敌手。

    幽冥血奴掠上天空,方歌吟立即做了一件事。

    他揽辔掉头,竟冲上斜披,不走山路,闯路奔上坡顶,直驰而下,血车唬唬,石溅沙扬,方歌吟另辟途径,再转入山径,想撇开幽冥血奴。

    这时山风狂吼,血车飞驰,奔得一阵,方歌吟不见幽冥血奴追来,心中稍安,忽然耳边又闻轻轻的“笃”地一声。

    方软吟猛回头,又乍见这血肉霉烂的“东西”。

    这时血马放足急驰,时带长嘶,车中颠扑不已,方歌吟知道再不相拼,今日就难逃毒手,一招恒山派的“点点雪峰”,飞刺而出。

    幽冥血奴双手一拍,竟把行起的点点剑光,尽皆抓住,一张口,竟向方歌吟颈边大动脉噬来。

    那血盆大口,又腥又臭,犬齿尖露,方歌吟将头一偏,反肘部用劫余门的“反手奇招”,一肘撞了出去。

    幽冥血奴吃了一惊,不料方歌吟有此,被撞开了两步,却如无事一般,狞笑道:“你的杂学倒是蛮多的。我……要……吸……尽……你……的……血……”

    说又如野兽急喘起来,又一幢血雾,涌向方歌吟;这血雾奇劲无处落,连挡、闪、避、退都不可能,方歌吟一想,反正躲不了,一招“玉石俱焚”,迎击出去。

    幽冥血奴猛见金虹乍亮,声势实非同小可,他的人也在急剧的几个旋身之中,血气纷飞,只见一大团血意,连人也看不清在那里,方歌吟人在血雾之中,那一招“玉石俱焚”,无从出手,也失去了鹄影。

    只听幽冥血奴幽幽如鬼域传来的声:“这是“化血奇功”,你……死……期…

    …到……了……”

    方歌吟只闻臭恶,不禁头晕脑涨,勉力使出“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

    他决定再冒险一搏,以“老牛破车”吸引住幽其血奴,反慑住他的精魄,自从他这招闯出少林三十六奇僧大阵后,对“老牛破车”此招自然信心倍增。

    他这一招称使出,幽冥血奴突然脱下血衣,在方歌吟还来不及看清楚这人的真容实貌前,已迎头罩套下去。

    方歌吟的一招“老牛破车”,使到一半,便眼前尽是血光,先是一闷,又是一窒,同时间,幽冥血奴已一掌拍实了他。

    方歌吟大叫一声,狂喷一口鲜血,他知道再不脱出此血衣,便即要被幽冥血奴活生生打死,他不顾一切,辨识风势,往逆风处标出。

    这一下判断正确,果尔越车投出。

    幽冥血奴回身一扯,想抓住方歌吟,但这刹那间相差不过毫厘。他只抓中了血衣,没抓实方歌吟;方歌吟仍然落下车去,而血衣抑给幽冥血奴劈手抢了回来。

    方歌吟跌落地上,滚了几滚,仍在吐血,血染红了雪地。

    幽冥血奴生性本就好杀,有方歌吟这等年轻而武功又高的对手,他自是非杀之不可,但又怕追不上血河车的急奔,一迟疑之下,血车已过里许。

    待他控制得住奔驰申的血河车后,再调回来寻方歌吟:只见雪地上有殷红的血。

    方歌吟已不见。

    幽冥血奴仰望苍天,心里暗忖:这年青人的生命力兑地强顽,中自己结实一掌,居然能够不死……

    他想想……忽然嘴角牵起一丝狞笑,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血河车,已为他所得,车中所传说载有武艺,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他用手触摸车壁,借一点点血河车本身瀑发的血光,摸索了半晌,终于发觉有字,他正想好好的探索下去时。

    突然长空一声尖啸。

    千仞上,壁崖顶,一条散发身影,直扑而下!幽冥血奴大叫一声,双掌迎上拍上,血蒙蒙一片红光,直托了上去!那人狂吼一声,两道湛蓝掌气,直压了下来。

    两道气流甫一接触,幽冥血奴震下车来,那人足已到地,略一耸肩,幽冥血奴忿而叫道:“任狂!”语音微带极点愤怒、惊惧、戒备。

    “武林狐子”任狂,披头散发,啸吟道:“幽冥血奴,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

    幽冥血奴切齿道:“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我的事,你少管!”

    任狂哈哈大笑道:“天下还有我任狂不管的事!”

    幽冥血奴阴笑道:“你想怎样!”

    任狂大笑道:“揭穿你的真面目!”

    幽冥血奴似对任狂颇为惮忌:“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容不得你活!”

    任狂发出一声铺天卷地的大笑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就算你真是萧萧天,也斗不过我。”

    任狂散发张扬,厉声道:“我任狂生平只怕两人:大侠萧秋水和血河派卫悲同,但他们都不在人世,”

    任狂傲然道:“这世间里已没有我任狂怕的人!”

    幽冥皿奴冷笑道:“三十年前,你被誉为世外一奇人,我就从来没服过气……”

    任狂笑道:“我教你服气!”

    一出手,五点飞星疾打而出。

    幽冥血奴扬手一接,忽然脸色大变。

    他的脸本来是血肉模糊一片的,脸色剧变时,就爱成惨青色。

    幽冥血奴惊道:“指镖!”

    任狂大笑道:“我这不是桑书云的“长空神指”,而是内家功气最高峰的“从心所欲”。”

    任狂笑容一敛,双目如刀锋一般盯他道:“如果你真是萧萧天,又焉会不知这是“血河派”的登峰造极神功!”

    幽冥血奴全身忽然化作一团蒙蒙的紫气,如黄果飞雨,直酒任狂!任狂冷笑道:“唔。这的确是萧潇天的“化血奇功”。”他说,突然吐出了一口气。

    白练般的真气。

    那血雨忽然尽消。

    幽冥血奴七八个翻身,落在五丈之外。

    白练打空,击在岩上,碎裂为十。

    十片岩石,呼啸转射,仍袭向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整个身形却似面粉团一样,长了起来,把岩石都“吸”在身上,再消力后落下地去。

    任汪动容道:“果是萧萧天“吸髓大法”。”

    幽冥血奴却说道:“你……你这“一气贯日月”……在何处练得?”

    任狂笑道:“果是识货,这是“血河派”第一任开山祖师“血沉天河”盛长风的绝技我是在血河车壁绘图中所学得的。”

    幽冥血奴猛回身,身形一窜,已扑上血河车。

    任狂哈哈大笑道:“莫紧张!急也没用!血河车上的武功,我学尽了,便尽皆毁去,你抢得它,也没有用……”

    幽冥血奴脸上并出了血汗,似对这事十分关切,急得用手乱摸车壁,只觉车壁寒气浸人,如触模在寒血上一样,但车壁确有被人以利器或极犀利之掌力削击、陷过的痕迹。壁上已只图不留。

    幽冥血奴咬牙切齿地道:“任狂,我要你好看!”

    说出,一扬手,一道血般的光芒,在天空划了一道血伞一般的图形,任狂冷笑道:“想叫帮手来么?”

    话一说完,人已抢入车中。

    车子虽大,不过七尺来地,两人在同一车中,瞬间交手已近百招。

    但两人交手虽剧,血马连嘶鸣也没一声;两人手上功夫重,但身法却比两片落叶还轻。

    只见白气一盛,血芒顿挫,呼地一声,一血影长空划过,落在丈外地上,任狂大笑道:“你的武功,只可勉强对“三正”联手;我的武艺,却尤在“四奇”合战之上!”

    幽冥血奴拍拍血翼掠起,已到任狂头顶,一道血云,直向任狂头顶压来。

    任狂随手执起马鞭,“咄”地一声,电割血云而入,如霹雳一般,鞭稍已攻入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长飞冲天,斜飞七丈,抚胸喘息。

    任狂大笑道:“这是“血河神鞭”的招式。若我手中执的是血河神鞭,你早已……”

    话未说完,场中忽然多了二十个人。

    阴山天黑,黑得无复能已。

    这二十人一身黑衣,黑如黑夜。

    然而任狂知道来了人,二十个人。

    而且是二十个高手,二十个极其厉害的人。

    二十种不同的杀气,从任狂被包围的圈中攻来。

    可是这二十个人现在还没有动手。

    只有怕于杀人,而又极会杀人的武林高手,身上才会散发这种杀气。

    这正如严苍茫、车占风等人身上凛烈的杀气。

    但是就算“三正四奇”尽出,也只有七个人,而今却有二十个人。

    二十个无名无姓、不知是谁的人。

    他们是谁?

    ***

    任狂额上已渗出了汗。

    他们究竟是谁?

    他这次再出江湖,为的是追索这一群隐伏的极厉害的杀人者、阴谋者。

    而今他们显然已经出现了!但他仍然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

    他一定要见桑小娥。

    他在地上滚动,幽冥血奴犀利的掌力,加上所中天象大师的掌力,一并发作,血气浮荡,眼目昏乱,几乎晕了过去。

    可是他一想到桑小娥,他就爬了起来。

    他要见她。

    他一定要见她。

    他拖沾血又带雪的身子,一步一步行,一步一步走,纵然没有了血河车,他也要上恒山。

    他一定要上恒山。

    ***

    一个人如果“一定”要做一件事,那他就会“一定”做得到。

    但天意是不是如此?人力办不办得到?

    要是他中途脱力了呢?

    要是他中途放弃了呢?

    要是他有限的生命,不再等他了呢?

    ***

    任狂还是不知道这二十个人是谁。

    可是他知道现在遇上的是他一生最可怕的对手。

    他曾七次过黑白两道,甚至血河派、少林、武当的追杀,也敌过天下无人敢惹的“三正四奇”,但都不会比这一次凶险。

    纵然如此凶险,他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来人是谁?

    他突然有所悟。幽冥血奴待喘息平复后,又咭咭笑、笑了良久、拍手,一直拍,任狂问:“你是向我喝采?”

    幽冥血奴道:“人生的事,很难说,你说是不是?”

    任狂没有答话,他在等他说下去。

    他果然说了下去:“像刚才,我随时可能被你所杀;可是剧然情况互换,我现在随时可以取你之命。”

    任狂瞪他说:“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死。”

    幽冥血奴觉得听到很好笑的事一般,笑了又笑,任狂冷冷地道:“你笑什么?”

    幽冥血奴笑得快已喘不过气来似的:“天下间没有人能在这二十人联手之下活得下去……就算卫悲同在,也没有用。”

    任狂刀一般的眼神又亮了:“你果然不是萧萧天。”

    幽冥血奴敛起笑容,问:“为什么?”

    任狂冷如刀锋:“因为萧萧天不敢如此对卫悲同不敬。”

    幽冥血奴仰天大笑道:“精彩。”又笑了一会,才道:“所以像你那末有趣的人死前,我要为你鼓掌、喝采。”

    任狂居然也笑道:“谢谢。”

    第一个“谢”字出口,人已如天箭一般,射到了幽冥血奴的眼前:到第二个“谢”字时,他已出了十七招手十九招脚。

    他认准了幽冥血奴。

    先制住他,可望有生机。

    那二十个人武功虽不如幽冥血奴,但也不如幽冥血奴重要。

    他绝不能让幽冥血奴再逃出去。

    ***

    方歌吟已到了恒山。

    到恒山脚下,已近黎明,但天色仍一片漆黑。而且寒冷。

    天色未明时,总是更黑更冷的。

    他能不能再看见旭日呢?

    他不知道。他用金虹剑支身体。咳血。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此刻他只想到那阴山可怖的夜晚、悚目的血人……桑小娥,你在那一山、那一梁、那一层岩上?

    恒山寂寂、锦云无尽。

    ***

    幽冥血奴还是逃了出去。他一早好像已预防任狂有此。

    任狂武功虽高,但要杀他,至少要连番险搏,才能勉强胜他,要三几招内杀了他,根不可能的事。

    任狂一动,那不动的二十个人,就忽然动了。

    二十种武功,同时出手。任狂半空中的身形,突然一抑,跃回了血河车中。

    一人倒下,被他的“气贯日月”劈为两身。

    但任狂嘴角溢血。

    只一招,二十个高手中折损了一人,任狂受伤。

    任狂大呼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他们是谁?

    ***

    起风则冷,有云则雨,这是恒山天气常见的情形。

    没有旭阳。方歌吟穿过恒山岳庙后不久,即见“北岳恒山”四字,到了潜龙一苦一甘二泉。

    方歌吟捧了一些水,雨就下了,雨霏霏下。方歌吟抬头望去,岫稍作彩色,原来是太阳透过云雾。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3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任狂这一叫嚷,剩下的十九个人,全都怔了怔。

    他们都没有脸。

    因为他们都蒙脸。

    没有蒙脸的仅有一人:幽冥血奴。

    他的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顿时又变成惨绿色。

    他冷峻地说:“你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问的这句话,总共有八个字。

    他问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十九个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忽然间都不见了。踪迹全无,就像在黑气中忽然消失掉一般。

    可是这些消失掉的人,比存在更可怕。

    他们的消失,在黎明未至前,如黑夜一般,无所不在。

    他们不在,杀气更盛。

    任狂的眼睛聚然变成绿色。

    野兽在雷雨电光下的颜色。

    他回答:“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重复了这个答案,八个字。

    这八个字说完的时候,他也不见了。

    他消失之前,在幽冥血奴的眼中,是忽然变成很多很多任狂,漫天都是任狂。

    然后剧然间一个任狂也不剩。只胜下黑夜的幽黯、以及沸腾一般的血车,和地上一具体。

    任狂在那里?

    任狂是在的。

    任狂不在,比在更可怕。

    幽冥血奴手心渗出了汗。

    血汗。

    他知道任狂一定没有脱离那十九名刺客的包围。任何人都逃不出这十九位高手的围剿。任狂就在这包抄圈内。可是任狂在那里?

    ***

    天之远方,已有一线黎明。

    阴山之晨,似乎来得特别迟。

    血车血马,仿佛有些不安的骚动。

    又过了良久,黑空里闪过一人。

    这人就似猫一般,蹑足无声,比落叶还轻。

    他双眸精光闪闪,一看便知是剖人心肺也不变色的精锐杀手,他无声无息地,在黑夜里出现。可是幽冥血奴马上就发觉了。

    那人和幽冥血奴打了一个手势。

    那手势是拇指翘起,食指平伸,三指届入掌心。

    幽冥血奴点了点头。

    他了解那手势的意思,这十九名刺客,还未与任狂遭过战,决定要缩小包围圈。

    就在这时,那精光炯炯的大汉双目忽然变了色。

    变成死青色。

    他的蒙巾松落,尖削的下巴,张开了哑然的口。

    然后他倒了下去。

    他在刹那间丧失了性命。

    幽冥血奴一扬手,打出一团血气,同时间,至少有七道兵器攻入血河车。

    血河车中“嗖”地一声,掠出一道极快的人影,又在黑暗,消失了。

    但那打手势的大汉死了。

    幽冥血奴血肉模糊的脸色,不足于掩盖他心中之惊骇:只有他才知道那威目大汉武功有多高,然而他在瞬目间被歼于匿伏在血河车内任狂的手下。

    幽冥血奴冷笑道:“任狂,你不愧为“武林狐子章。”

    黯夜寂寂,没有回话,幽冥血奴一身血光,成了最显的目标。

    也许幽冥血奴就是要成为目标,以诱任狂出手。

    事实上,只要任狂向他一出手,任狂就活不到下一个瞬息。

    必杀任狂!幽冥血奴今日的矢志就是要誓杀任狂!任狂必死。

    所以他又说:“可惜名动天下的任狂,虽狡诈若狐,但却是藏头缩尾,无胆之辈。”

    他说完了这句话后,便住口不说。

    这时血马有一声低低的哀鸣。

    不安的嘶鸣。

    幽冥血奴一挥手,黑暗中立时出现一五短身裁的蒙面人,他手上拿的兵器是一对狼牙棒。

    这对狼牙棒,重约七十余斤,但在他双手拾来,轻若鸿羽,而他身高还不到四尺半。

    他完全没有声息,已掩到了血马之后。

    血马八匹。

    他正要留意,马上、马下、马腹、马头有没有人,就在这时,地上的“死人”

    突然弹跳起来,在他狼牙棒未挥动之前,已捏碎了他的喉核、肩脾、鼻骨、肋筋。

    那“死人”原本就是被任狂所杀的第一人。

    幽冥血奴大喝,五道掌风、兵器齐出。

    任狂又不见了。地上有三具死人。真正的死人。

    二十个杀手,只剩下十七人。

    幽冥血奴冷笑,一挥手,黑暗中一人跃出,扬手发出两道阴磷磷的火焰,三具首立时“蓬”地燃烧了起来,转眼只剩青焰,最后化成血水一滩。

    三具首,点滴全无。

    幽冥血奴冷冷地道:“任狂,你的护身符,替死鬼都没了,看你往那里躲!有本事,就出来,我们一对一较量!”

    只听隘道上,任狂道:“你敢一敌一,我就出……”话未说完,十七种不同的武功、兵器、攻袭齐至。

    “嗖”地一声,任狂长空拔起,直扑幽冥血奴,怒叱:“你!……”

    人到半空,两道蓝风,直压而下。

    幽冥血奴双手一交,两道血气,反撞而出。

    四道强劲交撞一起,顿成紫雾,两人相交不下,但那十七道急劲,又向任狂背后交击而至!任狂大喝,喷出一口鲜血,翻了出去。

    幽冥血奴长空飞截,一掌打在任狂脑后。

    任狂往前一撞,人人相截,任狂披头散发,混身浴血,逼退六人,一人拦腰抱住了他。他在那刹那间,杀了那人,但另一人已用银蛇矛刺入他的腹膛。

    他扯断蛇矛,继绞往前急冲,后足飞踢,在向前急奔中踢死了那持蛇矛的人。

    同时间他已落入血河车中。另外九人,及时扑到。血马长嘶,急驰而去。

    血河车势不可当,已撞开四人,另外四人,未扑入车,已被任狂打落,另一人却潜入车轮,一柄三尖两极剑,闪电般刺入任狂背梁。

    任狂狂吼,血马风驰电驶,无人可当。

    他一反手,抄住剑身,反撞而出,倒插入攻击者胸膛,贯胸而出!幽冥血奴与十六刺客要追,血河车上酒下一地腥风血雨而去。

    一名使斩马刀的蒙脸人要追,幽冥血奴顿足道:“追不了。”

    十六名蒙脸人木然不动。幽冥血奴叹道:“他玉枕穴了我一掌,活不了的,又中了“鬼手神臂”蓝双荫的蛇矛,“括苍奇刃”恽小平的三尖两极剑,以及“神拳破山”支参幽的拳头,他活不下去的。”

    “他一定活不了。”

    只是他身后的十三人,武功虽高,却神色漠然,似对这世事,毫不相关。

    他们究竟是谁?

    ***

    “解下你的剑。”

    方歌吟迷茫中一震神。只见两个灰衣女尼,脸色煞白,尖削下巴,两人自峪中嫂出来,一左一右,神容冷峻,不带一丝人气。

    方歌吟恍摇了一下,问:“敢问……”才看清楚这两人的打扮是女尼,嗫嚅地道:“两位师姊……”

    那较年轻的女尼一戚眉,轻叱:“解你的剑,滚下山去!”

    方歌吟一怔,忍不住反问:“为什么?”

    那年长的女尼一扬眉,沉脸道:“为什么。”她用铁器击地一般冷酷的声音道:“这儿是恒山。我们是恒山三关第一关“金龙峪”的守将。放下你的剑,滚下恒山,便饶你一死。”

    方歌吟问:“恒山是你们买下的么?因何我不能上恒山?”

    那两个女尼没料方歌吟有那末大的胆子,居然反问过来,于是怒道:“恒山往素女峰的路,凡是男子,都不准上山,否则格杀毋论!”

    方软吟反问:“谁订的规矩?”

    年轻的尼姑“刷”地拔出一把滢然的长剑,道:“我们师父订下的。”

    方歌吟:“你们师称讳……?”

    年长女尼也看出方歌吟似受过重伤,而且身份亦不简单,当下合什道:“家师雪峰神尼,施主称号?”

    方歌吟一挺,喜道:“雪峰神尼!我正想找她,我是天羽派方歌吟,想拜会令师……”

    年长女尼怒喝道:“胡说!”

    年轻女尼挥剑叱道:“住口!”

    原来雪峰神尼名列“三正四奇”中“三正”之一,名动天下,成为七大当世高手中唯一女的,她早年甘受过男子的欺骗,所以恨绝男子,武功又高,出手又毒,为人脸慈心冷,人狠手辣,无人不为之头痛。

    所幸雪峰神尼为人刚正不阿,恒山一脉,徒众虽少,但收徒极严,门规极繁,但声誉良好,连少林天象,武当大风,都不敢轻上恒山素女峰,数十年来,那儿成了男子的禁地。

    武林原来有三大绝地,或作禁地,一是忘忧林,一就是七寒谷,另一就是恒山悬空寺和素女峰因为恒山派一脉之故,至于悬空寺何以成为禁地,则不得而知了。

    雪峰神尼极恨男性,武林中人的共知,方歌吟因急欲救桑小娥,听雪峰神尼名字,即喜极忘形,二女尼以为这登徒有意挪谕,甚是生气,本来见方歌吟受伤在先,又眉宇轩昂,未忍即下杀手,而今再不容忍,那年长女尼,也“擦”地拔出金亮的长剑,与年轻女尼银亮的长剑一交,“呛”地一声,剑势欲飞,叱道:“无行浪子,你敢出言不逊,且接我们“两仪剑阵”。”

    “两仪剑阵”,原是武当镇山剑阵。但恒山派之“两仪剑法”,虽取意自武当剑法,却有创新,而且更加精奇、凌厉、杀无穷,历年来闯恒山者,极少能闯过这“两仪剑阵”的。

    何况今日来的是恒山派一流的好手,在雪峰神尼座下女徒中排行第三的妙一与谬一。这两人剑法尽得雪峰神尼相授,尤其“两仪剑阵”,更配合无间,昔年“无情公子”严浪羽为追求恒山首徒清一,刚上恒山,便伤在这剑阵之下,当下打消了非份之想,快快下山而去。

    方歌吟一见二人亮出剑阵,知无善了,自己内创加剧作痛,知不能久缠,急忙解释道:“两位师姊别误会……在下是……是为了桑姑娘而来的……”

    妙一与谬一师太相望一眼,勃然大怒,双剑一交,再不打话,结起剑阵来,往方歌吟斩杀过去。

    原来桑小娥来恒山落发,雪器神尼之徒向来对这长空帮的女公子甚为熟悉,见桑小娥哭哭啼啼上山,皆知是为一“臭男子”的事,而妙一与谬一一听之下,如这人便是,怒不可赫,再不分由,决意打杀了为小娥妹子忿再说。

    “两仪剑阵”一展,方歌吟忙不迭地叫道:“别别别……我是来……”

    他的声音骤然切断。连多一个字都讲不下去。金剑银剑。金剑银剑金剑银剑金剑银剑。布满了周围,眩花了双目。

    方歌吟拔出了金虹剑。

    金虹飞射,但犹在金银圈里,飞游不出,闯不去。

    远方彩虹悠悠,圈里金虹悠悠。

    妙一和谬一,大感吃力,她们的双剑,好像箍住的是一条冲霄九万里的飞龙,根本无法罩得住。这时方歌吟逐渐把自己的内力注入金虹剑,金虹剑隐作“嗡嗡”

    之声。嗡声愈大,妙一与谬一师太大感压力加强,方歌吟愈运用愈得心应手,竟有宋自雪出手时的风雷之声。

    风雷之声大作,妙一、谬一的金银剑芒顿挫受敛。

    就在这时,金虹剑的夺目光芒剧然一黯。

    原来方歌吟因受重伤,内力运至最舒畅时,忽然血气一塞,内脏剧疼,所有功力一时无法接换,金虹剑气势大减。

    妙一、谬一见有机可趁,双剑一展,一攻咽喉,一攻心脏,方歌吟只觉眼前一黑,内息甚弱,如内创发作,只能靠招式取胜,剑身一拍数摆,攻向妙一。

    妙一是较年轻的师太,忽见剑如长蛇,游刺而来,掠剑一格,谬一怕妙一封守不住,也回剑来救。

    没料方歌吟至中途,忽然一变,变成了疾刺向谬一师太!谬一师太心头一凛,她素闻“天羽奇剑”,以精奇凌厉见长,连师父也甚为慨叹,而今儿,才知名不虚传,忙一点妙一长剑,以双剑圈拨之法,勉强守住。

    只见妙一谬一身前,金银光圈一圈又一圈,任何事物,根本攻不进去,讵料方歌吟剑势又是一折,金虹剑已刺入妙一剑圈之内。

    这一招三挺,正是“天羽奇剑”中的“三潭印月”。

    剑已抢攻入妙一剑圈之内,但恒山剑法,也非同凡响,“两仪剑阵”,更是攻守并宜,妙一一旦遇险,谬一长剑,已疾戮向方歌吟头脉,要在方歌吟击被妙一剑网之前,先杀伤了他。

    就在这时,方歌吟突然回身,发了三剑。

    谬一一凛,急收剑连架三剑。

    但方歌吟三剑一合,成了一剑,一剑指住了谬一的咽喉,凝住不发,剑作龙吟。

    这才是石洞之中,宋自雪对方歌吟所授的“三潭印月”,三剑俱非,原是一剑。谬一呆住。妙一抢救。

    金虹剑剧然脱手飞出,如长天神龙,妙一全力后退招架,忽然剑气一灭,长剑又回到了方歌吟手中。

    方歌吟手中的剑,却指住自己的眉心。

    这便是宋自雪当日喝问:“我发了几剑?”方歌吟随口答:“三剑。”宋自雪叱道:“不对,共一剑。”后来又问:“月不在潭,月在那里?”方歌吟答:“月在天。”剑即长空划去,破空飞出,边道:“练得此势,千里取人首级,淡笑事也!”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脱口道:“若月不在天,何不在心?”宋自雪也激动起来:

    “好主意!心中有月,才是天心月圆!我十一年前已练到!”说后出剑,只见三道金虹剑圈乍闪乍亮,忽然合作一道飞虹,眼见就要飞天而去,却忽然隐去不见,宋自雪道:“这一剑,稳住不发,可以任意出袭,才令敌人无从闪挡。”便是现在方歌吟所使的这一招:“三潭印月”。

    这“三潭印月”,全凭剑招取敌。方歌吟虽已连胜两人而不杀,但己身却坠入往事之中,与宋自雪学剑等等情事,犹沥沥在目,而今自己已使出这等剑招,宋自雪却在九泉之下无法亲见,不禁悲从中来,妙一谬一两人早已被惊呆住了,否则此时狙制,定可搏杀中恍憾中的方歌吟。

    妙一跺了跺脚,苍白的脸涨红,她再撒赖,也知道方歌吟适才是饶他俩不杀,当下遥指方歌吟,怒道:“你……闯过了剑阵,以为就可以上恒山了么!……”

    方歌吟收剑恳然道:“在下万万不敢冒犯。在下只为劝阻桑姑娘落发一事而来求神尼……”说到这里,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谬一与妙一见方歌吟得胜并不骄恣,而且语言恳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是好,好一当下对谬一道:“他……好像是真的要劝小娥姊……”

    谬一冷笑。她也是受过男人的欺凌后而上恒山来的。但她今日也不知怎的,对这持剑的青年男子,也有些不能自恃起来了。但她毕竟年长,见过阵仗,嘴里仍是冷酷地道:“你算是闯得过我们这一关,但也绝闯不过二师姐的那一关。”

    说毕一转首,与妙一退去。

    恒山派的“二师姊”,方歌吟听说过,就是外号人称“千手一剑缁衣衫”的静一师太。她的武功,据说远胜少林铁肩和无情公子,武功直逼天音,只是向不涉江湖,故未列入年轻一辈武林人物高手榜内。

    方歌吟又一阵天旋地转,他用金虹剑支地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他知道他的时日,是越来越无多了,所以他一定要赶上恒山,赶去见到桑小娥。

    ***

    从金龙峪而入,峡隘崖高,西崖绝壁下,所见一处飞阁翼楼,犹建于空中,便是如岳绝景悬空寺。

    悬空寺为当时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素女峰毕竟还是男子禁地,但女性出入自如,方歌吟勉力绕悬空寺,先登虎风口。

    循步登雪路,路陡地险,山风呼号,宛如虎啸,有诗云:“龙从殿阁拟摩天,俯觉姜山拜岳颠。石磴路攀红日近,松案遥望白云悬。棋声敌断千年梦,洞古封残历代编。我欲凌风发清啸,谁知侠气共盘旋。”诗中的“阁”,是比岳的主庙“朝殿”,“棋声”则指“琴棋台”,样传八仙中的吕洞宾曾在此弹琴下棋。

    虎风口风大,方歌吟因体力未复,摇摇欲坠。

    这时谷口楼匾下有一个人,缁衣衫飞,人却如铁,钉在地上,纹风不动。

    方歌吟以剑支地,吃力地抬头:一个女尼,年轻的脸孔。年轻的眼神,年轻的腰身,却有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方歌吟勉力道:“请问……”

    那女尼的语音如剑般削断了方歌吟的问话:“我是静一。”

    方歌吟是迎风的,所以不但说话吃力,连睁目都很困难,“我是来恳求恒山掌门,替桑姑娘免除削发的。”

    静一衣袂飘动愈激。山风更强了。

    “你已闯过“两仪剑阵章,没有回头的路了。你若知错,先划下一条胳臂,放下剑,爬下山去,按照门规,可饶一死。”

    “不行。”方歌吟摇头,他鬓发向后飘飞。“我要上去。”

    静一冷冷地盯他,然后缓缓地抽出一柄古铜色的剑,静静地道:“那你只好死了。”

    她的身子越飘越前。山风越吹越烈。女尼的身子蒸然脱离了土地,迎面向方歌吟罩来。

    她飘过来,遮住了阳光,给方歌吟当头阴影。

    最可怕的,不是阴影,而是剑。

    没有光泽的、黄铜的剑。

    这把剑如无光无泽,比任何有光彩的剑更歹毒可怕!方歌吟无法分辨对方有没有出剑,剑来自什么方向!他拔剑。

    金虹乍现,顿时镇住了尘沙,恢复了光芒。

    这时静一的剑已戮至方歌吟的“承泣穴”。

    方歌吟猛一仰身,一招,“倒挂金”就掠了出去,这一招连守带攻,出击角度诡异,静一惊觉,倒翻出去。

    静一一倒翻而出,方歌吟即刻弹起。

    静一落地于三丈外,方歌吟却已拦在她的身前。

    风狂吼,方歌吟背向风势,静一对变得脸面向风。

    静一以袖遮风,她的身子微微抖,已不似适才那末镇静了。

    她的肩脾处有血淌下。

    方歌吟的剑,已指在她眼下的“卧龙穴”上,凝住不发,剑身嗡嗡有声。

    但方歌吟的剑尖有血。

    剑尖的血,是由剑身流落的。

    剑身上的血,乃由剑锷滴下的。

    剑锷上的血,系由手指滴落的。

    手指上的血,却由手臂流下。

    方歌吟整只右臂,都是血。

    静一那一剑,先斩中他右手,再刺他“承泣穴”。

    方歌吟中了一剑,以惊人的意志力,反劈中静一一剑,摧毁了对方的应变能力,再黯刺住对方的“卧龙穴”,凝住不发。

    交手不过一招,但比金龙峪中妙一谬一“两仪剑阵”中的第一关,不知惊险了多少倍,可怕了多少倍!而今局势已定,方歌吟负伤,但制住了对方,剑光凌厉。

    静一居然没有闭目,还瞪住方歌吟,就似两口要把方歌吟嵌入山壁去的钉子。

    “你杀是不杀?”

    方歌吟疲倦地摇首,收剑,无言。

    静一瞪他,哑声道:“好,你算是过了我这关。过了我这一关又怎样?清一师姊的恒岳坊关,你就过得了么!”静一暗哑的声音如恶魔的翅翼般在风中回翔。

    “就算你还闯得过,遇到师父你又能怎样!我师父杀手无情,连少林天象部会被她挡于山门之外,凭你……”

    方歌吟没有理会。他疲惫的背起剑,吃力地一步一步走去。离开了虎风口、离开了那多风的地方。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3
恒山坊是登恒山必经之地,三五人家,山势奇秀,怪石突兀,层叠千里,峰峦攒坟簇、青杉红叶,点缀如尽。

    方歌吟一入恒山坊,意见街坊上有售西瓜。

    这时已近岁晚,约十月间,居然还有西瓜儿售,实属奇事,原来此间习俗是在中秋买西瓜藏之,至十、十一月间取出,剖瓜分食,可免疾病,概此处转冷转暖,一夕之隔、犹如一季。能有谚云:

    雁门关外野人家,朝穿皮裘午穿纱;包有一件稀奇事,九十月间吃西瓜。

    最后一句或云:“抱火炉吃西瓜”,风俗可见一斑。方歌吟因不知情,初到之际,甚觉稀罕,但心急要见觅桑小娥,也没心停下。

    方歌吟一拐一拐的来到恒山坊前,两个卖瓜的女子,看来是一母一女,缠方歌吟要他买瓜。

    “公子,请买个西瓜呐。”

    “又平又静又凉又爽又好吃。”

    “咬呀,公子怎么有血!”

    “噢,公子爷受伤啦!”

    方歌吟苦笑摇手,说不要紧,一个妇人拿布来要揩抹血迹,小女孩子载竹笙,依旧上前来推售西瓜,方歌吟苦笑推辞:“我要赶路,我不吃了,我买下就是了…

    …请问“往恒山峰女器去,要怎么走?”

    那妇人问:“公子爷要到素女峰去?”

    方歌吟叫道:“我绕了长路,渡阴山来塞北,为的就是上素女峰。”

    那子女孩见方歌吟肯买西瓜,样子很喜欢,禁不住道:“你知道素女峰是不准男子上去的,现刻我们在这儿住的,都是女孩儿家。”

    方歌吟叹道:“我知道。但我要阻止一件事。我一定要上去。”

    熬人沉吟道:“如此上去,乃是送死。”

    方歌吟毅然道:“就算送死,我也要上去,请两位指一条明路。”

    熬人道:“既然你一定要上去,那就没有明路了!”那妇人冷峻地说:“只有一条路。”

    方歌吟部问:“什么路?”

    熬人目光闪动:“死路。”

    她一说完,一手已扣住方歌吟的左手,另一手按住方歌吟的剑鞘。

    方歌吟一栗,他只剩下一条受伤的右手。

    那少女手上的西瓜突然裂了。

    西瓜肉鲜红如血,西瓜籽漆黑如墨。

    西瓜籽都骤然喷射而出,射向方歌吟。

    方歌吟大叫一声,突然他身子一侧,所有的西瓜籽都打射在他右半边身子的要穴上。

    “那小女眼见得手,自是大喜望过,叫道:“师姊……”

    话未说完,方歌吟肘部一屈,竟在极其约角度下,反手拍中了那妇人。

    那妇人叫了一声,松了手,竹笠一落,原来是女尼,方歌吟怒道:“恒山是名门正派,也施暗算么!”

    那少女惊呼一声,立即改为尖啸,一时四处响应,掠出了十七八名女尼,仗剑就要扑来,这少女反手打掉自己头上的竹蓬,叱道:“堂堂天羽派,也使用东海劫余门不要脸的“腐功”与“反手奇招”,是谁丢了脸!”

    方歌吟刚才在危急中唯以“腐功”,闭去半身经脉,使受少女暗器攻击,而又用“反手奇招”,震退妇人,乃情不得已,少女这么一喝叱,方歌吟却一时无辞以对,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妇人又持双刀扑将上来,忽听一清毅的女音喝止道:

    “五师妹、七师妹,休得胡来。”

    方歌吟这才知道,这妇人是恒山一脉的重将琼一,外号“十指罗网”,精善擒拿之技,那少女则是恒山派七名雪峰神尼嫡传徒弟之老么,“漫天花雨”瑶一。

    只听那消沉的声音又道:“退下,不要胡来。”众人一听,相顾片刻,都收兵快快退下。

    方软吟知是恒山派的大弟子清一到了,清一一直是恒山雪峰神尼最宠爱的首徒,但在江湖上,清一的身份、武功,一直是一个谜。

    方软吟只觉眼前一亮,出现了一个雪衣女子,头上居然是束发,长长的瀑发披到肩上,白得什么似的,好像山谷中的溪水,这个女子,弱不禁风也弱不胜衣的,居然就是恒山首徒:清一师太。

    方歌吟呆一呆,也不管其他,长揖到地,道:“在下天羽派方歌吟,冒死拜见贵派掌门,恳求勿使长空帮桑姑娘落发,在下愿以死身代。”

    清一怔了一怔,道:“你……你就是方歌……方公子么?……”

    方歌吟又是一愕,没想到这恒山首徒,竟如此友善,而且全无架势。

    只听清一又问:“你不是已负了心,弃了小娥姊姊的吗……”这时茅屋间忽然跑出一又肥又胖的五六岁扎辫的小孩,抱住清一雪色袍脚,牙牙地说:“姊姊,姊姊,我妈,我妈妈呢……”

    清一拍了拍小孩子的肩,又抱上来,亲了亲小孩子的脸,她清秀的脸庞,有说不出的茫然。

    “这小孩子的娘……就是给山下的男人害死的……你找娥姊姊,却是为了什么……”

    方歌吟听得热血冲天。忍不住跃起,大声道:“这位师姊,你给我听住,天下男子,当然有奸恶之辈,但不似你们恒山所认为,全是丧尽天良之士!……小娥姑娘确为我所致而上恒山出家,但我之所以不敢与之结交,乃因自含身中奇毒,未有四十天可活!……清一师姊,我只请求你指点迷津,让我上山救得小娥姑娘,你要宰要割,任凭处置,方某人绝不皱一皱眉、哼一哼声!”

    方歌吟一口气说到这里,内心疼极,当觉跟前尽是桑小娥凄然与傲然的身形,宛在天边招手摇曳,心内苦极,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口血。

    清一花容失色,脸白得什么似的,两双清零的眸子,也有了怜借,好一会才说:

    “我要杀你割你,做什么来?”

    方歌吟登时一醒,喜叫:“师姊你答允了。”

    清一出然叹了一声:“我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忽然“呛”地拔出长剑,一剑刺来。

    方歌吟百忙中一剑架过,没料清一竟是如此说打就打,却见清一欺近,并迅速低声向他道:“小娥姊姊并未削发,眼下就要成礼,你得赶快过我这关,闯上西边最高峰去,那就是素女峰所在。”

    方歌吟一听桑小娥并未为尼,欢喜得忘了招架,又听桑小娥即刻要削发,不知能否赶及,一忧一喜,整个人都傻了,竟忘了招架清一的剑势,幸而清一只虚刺三剑,在方歌吟身边险险擦过,清一低叫道:“方少侠!”

    方歌吟尤在梦中。清一叹了一声,挺剑又虚刺,并叫:“方少侠!”

    方歌吟乍见眼前尽是剑光,又闻叫声,猛然一觉,如冷水浇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西环山峰直插入云,陵然有钟声传来,清一戚眉、剑走轻灵,急道:“不好,礼即开始,少侠快闯过我道一关,赶上素女峰,迟了恐怕来不及了。”

    方歌吟尤如大梦初醒,急挥金虹,挡过两剑,清一身形急掠而过,乌发如瀑,掠过方歌吟唇角,边抛下一句话:“我师父脸慈心冷,你决不是她对手……她最精强的是剑法,你万万莫与她老人家比剑……”

    方歌吟神智恍惚,连“是”字都来不及回答,清一忽然错步一跌,同他扑来,扑剑一掠,边低呼:“快!反攻我!”

    方歌吟不及多想,以剑柄反撞,撞开清一剑锋,回剑一捺,清一竟不知闪避,了一下,清呼一声,掩住创口,脸色气得雪白,以剑遥指方歌吟,叱道:“你…

    …你……你就算闯得了我这一关……”一面又向方歌吟使眼色。

    方歌吟登时会意,收剑抱拳一揖故意朗声道:“在下失手误伤师姊……承让了。”

    这几句话,却也是由衷之言,方歌吟不再多留,即刻就走。

    清一捂住臂上伤口,目送方歌吟远去,尤默然不语。她尤拾雪亮的剑,剑光滢滢,剑身上反映她忧艳的清容。

    “为什么。为什么……这难道就是世间所谓的“情”吗?”她想。

    有一天她正式落发时,有没有这样一个男子,为她不惜飞骑,为她不惜冒死,为她不惜一切去阻止……?

    清一不知道。

    瑶一轻灵地跳了出来,见清一臂上鲜红的血,关切地问:“大师姊你受伤了?”

    在阴影里的琼一师太却冷哼忖道:“好像在做戏一样。”

    ***

    素女峰,晚霞夕照,钟声悠悠。

    峰耸入雪,方歌吟他宛若走在云端。

    再也无人拦阻。见路,方歌吟则奔去。见庙,方歌吟则步入。最后见一殿堂,数百石级,直通南天门。

    方歌吟一口气奔上去,只见飞檐凌空,“上见绝壁,千临官阶,殿下云级插天,门下弩碑森立”,这时空色惨淡;有一大殿,方歌吟走入,只见日落西山,夕照黯去,大殿甚敞,只有一白衣人。

    白衣人背后,是一所水月门。

    门内背跪一人,正披上法衣,没有回盼,但身裁巧俏,秀发末剪,正是方歌吟梦魂索系的人:桑小娥!□□□方歌吟脑门中轰然一声,觉得上天待他,真是不薄。苦心所觅,终未的感觉,泪流法眶,几乎当场彬倒。

    ***

    那白衣女尼,慢慢站立起来。

    她玉色的脸,慈祥清静,看不出实际年纪。

    尽避她慈祥淡定,但方歌吟一见之下,却为她的威严所震住。

    女尼说话了。她站起来,比预想中更形高大,而且圣洁庄严。她比方歌吟足足高了两个头以上。

    “这儿是恒山重地。”

    方歌吟点了点头,长揖到地,恭敬地道:“晚辈天羽门晚进方歌吟,拜见神尼。”

    那白衣女尼缓缓地道:“这儿是素女峰。”

    方歌吟当然知道。而背向他的远处之桑小娥,一直没有回头,像对他闯入之事,浑然未觉。

    白衣女尼定定地说:“我就是雪峰神尼。”

    方歌吟虽恭谨地面向雪峰神尼,但仍不住地往桑小娥倩影那儿探看。

    雪峰神尼静静地问:“这些你都知道了?”

    方歌吟不解。“晚辈知道……”

    雪峰神尼笑了:“你知道就好。知道就不算枉死了。”

    方歌吟一震,对露齿而笑,但脸无表情的雪峰神尼,竟有不寒而冻的感觉。

    雪峰神尼又道:“这儿是有规矩的,你想必也知道。”

    方歌吟颔首。雪峰神尼接道:“闯进峰的男子,自剔当堂,保留全。”她本无表情的笑了笑又道:“若要我动手者,则杀了抛落山谷野狼。”

    方软吟慨然道:“前辈,晚辈来此只为一事,虽死不足惜。”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说说看。”

    方歌吟道:“晚辈是不祥之人,怕无多日之残生,连累小娥姑娘,所以不惜开罪桑姑娘;没料桑姑娘因此来这里落发,晚辈此来乃为制止此憾恨之发生……”

    只见水月门内的桑小娥,听到这里,纤细的身影抖动,双肩也起伏不已。

    方歌吟长叹一声,继红道:“若能求神尼网开一面,而桑姑娘回心转意,晚辈愿九死不辞!”

    雪峰神尼本是冷如冰铁,此刻端详了方歌吟一阵,哦了一声道:“你中了的是东海劫余门的毒……没几天好活了,是不是?”

    桑小娥跪在那儿,又是一震;雪峰神尼继续道:“桑书云早已遣信鸽过来,跟我说明此事,说你是为救他,而中了严老怪的毒,你年纪轻轻,能亲救得天下第一大帮之帮主,实在不错……”

    桑小娥一听,猛然回身,泪流满脸,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乍见到方歌吟,又怕自己哭时难看,却给意中人看到,便像个稚真的小孩子一般,呼嚷道:“你……

    你……你你你你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方软吟心情激动,也不知如何说是好,只能重复又重复的说:“小娥,小娥,你不能落发,你不能落发。”

    桑小娥跪行了几步,掩膝悲哭起来。一切委屈,尽在哭声内消解。

    雪峰神尼却道:“你们此番误会得雪,本是好事,但此处却是恒山派重地素女峰,我是雪峰神尼,我们是有规矩的,我都跟你说明了。”

    方歌吟把心一横,真诚地道:“前辈,只要你肯放小娥落山,在下愿受万狼分。”

    雪峰神尼笑了,摇头。

    方歌吟握紧了拳头,青筋毕露,问道:“为什么?”

    雪峰神尼淡淡地道:“因为我是雪峰神尼。”

    “桑小娥选择了此地出家,就是因为知道我是雪峰神尼,就算天王老子来,或者桑书云亲来,也挽回不了这个局面。”雪峰神尼声若剑削薄冰,冷静无情。

    “此刻你们两人明知故犯,不管你们是谁,有何情彩,都不能坏我清规。男的该死,女的要出家,便是结果,毋庸多说。”

    方歌吟一听,勃然大怒,冲口道:“天下那有这种“清规”!”

    雪峰神尼不怒反笑:“近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男人敢对我如此无礼。”

    方歌吟冷笑道:“却不知十年前的英雄好汉是谁?”

    雪峰神尼似听不出他言辞问的挪谦,轻描淡写地道:“十年前么?那是幽冥血奴,已给我杀了。”

    方歌吟喝道:“错了,幽冥血奴根本没有死,他就在我往恒山的路上截击我,越了血河车,打了我一掌。”

    雪峰神尼倒是怔住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持续了足足好半刻,因为事情太复杂,又太多了:首先是幽冥血奴,还有血河车……一直到雪峰神尼看到了方歌吟的掌伤,那确是十年前,幽冥血奴的“飞血两掌”……

    才足堪问道:“……你说你是驾“血河车”……赶上……赶上恒山来。”

    方歌吟昂然道:“是。”

    “你……你又如何从“武林狐子”任狂那儿,夺得血河车呢?”

    “我冲上血河车时,任狂不在,……争夺战的时候,桑帮主都在,前辈若不信,可以查清楚。”

    “我信,我信;”雪峰神尼嘴角依然挂了一个不能置信的笑意。

    “后来……你又与“幽冥血奴”交过手……”

    “正是。”方歌吟斩钉截铁地答道。

    “瞧你所受的伤,所说的应是真的。”雪峰神尼审慎地道。

    “本来就是真的。”

    “那幽冥血奴果是复活了?”

    雪峰神尼的双眸发出凛人的杀气。

    “复活?”方歌吟不解。“十年前,笔架峰上,我、天象、大风三人重创这人,然后把他打下万丈深崖……我当时怕他末死,又来作恶,所以下峰去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他的身,胸骨里边插我的“观澜瀑剑”……”

    “那首确是萧萧天吗?”

    “这个,”雪峰神尼于此稍为沉吟,“当时那身似已被饿狼吃烂,我也认不清……”说端视向方软吟胸膛,喃喃道:“但这掌伤确是他所为……这狂魔又已出世,贫尼非下山一趟不可了……”

    方歌吟喜道:“神尼肯下山为救世人,对付狂魔,那实是天下人之福……”

    雪峰神尼森冷一笑:“只不过无论我要先除掉谁,第一个还是要先收拾你……”

    方歌吟怒极,愤然道:“好,既然此战在所难免,晚辈只好领教了。”

    雪峰神尼慈祥的脸容上森然一笑即止,宽大的脸上无一丝皱纹,声音里没有抑扬顿挫地说:“既然你先受了伤……而又曾对抗过“幽冥血奴”,我就让你有个机会……要是……”

    雪峰神尼本来想说:“要是一百招杀不死你”,后来一想,还是稳点好,此人竟能从天外第一嗜血狂魔萧萧天手下逃过不死,只怕真不可轻视……于是说:

    “……你逃得过我两百招,不但放你下山,连桑小娥也可以带走。”说到这里,雪峰神尼自己也几哑然失笑:对付这年轻而又受伤的毛头小子,居然也要自己约两百招实在是太过于稳重了,奇怪的是自己何以变得如此胆小,难道是被青年的奋昂气势所唬?怎会!就算“天羽奇剑”宋自雪来,我也……

    “呛”地一声,令雪峰神尼眼前赤亮,如火团一般,方歌吟挽起金虹剑,剑朝地,作了个起手式,坚定神决地道:“前辈……请进招!”

    ***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桑小娥看看,忽然哭苍哀怨喊道:“你走,你走……不要管我!”

    方歌吟坚决地道:“我怎么不管你。”

    桑小娥脸颊带泪串子,怔了一会,银牙一咬,又跪向神尼,蹭蹭蹭连连跪走几步,扯雪峰神尼的腿哭道:“师父……请您放过他……我愿意剃渡……”

    雪峰神尼冷峻地道:“我放了他……不是坏了门规?”

    桑小娥哭道:“师父,就请您网开一面,他……他又不是有意触犯的,都是我不好,我代他身死,总……”

    代他死!雪峰神尼心中暗暗感叹,世间里可真有这等痴情男女。

    这时清一也从侧门里出现,垂泪扶桑小娥,向雪峰神尼求道:“师父……就请您开恩……”

    “住嘴!不关你的事!”雪峰神尼吆叱道,其实心中略有感动,所以又说:

    “……你真的要代死?”

    “是!”桑小娥虽满脸泪光,但态度坚决。

    清一忍不住又说话了,她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对人乃受冷酷的拆残。

    “从前师祖,不也是破了一次例吗”

    “胡说!”雪峰神尼脸色一沉,喝道。

    “那又是那一个世间高手!”方歌吟心忖:至多不过一死,大丈夫何容女子哀哀为自己的残生而求情。

    “萧,秋,水!”雪峰神尼一字一句地道。五十年前,师父所订下的恒山规矩,的确会被“百无禁忌”的萧秋水所破坏过。问题是以萧秋水武功之高,那有人能捺他何……?但这方歌吟。

    方软吟转了听了豪气顿生,“啸啸啸”舞了三道剑花,道:“师太,请。”

    雪峰神尼一长身,就要扑过去,桑小娥却一把抱住,向方歌吟叫道:“快、快走。”

    雪峰神尼一呆。方歌吟决然道:“我不走,这一走,天大地大,却莫可容身。

    手持金虹剑的人是决不退缩的。小娥,请让我一战,请放手!”

    桑小娥明知这雪峰神尼武功只在爹爹之上,那敢放手?雪峰神尼俯身点了桑小娥穴道,清一只好把她抱退。雪峰神尼双袖一周,置于身后,道:“很好,你没有乘机逃走,如果走得过我两百招。你放心,我心履行我的诺言。”

    方歌吟他不答话,仗剑凝神。

    “你看点!”

    说长身而上,双指并点,叱道:“第一招!”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5
雪峰尼双指并点,别看是随随便便的一击,但不知多少武林人,因而丧失了一双“招子”。

    方歌吟一转剑,一招“倒挂金廉”就反撩了过去!就在这刹那间,雪峰神尼双指猝然加快,方歌吟猛甩首,两络前发,落了下来,方歌吟心忖:“侥幸!”

    雪峰神尼及时收指,也觉得指节一阵热辣,险被削去,心里也道:“好险!”

    这下两人一齐猛省,加倍小心。

    雪峰神尼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的“天羽奇剑”练的不错。”

    方歌吟却恭然道:“却数在下见识了恒山派的绝妙武功!”

    雪峰神尼冷笑道:“还早呢。”

    猛喝道:“第二招!”

    手张若大鸟,飞掠过去。势急,但无风。这等飞袭方式,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击是好。就在雪峰神尼身子即要撞上方歌吟刹那间,顿佳,五指并仲,飞疾插过来。

    这每一招都是必杀的打法。

    方歌吟大喝一声,伸剑一栏,正是“长天一剑”,反切过去。

    雪峰神尼眼见招式用老,忽然滴溜溜一转,人已到了方歌吟背后,叱道:“第三招了!”

    十指箕张,向方歌吟背心四道要穴便抓。

    方歌吟百忙中闻风辩影,一招“天羽奇剑”的杀“血踪万里”就回扫了过去!“血踪万里”气势猛厉,晓是雪峰神尼,也无法攫锋,只得把身子一缩,就在回时,又是一转,又在另一个奇巧的角度,发出了第四拍!□□□两人攻守间,已过二十招,居然还是平分秋色。雪峰神尼始甚轻蔑,以为能轻取,眼见如今二十招未下,不禁有些顾虑起来万一给这小子逃过了两百招,自己岂不丧尽威名!她一想到这点,就“刷”地在旋身之中,拔出了如雪长剑。

    方歌吟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剑尖一点,往雪峰神尼的如雪光圈刺去!雪峰神尼微笑,一挽手,格过一剑“刷刷刷”,借势连攻了三剑!三剑迅极!萧秋水连避过三剑,额顶已见汗!雪峰神尼白衣如雪,剑气潇潇,剑走中锋,快、迅、急、攻,根本不容方歌吟有瞬刻喘息,已连攻了一十七剑!方歌吟连招架了这一十七剑,只觉眼花了乱,手酸臂麻,雪峰神尼见自己所创的“连城一十七诀”对方居然消受得了,也十分惊讶,展开“雪花剑法”,如雪光飞酒,铺卷过去。

    方歌吟开始施展“天羽廿四招”,还勉强抵挡得过去,他的剑法,显然凌厉绝对可以压得住“雪花剑法”的飘忽,但剑术却还不如雪峰神尼老到,六十招一过,气喘嘘嘘,有几度险险中剑,岌岌可危。

    方歌吟道才知道,这名列“三正”之中,而且最难惹的恒山雪峰神尼,是何等精湛的剑手!剑风潇潇,方歌吟边打边退,偌大的厅堂,两人飘飞来去,剑意游走,已战了数十招,方歌吟竟被疾迅的剑招迫到了墙角。

    背后是坚石的墙。

    已无路可退。

    方歌吟心下一沉。就在这时,雪峰峰尼的剑下慢得一慢,这只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功夫。但方歌吟长剑一屈,弹出了“怒屈金虹”!雪峰神尼闪身一侧,方歌吟以“开天辟地”剑招,硬闯了出去,是位互易,变成雪峰神尼背向石墙,方歌吟的背后又有大片空阔。

    原来那一缓之间,是雪峰神尼“雪花神剑七七四十九式”用尽之时,这只是稍为一剑之间,第二套“素女剑法”未曾施展,方歌吟藉此破除逆境,时刻机绪之把握,实是胆大心细。

    方歌吟虽闯出了绝境,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雪峰神尼脸若寒霜,回身一拧,又源源剑招攻到。

    方歌吟以“天羽廿四剑”对拆,不一会只觉天地无情,剑气森然,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抵抗。

    原来此刻雪峰神尼所使出之“素女剑法”,乃极冷毒、无情,自极坚极纯极静极顿悟出来的剑招,无一不是逼人于绝路,方歌吟一面以华山、天山、点苍、雪山、昆仑等派剑法招架,一而以各种小巧身法游走,闹得二十来招,已来回大厅七八遭。

    雪峰神尼冷然道:“好,你所学倒是挺杂的。”

    剑招一紧,左穿右插,竟令方歌吟闯不过去。这时剑法充分发挥出压力,方歌吟知道如不再振作,恐怕即刻就要横当堂,于是借剑一挑,顺势一搭。

    雪峰神尼见方歌吟居然要与自己比剑力,心中暗笑,因她剑术老练,对运力于剑上,已到“无碍”的地步,方歌吟剑法再辣,武功再杂,论到功力,绝对不可拟比,现下见方歌吟如此不知死活,以剑压剑,当下暗送内劲,直袭方歌吟。

    岂知自己所送入剑身的力道,被对方剑身所透过来的两道劲力所阻,余力再进时,又被另两股劲道抵消,等到自己功力消灭后,又有两道暗劲迫返,破解了自己的防线,心下不禁暗凛。

    这时又有三道内劲,直逼而来。雪峰神尼乍想起曾听武林中傅说的宋自雪所创之奇技:“九弧震日”这招的名字来。

    “九弧震日”是以九道内劲,透过剑意,击散对方一切防范……雪峰神尼一念及此,猝然弃剑。

    她毕竟是一代大师,说弃就弃,同时间双指一弹,弹在剑锷上,变得将剑借势疾弹,戮向方歌吟。

    方歌吟正想发挥“九弧震日”的最后三招,但觉臂腕骤然一空,鹄的尽失,而对方的剑却突地弹跳刺来!这一下变化,快到不可思议,明明是自己制住了先机,剧然变为奇险!方歌吟百忙中一弹指,以双指使出“怒屈神指”势,“叮”地将剑弹飞了出去!飞剑折射向雪峰神尼,神尼不慌不忙,横手一提,又拿住剑柄,剑光一盎,又罩向方歌吟。

    方歌吟情知如此战下去,实在无法抵受,对方剑法简直如神似鬼,不可捉摸,他暗运力于剑内,每一剑都使尽真力,直斩横斩,反击回去。

    雪峰神尼本就内力精湛,但见对方所运使的也并非蛮力,而且真力犹胜自己,心中暗暗惊诧: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机智反应,相当过人,而且身怀宋自雷的“天羽奇剑”绝技,又兼通各种剑法、身法,居然还有这一身骇人的内力。

    惊讶归惊讶:雪峰神尼的剑法,可一点也不含糊,也运起深湛的内力,两人的剑风每出一剑,即如星击鼓,“咚”地一声,拼搏了七八剑,两人俱汗透背衫,方歌吟则气喘如牛。

    雪峰神尼见久战未下,内心颇急,剑意又一转,每招却用“带”、“滞”、“迟”、“祛”的剑诀,方歌吟每一剑蓄力猝发的内劲,全被她剑意上的“黏”、“送”、“起”、“去”间宛若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方歌吟更处于大不利的地位之中,等于一个人使力,另一人借力,方歌吟拼搏了几招,如长期下去,不是办法,仅死路一条,但又为雪峰神尼剑法所引,无法收劲,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如电,“嗖”地冲面划来!方歌吟危急之间,猛想起东海劫余门中有一绝招,即“移影遁道”,他急忙敛神再分,“刷”地一声,雪峰神尼以为刺中,忽而影子消散,方歌吟已至背后,抖起神威,祛去强劲,始能换过一口气来,使雪峰神尼无法再藉其力而耗尽。

    就在这时,清一女尼喊道:“一百招了。”

    雪峰神尼心头一惊,下手更不容情。方歌吟挥剑招架挡拦,又使小巧身法腾挪逃避,不肯再为剑网逼困,未几又二十招,方歌吟又在偌大厅中被迫走了二、三个圈圈,终于逼到了门口。

    雪峰神尼脸上煞气大现,一路飞斩疾刺,方歌吟一面挡一面疾退,一迫一逃中,又走了廿余招。

    两人战得正酣,陡听清一叉恤道:“第一百二十五招!”

    雪峰神尼一听,心下一凛,怎么已过这许多招了,万一对方能走得过两百招于是将心一横,将自己在这十年来独创的剑法,亦即是本来要用来作“三正四奇”

    下届争霸战的压轴剑法:“天河”使了出来。

    两人一迫一逃,但依然搏剑,雪峰神尼只定下两百招之约,并未规定以何种形式,故方歌吟人边战边退的消耗战,仍然不能算是犯规。

    这时两人已越过恒山“悬空寺”。悬空寺在兀异的山壁上建立,系建史上的奇迹。这时刚过第一百五十招。

    方歌吟运用智谋,退退避避,雪峰神尼在追逐中,无充分把握,亦不轻易出手。

    而清一却解了桑小娥之穴道,一路上跟了过去,除了算出招数,也不敢乱喊,怕影响方歌吟全神作战之心。

    这时打到一处突兀的巨崖下,方歌吟已没了退路,背后一道长瀑,冲泻而下,白烟缭绕,十分激越。

    这时已战到第一百五十五招。

    雪峰神尼森然抱剑,“啸”地斜指右方,剑尖斜翘,道:“你没路可走了罢。”

    方歌吟没有回答,肃然仗剑而立,一副万山崩而不乱于色,一心接战的意态。

    雪峰神尼冷哼一声:她看不出这年轻人还有什么可以让他还有勇气争战下去的勇气,就算有,她也决定要摧毁之。

    她的“天河”剑法杀了出来,真似天河一般壮丽的气势,方歌吟想要招架,已力不从心,仅过了七招,“叮”地一声,金虹剑已被打飞。

    方歌吟继续苦战。又过五招,已背临深崖,雪峰神尼一招:“雪花点点”攻了过去,叱道:“下去!”

    方歌吟一个大仰身,居然头项悬在半空,避过了这一剑,雪峰神尼倒转剑柄,“刷”地又刺了下去!这次方歌吟理应避无可避!在这一刹那方歌吟脑里却闪过了求生甚至求胜的意旨,昔年大侠萧秋水也在此种艰难情况之下,创出了“擎天一剑”,他也可以施只听“丝丝”之声,“长空神指”直弹袭雪峰神尼。雪峰神尼没料到方歌吟在此等情形之下,居然还可以反守为攻,骇然跳避,怒叱道:“你……你究竟跟桑书云有什么关系?”

    方歌吟拼红了眼,“长空神指”挥酒而出,雪峰神尼初甚惊异,但又过五、六招,见方歌吟只得“长空神指”之皮毛,长剑一放,天河剑法中之一招:“千水一流”,“啸”地一剑,破指风而入,方歌吟只来得及侧一侧身,剑已刺中左臂,直入骨骼。

    方歌吟痛入心脾,却猝然反身反肘,在雪峰神尼完全意象不到的角度下,“碎”

    地一掌,居然击中了雪峰神尼。

    雪峰神尼久经阵战,临危不乱,借力飞退,卸去大部份掌力,与其说受伤,不如说惊愕,嘎声道:“你……怎会……劫余门……的怪招!”

    方歌吟趁此猛拔出地上长剑。

    雪峰神尼知不能再容方歌吟稍有喘息,自己被对方打中一掌,伤势虽然不重,但若不除之,今后岂有颜面?当然又展开“天河剑法”,拼杀过去!又七、八招后,方歌吟已不支。他一手以“天羽奇剑”剑招以对,左手还不断使出“长空神指”、“大漠仙掌”以及少林绝招,使雪峰神尼要十分警惕小心。

    这样又撑过了五、六招。雪峰神尼袖袍一扬,闪电般罩住了方歌吟的头,“刷”

    地一剑,直刺心窝。

    这一下,方歌吟再精灵,也躲不过去了罢。雪峰神尼如释重负,作如是想。

    但却未料到方歌吟把剑一横,宛若海天一线,自己的剑尖,无疑等于自动送到对方的剑身上,“叮”地一声,星花四溅!雪峰神尼不知这一剑招乃一代奇侠萧秋水所创的“海天一线”,那里攻得下去。

    方歌吟这时急甩开袖袍,就在这一甩之间,剑势有了移动,雪峰神尼抢先纵身,剑往上挑,“嗤”地一声,剑刺中方歌吟的脾骨!随桑小娥的惊呼,鲜血飞绽,方歌吟却哼也不哼一声,依然摆“海天一线”

    的守势。

    雪峰神尼怒啸一声,左刺右刺,前刺后刺,左刺右刺,这是“雪花太山”,即封死了方歌吟的退路,又分五虚六实,分袭方歌吟。

    方歌吟不动,依然“海天一线”之势。

    所有的剑尖,到了“海天一线”上,部委落了下来。雪峰神尼脸色一变,使出“天河剑法”中极端凌厉的一剑:“天河飞遁”,剑势斜撩而上,准备光斩挫方歌吟运剑的手指再说。

    但是方歌吟依然“海天一线”未变势。

    雪峰神尼的剑势,又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所滞塞;雪峰神尼暴跳如雷,连攻七剑,全都给这“天下第一守招”拦截了下来。

    还是“海天一线”!仍是“海天一线”……

    在方歌吟心里,如狂魔在意念之外,不断骚扰,他要把持修行的心。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如一片云,冉冉升起,“刷”地剑切入瀑中。

    然后向方歌吟出剑。

    剑在带起晶莹的水花。

    方歌吟稍微被眩目的水珠所动摇,剑势一乱,雪峰神尼欺剑而上,“刷”地又在方歌吟右肋切了一记半尺来长的剑痕。

    雪峰神尼准备第二剑就要把方歌吟斩之于剑下。

    就在同时,方歌吟猝然攻出一剑!这剑就是昔年燕狂徒常用的绝招:“玉石俱焚”!雪峰神尼一招攻到一半,忽然感觉到对方要出剑的气势,竟无可匹拟。

    未出剑时的气势已无可御,出剑时定必可怕!雪峰神尼是何许人物,久经世故,饱历恶战,当机立断,一招使至一半,便立即翻了出去。

    她就在方歌吟出剑之前翻了出去,以她对剑法精深的了解与自觉,使得方歌吟那一招击空。

    要不然“玉石俱焚”真的已出手,就连雪峰神尼,也招架不下这“天下第一攻招”。

    雪峰神尼的身子才飞出去,又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一抽,雪峰神尼又陡掠了回来,发了一剑。

    方歌吟一剑不中,回剑已来不及,“玉石俱焚”须要极大的心力,就在这时,方歌吟闪电发出一招!这就是天下第一快招:“闪电惊虹”!这剑后发而先至,眼看可以斩杀雪峰神尼,但雪峰神尼的身形又似风筝一样,陡地升去,又花另一角度,飞了回来,发出一剑。

    方歌吟一剑落空,回过身来,又发出“闪电惊虹”!雪峰神尼的剑尖又是不及这一招快,只怕剑未刺方方歌吟,眉心已被洞穿,所以只发了半招,又如被抽离似的,掠了回去。

    如此一来一回,又打了七八招,雪峰神尼发狠又急,心里自忖:不行,这样子打下去,不行!但每次自己发剑,对方神奇也似的剑招,却必可比自己剑锋先至……

    雪峰神尼豁出去了,剑脱手掷出!这一下,人未到,剑先到,方歌吟的“闪电惊虹”再快,因距离太远,刺不人,也没有用。

    这一剑十分狠准,竟穿过方歌吟脾骨,自背对穿出来,在场臂战的桑小娥与清一,都不禁尖叫起来。

    方歌吟摇摇欲坠,他依然紧咬牙龈,雪峰神尼眼见一剑得手,心中大喜,却见方歌吟连受三道重创,加上前面的两道掌伤,居然不倒,不禁赫然。

    她知道这青年确有别人不及之处,所以发狠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猛冲上前,掌影漫天,向方歌吟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突然发觉一切都变了!这世界像颠倒过来一般,一切都很不一样地,缓慢了,连倒泻下来的瀑布,都像一寸一寸往下挂一般,慢了拍子,她正在疑虑间,却发觉自己的出手,也慢了下来。

    这时方歌吟手中的金虹剑,已慢慢斩了下来。

    雪峰神尼只觉自己身形、衣袂、飘飘欲仙,她虽不知道这就是所梢“天下第一慢招”:“老牛破车”,但也知不觉,凭数十年应敌经验,竭尽所能,向左一移。

    本来往她头顶斩落的金虹剑,偏落斩于她的琵琶骨上!她只觉一慢刺疼,立刻清醒过来,又变得出手如电,“砰”地双掌拍中方歌吟,并随势抽回“观澜瀑剑”。

    方歌吟“哇”地一声,和激喷之鲜血,倒翻出去,吐了一大口血,将金虹剑往地一插,屹立不倒。

    原来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本是无法可破,但方歌吟负伤实太重,所以施使时不能全神贯注,所以当剑一嵌入雪峰神尼肉中时,反令雪峰神尼神智清醒,及时反击出去,解了“老牛破车”,又重创了方歌吟。

    这时方歌吟就算是铁铸的,意志力百张,也无法再战,于是把心一横:

    这的确是不世之才,可是非死不可!自己与之拼斗,居然还中了他一掌一剑,那那有脸目在江湖上混。

    她当然不知道,就算天象大师、严苍茫等曾与方歌吟交过手,亦都几乎不敌,如不容易才险险胜之,但也没曾如此重创过方歌吟。方歌吟此刻的武功,与“三正四奇”相差无几,其意志力与斗志则尤有过之。

    雪峰神尼叱喝,“天河剑法”中绝招:“星摇斗晃”,在摇拨中,猝然出剑。

    方歌吟的气力,已不能自土中拔剑,他在此刻,只有一个意念:方歌吟你不能死。撑下去!他居然一张口,以牙齿咬住了剑锋。

    这一下之胆大,令雪峰神尼也为之色变。这等以齿御剑的技俩,充其量只可以用在两者武功极其悬殊的情况之下,而在对方无甚可观自己却艺高胆大,才敢如此凌人。

    而今雪峰神尼武功犹在方歌吟之上,而且还是当今武林中,可谓第一用剑大师,方歌吟居然敢如此,雪峰神尼也不禁为之一怔。

    她只要把剑尖一送,方歌吟立即就要穿喉破腹而死。

    她惊疑地再看了这青年男子一眼。

    这是最后的一眼;她当然是要杀死他的。

    就在这时,乍听清一叫道:“住手!二百招了!”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5
这时只听悬空寺中,传来咚咚钟声。

    “两百招了?”

    这时落日的余晖,黄澄澄地,像照过无数汉家陵关,古道西风的斜阳,照在方歌吟那凛无惧,披血全身的躯干上,以及背景苍宏古幽的悬空寺。

    “两百招了吗?”

    其实雪峰神尼可以不承认。

    而且把剑尖一送,也不能算是一招,或者可以算是上一招的余势。

    虽然雪峰神尼明知不是,她那一招没有这种余势。因为不必。她相信没有人居然敢用牙齿咬住她的剑锋。

    “二百招了么?”

    时间好似在那晖黄的斜夕下凝住了。

    雪峰神尼右臂的袍袖,又无风自鼓,突然“兵”地一声,剑锋自方歌吟齿缝自折,雪峰神尼又回复了她的慈和,把剑“嗖”地飞扔于飞瀑之中。

    她合什道:“阿弥陀佛,二百招已过,方少侠可随桑姑娘下山去也。”

    一刹那,愕住的桑小娥、清一,都哭出声来,飞奔过去,搂住血人似的方歌吟,放声大哭起来。

    方歌吟却“咄”地跪地,向雪峰神尼道:“晚辈叩谢师太……”

    雪峰神尼望长天落日,衣袂飘然:“阿陀弥佛,善哉,善哉……”

    如此孓然远去。

    落日将沉。

    “观澜瀑剑”永埋瀑底。

    ***

    雪峰神尼其实可以耍赖。但雪峰神尼并没有这么做。

    方歌吟确实已握过了两百招,而且还反伤了她一掌一剑。

    虽然方歌吟他遍身浴血。

    方歌吟一直到雪峰神尼的身于远去,他才倒下去,呻吟道:“……小娥……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

    桑小娥忍悲道:“……是……”

    方歌吟挣扎把沾血的手,放在桑小娥纤弱的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方歌吟平静地闭上了眼,好似死去一般平静。

    夕阳静静地照在恒山上。悬空寺上。夕阳静静地照在他们三人身上。方歌吟、桑小娥、以及清一。夕阳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方歌吟紧的眼盖上、浓眉上。

    ***

    神迹似的,方歌吟却未死。

    雪峰神尼默许方歌吟寄存于恒山上,桑小娥、清一,日以继夜,照顾他汤药。

    然后在第三天方歌吟奇迹般地醒过来。

    他苏醒过来时,说了一句话:“生命真好。”

    外面阳光也好。

    鸟声欢唱,蝶旋花开。

    生命虽好,但却是短促的。

    桑小娥心里这样想可是爱情呢?

    她准备万一方歌吟不幸,地也不要独自活。

    清一却在一旁垂泪。

    她在木条窗子透过来一格一格的阳光中,看到仰卧在床上方歌吟那伟岸的轮廓,坐在床沿那纤巧的桑小娥之侧面……

    她只觉得只要这样看这天降下来的一对人儿,她就是最幸福的了。

    她但愿永远也不要离散。

    ***

    但她是唯一送走这一对人儿的人。

    方歌吟在两天后再度醒来时,知道这里是恒山,他便要带未曾痊愈的伤,离开了这地方。

    桑小娥扶持他离去:清一远远望他俩自苍宏古意的山径上慢慢地走下去,仿佛看到这历史上的两个人物,渐渐跟自己隔得远了,而且毫无相干了,而且自己还在超脱的尘俗之外,未能跟去……

    她却为此点淌下了两行泪……

    让风吹去。

    ***

    方歌吟的日子,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

    江湖上仿佛消失了这一对人间侠侣;但武林中也不时听闻他们仗义过的传奇。

    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呢?

    桑书云时目送长空归雁,目光萧索。

    好小子,居然能自素女峰闯下山来!车占风忍不住逢人便说。

    这小子居然未死!天象大师虽是出家人,也如此懊恼。

    虽然未死在恒山,但也活不长了。

    严苍茫却如此阴毒地想。

    不知与方歌吟交手两百回合的雪峰神尼,又是何想法?

    且不知方歌吟、桑小娥这一对人间仙侣,去了那里,但是江湖土、武林中,却在这一段日子里,发生了惊天动地,胆裂心惊,哄哄动动的大事。

    只不知方歌吟、桑小娥知不知道?

    ***

    “不知爹怎么了?”桑小娥向重伤未痊愈的方歌吟,幽怨地说。

    他们两人,已到了甘肃古酒泉一带。

    酒泉是通往西域的古道,据说有泉水味如醇酒,故名酒泉。

    笆肃兰州,扼内地西北黄河之咽喉,锁内陆,并握外西北安危机危。东出湮关,得鲁豫燕赵之健儿,两入巴蜀,挹财富于天府;西倚康藏高原,有天然屏障,北穿草原,可雄据蒙疆边睡。甘肃西有凉川、甘州、肃州。肃州酒泉南有祁连山(蒙语即是天山),终年积雪,如倒插银屏;西北扼嘉峪关,横断以马鬃、祁连两山,形势险要;北临讨来河,东接高台荒漠之黄泥堡,是为关西要塞。

    “怀念爹爹是吗?”方歌吟轻抚他那伤痛末愈的胸口之伤。雪峰神尼那脱手一剑,并未伤及要害,但是雪峰神尼在那闪电般劈掌后藉隙抽拔,剑脱出体内时反而割伤了要脉,较为严重。

    这时正是春节近时,瑞雪纷飞,真是“一夜北风寒,尽澳江山旧”,山脉高原,一片银满。

    “也不。”桑小娥眼睛幻起了晶花,仿佛小时见到了小花园什么珍奇似的,亮稚气而幸福若小烛:“小时我在花园,牡丹花开得好大,有八、九十一朵,我好喜欢,爹回来就跟我讲外面的故事……他……他帮里事情忙,很少回来了,只有在我娘死后,他更刻意照顾我……”

    “所以宠成你的脾性!”方歌吟温柔怜惜地笑道。

    桑小娥知他指的是以前在长安太白楼上的凌傲,赦然笑啐:“你又来了,人家那时不知道嘛……”

    “人家是谁?”方歌吟笑调侃。

    “人家不就是……”桑小娥无限娇羞,道:“人家讲正经事嘛。”

    “你讲、你讲。”到最后方歌吟还是得让她。

    “……爹常给我讲故事,也有说到兰州这里,说水从天上来,水从云里过,一点也没错,只是“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远上白云间”……又说自望河楼望南北山与东川,俯视黄河滚滚,万马奔腾。某伟人有机联:“万山不隔中秋月,百年复见黄河清”……爹说气派好大,有丹心一片,万古流芳之志,我今日来这里,才是见识了。”

    “我也是。”方歌吟道,“昨日到五泉山,五泉由石缝涌出,飞花喷雪,宛若长瀑,尤其东龙口与西龙口,西泉由高泻下,势骤声宏。那里也正是霍去病大将军自临洮追逐匈奴,越泉兰山顶,因无水饮,霍将军手扶策马杖五击,得五泉,虽然是类似神话,但人在这百年前的历史舞台上,真是苍颜斑剥,令人策马回思时,数不尽的苍落叹息。”

    “可是我原不喜欢这些。男儿家纵横天下,方歌吟迎风,决战天下,原是好事。

    我小时最爱无所事事无所思,赤足到小溪水边,浸得足踝凉沁沁,石河边的小野花绿油油青背葱然的草儿,像吃了冰般纯洁,哼哼我喜爱的心歌,远处有鹅在唱歌…

    …”

    “难怪你叫小娥!”方歌吟虽伤口隐痛,但精神却很好,微笑又调侃道:

    “原来有公鹅叫小娥,哦嘎哥!”方歌吟引头学叫玩。

    “难听死了!”桑小娥吃吃地笑,笑弯了腰:“那是这样叫。”

    “不然怎样叫,”方歌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然,你叫来听听。”

    “这样叫的,”桑小娥一面忍唆一面叫:“哦咿呵……”

    声言悠扬,很是遥远好听。方歌吟不由随那清清细细的歌声望去,抑见一个苍白的人,骑马在雪花纷飞中,往这儿走来。

    其实隔得相当遥远,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看,就觉得对方“非常苍白”。

    至于为什么有这种“非常苍白”的感觉,方歌吟却不知道。

    方歌吟不由自主脸色一绷,抓住了怀中的金虹剑。

    他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而昔年大侠萧秋水,也是同样有这一种仿佛预知危机的直觉判断。

    “什么事?”桑小娥见方歌吟攸变的脸色,心田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她多不愿意有任何事故来骚扰到她和方歌吟这段娴静、幸福,但无多的岁月。

    ***

    马得得得得……渐渐走近。

    已经很近很近了……得得,得得,依然走来。

    马已经极近极近了,马上的人却并没有勒止。

    方歌吟扶桑小娥,戒备的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没有回答。

    马蹄依旧前行。

    “停步!”

    方歌吟断喝: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掠而起,一抄手,那人落了下来:

    是个死人。

    ***

    死人没有伤口,却五官溢血,显然是中毒而殁的。

    死人脸色全白,显然是已死了很久。

    桑小娥不禁掩脸微呼了一声。

    方歌吟抚伤口,俯身探察,见体背后有几个字:血字敬邀足下及桑姑娘移尊至嘉峪关一会,伏请垂眷。金衣会掌门。

    “金衣会……?”桑小娥脸色透白,就在这时,风雪声外,又闻蹄声!□□□蹄声缓缓。

    马上又是一人,不动不言。

    方歌吟抄起,那人跌落,死状、血书,皆是一样。

    这人怀中有日月双笔,看来还是使奇门兵刃的武林高手。

    方歌吟凝注远方,道:“第二条首!”

    桑小娥骇然道:“是金衣会!”

    方歌吟疾问道:“金衣会是什么……”

    桑小娥忽然抬头,遥望远处,脸色愈变愈白,忽然叫道:“是“九迎宾”!九迎宾!”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

    第三具首。

    这死者连萧秋水都认得,是河北名钩手卢亦飞。

    “究竟金衣会是什么?”方歌吟沉地问:““九迎宾”又是什么?”

    桑小娥好一会才能恢复镇定,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识见过人,思索了一会,婉静地娓娓道来:“金衣会在中原武林听来,比较陌生,而在塞外,甘肃、青海、新疆一带,却以“金衣会”为最盛大……他们金衣,拜火、血祭、仪式频繁,但教徒甚众,其中金衣长老,武林都十分诡秘高明……他们迎接敌人,越是厉害的角色,所杀的人愈多,便是如此骑马前来,附上血书相约……”

    只听又一阵“得得”声响,又一人一马前来。

    ***

    第四具首。

    ***

    “他们奉为最高的礼仪,为“九迎宾”,但甚至如此阵仗过,他们曾扬言是要留给大侠萧秋水的……,他们也自视甚高,昔年击杀绥远“青龙偃月”慕长天时,也不过只用了“三迎宾”……”

    慕长天是绥远一带武林枭雄,使的是“青龙偃月刀”,侠名甚着……而金衣会只对他用了“三”而已。……

    桑小娥道:“这帮人极是厉害,而且为非作歹,利用宗教,使到人们献奇珍异宝,甚至奉上人身祭品,少女壮男不等……我爹的势力,也因他们存在,无法延伸到此处……”忽又叫道:“你看,你看,又一具屁体……”

    ***

    第五具首。

    “看来金衣会倒蛮看得起我;”方歌吟耸了耸肩,道:“我值五具骸?”

    “第六具又来了!”桑小娥轻声呼道。

    丙然又一具首,伏在马上,自雪景中走来。

    “好家伙!”方歌吟恨忿地道:“单止这一点:滥杀无辜,就该先灭之而后快!”

    “这一段日子,你也快意恩仇,歼灭了不少胡作非为的帮派。”桑小娥已经比较镇定,用冰冰凉凉的心手触摸方歌吟手腕道:“要小心身体。”

    “唉,”方歌吟叹气:“第七具体!”

    ***

    再没有首了。

    “是七迎宾!”桑小娥呼道:“他们待你为“三正四奇”同样隆重。”

    “金衣会”曾扬言日后要入侵中原,以“七迎宾”里格杀“三正四奇”。

    “他们只不过要我死罢了。”方歌吟摸摸伤口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的礼遇,……何况……”

    方歌吟的声音里忽也布满了杀机:“滥杀那么多人,为了我方歌吟,我倒要去会会,他是什么东西,敢判人之生死!”

    ***

    桑小娥默默收拾起火堆旁的东西,幽幽地道:“金衣会的会主燕行凶,外号“金笛蛇剑”,是个非常的人物……”忽然“当郎”一声,一物落下,是桑小娥自己的玉镯子,不小心敲断了,桑小娥忽然扑在方歌吟怀里,哭道:“这般只有我们俩人的日子……我多不愿意它过去……”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5
方歌吟缓缓推开桑小娥,双手扶在她肩前。雪光下,桑小娥犹自搐泣。方歌吟抹掉她脸上的泪光,又有雪花飘到她脸上,方歌吟又把它抹去,轻捧,用一种不忍惊扰的声音道:“战斗来的时候,只要是必须的,我们都不该去逃避它。”

    方歌吟轻轻但坚决地道:“何况,我背负金虹剑,而且是你的丈夫!”

    方歌吟双目直视桑小娥道:“我虽生命无多,但你丈夫不是个在他生命里退缩不前的人。”

    “是……”桑小娥不住点头,却悲不自胜,伏在方歌吟肩上哭了起来。

    方歌吟轻拍她抽搐的肩,柔声道:“我们……”

    “到酒泉去。”

    ***

    如此斩钉截铁,无法挽回。

    如人决定了他的行程。

    ***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悠。

    只要能无憾;死,又算得了什么!□□□饼了酒泉到嘉峪关。

    万里长城第一关。

    ***

    苍山雄拔,这,这莽然的山色里,有多少的青史,在这里写成。有多少逐敌的飞骑,在这里埋骨?

    蜿蜒起伏,气势浩壮,万里长城的沧源历史,在此始或在此终,为面北枢纽,雄关耸峙,气势磅礴。黄河万里,苍茫无根,历史的长廊在此焕发幽古的光华。

    嘉峪关。

    这时的嘉峪关,虽并非后朝的辉煌,但别有一番古意悲凉。

    方歌吟与桑小娥慢马到了关前,天色已黯……

    ***

    方歌吟策马在关前,遥望关上城楼,道:“既约在下前来,又何苦匿伏一隅,而不现身相见……”

    雪兀自纷纷落。城墙上忽现出四个金衫的人,戴彩制脸谱,木然立在墙头。

    桑小娥在昏暮里见此,不禁微微有些抖哆。方歌吟拍拍她冰凉的手背,朗声道:

    “诸位既没有话说,又隐去真实脸孔不相见,在下亦无久留之意,就此了……”

    说居然回僵就得得远去。

    城楼上四人,互对一眼,脸上虽看不到表情,但似乎大是愣然。

    “呔!留步!”一金衣喝道:

    “哦?有什么指教。”方歌吟勒辔回身,攸然问。

    “金衣会既邀你以“七迎宾”之礼,便留下人头再走!”另一金衣人叱道。

    “没有了头怎么回去。”方歌吟笑道:“这路,我不很熟。”

    “先砍下你的头,走走看,不就得了。”第三个金衣人咛笑道。

    “你砍砍看。”方歌吟含笑目注对方。

    “那你就死罢。”又一个金衣人叱道。

    然后在宛若无声的雪隆中,四人宛若无声地悄然落下来。

    桑小娥低呼了一声,这才看清楚了四个金衣人的脸谱,如国剧中的脸谱,都是大花脸,但都有一双森冷,比雪还冷酷的眼睛。

    方歌吟伸手握住桑小娥的心手,紧了一紧,犹如一股暖流,通布全身。

    然后方歌吟酒然下马。

    迎四个金衣人萧然走去。

    ***

    “为什么要我的命?”方歌吟微笑问。

    “哈哈哈!”一金衣人笑道:“如果你还能回到中原,就会发现天下武林同道都没有命了……”

    “住口!”另一金衣人拔出一双短戟,叱喝道。

    先前那名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好像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垂手喋声。

    另一名腰插青锋刀的金衣人喝道:“你漏了底!命你先去取他头颅!”

    “是!”那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如释重负,“暧”地抽出子枪,呼呼地晃荡起来,等认准目的,把握时机,要一击而中。

    “要速战速决!”方歌吟看清情势,心下暗忖;他已经在这些日子里训练了各种战斗的能耐,判断形势的眼光:“只怕要下杀手,以免小娥受累。”

    那使链子枪的人才一转动链子,其他三人已形成包抄圈。一看便知道是搏斗经验极丰的杀手。

    方歌吟双目紧盯住挥动链子枪的金衣人。

    就在这时,后面的一名金衣人,骤然拔出双头枪枪套叫尖喝了一声。

    方歌吟猛然回头。

    就在这时,链子枪闪电般飞出,急刺方歌吟后颈!方歌吟虽回过头,但神智却仍在链子枪上。

    这是宋自雪在石洞中的苦心栽培,石洞中根本没有光亮,而宋自雪也没有了眼珠,所以仅凭感儿出剑!这比用眼睛看还准确,还要可靠。

    直觉的传达比眼睛的传达应该更快而且范围更广,而无阻碍。他反手一剑,削断了链子枪的链子。

    就在这时,青锋刀已到!方歌吟一旋身,“闪电惊虹”,后发而先至,剑已刺住那青锋刀大汉之咽喉,不过并没有刺下去。

    对方利用使双头枪的金衣人,吸住方歌吟注意力,再以链子枪出手暗袭,但其实主力攻击,是在于这使青锋刀的金衣人一击中。

    但方歌吟以“速战速决,将计就计”的方法,用他武功里的绝妙处,先行将三人击败,以震吓对方围袭声势。

    但就在此时,使双短戟的大汉已扑出,果然扑向桑小娥!方歌吟一见大惊,收剑回身,欲往抢救,但那使青锋刀的居然对方歌吟的饶而不杀,毫不感动,就在方歌吟一轻身刹那,大刀砍下!方歌吟百忙中一回剑,“天羽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血踪万里”,拦腰斩杀了对方。

    可是此时使短戟的已迫住了桑小娥,桑小娥仅凭“长空神指”,勉强与之周旋。

    这时使双头枪的大汉又拦在身前,以图拦方歌吟片刻,只要夥伴能制住桑小娥,便能要胁方歌吟,稳操胜卷。

    方歌吟一见情势,涉弯长剑,“铮”地一声,弹射出去,只见一道剑气,“啸”

    地射出,这下是“怒屈金虹”绝招,隔空射中使短戟的后脑,那金衣人惨呼倒下。

    使双头枪的见方歌吟居然在自己拦截下,隔空杀人,叱喝一声,双枪齐出!其实这些人的武功,跟四人合击,武功已不在“铁狼银狐”联手之下,但方歌吟并非昔日吴下阿蒙,武功已臻“三正四奇”之境界火候,这些人那是对手。

    那使双头枪连攻七八招,那被方歌吟轻描淡写的化解的过去,这时四人中已死其三,另一同伴只剩下没有枪的链子,缠战桑小娥未成熟的“长空神指”,如凶多吉少,突然划了两道枪花,高呼:“扯呼!……”

    “扯呼”就是要撤走的意思。方歌吟却也不想追赶,猝然定下神来,猛抬头,嘉峪关耸峙,背后苍穹,风涌云动,只见一个懒懒散散,道人装束的灰脸青年,正阴森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森冷的望下去。

    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见此人,回鞘的宝剑忽然质起;方歌吟心中暗暗吃惊,忙回手制住。

    但使双头枪的大汉未曾往意到,逃到城下,稍微一蹲,想跃上城墙,落荒而逃。

    就在他跃至一半,忽然望见那青年道人俯瞰的眼。

    只听那金衣人发生一声极之惊恐的惨呼;方歌吟没有看见金衣人此时的脸,不过也可以想像他惊心裂胆的样子。

    然后青年道士如一只灰鸽子般降了下来。

    剑光一闪,在与金衣人擦过间掠过。

    然后金衣人上跃的身体,自额顶分成左右二半。

    血雨纷飞,惨呼逆止,两行身兀往上跃,到半途化作血雨下。

    左右手中的断截的双头枪,也分两处连手钉插入土中。

    ***

    青年道士落下,森冷脸,脚步不动,人已如鬼魅一般,到了只剩下一条链子没有枪的金衣人身侧。

    那金衣骇极,狂呼:“不,不,我,我……”

    青年道士的脸容,忽然有一种很阴狠的表情,一低身,剑光一闪,惨嚎声中,金衣人被拦腰斩为两段。

    也是血光中,青年道士阴森,徐徐站起。

    这等杀人的手法,真移叫人悚目惊心。

    ***

    “你究竟是谁?”方歌吟直觉到这人才是真正的敌手。前先的四个金衣人,比起来似乎只是探阵。

    这人现在斩杀了两人的位置,却正奸在他与桑小娥之间,一下子击破了两人首尾相顾的契机,而且随时可以把桑小娥的安危转成了方歌吟的弱点。

    所以方歌吟丝毫不敢冒然迫击,何况仍不确知对方是敌是友?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骄傲的抬起头。

    这人看似中土人氏,而武功这么高,剑法那么好,而且又是道士,昆仑、峨嵋等道教派系,就算如掌门出马,也未必有那么好的身手。

    那道士走前来两步,方歌吟腰间的金虹剑竟又脱销而出。方歌吟趁机抄剑在手。

    那道士阴冷地瞥了一眼,脱口道:“好剑!”

    桑小娥却撇嘴道:“怪人!”

    道士一返身,狠毒的眼神令桑小娥吓退了两步,那道士嘴角裂了一丝歹绝的笑意。

    “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

    桑小娥气白了脸,跺足骂道:“你……”

    就在这刹那间,道士倒飞出去,长剑呛然出手,猝刺方歌吟!□□□竟在这种情形下出手!方歌吟本来注目于道人与桑小娥问的对话,因怕他猝然攻袭桑小娥,但就在这一刻,他疏于防范。

    剑尖已刺到了方歇吟胸前的衣襟。

    方歌吟的“玉石俱焚”已送了出去。

    这时天下第一攻招,就算道人能杀得了方歌吟,白已也断无可能避得开去。

    所以他只得撒剑退走。

    方歌吟险死还生,却大是惊诧:

    若是“三正四奇”中的高手,有此身手,不足惊奇,但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长三、五岁的道人,却有这等武功,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因此方歌吟决意要试出他武功来历。

    ***

    方歌吟因习“武学秘岌”,故对天下各种武术,都有涉猎,如今决心要探出对方底细,理应不难。

    但对方似乎有意不使出看家本领,歹辣剑法即都是中土所未见。

    包令人疑惑的是,他绝毒的剑法中,邻又隐隐流露出一种原先的正气,似是名门正派的剑术。才有这等气派。

    方歌吟已经与之搏剑三次,却是胜负页未分。

    一个弟子武功已属如此,师父还得了!两人交手二十一招。

    道人目中的局傲,开始因疑虑而融化了。

    他眼色里带了丝微的惊惧,但出手依然狠辣!方歌吟自恃艺高胆大,好奇心强,所以一直没有施“天下四大绝招”,以图查出对方根底。

    但就在此时,方歌吟身上有两处伤口因激斗而绷裂。

    方歌吟白了脸,忍痛挥剑而战。

    可是那道士也看得出来,就在这时,发挥了绵绵、精密、周圆、无缺的剑法!方歌吟勉力而战,挡了七八招,伤口渗出血水来!那道人忽然右剑朝左一圈,藉力带走方歌吟的剑诀,右剑朝右,弧形飞削方歌吟左手!方歌吟因强忍疼痛,实在难以避开,终于一交坐倒,猛叫一声:“是“武当阴柔剑法”!”

    那道人一惊,脸色忽变,眉心红光一现,杀性火起,竟满脸紫气,拍出一股紫气!方歌吟避无可避,居然运起东海劫余门的“腐功”,硬受了一记,呼问道:

    ““武当先天无上罡气”兄台跟大风道长怎么称呼?”

    那道人一听方歌吟这般叫,仍然不答,但却有些忙了手脚,不知是因为诧异方歌吟捱受一掌,竟然还能叫嚷,还是因方歌吟的呼嚷,叫破了他的来历,因而心慌意乱,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一般的,脸上红光隐隐。

    方歇吟一见,心头大惊。这等运功情境,似曾相识,就在这时,红茫茫的掌劲,已然压到!方歌吟忙用少林“金刚掌”硬接,一面骇道:“你……你究竟是谁?”

    “砰”地一声,晓是方歌吟得“百日十龙丸”之助,功力大进,也被震飞出去!桑小娥这时听方歌吟叫出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及“阴柔绵剑”,突然想起,这人身、打扮,举止,与江湖上一个名人相近,当然叫道:“尊驾是不是长风道人?”

    那青年道士猛回头,一咬牙,就在这时,方歌吟攸地站起,“闪电惊虹”就在这瞬间刺了出去!那道士一声长嚎,如灰鹰一般,掠上城楼,在灰云骄涌间,消失不见。

    嘉峪关依然雄峙。

    方歌吟剑尖有血,一滴一滴向土上滴落,剑身又恢复金光盎然。

    ***

    方歌吟依然怔怔地望城楼上消失了的鬼魅般身影,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桑小娥却走过来探看方歌吟伤势,把头枕在方歌吟肩上,在天地变色,云卷苍穹之际,两人相依相俱。

    “这人究竟是谁?”

    “如是长风道人,那“三正四奇”中的大风道长,简直不可思议了……”长风道人是大风道长的高足。大风道长乃武当派掌门,亦就是“一正”之一。如果长风道人的武功与方歌吟如此相近的话,那大风道长的武功,不是远超桑书云、雪峰神尼等人。

    “而且这的武功……”方歌吟脸有郁色。

    “怎么了?”桑小娥这样关怀地问。

    “……没什么。”方歌吟没有答,挑起地下身一人的面具:瞧那人的相貌,却并不像是中土中人。

    方歌吟又仔细搜索其他几人的身,“金衣会找我来干什么?……”

    “他们还说什么中原武林大劫杀的……后来又被制止说下去。”桑小娥接道,却不意从那使青锋刀金衣人的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当郎呼道:“啊。”

    方歌跨过去,贴桑小娥蹲下,仗桑小娥鬓发上一颗明珠的微茫映亮,原来是血书。

    血书上歪歪斜斜几个字,似在极危急中写下,又骤然而断,似书者已遭毒手:

    “……被……困……七寒谷……”

    “被困七寒谷?”方歌吟、桑小娥一齐抬头,两人眼睛里都充渔了不解的疑虑。

    “是谁被困?”桑小娥茫然。

    “七寒谷在那里?”方歌吟问。

    桑小娥戚起眉尖,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听辛大叔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啊,对了,就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

    “辛大叔”就是“长空帮”的大堂主“全足孙膑”辛深巷。桑小娥幼时,与辛深巷最好,辛深巷也爱惜这侄女如珠如宝。

    “……素女峰本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方歌吟问。

    “是呀,”桑小娥莞然一笑。“可是给你闯过了。”

    方歌吟浓眉深皱,又俯看血书:“究竟被困的人是谁?”

    “是一个人,还是很多的人……”

    “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桑小娥念及与方歌吟日子已无多,很不愿在此时还要管别人的事,所以期期艾艾的道:“我们……”桑小娥深情款款,目注方歌吟,道:“不管不就得了。”

    方歌吟深深地望桑小娥,望得是那么专注,那么深情,好一会才道:“我每次作战,都是为了和你还可以相处,那怕片刻,也要争取,所以才攻无不克!”

    桑小娥听,啊,他竟是对我那么好……不觉眼眶湿了。方歌吟徐徐站起,立于天下第一关之前,苍茫天地,方歌吟背负双手,风起劲吹,如将飞去。

    “可是这血书让我们给见了……也许这血书有很多生命,等援手,待拯救,越过了千山万山,落在别人手上,又阴差阳错,叫我们给见了!”方歌吟缓缓回身,目光有一稀深沉的热忱:“小娥,你说,我们怎能不理呢?”

    桑小娥盈盈站起,笑挨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娓娓道:“你说的,我都听你!”

    她甜甜一笑,无限依存的俏脸在方歌吟怀中:“你去那里,我都跟你。”

    ●“血河车”第二部份“逍遥游”终了请看第三部份“养生主”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6
有读者反应说:“‘血河车’故事和‘神州奇侠’系列真看不出是同一个作者的手笔!”这正是我的抱负,如果可能,我正准备在第三个长篇中能再有如此胆气,创出另一种风格和气局。‘血河车’和‘神州奇侠’其实是同的,虽然在手法上,“血”近于中国文学传统章回小说之笔法,“神”近于中国现代小说之创意,但中情感、气势、风格、经络,都是一脉相承的。不重覆自己,而且没法超越自己,更要不断创新,便是我自小学时代拿笔写作以来的宏愿。从写诗,到写散文,至写小说,甚或论文,然后编书,迄今天写武侠小说,仍未变初衷,但求无枉此生而已。

    不过受一些名家前辈的影响,也是有的。自幼最偏爱金庸先生的作品,觉得他小说至博至大,真是望道始觉大地宽,读他作品,才知情深义重。中国古典小说,或现代小说,作品有他份量之厚者,亦难有他份量之博;有他作品份量之大者,亦无他作品份量之重。博大厚沉,是其作品之特色。古龙先生之作品,为我成长后常看,其破旧立新、创意才气,亦令人有钦服之处。近日对日本武侠小说稍加涉猎,对小山胜清、柴田三郎、司马辽太郎等作品,也算翻了一些。西方剑击、日本武士道,跟中国武侠品味,都是大有回异,但也有精神相契之处。偏执一方者常言:中国武侠小说就是中国的,跟“舶来品”不能扯上任何干系!或曰:中国武侠小说就是日本武士道和西方剑侠小说“翻版”,这些都是坐井之言。融汇贯通、师彼之长才是正道。不管如何,所幸我们生在泱泱中华上国,写出来的作口却有发展不完的深厚传统,有笔削不尽的悠远历史,有品味不止的人情世故,要写武侠,当然是这世界上最有侠气的中国人胜任之责!

    这里有一个颇好玩的统计:一般出租武侠小说的书店,对于我的书,多备有两套,而且新书出来之前,要事先“登记挂号”。租看武侠小说,虽然对出版者来说,若而不购是极大的不利,但对于作者的我来说,写出来的作品应是求读而非求买,则是十分欣慰。又某些书店向出版社抱怨说我的书常遭盗窃,我曾跟社内同仁嬉言:“看来我读者群中之三山五岳的人倒不少!”虽则“偷书不为贼”,但自己的妙手空空令别人的血本无归,当非义者当为。有几位读者,有些已成家立室,有些是大学研究生,常亲至出版社里等看新书的出版,这更替得我惶愧交集,觉得如不把其余的几部书快写、写好,那真有负重望了。

    五月末旬将应邀赴南部演讲:屏东农专“俱怀逸兴壮思飞”,高雄师院“欲上青天揽明月”,高雄海专“百战沙场碎铁衣”,高雄工专“江湖寥落尔安归”,文藻女子外语学校“江湖秋水多”等,谈的都是以武侠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上的研讨。这段日于;天天赶稿,病了两场。好像武侠小说里真气岔了道:“走火入魔”,一阵寒,一阵热,脑袋似被斧劈,心口有如刺钻,但我一心要好起来,而且一定会好起来。

    板于一九八○年五月六日二次大病中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6
人——活着为了什么?

    们是许多人孜孜仡仡,自从有了生命,使开始探究这生命的意义。

    但方歌吟只剩下了十五天的生命——

    “百日十龙丸”给予了他十倍以上的功力,却限制了他只有百日的生命。

    一个人自知生命存只百日,会怎样?——

    诈醉仟狂?悲笑终口?或放浪形骸、胡作非为?

    方歌吟都没有这样做。

    虽然他也有勇闯少林,力挫严老,苦拼天象,甚至博战血奴,独挑恒山,但这些并非好勇斗狠,罪衍恶业,而是为情为义,合理成仁的战斗;他一往无顾。

    而现在——他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天:十五个白昼,十五个夜晚,如在月初,则他最多只能见月圆一次,如在月梢,则他最多只能见月缺一次。

    月圆月缺——如果你仰望苍穹,月明星辉,却是最后一次的灿烂,——你会别头而去,还是暗挥长泪——

    这些方歌吟都没有。

    他也望着星空,繁星点点,在他只剩下十五天的生命里,他也会想到朱完的心愿,要照顾桑小娥,父仇末报,以及“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的师伯宋自雪,郁郁一生的“江山一剑”祝幽,以及期望能在未死前,拜望师母宋雪宜一次……

    但他此刻,尤自耽心,那在金衣会尸首上搜出来的一角纸团,上面的血字:“……被……困……七……寒……谷……”

    是谁被困?

    因何被困?

    是谁困人?

    他在替留血书者耽心耽心那写血书的人,等不等得及他赶去。那人的生命,是否也像是苍穹的星子,微弱者一霎一霎闪亮。

    要有信念。

    等看我。

    方歌吟忘了自己将死,只希望能拯救人之再生。

    他在这仅存的十五天生命里,餐风饮雨,披荆闯棘,赶去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的“七寒谷”,要探个究竟。

    他忘了自己……。

    □□□

    “啊,流星。”

    桑小娥在他身边,如此低唤道。

    方歌吟在星夜下看去,桑小娥纤巧的侧脸,是如此匀美娇好。方歌吟不禁有悲哭的冲动。因为他快要永远看不到了。他不畏惧生命之消逝,作为一决斗者,跟“日出而作,同入而息”的击壤而歌者,没什么分别;只怕在人生长流里,岁月苍茫申,自己竟失去了依凭…

    ……花飞随风……

    ……流星湮逝……。

    唉。

    方歌吟心申不禁黯然一叹。只听桑小娥衣裙枭动,菩萨般静柔蛟美的手掌合拢于心,在轻轻地唱着一首歌:“……把映着泪痕的纸,交给那旅行底水……何时才能流到你……屋边……让它弹动你底……心弦……”

    那么轻浅的声音,像一舀流水,湍漩在石边,等待一次惊艳。那末虔诚的声音,雪白的双颊映着些微的红潮,长睫对剪下隐隐的涵光。

    “……我曾问那南归的雁……何时带来你的消息……它为我命运呜咽……希望是梦心无依……”

    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我”或“何”都一下子拔高,少女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殷切的想望,可是有自珍呀,有不平……唱到“呜咽”时,是真的“呜咽”了;唱到“无依”时,是真的“无依”了……

    方歌吟见桑小娥的泪珠在星也下簌落下来。他蓦然意识到不能把握这生命的珍美而心疼如绞。

    我不能再照顾她了。

    方歌吟心里如斯地狂喊出血来。

    “大哥;”虽已如同夫妻,桑小娥还是习惯这样呼唤方歌吟。

    “如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桑小娥幽幽地说。

    不能!

    方歌吟激声道:“不行!小娥——你要想想帮主!”

    伯父就是桑帮主。即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名列“三正四奇”之一的“长空神指”桑书云。

    “……爹会了解的。”桑小娥掩脸。

    星空下的一片柔弦。星空下的倩脸。

    方歌吟轻拥而笑:“……帮主孤零零一人……”

    桑小娥抬头,泪光在星光映照下一霎闪烁:“……可是你也在那路上……苦苍苍一人呀……”

    方歌吟目注桑小娥,怕下一刻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娥。记住。生命是美好的,要活看,才是完成我心愿。我一股英魂,也会随着你。陪我而逝,乃是枉死。那不像我的小娥。”

    桑小娥不住落泪,不住颔首。方歌吟不知怎的,想起那长安客楼上初遇桑小娥的一战……她那时还是一身爽落的男装,两条如絮的飞隅,在空中飞舞,她跃起、跃落,阳光清清楚楚照进来:那般惊心动魄的初遇……

    那末美的一战,就在这时,漫天寒星中,忽有二枚,闪落下来,夹看尖锐的呼啸,急打方歌吟、桑小娥眉心死穴。

    □□□

    两点寒星急打!

    方歌吟闪电般双指,夹住一枚,长剑“呛”然出辅,击落射向桑小娥之另一枚。星光下,方歌吟一映照,指间五棱暗器发出猝厉的蓝芒。

    是见血封喉的粹毒暗器!

    方歌吟一声断喝:“谁?!”

    只见一阵籁籁,星空下的胡桃树与杏子树一阵轻摇,无声地落下了三个黑衣蒙脸人。

    他们低蹲的身姿,精炯的眼神,一望而知是武功极高、杀气极重的能手。

    最奇的是中间那名,腰畔系有一团红光朦朦的事物。

    此处已近宁夏之银川,风光极美,就算晚上,在星夜下也有一种醉人气息。但这三人一现身,杀气腾腾,好似绷紧了的弦,而杀人的箭矢随时脱手射出□□□方歌吟却毫无惧色。双指轻轻一弹,“唆”地一声,五梭蓝星“筋”地射入了一棵樱花树余申,直没不见。三人见此出手,都震了一下。

    方歌吟轻弹宝剑,发出“唆”地一声,问:“我与诸位,向无冤隙,因何下此毒手?”

    三人一怔。光见当中那黑衣人沉声道:“两位自何处来,往何处去?”

    方歌吟悠然道:“我等自来处来,到七寒爸去去”三人又是互觑一惊。当中那黑衣人叱道:“七寒谷是禁地,你去作甚?!”

    方歌吟道:“既是禁地,你管我作甚?!”

    黑衣人露出野兽一般白而尖森的牙齿,裂嘴笑道:“小子,饶是你胆大,你听过天罗坛未?”

    方歌吟脸色一变,桑小娥却“呀”地一声,花容失色。

    □□□

    “七寒谷”与“忘忧林”、“素女峰”号称“武林三大绝地”之首,“素女峰”只准女子上山,不准男子入山,但“七寒谷”却男女皆不准,更为霸道。

    恒山素女峰上有名列“三正四奇”中的雪峰神尼坐阵,但“七寒谷”谷主曲凤不还,据说武功不在“三正四奇”之下,只因远在贺兰山,鲜入中原,所以才未榜上列名;曲凤不还为此大为不甘。

    而此刻方歌吟才入宁夏,在此银川一带,即入“天罗坛”中的难缠人物——“天罗坛”酷似“金衣会”,遍布察哈尔、绞远、宁夏一带,也是以邪教妖术惑民心,逆行倒施,坛主唐木木,外号“九阴真君”,有如“黄河千里,唯富宁夏”对称的“神州万里,塞外一凶”的歌联,就是指这杀手无常的“九阴真君”唐木木。

    如今这三人是“天罗坛”的人。方歌吟的头好似大了三倍。

    黑衣人也盯着他的头,似对他的头也很有兴趣:“小子,如果你还想保留你的颈上人头,还是滚回原来你来的地方罢。”

    方歌吟摇头道:“为什么不给我进入第七寒谷章!黑衣人忽然握拳,拳背向上,在星空下伸出了手。方歌吟未知其意,凝目注视。黑衣人缓缓反转部位,再渐次扳开手指,展露掌心。掌心中有一微小的黑点。方歌吟看不清楚,他俯首凝视。忽然,他背后的两名黑衣人,猝然拔出钢叉,飞刺方歌吟背部!而黑衣人掌心的那枚黑点,居然是会动的,疾打至方歌吟脸门!这下前后夹攻,攻其不备、真是必杀的打击丁□□□方歌吟陡屈起手指,隔空一弹,”啸“地一声,把那枚黑点”铮“地弹飞!然后跃起,半空旋身,天羽奇剑,”血踪万里“,飞削而出!两人万未料到猝不及防的刺杀,力歌吟居然腾身避过,并展开如此凌厉的反斩!两人武功也非同几向,但终究接不下当年”天羽奇剑“宋自雪苦心创研的剑招、两人呼嚎声中,肩膊上都溅了血,倒地不起。那黑衣人狙击不中,却损失了两个助手的战斗力,目中凶光毕露,右手一扬,红扁大现,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狞笑道:“臭小子,报上你的名来?俺”天罗坛章“天狗院章坛主任理大手下不杀无名小卒。”

    方歌吟笑道:“任你打?怎有这种名字?”

    任理大怒极。原来“天罗坛”总坛主燕行凶为人甚是乖异,别人专找好的名字命名,他却百无禁忌,把他座下六院,名为“天狗”、“天猪”、“天鹤”、“天龟”、“天虫”、“天牛”,名字别扭,行事也怪。

    任理大听方歌吟如此调侃,自是气极,一扬手中罗网,飞罩而下,还爆一阵喀当喀当的连响。

    原来他手中所持,是一面不知用什么丝织成了红网,看上去十分诡异,而且上面币满了金铃,格斗时很扰人心神,而又可作暗器用。、方歌吟自从遇血河车,尤其战“幽冥血奴”萧萧天后,对红色串物很是头痛,见此红色大网的武器,也感辣手异常,一时不知如何破法。

    他只有低头闪过。

    “呼”地一击,网扫不中,但却忽然罩落!

    别的兵器,一击不中,就失去了出招的效果,但这张红网,击中时固然可以致命,不中时却更可生擒敌手。

    这下遂变俄顷,方歌吟武功高强,也不知如何应付是好。

    “天罗坛”武功之诡秘,果然跟中原武林大有分别。

    方歌吟初遇这种以网为兵器,变化飘忽的武功,大感辣手。

    方歌吟百忙中,向剑往天一指,正是“长天一剑”!

    但红网依然罩下。

    剑锋顶住网的中央,网的边缘,立时垂落。

    只要一旦垂罩下来,方歌吟便得困在里边:——那任理大不禁脸上露出得意。

    就在这刹那间,方歌吟用剑顶住红网,就这缓得一缓,他已迅鱼一般溜出网沿,闪电般扣住了任理大的手腕!)任理大的狞笑僵在那里,瞬间的转变,他已受人所制!

    方歌吟冷冷地望看他,冷冷地道:“你最好不要妄动,我有话要问你。”

    任理大目光闪过一道狠色,左手一拔,抽出一柄怀剑。

    方歌吟用力于手,任理大登时痛得黄豆大的汗珠,芩芩而下,他却也是硬汉一条,半声不哼,一剑往自己被拘的手腕扎下去!

    这下连方歌吟也始料未及:血光暴现,那任理大已断一腕,头也不回,飞遁而去。

    方歌吟犹执住他血淋淋的断腕,呆得一呆,任理大已不见影踪,桑小娥欲追赶过去,方歌吟作势拦住,道:“不用追了!这人倒是一条好汉……”

    桑小娥道:“据闻”天罗坛章中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今得一见,果真如是…

    …“”我们惹上了这班人,真是难有宁日了……“桑小娥幽幽地道。方歌吟当然看出桑小娥的心思,他搅肩愉快地笑道:“只要管了这一桩”七寒谷章的事完,我就不再惹事了……就跟你一起,不管江湖事了,只愿天地泛孤舟……这样好不好?“桑小娥娇慵地笑了。就在这满天星斗的晚上,他们有多少青春生命要珍惜。□□□银川西距贺兰山约九十里,东临黄河,是一个纵展平原。方歌吟与桑小娥往西推进,一路上或疑有人跟踪,但自从对方两度攻袭,吃了大亏后,一直没有发动直接的战役。贺兰山即为阿拉善山。山阴为蒙古人所居,山阳为澳人所居,或云山巾多背林山树,望之如驳马,西夏人叫驳马为贺兰,因而名之。从西城出去,方歌吟与桑小娥从城里打听得一些奇怪事儿:最近有一批似是武林人物的中原人士,曾从这里经过,像追搜什么事物的,但一入贺兰,即无消息。那些人是谁?在搜索什么?跟”被困七寒谷“的字条,又有何关系?方歌吟与桑小娥并架驰去,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处,便是崔巍天际的贺兰山,在西夏帝王元吴的古疑冢,以及远方波沟起伏般的长城万蝶,贺兰山真是气势沈雄,英雄策马的地方。是愈来愈接近贺兰山了…;□□□忽熬响起一阵劲急的击打空气之声,有说不尽的惶急……方歌吟、桑小娥同时抬头,只见长空里一只白鸽疾飞而过。其羽翼之强、飞冲之劲,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之信鸽。忽地一吻疾闪,”唆“地划破长空,”璞“地对穿信鸽:鸽子中矢,”呼“地落了下来。落在草原那边——信鸽——信鸽——有人不想让某种消息传开去……方歌吟向桑小娥疾道:“你去捡信鸽!”

    桑小娥疾应:“好!”策马俯冲了过去,人几与马贴在一起,后着的秀发“花”地在阳光中急扬了开来。

    马声飞驰而去;方歌吟则调马头,“铮”地拔出长剑!

    丙然就在这时,“希车车”马啸,如滚鼓般急疾,两匹快马,冲了出来!

    这两匹马极快,而手中都提出长钓,直向桑小娥截去!

    方歌吟打马迎上,半空划了两道剑花,张臂远拦,道:“朋友,听我一言”那两人理也不理,两匹壮马,直冲过去,像矢志要把力歌吟撞倒,踩毙于蹄下!方歌吟那有这般容易被撞倒?

    就在那两匹健马要撞中方歌吟之际,方歌吟猝然跃落,双手一展,已左右挽住来马,两马骤然而止!

    两人断未料到,看似一个文弱书生,竟有如此深厚内力,一勒陡止奔马,一时夹制不住,哗然滚落下马来!

    两人武功,却也不错,一旦落马,藉势一翻,立即站起,狠毒地望向力歌吟!

    这时桑小娥急马奔驰,却弯腰一挂,闪电般自地上抄起信鸽,乌发激扬,脸泛红霜,策马奔向方歌吟处,呼道:“大哥,我捡到了”那两名大汉霍地站起,胸前衣襟士都绣看一只凤凰——极难看君的,肥硕拥肿的凤凰。

    其中一人抽出雁翎刀,怒叱:“你是谁?第七寒谷章的事,你都敢管?!”

    方歌吟微笑道:“不是管,……我还要到第七寒谷章去!”

    这一句话,令两名大汉都吓了一跳,“七寒谷”近百年武林中无人敢惹,亦无人耙妄入一步,……

    这下连另一名大汉都拔出了一对“铁鸡抓”,冷冷地道:“将信鸽还出来!”

    方歌吟微笑。横剑而立。

    两人对望一眼,各发出一声怒喝,分左右扑来二能在这时,长空骤然一声鹰唳。

    方歌吟猛觉头上乌云一罩。一掌往上拍了出去!

    “砰”地一声,又是一声长唳,巨鹰负伤而去,天为之一亮,但方歌吟之左腕,也为之抓伤。

    方歌吟惊魂未定,乍听桑小娥一声惊呼,只见黑影一闪,腥风扑脸,一只黑豹,啦向桑小娥!桑小娥对敌经验,本就不怎么够,加上豹子的猛悍迅急,桑小娥被那劲风所迫,呼息一窒,几落下马来!

    方歌吟目光一瞥,只见腥风又起,又有两只黑豹,露齿狂奔而来,方歌吟心里一凛,身形-展,已拦在桑小娥慌惶失措的身前!

    这时黑豹已长身扑下,长足九尺,如泰山压顶,但方歌吟抢步冲前,剑划而出!腥风中夹带看血雨!迎头淋下,豹爪已嵌进了方歌吟的肩膊,但豹身已被金虹剑拦腰斩为二段。

    桑小娥尖叫,她在力歌吟背后,见豹已扑至方歌吟身上,又有血雨喷出,一时不知是不是方歌吟受伤,所以尖叫起来。

    可是方歌吟确定自己没有负伤。他连忙一掌推开黑豹,却见那两名胸绣凤凰的大汉,已倒在血泊中,两只怒豹正在吞噬看他们的躯体1这是为了什么?!

    方歌吟急赶过去,两头狡健的黑豹、立即回首,毗牙展齿,轧责肌肉的前腿蹲低,准备一扑而噬。

    杀人灭口?

    这时一只黑豹走而无声,疾跃向桑小娥,目光凶暴地要咬桑小娥手中之鸽子,另一只豹子,仍留在那儿,监视方歌吟。

    这些豹子是谁训练,竟比人还灵通?

    方歌吟虽艺高胆大,但他宁愿与人战斗,而不愿与这等凶残的野兽格斗——确实是惊口心寒。

    就在这时,黑豹扑出,扑噬向桑小娥手中的血鸽。

    它们似乎被训练的目标是鸽子,所以务必要吞之而甘心。

    方歌吟长身掠起,另一头监视的黑豹怒吼一声,夹起一道腥风,狂扑而出!

    豹的反应可谓过人,但方歌吟半空再提气猛纵——在刹那间改变了方向,却仍是向饱击桑小娥的豹子掠去。

    扑向方歌吟的豹子当然扑了个空,就里同时,方歌吟几乎把扑向桑小娥的豹子自上而下剖了腹腔。

    而这时桑小娥已发出了她的“长空七指”!

    她是射向另一只正往方歌吟扑来的黑约二

    她对豹子向自己的攻击不能应付,而对扑向方歌吟的豹子,因为关心,情急间“长空神指”反而得心应手的施出来了。

    那豹子再聪明,也避不过桑书云所创的“长空神指”,七指中至少有五指拂中,那豹十分健硕,惨吼之余,居然负伤遁逃!

    这时在两人头顶盘旋的负伤老鹰知无机可乘,才长啼几声,遥飞离去。

    这一场战役虽告结束,但令二人惊心动魄——动物噬人,也是他们平生仅见,是怕那两名大汉不是方歌吟对手,反被擒迫供,故令黑豹噬之而灭口?

    究竟“七寒谷”里有什么秘密?

    □□□

    方歌吟呼道:“快看那只鸽子……”

    那只鸽当已毙命。一支强箭贯穿了它。桑小娥当然好心疼,但那缚在鸽子腿上的血书,却更令她心惊。

    “血书”是从一件青色的衣衫上撕下来的,染满了血迹,写的也是那五个触目惊心的字:“……被……困……七……寒……谷……”

    方歌吟和桑小娥不禁都失声而呼。两人相顾失色。他们不是畏惧这件神秘的诡事,而是认得这件衣衫,这手字体。

    衣是“长空神指”的衫上撕下来的。

    字也是桑书云的笔法!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6
“是爹的字!”桑小娥几乎呻吟道。

    “随那豹子的血迹,快跟上去!”方歌吟即下决断於是了一个密林

    这密林内布满了黄杏、樱桃,但却有说不出的诡秘。

    密林越走越深选,到处阴黯湿洒,石块上都被青苔所占据。

    那豹子的影踪当然已不见,但想必离“七寒谷”已不远。

    力歌吟婵扶桑小娥,两人戒备看向前并进,密林盘根交错,无终无止,桑小娥忍不住心中虑,哭道:“方大哥,我怕爹会——”失声不能再说。

    “桑帮主深谋远虑,武功超凡,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如果没有事,又为什么要留血书?而且按照这血书由亡命信鸽被截击的情形来看,情况十分紧急。

    究竟在“七寒谷”里,发生了什么事?

    阴影幢幢的贺兰山,彷佛布满了疑云,一步一陷阱。

    正在此时,方歌吟心头又掠过一种不祥的阴影。

    他想用眼睛去捕捉那阴影,鼻端却闻到一股腥风,就在他闻到的时候,发鬓飞扬,那腥风自背扑来。

    又是豹子!

    方歌吟只觉眼前一花,但他不能退或避!

    因为桑小娥就在他身边,他一闪开,恐怕就要殃及桑小娥,所以他反而迎上花豹!

    他的剑尚未拔出,他只有双手一拍,并抱住豹子!

    在这刹那间,他已用了少林的“大手印”,力击下去!

    那豹子负伤狂吼,方歌吟离他太近,只有拼命抓住不放,也被他抓伤了几处!

    方歌吟无论如何,都不放手,而且运力自两边死夹,那豹虽力大无穷,但又怎及得上功力增长十倍的方歌吟?不一会,终于倒地不起。

    方歌吟大力一呼一吸,正要立起,忽然眼前草地,一物窜起,竟比闪电还快!

    方歌吟在那刹间,不及思索,双指一弹,弹中那物!

    “波”地一声,那物竟被弹飞丈外,撞在大树杆上,原是是一条碧黄的毒蛇,蛇首已被方歌吟一指弹碎!

    原来方歌吟刚那一指,在情急中而施,居然把两种平时都不会贯通的第天羽奇剑“中的”怒曲神剑“化做长空神指”,再将“怒用神指”的指力:,才一举击破了毒蛇,也救了自己。

    这一指乃合“三正四奇”两家之精华,其力量捏拿之准,令力歌吟自己也意想不就在这时,他又发现一只极巨毛茸的猩猩,已掩至桑小娥的背后。

    怎么各处的野兽都涌来这儿了?

    他大喝一声,飞跃过桑小娥头顶,也越过猩猩的额顶,那猩猩猛然察觉,举臂要来抓,乃歌吟已不容发地穿了过去,顺手在猩猩脑门以“六阳金刚手”一拍猩猩狂吼一声,摇摇幌幌,终于巍危颤颤,轰然倒下;桑小娥这才查觉,惊得失声呼叫,差些儿给猩猩仆倒的身躯压中。

    方歌吟一拖桑小娥纤手,疾道:“快,快离开这里,这儿是野兽窝”就在这时,又一阵急腥风摇树林,一吻啸吼扑至!

    方歌吟急低旋身,反刺一剑!

    “嘶”地一声,力歌吟背部被抓了一道见血约五爪之痕,头上方巾也给抓落,发鬓凌乱,但那头山猫也吃了一剑,负伤急遁。

    方歌吟负疼急道:“跟棕它!”

    牛羊鹤琢都有个家,负伤的鸟兽都必定回到它们的居处。

    如果它们是经人训练的话,那么就一定会回到饲养它们的地方。

    一定有人指挥的;否则贺兰山不可能变成了野兽窝:万兽齐集!

    方歌吟如斯肯定。

    方歌吟急追。

    他后面还拉桑小娥的小手,越过苔石、密树,甚至跃上高大的树杆追踪。

    那山猫流血急遁。

    石缝边匿伏两三个人——就在这时,那山猫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那人,张口噬向那人颈旁的大动脉!

    待那人警觉返身时,山猫已扑到那人身上,那人已不及闪躲!

    在这一刹那间,方歌吟手中金虹剑已脱手飞出!

    “”他在那瞬间无法确定那些人是谁,只忽然有熟悉的感觉。

    而他只是为了救人,已毫不加思索的挥出了剑!

    剑化金虹,直刺入山猫背亟后。

    山猫狂嚎,那人左右手一挑,亮出一双银战,“研研”二声,都刺入了山猫体内!

    山猫辗转挣扎几下,终告毙命。

    那人自血泊中巍顿而立,在旁两人关心扶持。

    桑小娥目光一凝,随即喜呼:“辛大叔丁”原来这险被山猫咬死的人,并不是谁,却正是“长空帮”下五大堂主首席,“长空神指”桑书云之得力助手,与方歌吟有数面之缘的白旗堂主“全足孙槟”辛深巷!

    辛深巷本来也是一脸风霜,但乍见桑小娥,也喜得跳了起来!

    “小姐!”

    辛深巷满脸沧桑,但见方歌吟、桑小娥,却喜悦莫已。他向方歌吟一颔首,脸上流露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方歌吟见看他,也如见亲人。

    “小姐,你好容光焕发啊。”

    “大叔,怎会……”桑小娥靠在辛深巷宽厚的膀边问。

    “大叔老了。七革深巷如此发出一声谓叹,大力地拍击桑小娥的背膀!”不。人家痛嘛。“”哈哈……“辛深巷嚎笑看,忽又笑容一敛,眼睛发亮问:“你们怎会来了这里?”

    桑小娥一撇嘴,道:“这倒要问大叔了,大叔好好的江南局面不管,来这儿给山猫咬,却是干嘛?”忽然忆起一事,脱离了辛深巷臂膀,急问道:“爹他……是不是出事了?”

    辛深巷彷佛脸上又多添了几道皱纹,“实不相瞒,小姐,帮主已失踪多日。”

    “什么?!”桑小娥几乎跳了起来,“果然是爹爹……”

    辛深巷咪眼睛,反问:“……你们也知道这里的事?……那么这里的事是真的了?……”

    方歌吟切入问道:“这里的什么事?”

    辛深巷摊手道:“我他不清楚啊。”

    方歌吟皱眉道:“你也是……我们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辛深巷沉吟一下,道:“看来事急不宜迟,请先说你们两位追索到这儿来的原因。”

    方歌吟道:“我俩在嘉屹关一带,受到”七尸迎宾礼之邀约……“辛深巷目光闪动,截道:“什么?!”七尸迎宾……“金衣会的人!!…”

    方歌吟道:“是。他们派出四名香主,狙杀不遂,反被一道士打扮的人诛而灭口。我就在死身上搜出了几面血书……”

    辛深巷双肩一耸,自袖内掏出几张皱纸,笑问:“是不是这些?”

    方歌吟、桑小娥看去,只见果是歪歪斜斜的写“被困七寒谷”等字,有的可能写时太急,连“七寒谷”三字都未写完,便已断了,其中有一张只写“被困”二字,下面便是一大滩浓血染纸,想必在那时遭了毒手。方歌吟道:“正是这些血书……后来赴七寒谷途中,就在银川一带,受到截杀,并与”天罗坛章的一名坛主及其手下交手,……“辛深巷单”量本本的人出动了?“方歌吟点点头,道:“还不止。我们就在前面,还跟曲凤不还的手下交过战,并捡得桑帮主的手笔……”

    辛深巷嘎声道:“真是七寒谷”的人?!“方歌吟掏出血书,道:“就是这一份……”

    辛深巷立即接过来看,脸色凝重,蹂足道:“真是帮主亲手所书……”

    原来桑书云平日帮务极忙,极少练字,但遍阅摹书,博学大度,对书法绘画,虽疏练习,却极有天份,比苦练字的人,虽然法度欠周,意境妙逸,比练字的人创意得多!他的字龙飞凤舞,俊逸寮秀,别具一格,辛深巷久在桑书云摩下,自然一瞧便辨认得出。

    至于方歌吟,也因桑书云昔日奉赠的手抄之“长空神指”练习方法,而识得桑书云书法,并且对那一手不加勤习而全凭才华、气态、势度、胸襟、识见、笔力所创造出来的字体,甚为心仪。所以乍见之下,也是识得。至于嗓小娥为桑书云之女,对父亲的一手字迹更为熟稔,也更仍勿需置疑了。

    方歌吟双眉一剔,道:“这便是我俩匆匆赵来的原闪……不知辛大叔……?”

    辛深巷以手加额,道:“前些日子,武当大风道长与恒山需众神尼连袂来找帮主,谓”血河车章又现江湖,在宁夏一带出现,而且系由武林第-大煞星,死而复生的幽冥血奴潇萧天所驾,沿途上杀戮无辜,伤天害理……帮主闻后,愿意悉力阻止,即邀得“大漠仙掌章车占风出面,四人并上少林,求了少林天象大师下山,路上碰了第劫余岛主章严苍茫,其他有意觊觎”血河车“的便宜,也一路跟了来,而且还有各路武林人物……”

    方歌吟双眉一展,道:“武林七大高手中,”三正“全至,”四奇章亦到其三,按理说不会出事才对……“辛深巷叹道:“本来是的。边疆一带,第长空帮章实力所不能及,但我也请了护送帮主的高手二十三人前往,他们都是精于布阵、遁甲、奇门、通讯、追踪、伏击、逃亡的好手,却没有一个有消息,没有一人回来……”

    方歌吟、桑小娥都大见色。辛深巷又道“自桑帮主一出,没了消息,连同其他高手,也一样没了音信,同样派座下高手来寻,亦一样没有头绪。更可驾虑的是,此行中少林天象还带了天龙大师等随行,并有达摩廿四僧,车大侠也偕同“瀚海青凤章旷女侠等前往,严老怪亦带了他儿子和岛中弟子数十名……无一不是武林高手,身经百战,怎会通一个讯息都没有?就算遇到了极大的艰险,以桑帮主等六大高手,天下又有谁能挡?就算是叫武林狐子章任狂,也没有这个力量……”

    方歌吟,桑小娥愈听愈见心。辛深巷长叹一声又道:“现在各大门派子弟,也发众来搏。长空帮人多势众,这几日来苦心搜索,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桑小娥急得捉住辛深巷的手疾问:“是什么迹象?!”

    辛深巷叹道:“……这几日来,我们朝夕寻搜,却也无端端丧失了多位弟兄生命,有的被野兽攻袭致命,有的显然是被人所暗杀……像今天,若无方少侠相救,辛深巷怕就……”

    方歌吟谦冲地道:“辛大叔莫如此说。纵没晚辈那一剑,大叔的双斩,也非那山猫禁受得了。”

    辛深巷苦笑,指指自己的脑子道:“那时恐怕咽喉又多了一对鼻孔了。……我有自知之明,脑袋还行,至于身手,则当方少侠的徒弟都排不上。”

    方歌吟道:“辛大叔快别这样说……如果武功高强就是一切,那么真正在青史里留名的人都是一些武林人物了……事实上,根本绝大多数的人还否定”武林卜的存在呢。“辛深巷笑笑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剔眉:“……然后我们搜至这儿附近,便发觉了几只冒死飞出来的鸽子,以及被杀的帮中子弟身上搜出来的血书……可是我们搜遍敖近,被毒蛇猛兽攻击了不下数十次,死伤不少精锐,还是查不出江湖人称第武林三大绝地章的”七寒谷章究竟座落在那里……“”这里的猛兽恐怕并不是野生的,而是受人训练有素地攻击踏入这林子的陌生人……“方歌吟沉吟道:“正是。贰毙辽钕锟嘈,用手向青苔石后一指,“这便是”人兽合作章的最好证明。“方歌吟随手所指望去,只见石后卧伏看一人,早已气绝多时,右手紧握一柄雕花宣斧,但手腕却被一支黑箭贬穿,脸上、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衣衫撕烂,显然是给猛兽咬死的。”敌人先用箭夺去其战斗力,然后再唆使虎豹噬杀之;“辛深巷深深一叹道:“这人是少林俗家弟子出类拔萃者,却遇人暗算,死于这莫名其妙的森林中。真是——”方歌吟忽然道:“如果以桑帮主等人的盖世武功,尚且被困于某处,那就算觅了,又有何用?”

    辛深巷来回走动,终于道:“如果知道桑帮主等人在那里,我即可联络各路英豪、以及帮中好手,前来救援,……就算对方实力再强,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我们的饱势。”

    方哥吟道:“哦?”

    辛深巷目光如电,道:“实不相瞒,”金衣会“、”天罗坛章加“七寒谷”,虽然难惹,但第长空帮“若倾全力而出,尚可一战……况且还有少林、武当、恒山、大漠、劫余岛、以及武林十四大门派的好手,这一场会战,我们输不了的……”

    方歌吟也目光炯炯有神:“只不知”七寒谷章因何要冒此天下武林同道共歼同忾之险,来诱困桑帮主等呢?……“辛深巷道:“这是一举将中原武林高手一网打尽之举,非超凡野心,不可能如此做法。”

    方歌吟道:“但对方又如何预知桑帮主等之行程,而诱入”七寒谷“呢/”辛深巷望眉道:“这恐怕就与”血河车章之出现有关了。“猛抬头,道:“别看这儿只有几个人,这座山的里里外外,都有我们的人在搜,在山外也有人寻索,只要一有消息,便立即召唤,共同抢救……”

    方歌吟点头道:“是。我们也该分头去搜搜……”

    辛深巷轻轻抚了一下饮泣中的桑小娥,道:“小姐,你别担心,帮主他老人家洪埃齐天,不会有事的……何况,帮中干练的梅二堂主还陪看他老人家,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

    说拿了三支旗花响箭给方歌吟,道:“一有所发现,即找个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燃放出去;如果最紧急……”说出又掏出一支纯红色的炮筒:“把它扔在硬物上,即刻走开,这些都是敝帮的联络信物。”又说:“今天搜索队里的联络暗号是——对方问:第忽然前面闪光一下,你就要答:叫她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如果是你先问,则是:第唐朋是怎么死的?章,对方要答:“不小心躲在床底下给唐肥压死的。一定要记得。”辛深巷深意地望望二人,又道:“虽说小姐在此,但行动里素重纪律,认暗号不认人,少侠还是得记住了。”

    方歌吟遥望远去在森林申的辛深巷背影,感叹地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为了爹和长空帮;”桑小娥幽幽地道:“辛大叔老得很快……”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7
方歌吟与桑小娥继续搜索,野林子里有一族一族的小花,在这阴沉的密林里,一团一团的乍亮。

    桑小娥虽心她父亲的性命安危,但也忍不住惊叹一声:“多美丽的花!好热闹的开谢!”

    方歌吟笑道:“所有生命都是欢悦、有力的。”

    桑小娥忽然哀伤起来:“辛大叔为了爹和帮里的前途,心忡忡,所以老得特别快,爹以前文采风流,写过”大钟敌古寺,叶落梧桐惊章,京里传诵一时,后来也腾不出余裕来为诗了。

    唉呀,娘过世后,爹虽然也有在外结识女人,但我都知道,爹怀念娘亲……他很不快乐哎。“方歌吟专注地听,道:“桑帮主和辛大叔,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已经搜索太久了,一直没有歇过,但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在崖边坐下来,方歌吟继续道:“你爹虽成名,更难得的是胸襟和气度,那提提携后进的热心,不遗余力,使人靶觉到他似乎永远不会老……”方歌吟悠然道:“我好羡慕你有这样一位父亲。”

    “可惜我娘是个薄命的女子;”桑小娥也在崖边坐下来,只见崖下一片白茫茫,深不见底,偶传猿啼……

    “爹常说娘是红颜知己……”“其实你娘也很幸浮”方歌吟出神地阴冷的云海,道:“只铱刻活埂是一

    他怔忡望看彷佛不动的雪朵,世间事,白雪苍狗……他耳边又响起了宋自雪击剑悲歌:“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遗憾!”

    自己在生,尽欢了没有?

    自己一死,能否无憾……

    留下了桑小娥……他又彷佛在白茫茫的云海看见桑书云那袭孤独的青衫。

    “辛大叔很可怜;”桑小娥犹自说:“爹还有过娘,而且在武林中成大名,武学中俨然宗主……辛大叔在长空帮初崛时加入,放弃了误解他排挤他的家人,也割舍了原来可以考取的功名,甚至荒废了武功所以他武功并不高,为的是替爹料理那繁忙的杂务:料理得整整有条,尽可能不让爹费心,让爹能专心创第长空神指章的绝招……”

    方歌吟听得热血沸腾,道:“辛大叔真是可敬。”贩桑小娥在土中捡了几枚石子,抛弄,悠悠地说:“他放弃了一切,却使”长空帮“有了今天的威名。他一无所得?但犹孜孜不倦的努力……”方歌吟热场大“可是每一个每一个伟大人物的身边,总会有几个这样开荆辟棘的人,来衬托,同时也来完成……他人的伟举。……辛大叔了不起,也许比桑帮主更了不起,因为他完成也促成了他人的了不起!他抛弃了一切,所换得来今天”长空帮章的威名和桑帮主的英名,那便足矣……“”是。“桑小娥用力把石子抛到崖下去,”当年“长空帮章未起,多少压力,官爱的、民间的、武林的,都压榨、嘲讽、打击、甚至迫害、暗杀、挑拨、离间,多少意志不坚定的人,纷纷各找藉口,各为前程,作鸟兽散……只有辛大叔,坚持不去。”

    “他之不去一定能吸引更多的真正高手来。”力歌吟豪气蔓生,“我相信,只要有辛大叔这等好汉在桑帮主摩下,我若还能活命,也必投入第长空帮章,在这样有志气、的义气的大帮中,方能大展鸿图”方歌吟猛吸一口气挺胸道贩“只有远见的人,才会留守下去。遇难则退的人,只有早日后悔罢了,我虽未在昔日长空帮创帮立道时辈达其盛,但心响往之……”

    桑小娥秀领也坚定地点头:“这点确然,不少退出的人已经在后悔,现在第长空帮章功同日月,一帆风顺,他们后悔已来不及了……实际上,像曾极五叔叔就是自创北宗鹰爪门失败后,再回到帮里来的,不过也一番诚意,大叔胸襟真好,劝爹不必记前非,收容了他那时他正被武当派的人追杀中。”

    “好胸襟!好气度!”方歌吟他豪豪万丈,“有这样的胸襟!有这样的风度!无敝乎桑帮主轻易将第长空神指章传授于我!开始时我是大惑不解,真是小人之见——其实就算辛大叔不练武,也是世间一流高手,因为第勇者不惧,仁者无敌”方歌吟激动地道:第有他那样的眼光,当然可以让浪子回头,这样第长空帮章才有真正的人才,也不会夹技自珍。那些退出的人,也只有眼看这些给经起大浪涛的人,留名千古了!好!“桑小娥展颜笑道:“方大哥,你真是我爹的知音。”

    方歌吟痴痴地凝注桑小娥道:“不对,你爹的知音:辛大叔才是。”

    桑小娥娇笑道:“这点确然。我爹最维护辛大叔的了。”

    方歌吟怔怔地道:“当然。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可以将生命相寄,古人说:“刎颈之交,真是形容得一点也没错。”

    桑小娥见方歌吟望看自己发傻,“噗嗤”一笑,婉约问:“你傻呼呼地望看我干吗?”

    “看你笑起来,比花开还盛!方歌吟喃喃地道,忍不住揍过脸去,吻了一下:“真是比花开还娇艳!二方歌吟喃喃地道:“看你,稚气得像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小鸭子?”

    桑小娥冷不防方歌吟平日彬彬君子?一下子如比亲热,不禁羞红了脸,手上捏玩的石子,“吧啦吧啦”地都撤落到崖谷里去了。

    桑小娥娇羞地正要嗔怒,忽地方歌吟寒脸跳起来,疾道:“不对!不对”飞PBR54321娥开始以为方歌吟犯了错故意耍赖,后来见方歌吟脸色如此凝重,不禁一慌,问:“什么事不对?”

    方歌吟顿足道;“唉呀,这山谷不对!”他向崖下说,山谷里静静的,没有回音,连云也是定定的。

    “唉呀!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出来?”

    桑小娥也俯首观察了,一会奇道:“有什么不对?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方歌吟道:“你看,我们来时这地形,似不应出现这突兀的山崖;纵然有崖,也不应如此陡高,我们爬上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升高的感觉,山的两边,不可能如此悬殊才对;”方歌吟目光闪兴奋的锐光:贩,:“何况,这山太静,没有鸟鸣,因为跟本飞不进鸟;而且云架都是不动的,因为不是云,而是瘴气,我们在这里久了,是不是有些头晕?还有……”方歌吟睿智地扬眉:“这根本不是山崖?这崖口并不高,我是从方你撤落石子的落地声中判断的!下面不到二十尺外,就有土地,而且是坚实的泥地!”方歌吟兴奋地道:第如我所料没错,崖下不是深渊,而是山谷,匿伏在白云深处的“七寒谷”七寒谷“真的是山谷旦只不过离崖不到两丈的山谷!方歌吟在和桑小娥无意间的谈话里,不意地发现了这个秘密。方歌吟又拿起了一块石子,用力地弹飞出去!随”嘛“地一声,便是”扑“地一声回响,很快的石子已到了地。”真的不到两丈。“方歌吟肯定地道:“我先跃下去,……你在这儿等辛大叔。”

    第不。“桑小娥坚定清静地摇头,”我们一起去。“方歌吟在静定的云上端详她:她背后密林都留荔绿的颜色,她这一生都为我断送了,我那里比得上桑伯伯,独留世间,缅怀莫己…;难道还要把她了然留在这里?只要真有危难时,自己拼得一死,也要呵护她,不让她受伤害……。”好。“方歌吟他坚毅地道:“一齐下去。”

    他搅扶看桑小娥,右持金虹剑,飞身入定定的云雾之中。

    云雾之下是什么?

    深渊?还是绝境?

    云雾之下原来不是云雾。

    是幽静的山谷,但是极其寒沁。

    原来那静固的云雾不是云雾,而是这谷地的尊、菇、苔、草、藤、叶、树竟奇异的冒出掩气,聚集于顶上,形成了如同云雾一般的烟气。

    虽然没有毒,但却令“七寒谷”有了最佳的天然保护障体。

    大概“七寒谷”也因此而命名罢。

    方歌吟心中这般忖想。桑小娥一双细细咪咪谜的耄眼睛,也清灵地转动,打量这蚌地方。

    就在同时,两人一齐发现了:地上有血!

    远处有体!

    草地被践踏得一片凌乱,树木折损倒栽,这儿虽然在不久前经过一场极端剧烈的搏斗。

    地上横五竖八,倒在干涸的血泊中、有少林和尚、武当道人、各大门派高手、长空帮子弟,甚至也有金衣会人、天罗坛徒,还有七寒谷众。…

    “一定是在这里,”桑小娥双碎发出奋悦又慧照的神采:“他们曾在这儿血战过。”

    “我们一路找过去;”方歌吟目光四下搜索。

    第要不要先通知辛大叔他们……章“桑小娥有些担,问。第先探清楚了再说。章方歌吟与桑小娥继续进入。地上战斗的迹越来越显,也愈来愈激烈。死越来越多,血醒味愈来愈浓。方歌吟道:“七寒谷章与”天罗坛章和“金衣会章伏袭”三正四奇章和“十四大门派”,所付出的代价也留在太大了,只不知为了什么……“陡地住口?方歌吟目扁闪动,伏耳贴地,倾听一会,悄声向桑小娥道:“西南方约半里,有格斗在进行!”敌人就在附健方歌吟、桑小娥匿伏在树干、树枝上,一棵连接一棵,窜伏跃落过去,渐渐接进了那声音之所在。

    “啊。”方歌吟几乎喊出声来,原来一处树枝上挂一具尸首,赫然竟是少林天音大师!

    天音双日瞪如铜铃,五官溢血,死得极惨:方歌吟在勇闯少林救小娥时,曾与天音大师交过手,跟这罗汉堂的首席展开过一场舍死忘生的决斗,而今见天音这等高手居然也毙命此处,怎不吃惊。

    继而发现,天音乃背后十掌,掌如血印,方歌吟惊骇莫己,心中省忖、莫非连“幽冥血奴”萧萧天,也都来了此处?!

    桑小娥见力歌吟陡地一震,收间:“什么事?”

    方歌吟摇首道:“没有事。”

    桑小娥乍见那挂在树技上的死,吃了一惊,几乎叫出声音来,终于忍住,以为方拌吟他因此而惊动,所以没有再追问。

    就在这时,他们已瞥见纵错的密林与山岩中,有人影幌动。两人禁声,无声无息地伏过去,探查究竟。

    目光所见,实令方歌吟、桑小娥都大大吃了一惊。

    他们虽有心理准备,但都一下子无法接受眼廉出现那么多的人。

    数百的人,井然有序,包围看一面偌大山壁。

    山壁内有一黑突突的穴,穴内看不清楚。

    山壁外,端坐十六名漠然、而脸色惨白、目光呆滞的黑衣人,却有一种甚是凛人的煞气迫人。

    山洞外,倒很多体。

    在黑衣人包围圈外,足有三两百个胸绣肥凤的“七寒谷”众,亮兵器,蓄势待发;这二三百人之后八九丈远,又有两、三百名身着金色衣服的大汉,严阵以待!

    在这些人之后约十丈远,便是树林,在这林子边又匿伏了足有数百人,在树林处处张开罗网,真可谓包围得铁桶似的密。

    这足足整千人,严阵以待,莫非为了包围前面的山穴,比对峙毒蛇猛兽更紧张,整个周围的空气都像凝结了似的。

    山洞里有些什么人?!众前谩有一身形拥肿得平常人家怠大门都挤不进去的肥肥者,在指挥;“金衣会”徒之前,亦有一金光褶褶,但皮肤一蚌疙瘩一个疙瘩的大汉,在策划;而在“天罗坛”的“天罗地网”前,也有一个瘦如侏儒般的矮子,严踞压阵。

    这三人是不是“金衣教”的会主“金笛银剑”燕行凶,“天罗坛”坛主“九阴真君”唐本本?“七寒谷”谷主“泰山压顶章曲凤不还?方歌吟、桑小娥潜伏至一棵高大的树木上,可以望得一清二楚,而这些人似料定不会有人居然往深崖一跳,竟找到这里来一搬的,根本没方去注意身后是否来敌。方歌吟为这凝肃附杀气,人多但鸦雀无声的静寂而渗出了额上的冷汗。桑小娥这时突然惊呼出声:“呀,是恒山的师姊们!”

    原来在山穴外的地上,有无数尸首。其中有两具,都是桑小娥认得,正是镇守恒山“两仪剑阵”的妙一与谬一两人。、桑小娥一见,心里一痛,不禁惊呼出来。

    虽语音极低微,但把守林边的矮子霍然回首,目如冷电,似透过所有的树叶,往方歌吟这儿射来;方歌吟心下一沈,那“天罗坛”坛主唐本本已一返手,“啸”地射出一物,直夺入林中来!

    方歌吟、桑小娥俱吃了一惊,桑小娥想闪躲,方歌吟一手拉住,只听“笃”地一声,夹带看一细微的嘶鸣,原来那柄飞刀,刺杀了桑小娥身旁的一只松鼠,钉于树干上,唐本本冷笑道:“是松鼠。”

    雁行凶在第二排埋伏中,也闻声回过头来,道:“唐总坛主好手力、好手法!”唐本本一晒,他是故作潇洒,但缩小干打了一般的脸上还掩盖不了得意之色:“只不饼是只松鼠。”

    “松鼠的蹦足都走不过唐坛主的耳目章围在第一排的肥人曲凤不还娇声唆气地道。方歌吟捏了一把冷汗,同桑小娥低声道:“看这唐本本的施放暗器手法,八成是蜀中唐门的人,待会儿要加倍小心。”

    四川唐家闻名五百余年,暗器施放手法,天下莫出其右,自从大侠萧秋水独赴唐门一役后,唐家实力、名声虽然受挫,但其他世家名家地位,仍旧无法与之相将。

    桑小娥悄声道:“这家伙就是唐门的人,却是唐家的叛徒;”桑小娥凑近方歌吟耳边细声说:“这人心术不正,在唐门犯了淫戒,又带马上槽欺下瞒上,给为唐门下令剪除;”方歌吟只感觉到桑小娥在他耳边讲话,有说不尽的舒服,耳边嘴角养麻麻的,真希望桑小娥永远也不要说完:“他逃到塞外,因惧唐门追击,所以苦创一种接暗器的兵器就是”天罗坛“着名的”天罗地网章,反而促使他成了名,成为可攻可守的难缠兵器。“桑小娥眨了眨眼睛又说:“待会儿交手,不单要防他的暗器,也要防他的罗网。”

    ,方软吟忽然回头,两张画图里人物般的脸对在一起,桑小娥顿泛红霞,低下头去,力歌吟柔声道:你的眼睛像剪水……“话末说完,突来一声叱喝!方歌吟闻声望去,只见全部摆阵的人,都紧张了起来。洞穴里忽然出现了几个人。一时间剑风、掌风;指风、杖风一齐响起!剑风是雪峰神尼的凌厉剑风,指风是桑书云专破内外家功力的丝丝破空点穴指风,杖风是严苍茫疯狂剧厉的杖风,至于掌风,有静中生杀机的”大漠仙掌“,有力摧的”大般若禅掌“,还有一种柔绵阴密的”太极掌法“!这六种犀利兵器、功力攻出,只见洞外的尘沙如卷起一片狂沙遮天,”三正四奇“已到六人,这六人合作,怕世间上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挡得住。然而竟然抵挡得住。那洞外的十六个神色木然的人,蓦然都站了起来,推出了双掌!六大高手的身影,立时被封杀了回去!,是什么人,居然可以迫退”三正四奇“中之六大高手?!洞内的人一既被迫了回去,桑小娥失声叫道:“爹在那里!”但这时狂风大作,众人注意力都在洞口,谁也没有再留意些微的异声。

    只听曲凤不还喝道:“不出来么?放火!”

    “哄章地一声,四处都点起了火头。方歌吟这才汪意到,四处都摆满了干柴,看来他们要生火,活活把洞里的人烧死,或烘迫出洞来。这时木柴哗啦哗啦、瞬瞬咄咄地焚烧,方歌吟情知再缓,恐洞穴死伤更多,急向桑小娥道:“小娥,此情非得已,桑伯伯危殆,我要下去救,你想办法溜出去,叫辛大叔他们带救兵过来这里。”

    桑小娥明目马上漾起了泪光,想说话,但“你……你……你……”了几声,竟噎住了喉咙,说不下去,低头垂泪。

    “小娥,大事来了,我俩不能再因私情误事;”方歌吟紧执桑小娥之手,真切地道:“乖。你先去。”

    桑小娥猛抬头,犹挂看泪珠的脸腮泛看一种凛然的英气,一字一句地道:“好,我去。大哥,你若不测,我也不活了。”她冷静地滑下树干,往回头路奔去时,又甩扬发丝,回过头来,匀秀的侧脸更显英风,“请你记住我这句话,要保重。章贰蹦闳BR54321不测,我也不活了。“方敬吟心里反覆吟诵看这句话,心痛如绞。他再也不敢想下去,猛吸了一口气”呛“地摘下了金虹剑,连人带剑,冲了出去!这时火势已十分浓熏,方歌吟冲下去时,人在浓烟之中,众人不料有人自后面攻来,方歌吟挥舞长剑,连刺数人,已冲过”天罗坛“的第一道防线,一面大喊道:“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这叫喊真是乱人耳目,果然包围者大为骚动,方歌吟冲入阵内,杀伤数人,但对方因自己人多,敌人只有孤身一人,反摸不清敌之所在,而呈混乱起来。

    只听雁行凶大叫道:“稳点!不要乱!不要乱!”

    但方歌吟已拼一口气,越过了第二道防线!

    他直接近第三道防线之际,忽见“呼”地迎面来了一“团”事物,厉疾撞了过来!

    方歌吟一见来势,情知不可匹挡,但他也知道只要被阻得一阻,即无葬身之地,当下不顾一切,一剑递出,正是拼死招法:“玉石俱焚”!

    这一招势道凌厉,对方就算一举把他撞死,怕也得以身殉之;曲凤不还实吃了一惊,他连对方的底细都尚未摸清,怎能拼个同归于尽,藉此一滚,向侧旁避了过去!

    方歌吟自己更不想反击,但这一招之间,已知对方功力,或可略在“三正四奇”之下,却绝不逊于自己,单打独闹,非两、三百回合不能分胜负。他知道这点,那敢稍缓,借“玉石俱焚”这天下第一攻招之势,趁“七寒谷”谷众手忙脚乱时此阵势而入,开出一条路来!p此时那十六人居然还端坐并不起身,这等毫不动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定力,恐怕犹在“三正四奇”之上;方歌吟人如疾矢,但心中暗叫苦也,他以一人之力,如何越过这十六高手,闯入洞内?

    他心中如此想法,身形邦绝不稍缓,居然给他闯进了十六人包围圈内,方歌吟一怔,只见十六人眼神呆滞,木然地望住自己,不禁心中一寒,只听曲凤不远大叫道:“攻他!饱他!这不是我们的人!”

    方歌吟心中一奇,难道这十六高手分不清那是敌那是友不成?但他已没空多想,瞥见洞口旁尽是燃物,急忙以掌力摧迫,扫开燃物,当下浓烟大减。

    曲凤不还继续呼嚷道:“杀掉!把这人杀掉……”

    那十六个目光瘫呆的人,渐渐转动眼珠,在燃薰中看来,无尽可怖,似正欲动手,却听“金衣帮主”燕行凶大呼道:“不用,让我们来擒住他好了!”

    “天罗坛”坛主唐本本已“呼”地长空飞了过来,半空喝道:“叫他们别动,免得反打了自己人!”

    方歌吟心中疑惑大炽,但下手可不慢,已把大部份的柴薪都远远地推了开去,并听见山洞内的咳呛之声,这时“九幽真君”唐本本已扑到他头顶,“霹雳”一声,自上而下,五指屈爪,抓了下来!

    方歌吟这时已拼出了真火,有些人心越是遇危难的时候,斗志越盛,而且困难挫折惊险愈巨,他的表现就愈好,而方歌吟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一招“倒泻天河”,反撩了上去。

    唐本本万未料到这后生小子,反应如此厉害,剑法如此凌厉,差点了道儿,急忙缩手,藉势一掠而落,背向方歌吟,但三点寒星,分土、中、下三路,飞打而出!

    方歌吟早有防备,一招“三潭印月”。第叮叮“爆出三道星花,砸开三件暗器。唐本本霍然回身,喝问道:“你就是新近崛起的方歌吟?!”

    看来方歌吟近日在武林中声名甚是响亮,连这域外的一世枭豪也有所闻,方歌吟正待答话,陡听曲凤不还又呼叱道:“坐下,坐下,这斯由我们来对付!”

    正慢慢转向方歌吟的十六名诡异高手,又坐了下来。这时又一道急风,到半空急分两道,急取方歌吟左右双耳!

    方歌吟心中大奇,普通高手过招,很少封别人的耳朵下手攻击,因耳朵并非要穴,就算被斩伤,也无大碍,方歌吟心是那末想,回头一格,一招西华剑派的“左右逢源”,格过来势,“当当”两声,星火四溅,方歌吟心下却明白了。

    原来出手的人是第金笛银剑“燕行凶。于其说是银剑,不如说是蓝剑,因为剑身银光漾一种狞厉的蓝芒,一看知涂有剧毒,至于金笛”…

    就在这一格之间“啸啸”两声,笛孔弹出两枚梨花钉,急打方歌吟!

    方歌吟幸而心中已有防范;银剑有毒,必见血封喉,故取耳也其样可以致命,那末金笛也必…

    …所以金笛射出梨花钉时,方歌吟他急剧陡退!

    但在同一刹那间,唐本本也挥手打出两根丧门钉!

    这一下方歌吟前后受敌,唯有长身拔起!

    可是短小如侏儒的唐本本,轻功却好,后发划如弹丸,直冲而起,由上而下,撒下一道红网!

    这一下方歌吟可谓自投罗网。佼幸方歌吟在银川一带,曾与“天罗坛”天组坛主任理大交过手,见识过这“天罗地网”的厉害,这时金铃霍霍,网罩而下,与任理大的身手自是高明十倍,但却令方歌吟心中生智,这网虽无法以剑来挡,却间隔有孔,方歌吟五指一弹,“长空神指”破空射出!

    指风恰好透过网孔,穿而射出!

    唐本本未料到方歌吟居然会使“长空神指”,闪避不及,吸气一沉,指风险险自头顶划过,但就在这一失神间,方歌吟已反手一抄,以极奇玄妙的角度捞住红网,藉势而上,“闪电惊虹”刺出!

    唐本本若立时弃网,也许还可以避得开去,但唐本本太过轻敌,而且他发明以网收唐家之暗器,久而久之,养成一种网一旦失去,生命便无保障的心理,所以仓急间,下意识地反死抓网不放,让方歌吟能藉力欺身而上“闪电惊虹”系天下第一攻招,哪让他稍作犹疑,而且方歌吟已欺入中宫,唐本本纵千手暗器,也来不及在这短距离下发射了;眼看方歌吟就可以手刃唐本本于剑下,要不是这时来了个曲凤不还……

    曲凤不还自侧撞来,她以臃肿的身体当武器,“碎”地撞中方歌吟身侧,把方歌吟撞得满天星斗,跌飞出去。

    但方歌吟快剑回扫,天羽奇剑最辛辣的一招:“血踪万里”,依然击中了曲凤不还。

    在人中穴上第啼“地划了一道血口!房上形创倘敕人已被撞飞出去!曲凤不还没料到这暗算一击,居然仍被方歌吟反创,她不知道方歌吟在身陷重围、四面受敌时,求生力越强,意志力越浓,而且因招变招,理化莫测,如在嵩山闯”达摩廿四僧“之一役,以及清凉山力战天象、严苍茫等时,便充份地表现出这一点。方歌吟被撞飞出去。他虽金星直冒,但只要脚踏实地,缓得一缓,便可再战!只借敌人不让他有再战的机会。”金笛银剑“燕行凶是什么人,他的身形如疾弹一般,双足一点,也射了出去,剑笛皆离方歌吟咽喉不到半尺!只要方歌吟势子一停,他的剑和笛,便只要花方歌吟的皮肤上轻轻一触:只要轻轻一触,便可要方歌吟立即毙命!方歌吟只觉眼前金蓝一片,知兵器已近脸前,却无所力、无法抵挡;就在这时,凭空一只无声无息的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他只觉眼前一黑,已入洞里,烟薰入眼,他忙闭起眼睛,只听”长空神指“”丝丝“之声,以及”大般若神功“的狂风,雪峰神尼的”天河剑法“怒啸,他再开眼时,隐约可见一大汉提他,微笑端祥,似无限欣慰!方歌吟一见,很是熟悉,脱口叫道:“车叔叔!”

    却听另一更熟悉,但依然悠闲的声音笑道:“这下可好,咱们第三正四奇章,可全在这洞里大聚会啦。”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7
说话的人,当然就是“长空帮”帮主,“长空神指”桑书云。

    他鬓发凌乱,衣襟几处灼焦、撕裂,身上有血迹斑斑,眼球也充满了红丝、疲惫,但他整个人让人看来,仍是那般光鲜、明亮,依然那般悠闲、酒落。

    方歌吟充满了亲切的一声呼唤:“桑帮主……”

    桑书云目光充满了欣赏:“……不管救兵多少,但你是第一个赶到的,实在很有心!”语音一落,旋即又道:“这儿可不止我,别的前辈……可都来了。”

    方歌吟环顾四周,只见洞口还立衣衫遍血狠狠的雪峰神尼,以及一脸血污、愤懑中的天象大师。这一僧一尼,和方歌吟初遇时的庄严高雅,已判若两人,可见这一场战斗,何等惨烈,但这两人毕竟是正道中人。见方歌吟冒死冲入,也出剑掌相护,大家敌忾同仇起来。这两人并肩作战,负伤,却都有一种相依相凭的感觉。

    而车占风正好及时将方歌吟一手抓进来如同在阎王殿中一手扳回一般。

    桑书云似对背对洞口、倚墙而立的一人特别尊重,笑道:“……这位你恐怕还未见过;正是武当派大风道长是也。”

    只听那人哈哈一笑道:“我在洞内,也看见你在洞外飞来飞去,以少壮之龄,力战三大魔头,实是,英雄出少年,江湖上传闻一点也不差工哈哈哈……”

    方歌吟因其人背洞而立,看不清楚,只觉一种迫人的气势,自那人身上袭来,而且气派非凡,方歌吟定睛望去,只见这道人,着八卦两仪长袍,袖长及地,三络长须,及胸而齐,道骨仙风,一派正气。

    这时洞内忽有一股寒气逼来,方歌吟回头一望,只见伤者满地,或濒临死亡,或呻吟哀鸣,都是各各门派的武林好手,却有一人,双眼发直,披头散发,状若痴狂,喃喃自语,方歌吟一瞥:此人好熟,却不知是谁;略一沉思,几叫出声来:“……严苍茫!”

    这疯子一般的血污老儿,竟是平日声势凌人、不可一世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

    桑书云微喟一声,车占风以沉实的步伐走过来,搭向他的肩膀,悄声道:“不要去惹他……他死了儿子!”

    “什么?”方歌吟几乎跳了起来,寻思:连“无情公子”严浪羽都已战死,可见这一战之惨烈。瞥见严苍茫形容憔悴,平日的张妄与托大,一点都瞧不见了,被汗水湿透的发丝,黏到额上来,平日漂白的大袍也甚污秽,双眼红丝满布,方歌吟不由禁自生了悲悯之心,这人虽曾害自己活不长久,但也在晚年失掉了唯一的独生子,心中悲怆,可想而知。

    “你是怎么样寻来这儿的呢?”桑书云微笑问。

    “……对,我们被困这许多天,筋疲力尽,却是无一人来援,你又如何寻到这地方来的呢?”大风道长是洞中诸人里神色湛然,最从容不迫的一人。

    方歌吟在黜黑的洞中,道长背光而立,肩膀的弧线上映有一层蒙蒙的光,轮廓五官都看不清楚,方歌吟心头忽然有一个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有些惊惶,但最主要的是不安,这感觉来自熟悉,他熟悉这个人。

    他随即又想,不可能,他不可能见过大风道长,而且以大风道长的身份,跟那人也太风牛马不相及了,于是他心里又稍为宁静了,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大风道长微笑问:“方侠神色犹疑,……似在想些什么?”

    他问得十分温柔关心,但方歌吟他不知怎的,心里一微栗,忙定过神来,勉强笑道:“不是……是……晚辈是想,跟道长好像……好像碰过……”

    大风道长奇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少侠气宇迫人,贫道若见到过,必然会记得少侠。”

    方歌吟恍惚了一下,嗫嗫道:“不……不……可能我夹在人群中,前辈叱吒风云,自然难以留意到在下……”

    桑书云笑道:“你怎么啦?来时受伤了?”言下关怀之情详表于色,车占风调笑道:“怎么?岳父看女婿,口水点点滴,果尔不同。”

    瀚海青凤矿湘霞也笑道:“看哪,桑帮主这番后继有人了。”

    这两番话抑说得桑书云、方歌吟心里各自一痛,因为两人心里都知道方歌吟自己已不久于人世,承受衣钵、光大门楣的事,更谈都不要谈。这次共同对敌,同舟共济,在严浪羽未遇难前,桑书云曾要求严苍茫交出解药,严苍茫苦笑:“这解药我自己也没有,要是有,第一,我就能自己先服“百日十龙丸”,先剧埔功力了。第二,在此情此境,我俩生死未卜,还要那姓方的小子小命做什么?”用语诚挚,绝非撒谎。

    如此一来,方歌吟所中之毒,真是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桑书云疑然了一下,就在这时,洞口人影一晃。

    这一晃原是极快,人影就要闯入洞来。

    就在这瞬间,天象大师与雪峰神尼同时出手。

    “大般若禅功”的是气,与“天河神剑”的劲气,一齐狂涌而出,那人显然武功极高,但人挤在狭窄的洞口,连对两股奇功,那里接得住,只得闷哼一声,飞闪而退去。

    “再来.再来我宰了你!”

    天象大师胡须根根倒竖。他带来的少林子弟,十九都已壮烈牺牲,这趟少林损失那末惨重,他自觉罪责难咎,一急之下,那还有什么“善哉”、“戒杀”,杀性大起,什么话都骂得出口。

    雪峰神尼淡淡一笑,“大师不用吼,待他再来,真的宰了便好。”她说的极是平和,其实心头恨极;她说的时候,白玉也似的剑身,乍爆出一道极眩目如赤电的光芒来。天象却甚听得进雪攀神尼的话,当下不再痛骂。

    方歌吟与雪峰神尼斗过剑,自然知道她的利害。车占风瞧,不禁又摧促道:“少侠还是先说出来由,好让大家共商对策,敌人见你来援,怕援军又到,攻得更急了。”

    方歌吟当下把自己如何来到“七寒谷”前后情形,从“金衣会”、“天罗坛”攻袭狙击自己的事,都一一说了。只见桑书云、车占风、大风道长都脸有郁色。独有严苍茫,犹兀自征征凝望着洞口,不言不语。

    桑书零点点头道:“没料咱们所放的信鸽,竟也有一、二只,落到贤侄手中……”

    大风道人目光闪动,道:“既然落入方少侠手中,……不知是否也落于他人掌中?”

    众人当然是如此祈望,但又心知希望甚微,一时间不作声。

    方歌吟见名动武林的“三正四奇”,除“天羽奇剑”宋自雪已逝世外,天象大师、雪峰神尼、大风道人之“三正”,“大漠仙掌”车占风、“长空神指”桑书云、“东海劫余岛”岛主“沧海怪叟”严苍茫都在此处,仍没有办法突围,心中疑惑,愈来愈大,于是想问,大风道人等却早已看出方歌吟纳闷。

    “你上恒山后,贫道便得到消息,说“血河车”为死而复生的“幽冥血奴”所驾御,在贺兰山一带出没……”说到这时,停了一停,又道:““幽冥血奴”萧萧天生性残虐,而今复出江湖,是件辣手的事,往昔我们“三正”联手合击,也只不过稍胜而已,今番再现,并在“血河车”上,搁不好已学成了“血河派”武功,所以就带数名弟子,匆匆下山,找到雪封神尼,并求桑帮主仗义相助,还邀来了车大侠……”

    桑书云接道:“近日我也接到讯息,塞内塞外,涌现大批不明来历的武林高手,而且横威城外的“金衣会章、第天罗坛”等居然意图侵占中原,所以也较为警惕,邀得车兄弟前往,并往邀天象大师……恰好严岛主也……也有兴致,所以也就跟了来……”

    其实严苍茫来意并不是为了“锄奸伏魔”,最主要的“兴致”,是针对“血河车”而言,严苍茫硬跟了来,正是醉翁之意,却撞这凶杀之灾,桑书云等乃瞧在严苍茫丧子之痛面上,语气口上才没有椰谕几句。

    “我们一干人在贺兰山一带,跟踪了过去,有可疑的形迹,便追踪至此,由大风道长偶然间发现了此山谷,我们当时匆忙间没有细虑,留下几名弟子,便跳下来探个究竟,不料因而中伏……”

    其实以“三正三奇”等,真可以说是“艺高胆大”,当时心想:自己几人在一起,当今之世,就算任狂来袭,也抵挡得住,有何可惧,却不料……

    “我们一旦下来之后,退路即被封死,留守的弟子,尽皆被杀……”

    “难怪!”方歌吟脱口道。“难怪什么?”桑书云倒为诧异。

    “难怪谷外,并没有什么猛烈的格斗痕迹,加上山谷处地玄奇,的确很难找到这里。”方歌吟道。

    桑书云、车占风相顾一眼,车占风叹道:“便是如此,就算搜遍山林,只怕也不易找到。”

    瀚海青凤道:“不过有少侠安排了小娥接应,只要能逃得出去,以“长空帮”的实力,或许……”

    天象冷冷截道:“有什么用?外面的人,成千上万,高手如云,别说一个“长空帮”,就算十四大门派尽出精英,只怕也奈不了洞外那十六个怪人的何!”

    车占风辄然笑道:“大师,这样小觑中原武林人物了……”天象还待辩驳,剧然洞口人影一闪,三条人影,鱼贯前后,想要硬闯进来。

    雪峰神尼的剑,如瀑雨般飞酒过去,前一人闷哼一声,肩头中剑,暴退而出。

    第二人却趁剑势之末,一手抓住剑身,另一手格过了天象大师势若奔雷的一掌。

    但是车占风、桑书云这两大宗师,怎肯让敌人随随便便就攻了进来,十指两掌,丝丝的风声夹杂在裂帛前凝炼郁闷的空气里袭出,那人“哇”地吐了一口血,伧然身退。

    这时第三人又闪了进来,就地一滚,手持曲尺,一尺拍出,大风道人依然盘膝而坐,但猝然伸手一捞,已捉住了曲尺。

    那曲尺陡然变作了紫色,方歌吟一惊,原来大风道人的“先天无上罡气”,已运在手掌之中,那人手抓曲尺,如触炙铁,急忙松手,方歌吟一招“怒屈金虹”,“嗤”地一道剑光,返射了出去!

    那人见势不妙,连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了出去,“嗤”地剑气在坚硬的地上射穿了一个深洞。

    这七大高人联手,来敌尽被迫了出去。

    由于洞口极端狭窄,仅供一人出入,洞内却十分宽润,所以敌人来犯,只能逐个进入,一旦前面遇伏,撤退时定必与后面跟进的人挤在一起,十分窒滞,这次对方三人连攻,显然是搭配已久。

    大风道人横目瞧了方歌吟一眼,道:“可喜可贺,宋老弟真有了衣钵真传。”

    桑书云因碍于自己与方歌吟关系,不便而调。车占风是个出名仆直的人,当下即点头道:“不错,“三正四奇”中,你功力最弱,但恭居末座,皆无置疑。”

    矿湘霞笑接他丈夫的话下去:“难能可贵的是年纪如此之轻,日后大有作为。”

    车晶晶、车莹莹两人,水灵灵的眼睛却不住往方歌吟身上瞟。方歌吟想谦逊几句,桑书云却语重深长地道:“这次若只是“金衣会主”燕行凶,“天罗坛主”唐本本,“七寒谷主”曲凤不还,凭他们三人之力,尚不如“三正”联手之敌,但洞外那一十六人,神智似乎呆滞,却功力十足,若以一战一,或可胜之,以二战一,则难应对,这十六人,究竟受谁控制,却大是问题……”

    方歌吟不禁问道:“这一十六人,究竟是谁?”

    桑书云脸上,闪过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阴翳,沉重地道:“昔年围攻“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门人“血影神掌”欧阳独的事,你知道么?”

    方歌吟猛地一震,涩声道:“桑帮主,你……你是说……这二十……二十名高手……是……?”

    桑书云冷沉地颔首。这时石洞内的空气,仍残留浓烟气,血腥味,但是人人脸色森沉,静到了极点,连出声呻吟的人,也都住了口。

    原来六十年前,当世二十位最负盛名的年青高手,围杀欧阳独,结果一去无回,结果普陀山上,血迹斑斑,“血影神掌”因此丧命,但这二十名高手,也杳如黄鹤,有去无回。

    难道而今助“七寒谷”等凶徒狙杀“三正四奇”,武林精锐的十六高手,就是最负惜日仗义除魔的二十高人?

    这种事,教方歌吟怎样想得通、想得透?

    桑书云也瞧出了方歌吟约满腹狐疑:“我们也想不通,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进入谷底,我们即刻撤退,他们便似受药物操纵,同我们横施攻制,我们要说话,他们即动上了手……若论武功,以一敌一,我们能胜之,已属侥幸,所幸他们武功虽高,却因神智迷失,故不能至尽发挥,我们方才能以一战二,边打边退……返到这里,死伤大半,幸而恒山派那位小尼姑带来了两位救星……”桑书云说,将手一引。

    方歌吟遁引望去,只见一宁秀端清的女尼,一直凝望自己,自己这别头看出,她脸上陡地飞上两朵红云,缓缓见礼。方歌吟在恒山上,承她相助,此刻见她,很是喜欢。雪峰神尼却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时洞外抢攻得非常紧迫,大风道人气得在洞中怒啸三声,元气充沛,洞为之震。雪峰神尼冷冷地道:“大风,你要想逞威风,就到外面去张扬,在这儿呼叫,也不怕吵。”天象应声附和道:“照呀!”

    大风不跟雪峰神尼趑趄,向桑书云道:“咱们杀出去如何?”

    桑书云回顾那一群在山洞深处,或坐或卧的伤者,苦道:“我们都出去拼命,他们呢?总不能眼巴巴叫他们送命!”

    大风道人“嘿、嘿、嘿”笑了三声,目露凶光。方歌吟心中又是一冻。

    雪客神尼生性极为局傲,但知此等情形之下,若无“长空帮”出手,是断无可能脱困的,于是问道:“令媛已去通知贵帮多时,谅稍待即至……问题是,“长空帮”为天下第一大帮,但对手结合三大实力,而且高手如云,贫尼冒昧,敢请教桑先生,胜算若干?”

    桑书云长嘘道:“现下我被困在此,无法作决定……唯有仗赖辛深巷,我不在时,他可有全权决定一切,若举棋倾力而为,则可一拼……”

    天象大师冷晒道:“围在外边的实力,可不是乌合之众……”

    车占风冷冷截道:“要是乌合之众,也围不了咱们……”

    便在这时,又有人闪电般闯入!

    雪峰神尼虽是女流,守的却是第一线,来人撞至,她一剑就封了回去,迫住了那人!

    可是那人只是个幌子,就在那人被迫于洞口之际,他褥下忽然溜进了一人,正是又矮又瘦又削又捷的“天罗坛主”唐本本。

    唐本本一至,扬手一挥,蓬地自他手上乍扬起一团茅花也似的东西,喷射过来。

    要知道洞内虽润,但人众多,大半受伤,闪躲谈何容易,何况这蓬暗器细如牛毛,无孔不钻,那有余地可以退避?

    但就在这瞬息间,阴沉站在洞内一隅的严苍茫,动了!

    他猛把身上大袍,骤脱了下来,迅疾无伦地扑叮过去,迎毒针,张袍一罩,竟将唐本本矮小的身躯,连人带身包在里面!

    这一来,唐本本的毒针,连一根都没法射出来,反而全被里在袍里。

    唐本本这一下真是名符其实被“天罗”所罩。

    好个唐本本,也真不是浪得虚名,大喝一声,身子硬生生往下一沉。

    原来他运足气功,双足便陷入土去,他原本身裁便极矮小,这一来,令严苍茫抱了个空。

    可是他所发出的“满门刺”毒针,也尽皆被严苍茫的长衫包住。

    唐本本变成到了严苍茫腰际,他一扬手,左手钢爪,右手铁钩,向严苍茫下三路攻到!

    严苍茫狂吼一声,一脚端出。

    “嘶”地一声,唐本本的钢爪、铁钩,在严苍茫大腿上各抓了一下,渗出血丝来,但严苍茫的一脚,也把唐本木踢得飞了出去!

    严苍茫厉吼一声,披头散发,状若疯汪,跟便也要追了出去,桑书云、车占风分左右截住。

    严苍茫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奋力一扯,竟然在两大高手擒拿之下,硬冲三步,头首已伸出洞外!

    他的头脸才一现露,十五种不同的兵器、掌风,迎脸打到!

    晓是身经百战的严苍茫,对这翻天覆地般的掌风、武器,也怔住了,一时不知挡好、守好,还是退好、避好,这呆得一呆,惊涛裂岸的攻击已扑脸而到。

    但是这时桑书云、车占风第二股大力,又已涌到,硬生生把严苍茫往洞内一抽,三人因用力过猛,把持不住,只听“隆隆”一阵连响,那些掌劲都打在洞口,一时山摇地动,风云变色,碎石肩岩,纷纷打落,沙尘弥漫,十分可怕。

    桑书云、车占风、严苍茫三人伏在地上,衣衫尽沾尘埃,险死还生,逃过大难。

    严苍茫翻身坐起,桑书云紧握住他的手道:“严兄,不可轻生……”

    严苍茫呆呆茫茫,眼眶挂下了两行泪来。方歌吟在身旁见了,也心头为之一酸。

    “瀚海青凤”矿湘霞向方歌吟悄声道:“那刚才进来的矮子,就是杀他儿子仇人之一,严岛主见了,自然愤怒若狂……”

    这时只听一人喃喃道:“他们越攻越猛,适才一击,已用了全力,奇怪……”方歌吟一看,只这人衣衫碎裂,原本是金色架婆,现下都沾上泥尘血迹,十分狼狈,竟是威严庄穆,曾与自己生死相搏的天龙大师!

    二人本是生死大敌,但现下在此石洞中相遇,却十分亲切,方歌吟不禁问道:“奇怪,奇怪什么?”

    天龙横了方歌吟一眼,他对这人,心中百感交集,这人曾在众人面前将自己击败,大大挫损了自己的威名,但天龙毕竟也是少林一代僧豪,因屡次交手,自己败得心服,对方歌吟也由衷地钦佩?当下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答道:“……他们好像已知我们援军来到,故此全力攻侵似的。”

    方歌吟听了,心头又是一动。

    这时又有两人,攻了进来。

    天象大师怒极,胡子又根根倒竖如戟,在“大般若禅功”,“龙象般若禅功”,一齐推出,两腿狂踢,滚滚而去,把两人都送了出去。

    此刻石洞中的情势,已万分危急。

    □□□

    桑小娥与方歌吟自林中分手后,情知救人要紧,万分火急,心里一面惦念方歌吟的安危,以及父亲的情形,心念一横:这两人都是她这世界上至亲的人,如果有什么不测,她要“长空帮”倾力报仇后,以身相殉便是了,当下全力飞奔,只想找到一二个“长空帮”的人:通知此事,方为心安。

    可是慌忙间竟辨识不了道路,她从小骄生惯养,出门无不仆从如云,几时需要如此披荆斩棘,此刻她身负老父和丈夫安危,五内如焚,仓急间更觅不出一条明路,能重返绝崖之上的。

    如此如同小鹿一般,在密林间也不知被勾伤了几处,她越奔越气喘,密林一幢又一幢,始终闯不出去,她气喘嘘嘘,拼命咬下唇,咬得连唇都流了血,她坚持要自己不能在这危在旦夕的状况下哭出声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7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一个似曾听过的口音,道:“……听到师父三声呼啸,就是全力硬闯,也要闯进洞里,把他们杀个清光。”

    桑小娥一怔,这声音冷峻、骄傲、无情,令人生起一种残狠如狼的感觉。他所说的“师父”,又是谁人?所指的“洞”,难道是适才所见“七寒谷”等人用火薰的地方吗?若然,则跟自己有关了。当下摄足至一丛多形叶簇藏匿,再悄悄张望出来。

    只见林中红桧之下,有三、四个人,一人仅剩独臂,便是“天罗坛”中“天大香主”任理大,其余二人,一金衣,另一人黑色劲装,胸纺凤凰,显然一是“金衣会”的门徒,一是“七寒谷”的徒众。

    这三人显然身份都不低,但对背靠红桧神木的那人,神态却十分恭谨。桑小娥心中寻思:莫非“金衣会”、“天罗坛”、“七寒谷”之外,还有什么神秘帮会,领袖看这一干人么?

    只听那人又道:“你们在这入谷甫道只布下这么一点兵力,如果有人攻入,那岂不一败涂地了。”

    任理大揖身恭声道:“……谷主和坛主都认为,这谷口秘径,不可能为人所发现……”话末说完,“咄”地一声,脸上已括了一巴掌。

    那人出手极快,不但任理大避不了(而且也不敢闪躲),连桑小娥也只见灰袖一闪,那人已在任理大脸上括了一巴。

    桑小娥越来越感觉那声音熟悉,自己似曾听过。一方面心喜,知道自己已接近谷口进道了,另一方面从那人口气中:也暗自惊心,看来这一干人的组织:野心、手段,都比自己想像中可怕得多,大哥和爹不知怎么了?

    想到这里,她又脸上一红,忖道:怎么先想到“大哥”,才想到爹爹?爹养了自己二十年,自已抑如此……如此……但她又心想:爹如果死了,她就要挺身而出,抛弃一切孽念、享乐、悠游,来承继父业,但方大哥若不测,她就活不了。一个是继承,一个是同死,那情感是决然不同的。

    只听那人又叱道:“没有人进来,便不必布防了,如此不是正好让敌人来个攻其不备!”那三人听了,双手置在双腿侧,身体得在笔直,不住说“是”。桑小娥心头更急,那人语音十分阴毒,也不知在那里听到过,便很想看个究竟,到底是谁。但有一茎形叶块挡在前面,始终看不到那人脸孔。

    桑小娥听了他们的对话,更想赶出去,让对方尚未布防之际,逃出去通知辛大叔再说,但她又怕如此冒然窜出?定必惊动了这几人,自己武功可不成,如此大是不妙。

    这时她童心大发,悄悄地用手挽开那叶茎,偷偷张望过去,那人正说到:“……师父费了那么多功夫,把他们引到“七寒谷”来,意图一网打尽,如果有什么闪失,以后便不容易得手了……所以务需要加强戒备,切切不可轻敌。”

    桑小娥心道:“那人口中所说的“师父”、“师父”、“师父”究竟是谁,这时她已挽开那叶茎,一望之下,几乎失声而呼灰衣道士!

    那嘉峪关前,跟“金衣会”的人猝击方歌吟和桑小娥的青年道士!

    □□□

    桑小娥隐约记得这青年道士杀人灭口,手段残忍至极,而且还公然对自己和方大哥说出这样的话: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震栗,差点要惊呼出声,但她毕竟冰雪聪明,猛想起此刻自身如砧上之肉,怎能冲动,当下强自忍住,却听那道士狠狠地道:“那一对狗男女,已到了贺兰山,一逮他们,即交予我处置……”

    桑小娥听到“狗男女”,气得鼻子都白了,如他是指自己和力歌吟,心中啐骂了千百遍:你才是狗东西呢!忽然想起,那人是道士,而那人口中所言,他的师父引“三正四奇”入谷,莫非那人“师父”就是……

    想到这里,惊骇无限,手中不惊用力,那叶茎原来属于山原草木植物“咬人猫”一类.稍加用力,即速刺戮,疼痛至极,桑小娥终究忍不住叫了一声:“哎哟!”

    这一叫,令那林中四人,陡然变色,连桑小娥自己,都魂飞魄散,当下不理一切,“嗖”地掠了出去,只望在家人未发觉之前,自己来得及闯出谷去。

    谁知这么一来,更加暴露了自己的形迹,耳边只听“呼呼”风声,敌人一面追赶,一面叱喝,一路撞倒不少林木,已然越追越近!

    “照打!”一团东西,挟急风,飞制桑小娥后头!

    桑小娥在急奔中一低头,那暗器飞劈而过,虽然击空,但桑小娥几络发丝,散扬半空。只听那冷峻的声音阴恻恻地道:“不可伤她……把她留给我。”

    桑小娥一听,心里更急,这句话简直比:“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更进一步,只不过那时候她身边有方歌吟,虽然心寒,却仍不怕,而今在这幽秘的谷中,而她自己,只有一个人。

    就在这时,眼前一空,白茫茫一片云海,在危乱中亡命奔逃,误打误撞,闯到了来路。

    去路是有了,可是怎么上去呢?

    只听“咭咭”冷笑,四人已分四个角度,包围住桑小娥,四对眼睛不住往她身上溜啊溜的,阴险地笑,都不先出手。

    桑小娥既慌且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她毕竟是名门之女,最急当口儿,忽然嫣然一笑:“给你们逮啦……你们想怎样?”

    那道士眯眼睛,一丝笑意也没有,反问;“你看我想把你怎样?”

    桑小娥一颗心突突地跳撞,强自笑道:“你少卖狂,我爹就在附近。”

    那道士哈哈大笑:“桑书云么?他此刻若能分身过来,那他就不是人,是神仙了。”桑小娥灵机一动,接问,“你师父……把我爹引到洞里去了?”那道士阴笑道:“这叫请君入瓮。”

    桑小娥疾道:“没料大风道人乃武当名宿,如此下流!”那道士怪笑道:“下流?待会儿你才知道什么叫“下流”哩……”

    突然一怔,情知失言,怒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师……师父就是!……”桑小娥脸若寒霜,道:“我还知道你叫铁骨道长哩。”那道士注邪一笑,道:“知道也好,教你以后忘不了我的仟处。”

    桑小娥见他越说越无理,当下不去理他,设法装得镇定,举步走去,一面说:“我都知道眼下你们已被包围,还要逞强。”金衣会与天罗坛的人,目目相顾,变了颜色,铁骨道人作势一栏,嬉皮笑脸地道:“小娥妹子,你可唬我不住。”

    铁骨道人原本相貌阴惊,而今强作嬉笑,更是阴森可怖,桑小娥见他语言轻挑,又想起昔日调戏他的严浪羽,也是如此污言秽语,只是换了个人而已,而今在当日救他的方歌吟,却又要陷重围,无论如何,都腾不出来救他,心里一急,忽闻头顶云海里,传来人声。

    桑小娥知云顶之上,其实就是山崖,亦是此山谷的唯一入口,所谓云海,不过是谷中苇类之雾气,于是不顾一切,大声呼叫:“救命!救命!七寒谷的人就在……”

    铁骨道人脸色一变,忽地伸手,向她抓来!

    桑小娥蓄力已久的“长空神指”,骤然全发了出去!

    铁骨道人甚至其余三人,对这一个妙灵灵的少女,本就存轻敌之心,没料居然能射出独步天下的“长空神指”,如果桑小娥所射的不是铁骨道人,而是其他三人中任何一人,恐怕都必奏效;铁骨道人虽然猝不及防,但他武功高到不可思议,袖袍连卷,已消去指力。

    桑小娥发了一轮指风,猛一吸气,往上纵去。

    半空一闪,一柄怀剑,往她小腰刺到。

    桑小娥毕竟也是名家子弟,除面对“无情公子”严浪羽如此劲敌外,共余的她还真不怕,当下“玉环鸳鸯步”、“水莲蝴蝶步”,连环蹦出,任理大的怀剑,猝然下出手,由于轻视,竟被踢飞。

    但人影疾闪,两人已左右扣住桑小娥肩膀,把桑小娥扯落下来,正是“金衣会”和“七寒谷”的人。

    桑小娥此惊非同小可,直欲张口求救,一只怪手,已掩住她的嘴,原来铁骨道人,一脸阴狠淫猥之色,已经到了她身前。桑小娥情知落在此人手上,比死还不如,当下情急起来,张口一咬,咬在铁骨道人手上!十分力,鲜血浩洛而下,铁骨道人目露凶光,“咄”地掴了桑小娥一巴掌。

    桑小娥只觉脑门一阵发黑。铁骨道人抓住桑小娥衣襟便要扯,忽听头上一人喝道:“狗贼,住手!”

    声音至天而降,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到了地上。这时“嗖嗖”二声,两拙飞刀,急打铁骨道人身后。

    铁骨道人是何许人物,一仰身,避过两刀,这时飞刀打空,竟射向桑小娥。

    发射飞刀的人不禁惊呼一声:“哎!”却见铁骨道长一抄手,把两柄飞刀挟在手中,再一招手,双刀倒射回去!

    只见眼前人影一花,两柄刀被一声“霹雳”,震落了下来,这人正是“长空帮”五大堂主之一的“鹰爪王”曹极。

    发射飞刀的自是叶三娘。另外还有两人,一白衣儒士,头戴方巾,手持银笛,正是牧阳春,另一人也是白衣人,劲装束腰,双手倒提银戟,便是五大堂主首席,“全足孙膑”辛深巷。

    这四大堂主齐至,铁骨道人等不禁变了颜色。桑小娥迷迷糊糊中,呻吟道:“辛大叔……爹在……谷中……危险……”

    曹极在这四人中,虽然武功最低,但脾气最急直,便待出手,辛深巷一拦,低声道:“投鼠忌器,小心小姐。”

    声音虽然极低,但却给铁骨道人听去,当下嘿嘿笑,用手捏桑小娥的脖子,道:“不错,你们只要再妄动一根指头,我就杀了你们的小姐……”说,手指稍加用力,叶三娘一颗心几乎都飞出口腔来,她把桑小娥自小带大,如何能不痛心,她虽是女人,但江湖阅历甚富,此刻都乱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连忙叫道:“别别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铁骨道人冷笑道:““长空帮”总集合的令箭与花旗,都给了我,才好商量。”

    辛深巷变色道:“你……你怎晓得……”

    原来“长空帮”自组帮以来,实力庞大,素来不用全力作战,所以加入“长空帮”的人,多受其恩泽,而不必做事。皆因没有总动员的必要。“长空帮”要集合他们,便得放“万里一空”火箭花旗,这旗箭除帮主外,只辛深巷拥有;但这时内层机密,铁骨道人却怎晓得。

    铁骨道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辛深巷脸露深思之色。铁骨道人要辛深巷把令箭给他,是“长空帮”攸关坐死的信物,自不能给他,但小姐又落于此人之手……

    叶三娘进前一步,陪笑道:“我给,我给……”说伸手入怀,铁骨道人陡地喝道:“你少耍花招!令箭只有辛深巷有!”

    辛深巷等又是一怔。叶三娘诧问:“你……你怎么都知道?”铁骨道人骄横笑道:“我什么都知道!”辛深巷诧问:“令师是……”铁骨道人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家师就是武当派掌教。”

    辛深巷忽然吐出了一句话:“杀!”

    铁骨道长敢将师承漏给他知道,必定已动了杀心,如他不杀铁骨,铁骨也必要杀了自己。江湖上的道理很简单,便是一句:“你不杀我,我便杀你”。

    所以辛深巷情知已没了周旋余地,所以只有一个“杀”字。

    □□□

    “全足孙膑”辛深巷的武功虽然低微,恐怕还不是五堂主曹极的对手,但却是桑书云座下最宠信的一人。

    所以桑书云不在的时候,辛深巷便是在“长空帮”号令一切的人。

    当他说了一个“杀”字,便等于下了“杀”令。

    曹极、叶三娘、牧阳春都同时出手!

    牧阳春的银笛发出急啸,闪闪生亮,就似银剑一样。

    叶三娘一双“干将莫邪刀”,使得酒落,舞砍如雪,她不敢再使暗器,怕伤了小姐。

    曹极用手。他的手可以在一瞬间扭断了牛脖子。现在他只想拘断那淫猥道士的颈项。

    可是他就听到背后响起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牧阳春的一只手,一支笛,全部全力打在叶三娘的背后。

    叶三娘攸然停止,刀光都黯淡了下去。

    她嘴里溢出了血,脸却白得惊人。

    □□□

    她缓缓回首,眼瞪得欲裂,曝濡要说话,牧阳春轻轻跳开,说:“不用问了。我就是奸细。”

    这时桑小娥已然清醒,藉见意图救护自己的叶三娘如此下场,哭叫道:“三娘!”挣扎奔过去,铁骨道人一挥手,那两人即放了桑小娥,桑小娥淘哭扑将过去,叶三娘已然饮恨气绝。

    □□□

    铁骨道人放开了桑小娥的时候,曹极的火气全冒了上来,辛深巷的心却沉了下去,沉到底。

    铁骨道人敢令人释放桑小娥,系因为他自信已控制大局了。

    可是曹极不理这一切。

    他要杀掉牧阳春。他一定要杀掉牧阳春!

    他甚至盛怒得不能发出一句话,他飞扑过去,双掌如雷霆,向牧阳春展开最猛烈的攻击。

    铁骨道人冷冷用眼吊住辛深巷。

    他知道辛深巷是这干人中的老大只要辛深巷一出手,他就出手。可是辛深巷没有出手。

    他连眼睛都不多霎一下。

    叶三娘的死,他好像完全没有看见。

    但是曹极那边的双手,不但沾不牧阳春的边,牧阳春的反击,抑渐令他喘气淋淋。

    桑小娥抱叶三娘的首,满脸泪痕,向辛深巷悲声呼道:“辛大叔,曹五叔遇险了……”

    辛深巷没有回应,只在脸上展现了一个非常残忍的笑容。桑小娥的心冷了,冷成冰。她但顾自从适才跟方歌吟一齐见到辛深巷后,就一世人没有再见过这个人。这个冷漠、阴险,他父亲所最宠信的人!

    “原来你不但是个瞎子,而且还是个聋子!”桑小娥白牙缝里吐露出这一句话,辛深巷却笑了,同铁骨道人笑了,笑意里有说不出的媚谏。

    桑小娥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叫:“你去杀了牧阳春!”

    铁骨道人冷冷地览视一切,忽然道:“你去杀了曹极!”

    辛深巷就出手了。

    双枪一戮,齐齐利入曹极背后双夹骨之中。

    随曹极的一声惨嚎,牧阳春的手背,正敲凿在曹极的额顶上。

    □□□

    桑小娥的掩脸尖叫而止,曹极回首,低吼拼死抓住辛深巷的前襟,嘶声道:“你……你究竟算不算得做个人!”

    辛深巷连眼都没有眨。他居然摇头。

    曾极怒吼一声,双手抓到他脸颊。辛深巷还是脸无表情。曹极脸上全身,忽然都抽搐了一下,嘶哑即道:“小姐……告诉帮主……老曹全力而为了……”说完声竭而死,双手在辛深巷脸上抓下了十道血痕。

    桑小娥含泪光,拼命的点头。曾极出身虽然不好,少时做个强盗,后被她父亲所感化,但忠心耿耿,鞠躬尽悴,总比那一些假仁假义的家伙好上一万倍!

    老曹,老曹,你死得冥目,我一定,我一定叫爹杀了辛深巷,给您报仇。□□□

    “长空帮”的五大堂主,在一起也不知多少年了,一下子孪生肘腋,互相残杀,竟死了两大要将,长久相处,却是谁也不了解谁,谁也不知临危时,跟自己誓死共对的是谁。

    铁骨道长叹了一声:“唉,长空帮……”

    辛深巷也叹了一声:“长空帮的下场……”

    牧阳春冷冷地道:“辛深巷,你少来假惺惺,来这一套,也免不了一死。”

    辛深巷却怪有趣的望他:“哦?”

    牧阳春因愤怒而手微微抖,大声道:“我们计划中,你根本就是敌人,你怎会……”

    辛深巷大笑道:“你可以问铁骨道兄。”

    桑小娥见自己“敬爱的”辛大叔竟和敌人称兄道弟,忍不住骂了一句:“好不要脸!”

    铁骨道人怪有趣的望辛深巷:“哦?”

    辛深巷道:“令师要占“长空帮”,缺了我辛深巷怎成?”

    铁骨道人哈哈大笑,辛深巷也哈哈大笑,两人仰天长笑,只有牧阳春笑不出来,期期艾艾道:“你……原来你……你也是我们的人?”

    辛深巷笑声一竭,沉脸道:“……要不是你因自命才气不凡,不应屈居老四,时时图帮主之志,桑帮主早已知晓了。……要不是我压下来,谁瞒得住这桩子的事!”

    牧阳春脸色都变了,赫地退了一步,哑声道:“你……你……你都知道了?”

    桑小娥只听得恨极。唯铁骨道人冷冷地说:“……家师却从未提起过你。”

    辛深巷笑道:“我这样的身份,可谓九死一生,自然是秘密。”

    铁骨道长没有笑,双眼仍盯住他一举一动:“家师早将计划全盘相告,却没有你这一环。”

    辛深巷越听越好笑:“大风道长是什么人!他可会将一切告诉你!……我们每一个人,只是他一棋子罢了。”铁骨道人的手,却已按到剑上,冷冷地道:“可是家师却把你当作是敌人的一棋。”

    桑小娥巴不得两人互相斯斗起来,在旁插嘴道:“对!对!快杀了他,他是爹最信任、最忠心的部下!”说到“忠心”二字,真是咬牙切齿。

    辛深巷却依然笑嘻嘻地道:“令师自然待你是手下第一员猛将,只是……入侵中原大计,岂能一一相告,那是通敌卖国,满门抄斩的事啊!难怪接待来使,过程都尽版道兄您了?”

    铁骨道人唬了一跳,失声道:“是……是……辛……辛先生都知道了?”

    辛深巷大笑道:“不是大风前辈告诉我的,难道是我老辛凭空乱猜的?”

    桑小娥忍无可忍,突然出手。

    她在悲愤中出手,自是用了全力。

    那任理大一不留神,手中怀剑,已被他夺去。

    任理大以为桑小娥要杀自己,连忙护身而退。

    然而桑小娥却风也似的闪了过去,一剑斩向辛深巷。

    她在悲怒中出手,这一剑尽力而为。

    辛深巷与长风道人在对话中,谁都未会留意,待剑光斩至,铁骨道人陡喝:“小心!”

    伸手一推辛深巷,为时已晚,粟小娥的剑斩不辛深巷的腰,却斩了他的右腿,“嗤”地斩落了一条腿。那怀剑竟是十分锋利,既曾自断任埋大一臂在先,而今又断下了辛深巷辛深巷一条右腿。

    辛深巷吃痛,狂吼一声:“你这妮子!”

    铁骨道人却怕辛深巷盛怒中杀伤了他的美人儿,伸手一推,“砰”地拍得桑小娥跌出去。

    那牧阳春本来心中对辛深巷,早已怒极怨极,他在“长空帮”中,之所以无法迁升,多少都与辛深巷有关,如今“拼得一身刚,便把皇帝拉下马”,背叛“长空帮”,出卖桑书云,仍在这武功不如自己的家伙掌握之下,帮主一职,只怕也是无望,当下冷冷说了一句:““全足孙膑”这回子可真成了“缺足孙膑”啦。”

    尽避辛深巷痛得黄豆般大的汗珠不住酒落,铁骨道人却视若无睹,半笑谨半认真地说:“辛先生为公卖力,牺牲惨重,真是功绩炳彰,待明报金主,定追封高官,……辛先生用计过人,无腿自比有腿,来得个,来得个……名符其实。”

    辛深巷居然也苦笑道:“这妮子出手好辣!幸得道兄相救,……”

    桑小娥恨得牙嘶嘶,泪珠儿尽在眼眶里打转,悲声骂道:“辛深巷,你们这些卖官求爵,不得好死!”说楼叶三娘的身,呜呜地哭了起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8
铁骨道人邪笑道:“你瞧,这妮子有多美……”风吹过,桑小娥伏在叶三娘身上豪哭,发梢被吹拂起来,露出雪白无瑕的颈项,刹是美丽,但纯洁无邪,看了令人有一种清扬的感觉。然而铁骨道长此人淫劣至极,竟然出了坏心。

    “是呀。”辛深巷忍痛怒道:“道兄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桑小娥一听,几乎气晕了过去。

    抑听辛深巷又道:“不过据我所知,大队人马已在上面搜索,道兄在谷口布防的人手足够么?”

    铁骨道人摇首正色道:“不够。他们根本以为对方找不到,实是太危险了……”忽然省起似的,向辛深巷道:“这可不怕,有你辛先生在,可以号令“长空帮”,有什么为难的。”

    辛深巷脸上却显出了危难之色,铁骨道人早已鉴形察色,道:“辛先生如有难处,可以直说。”辛深巷忙道:“不为难,不为难,“长空帮”在下是控制得了,不过来者还有十六大门派……”

    铁骨道人开始以为辛深巷没有诚意投诚,要紧关头来一下“吊起来卖”,及闻他说起各大门派,才省悟事情非同小可,沉吟半向,即毅然道:“这妮子先由辛先生照应,我去调兵马埋伏于此,以防未然!”

    铁骨道长目光闪动,又加了一句:“小牧也在这里,照应照应好了。”

    牧阳春应了一声,辛深巷慌忙道:“铁骨兄好好办事,在下这里,一时之刻,尚应付得来。”铁骨道长笑道:“你倒机伶,待扫平了逆党,我禀报师父,有你赏的。”辛深巷长揖到地,拜谢不已。

    桑小娥看了,简直觉得忿恨。铁骨道长去后,桑小娥顿觉心头放下大石,总算暂免遭狼吻之危。但面对辛深巷、牧阳春这等无趾小人,却兀自心寒。

    铁骨道人带领三名手下去后,只剩下牧阳春与辛深巷二人,桑小娥想伺机突围,并不太难,但是铁骨道人伸手把她推跌出去当儿,已封了她“肩府穴”,半生麻痹,动弹不得。

    却听辛深巷向牧阳春道:“牧老四,小心桑小姐逃了。”

    牧阳春冷冷地道:“小心你自己才真。”

    辛深巷一愣,奇道:“你说什么?”

    牧阳春一字一句地道:“我说,小心你自己的狗命才真。”

    辛深巷奇道:“牧老四,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你,你怎可这样说话!”

    牧阳春铁冷脸色,道:“同不同一条阵线,那可难说……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桑书云没有你,怎会如此飞黄鸿达?就算假戏真做,也不应如此拼命呀。”

    辛深巷为之气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几年来,要是没有我维护你,桑帮主他老人家又怎会看不出来,你……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牧阳春右手执银笛,不住往左掌敲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你在桑书云的帮中,当我的上司;而今在大风道长旗下,仍当我的上级……这样的气,我憋不下。”

    辛深巷恍然道:“你是……你是妒忌!”

    牧阳春沈声道:“嫉恨!”

    辛深巷顿足唉道:“此刻是生死存亡之际,成败在此一击咱们随大风道长义举,怎可以先乱了阵脚……牧老四,万勿如此,这样那里对得起大风道长的苦心筹划!”

    “筹划个头!”牧阳春怒道:“岂有此理!我加入了整整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却连安排了你这样的一个“重兵”在帮里,都不让我知道,我……”

    他越说越怒:“我不杀了你,也枉自为人了!”

    两人哑然一阵,又是一阵难堪的缄默。

    桑小娥见二人争执起来,恨不得两人自相残杀起来,自己倒有一线生机。

    辛深巷涩声道;“你……你敢背叛大风道长!”

    牧阳春嘴角泛起一丝险恶的笑容,道:“大风道人又不在这里。”

    辛深巷的右腿痛得厉害非凡,咬牙敷上了金创药末,止住了血,牧阳春冷冷地道:“我看你敷药……也是多此一举了。”

    辛深巷哑声道:“你……你要杀我?”

    牧阳春铁青脸色,一步一步走进来,说:“杀你又怕什么?我杀了你,再奸了这女子,铁骨杂毛来时,我报他个你意图不轨,先奸后杀,所以给我代劳了。”

    牧阳春阴森地咭笑了几声,又说:“我一向斗智不如你,但武功总比你好……难得今日你又安重伤,这次不杀你,以后也难有机会了。”

    他残虐地一笑,眯眼,银笛敲在虎口上,居然装作柔声问:“你想……我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吗?”

    他淫秽地向桑小娥处瞄了一眼又说:“难道我放大美人不要,等这几年,眼巴巴的就等那小杂毛来享受吗?”

    辛深巷脸色渐渐发白,黄豆般大的汗珠不断自额上淌下,也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恐惧:“你真的要……要这样做?”

    牧阳春越行越近,冷笑道:“这可怨不了我。”

    桑小娥听得这两人如同禽兽一般的行为,直是深痛恶绝,恨不得死了算了,但又惦念方歌吟,想嚼舌自尽,又没有那末大的勇气。只听辛深巷又说:“大风道人知道,定必宰了你。”

    牧阳春大笑道:“辛深巷,你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的。”银笛一晃,左手“嗤、嗤、嗤”三道急风,打出三枚铁棋子,直射辛深巷。

    辛深巷一腿已断,无法走避,双手银戟左封右格,“叮叮”二声,撞开两枚棋子,但因手臂用力,触动腿伤,“哎哟”一声,第三颗棋子竟挡不开去,直射他的胸前!

    就在这时,骤然响起一道急风。

    一块小石子,不偏不倚,半空截中棋身,将棋打歪。落嵌入地。

    牧畅春脸色二变,猛旋身,只见剑光就是一闪!牧阳春百忙中全力将笛一隔,但笛没有格得住那紫电穿云般的攻击,一只右腕,尤握笛子,被斩落船地上。

    牧阳春大惊中忘却了痛苦,捧自已的断手,嘶叫道:“不!不!不!……”

    就在这时,剑光又是-闪。

    牧阳春的头颅,“呼”地飞了出来,长空喷落血珠如雨,在地上辛深巷的脸上;那颗人头尤自在惨呼最后一个字:“不!……”

    俟音刚断,人头“卜”地落在地上,双目仍睁得老大,恰好跌落在桑小娥附近,吓得桑小娥几乎急叫起来,这一急之下,被封之穴道本就力谨轻,这下气血一冲,倒把“肩府穴”冲开了。

    桑小娥身在险境,反而清醒,如身陷绝境,断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假装穴道仍然被封,俟在地上。

    来人原来便是去而复返的铁骨道长。

    只见铁骨道长神色冷峻,缓缓调转剑尖,收剑入鞘。辛深巷大喜若狂,忙解释,铁骨道长一挥手,淡淡笑道:“不用说了。”

    辛深巷一呆,铁骨道长又道:“你以为我会走远么?”

    淡淡一笑又道:“我从未听师父说过来,所以不放心,留下来观察你,谁知道叛徒是牧阳春,不是你……”

    他奸险一笑又说:“武当派想称雄天下,做事不审慎小心,怎能成大事!”

    辛深巷拜服道:“少主真是算无余策。”

    铁骨道人见他称自己为“少主”,显然是心悦诚服,想辛深巷在武林中是以机智出名,而今竟在智谋上不如自己,不禁心生喜悦,大笑道:“好,好,你做得很好,日后成大任,定必好好摘赏你的忠心耿耿。”

    辛深巷垂泪道:“多谢少主眷顾。”

    桑小娥听得咬碎银牙。心忖:自己纵舍得一死,也要手刃这最对不起自己父亲的奸徒!于是悄悄蓄势待发,却听铁骨道人狂妄地道:“通报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遣那三人去了。……不一会“金衣会”、“天罗坛”、“七寒谷”的高手都会过来布署……”

    桑小娥听得心里大急,因而想起大风道长若跟自己爹爹、方大哥同一洞中,不是如伴豹狼,随时都会有危险?徒弟都如此奸滑,做师父的那还得了?

    辛深卷叹道:“少主真是神机妙算,在下佩服得要死。……”桑小娥越听越火,心想:这既然“要死”,就先给你去死好了。

    她伸量过后,决定先杀辛深巷,然后自尽,要杀铁骨道人,就算猝而攻杀,也力有未逮,因为对方功力实在太高了,但要杀辛深巷,却大可一并。

    这时铁骨道人笑道:“这牧阳春,我看他也没安什么好心,既能出卖桑书云,也会出卖我们;他放出三颗棋子,终于还是棋差一。……”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辛深巷听的,言下之意是,辛深巷会不会也像牧阳春一样,表里不一。

    就在这时,急风忽响。

    怀剑依然在桑小娥手中,她这时全力连人带剑刺出。

    这一剑,是桑小娥全力一击,而且因近日跟方歌吟在一起,剑术上也有所得,这一剑刺出,端的是势度非凡,快若惊鸿。

    铁骨道人乍闻急风,跳避一旁。

    但剑光并非攻向他。

    剑刺辛深巷心房。

    辛深巷因右脚不能支地,连运力、出手部大受阻碍,眼看没法逃过这一剑。

    铁骨道长猝拔剑,身形一俯,后发而先至,长剑往桑小娥的怀剑格去!

    就在这迅若奔雷的刹那间,剧然发生了一件事。

    辛深巷竟然有力动手了!

    他的双戟,如闪电一般,飞快利入铁骨道人左右胁骨之中!

    铁骨道人闷哼,剑势一挫,“叮”地一声,仍把桑小娥怀剑碰歪,不过却震不飞桑小娥的剑,“嗤”地一声,短剑刺入辛深巷左臂之中,对穿而过。

    这一下突变,令桑小娥莫名所以,连剑也不敢抽回,吓得退了七八步。

    铁骨道人惨白脸,微微颤颤,捂胸站了起来,嘶声道:你……你!……”

    辛深巷惨笑道:“便是我了。你看我像出卖桑帮主的人么?”

    铁骨道人脑中闪过一个恍然,难怪辛深巷虽然表现得忠于自己,但却始终未曾直呼过一声“桑书云”,一直是叫“桑帮主”,铁骨道人此时恨自己为何当时没查觉出来,却已迟了。

    辛深巷:“……令师……根本没有任命过我……我也他根本不知个中隐情……我只是打蛇随棍上,让你完全地信任了我,我才能够杀你,才能够救小姐……”

    说到这里,两道伤口一齐发作,痛得脸色由白转紫:“牧阳春出卖我们时,先杀叶三娘,叶三娘一残,我和曹极,至多与他可打个平手,加上你和那三人,便全无生机,我死不打紧,而且还有小姐,还有这入口的窍秘,不能如此就算了,所以……”又痛得渗出了眼泪,一时说不下去。

    桑小娥悲叫了一声:“辛大叔!……”望自己手中沾血的怀剑(这废了辛大叔一手一足的凶器呀!)整个人都茫然了,真想一剑倒刺进自己的心坎里。

    看辛深巷忍痛的神色,桑小娥心如刀割,绞痛不已,辛深巷又道:“铁骨道人,你败在我智谋上,应该没话说,我是“长空帮”的智囊,天下第一大帮的军师,怎会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哄得下来?”

    他惨笑又道:“你故意匆匆而去,其实匿藏树上,偷窥我们的动静,我早已猜到,便特把牧阳春的私心引出来,让你们去自相残杀一番……”

    铁骨道人嘶声道:“你!……”

    辛深巷一面笑一面痛得脸肌抽搐,说:“引走三人,骗你怒杀牧阳春,牺牲曹老五,然后藉小姐对我的攻击,引诱你俯身来救,再猝然杀你,这些计谋,你栽得不冤!”

    铁骨道人再也按捺不住,嘶嚎,张牙舞爪,鲜血直流地扑前去,一剑向辛深巷刺下。

    辛深巷宁静冥目,喃喃道:“五弟,我该偿你一命……”就在这时,铁骨道人剑势一顿,止住不前,辛深巷并感觉不到有任何伤痛,睁眼一看,只见铁骨道人胸前灰袍,露出了一截剑尖。

    桑小娥及时杀了他。

    □□□

    铁骨道人怔了半响,终于一松手,“咯当”一声,剑落地上,他的人也轰然倒地。

    出现了本来在他背后满腮泪痕的桑小娥。

    桑小娥哭道:“辛大叔!……”楼住辛深巷的脖子,就陶大哭了起来。

    辛深巷老泪纵横,用仅有的一只手,轻抚桑小娥秀肩,呻吟道:“小娥,小娥,只要你不见怪大叔,大叔就安心了,就心安了。”

    □□□

    桑小娥兀自哭个不休。

    越哭越是伤心。

    辛深巷苦笑道:“小娥,辛大叔又没事,你伤心什么?”桑小娥哭得梨花俏雨:“大叔,大叔,我误会了你,我伤了你,我伤了你哪。”

    辛深巷笑道:“我的命都是桑帮主的,你才斩我一脚,断我一臂,还没有杀我,有什么好伤心啦!”

    桑小娥尤迳自道:“我伤了你、我伤了你!”

    辛深巷叹了一口气,抚慰桑小娥发梢道:“……其实唯有这样,才能减轻我心中的罪孽。”

    桑小娥停止了哭,但一双美目,尽是泪水,瞪大了问辛深巷道:“大叔有什么罪孽?”

    辛深巷痛苦地道:“为了好教那狗道士信任,我风言风语,对……小姐不敬,实在死有余辜,万死不赔……还有使老五身亡,心中实难过,小姐断我两肢,反令我心中罪念得以减轻……”

    桑小娥忍不住眼泪又叙叙而下,“辛大叔是为了救我哪!……怪只怪我误解了大叔,大叔抚养我这许多年,我还不了解大叔的为人,实在不值得大叔救哪!……至于曹五叔,大叔杀他,也迫不得已,总好过死于歹人阴狠手下啊!……何况,都是为了我……”说眼光瞥见地上的断腿,以及辛深巷鲜血斑斑的衣衫,心里忐忑:怎么让断腿重接,怎么才能让鲜血不流啊……想到后来一幕,辛深巷因被自己断去一腿,若要杀铁骨,非要诱他下俯不可,如自己不断去他一腿,要杀那恶道就容易多了,当下不胜伤悲,懊恨得又呜呜饮泣起来。

    辛深巷笑道:“瞧。那末大的姑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要给方少侠见羞了……”桑小娥又想到辛深巷必然已发现自己穴道已解,正要谋刺他,所以才能趁铁骨架开自己剑尖时,把握那瞬间出手杀了他;大叔明知自己可能身死,还是要替自己杀了那恶道啊……而自己却险些杀了大叔。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叔,大叔,都是我不好……”辛深巷惨笑道:“只要你没有误会大叔,大叔就满足了。”言下不胜凄酸。

    桑小娥又想起辛大叔孤零零的一生,而今连手脚都为了自己残废了,想到方歌吟的话,泪珠儿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挂落下来:“要是爹在,才不会像我,这般误解你呢……”辛深巷正要答话,却痛得紧皱了眉心,全身抖,桑小娥急忙离开身体,吃惊地道:“我可曾碰痛您了。”

    辛深巷用力摇头,好一会才恢复神智,喘息道:“我,我没事……”

    桑小娥连眼睛下的浮笑颊纹,都哭肿了,辛深巷安慰道:“其实小娥你若不真个恨大叔,出手要是不辣,那恶道甚是机伶,定然不信,那时大叔和你,可都惨罗……小姐刺得好!”

    桑小娥仍在郁郁。辛深巷想法子逗她笑,她都不笑,辛深巷望那静止的“云朵”,喃喃道:“你……你快背大叔出去,大叔要放箭令,集合所有“长空帮”,共救你爹爹。”

    想到爹爹,桑小娥也跟想到方歌吟,心里乱作一团,颤声问:“……现在来不来得及……”还末说完,密林里已响起步声,辛深巷肉体虽然痛苦,但神智未失,道:“敌人来了,快背我上去。”

    桑小娥不顾一切,背住辛深巷,又想捡地上那断腿,却又不敢捡,手足并用,攀上一棵榕树顶,再发力一跃,一抵顶上,辛深巷即刻张手一甩,呼地一声直冲上树梢,又化成蓝芒,炸在半空,更化成一条白线,直冲云霄。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8
昆仑派当今掌门人玄黄子修练“九疑神功”,是以在洞中坐关,已然三月有余。“长空帮”之“长空万里”令,一关传一关,一地传一地,传到昆仑,已是次日仿晚时分。

    玄黄子有三个师弟,汶稽子为代理掌教,另外都灵子与全真子都是派中高手。全真子在入幕时分,睇得山间升起箭号,心里明白,便自襟里掏出旗花箭,照样放了一道,心中寻思:帮中有难,自己见到了,而且已发出昆仑一带的召集讯号,只是自己身为昆仑派长门高手,究竟去好,还是不去好?

    他想想惜年桑书云得他之恩德,暗一咬牙,往后出坐关处奔去。原来他年幼的时候,双亲皆被西域魔驼所杀,幸得“长空帮”来援,迫退西域魔驼,而桑书云将自己带给当时昆仑老掌门呈悲子,呈悲子便是他们师兄弟四人的师父。

    如果没有桑书云,他那有今天?而今桑书云有难,他怎能置身事外?

    呈悲子待他虽好,但已过逝,掌门人玄黄子正在坐关,待他也恩威并重。他决定在关前三跪九叩,然后下山全力以赴“长空帮”之难。

    待他奔至后出,只见关门依然封闭,想掌门大师兄平日待自己何等恩泽,而今自己却趁他坐关时离去,心里大是不忍,不禁暗暗叹了一声。

    就在他叹了一声之后,又有人低低一叹,全真子是何许人物,心里一栗,急进一丈,半空拧身,剑已抽在手中,心想对方居然能毫无声息,欺至自己身后,武功定必非同泛泛,却见一名道人,三络长须,身着黄袍,脸容略有忧戚。

    全真子吃了一惊,伏地丢剑,拜礼道:“二师兄。”来人正是代理掌教汶稽子,只听他道:“四师弟,你留守这儿,长空帮的事儿,由我去吧。”全真子吃惊地道:“二师兄……你……你都知道了。”

    汶稽子脸色向晚,缓缓道:“我也是“长空帮”的人。”

    全真子兀自惊讶地道:“二师兄……你……你……”因委实太过讶异,所以说不下去,汶稽子道:“这次连“长空帮”都有急难,事必非同小可,大师兄正在坐关,大局要人主持,三师弟原是武当真人,来此不过三年,对昆仑之心,自莫如你,有你办事,我较放心。”全真子嗫嚅道:“二师兄德高望重,在这里主掌大局,我去较妥。”

    忽听一个声音冷哼道:“你们都争去,都是昆仑叛徒。”全真子和汶稽子同时吃惊地叫:“三师兄(弟)!”只见林中走出一个脸色阴霾的道人,两手放在衣袖中,冷冷地瞧他们。

    汶稽子长叹一声,道:“三师弟……”只听都灵子一声断喝:“住口!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脸目叫我师弟!”汶稽子全身一震,脸色萎然道:“帮助“长空帮”,也不是什么坏事啊!……”都灵子冷笑严厉地道:“胡说!你忘了祖训,凡入昆仑弟子,永生不得投入外派他教!”汶稽子垂眉低目,伏地往天地跪下,泪徐徐而下。

    全真子顿声叫:“二师兄……”都灵子厉声道:“他那还配当代理掌教!”忽然手自袖中抽出,“嗤、嗤”二声,两支红针,俱射入汶稽子咽喉之上,汶稽子全身一抖,怒日嘶声:“你……你……你这是“化血神针”……你……”说上下喉核一阵滚动,十指焚胀,一代真人,使胡里胡涂的去了命。

    都灵子阴笑道:“不错……便是“化血神针”。”全真子跳起来怒道:“你!就算二师兄触犯门禁,你也无权杀他,必须要开刑堂、备法典……”都灵子例开斑牙,怪笑道:“俞使“化血神针”的人,还用顾得昆仑派的规矩么?”

    全真子“刷”地拔出长剑,喝问道:“你究竟是谁?”都灵子冷笑道:“你那里是我对手。”原来昆仑一派,并非以入门先后按照排行,而是依照武功高低来划分,汶稽子的武功就远胜都灵子,若不是自身负荆,以为触犯门规,便不致给都灵子轻易狙杀而死。

    都灵子目中凶光大盛,全真子心下栗栗,只听他道:“我等这一刻,也等了三年了,好不容易才毒杀呈悲子,再待得玄黄子坐关,而且汶稽子束手待毙,现下只剩了你……”

    全真子听得心里发毛,原来师父呈悲子三年前不明不白之死,确有人怀疑是中毒身亡,抑未料到是都灵子下的手,他颤声叱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理由么?”都灵子淡淡一笑,慢慢拿下长剑,道:“你们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武当派转进来的弟子,原名金风道长,……”全真子冻然大惊道:“你……你是金风!”武当派共有“三风”,少林派亦有“三天”!“三天”即是天象、天龙、天音,系少林一脉中好手,而“三风”部是大风、长风、金风,也是武当一系里的佼佼者。而今“金风”居然混入了昆仑派中,抑是所为何事?

    金风道人点点头道:“我使是金风。大师兄见昆仑仿佛为“长空帮”所用,所以泄我来料理掉你们……”全真子大叫道:“不可能,不河能的!大风道长德高望重,岂是这样的人!”

    金风道人冷笑道:“今天“长空帮”之所以发出求救讯号,也是无用,因为我们掌门师兄出的手,桑书云只有枉死一途。”

    全真子“啸、啸、啸”地划出三剑,左手捏住剑诀,忿极而叱:“你是卧底来的!”

    金风道人裂齿笑道:“那是看得起你们昆仑派。”说洒然拔出长剑,全真子怒极,一出手就是一招“负子渡河”,金风道人横剑挡过,出剑飘忽,开始时互有往来,但五十招一过,金风道人每攻十招,全真子始能险象还生地反击一招,金风道人笑道:“你学的我都学过,我的得意招数你却一招都不懂,你怎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躺下罢。”

    全真子在昆仑中武功本就不如金风,何况金风道人私藏的武当武功,合起来不但犹胜汶稽子,而且不在昆仑派现今掌教玄黄子之下,全真子焉是对手,发起狠来,“重节守义”、“曲径通幽”、“上天下地”一连三招,连环攻出,已是搏命。

    全真子的拼命招式,也是非同小可,金风道人一一小心化解,忽出一招武当剑法,“六阳融雪”刺出,一剑变成六剑,全真子那里抵挡得住?“叮叮”架开两剑,却“嗤嗤嗤嗤”伤了四道口子。

    金风道人咛笑道:“你还是快降了罢,武当派就快要称雄天下,我跟掌门师兄说明去,使你做昆仑掌教,只要肯听我的话,……”他的话还未说完,全真子已和剑扑将过来,招招都是狠命打法。

    金风道人双眉一皱,脸上煞气顿现,右手剑一紧,左手突现血光,陡地一掌斜里劈出,全真子也是一代高手,挥掌一格,但觉对方掌力消沉,无可守御,化去他的来招,且击中他的臂膀,只听“格察”一声,已把他的左手肘给卸了下来。

    全真子痛入心肺,金风道人阴惨地笑道:“你再挪强,就要你死得碎万段!”说连起四剑,剑身竟透紫气,全真子惧而叫道:“你……你跟“幽冥血奴”有什么……”金风道人嘿嘿一笑,剑又划中全真子右肋。

    全真子忽然猛冲一步,腰往下一弯,只听“嗤”地一声,金风道人的剑,已横嵌入全真子胁肌里去,鲜血泽洛而流;金风道人本待以猫捉老鼠玩弄而后食之来整治全真子,抑未料到全真子刚性乃尔,宁折不曲,只求速死,故以身剑。

    金风道人剑一时抽不回来,另一只手却是防御全真子的拼命攻击,就在这时,背心忽然“扑”的一声,跟来便是胸口“嗤”地一声,一截剑尖,亮晃晃地突露了出来。

    金风道人大喝一声,弃剑、飞纵,跃过全真子的头顶,“突”地一声,他的身子已脱离了剑。剑停在半空,剑上有血,剑尖缓缓倒转,剑慢慢收了回去。

    金风道人梧心胸,好久才回头。

    只见山洞前端然站一个容色枯稿的白袍人,全真子喜而叫道:“大师兄!”

    那人点点头,正是玄黄子。

    金风道人脸色变了,不住呛咳,惨笑道:“……没想到我竟栽在你手上。”

    玄黄子沉吟半晌,道:“因为你想不到,我也是“长空帮”的人。”

    金风道人阴笑一下,全真子却惊叫道:“大师兄……你也是……”玄黄子又点了点头:“不但我是,连过逝的恩师,也是“长空帮”的人,要不然……”玄黄子淡淡一笑。

    “又怎会让我们留在昆仑;”他顿了一顿又道:““长空帮”对“昆仑派”的大恩大德,我们倾全力也报答不尽。”

    金风道人抚胸道:“我若知晓你也是“长空帮”中人,就会想到这次闭关,完全是假造的了……”

    玄黄子道:“是。我这次闭关,为的就是探出谁是叛徒,……这直至你猝杀二师弟时,我才知道,可惜……”玄黄子黯然叹道:“那时已来不及出手挽救。”

    金风道人惨笑道;“所以你只好等我最浮嚣轻忽时才出手。”

    玄黄子道:“对付你这样的人,若非一击必杀,我也不敢冒然下手。”

    金风道人忽然向天长笑三声,道:“好,好!好!”每笑一声,血自胸膛涌出如泉,渗透了指缝。“而今我还未死,你要做什么?”

    玄黄子说:“你本是武当派人。而今“长空帮”遇难,你又说与武当有关,只要你说出详情,我就不补你一剑,随你自生自灭去……”

    全真子急道:“可是他杀了二师兄……”玄黄子低声叱道:“以大局为重!”金风道人却哈哈大笑,道:“你们不必为难,要我说么……”忽尔没了声息。

    玄黄子、全真子大奇,凑近一看,只见金风道人已用手指捏碎了自己喉核,当场身亡,但体兀自未倒。

    玄黄子看遍身浴血的全真子,叹道:“这只是敌人其中一名,已是如此威势……咱们此去跟“长空帮”同生死,共进退,要助人,而不是寻死,要惕惧一些才是。”

    全真子应道:“是。”只见玄黄子自怀里掏出一枚花旗火箭,又往空中发射出去;这时夜色已临,万点星空中,忽有花旗火伞般一点,点点罩落,如万花欢放。

    □□□

    潮州揭阳武经大夫伯金童,世称伯二将军,与潮阳召定侯召小秀,是一对莫逆之交。“长空帮”长空万里令在揭阳岭炸起时,伯二将军与召定侯都翻身而起。他们二人,一在将军府,一在彩虹园,两人所处不同,但抑同一心思,同时想起:“啊,长空帮召集我去了,这事儿跟官府无关,我只当带身边的人去。我是朝廷命官,今番事情,旁的人都不能露半句,只带心腹子弟前往,但不能不告诉伯二将军(召定侯)听。”两人均不知对方也是“长空帮”人,俱是如此寻思。

    伯二将军与召定侯结为莫逆,是为不打不相识,召定侯的家仆撞翻了伯二将军的轿子,伯金童是潮州大将,出生入死、十汤十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杀敌如草芥,下轿来跟召定侯的仆人扁铁铮来理论。

    扁铁铮毫不退让,骂道:“是你撞翻了我的箱匣,却说我来撞倒你的骄子!”伯二将军大眼一瞪,在沙场上敌人被他这一瞪,莫不胆丧心寒,扁铁铮却用他的怪眼瞪了回来道:“怎么,想打架是不是?”

    伯二将军心想:“这金镙钿铁匣都是参茸,定是富贵人家的奴仆,难怪那末大的威势。”当下向扁铁铮道:“你家主人是谁?”扁铁铮将嘴一撇,道:“我何必要告诉你。”

    伯二将军道:“你金钿匣都是名贵东西,干嘛行色匆匆,莫非是来路不正?”扁铁铮怒迫:“你才来路不明!我家公子要把这些金银来镇济前几天地震遭殃的灾民。你却来撞我!”伯二将军心想也是,对方是接济灾民,行色自然匆匆,不管谁撞翻了谁,都是自己不好,当下向扁铁铮道歉道:“这位小扮,是我不好,你先行过去……”

    伯金童还把自己怀里的银票拿出来,给扁铁铮一并带过去予灾民,扁铁铮摇首道:“不行,现刻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你这银票给他们,到钱庄子去,反而被人骗了,或抢取豪夺也说不定,反而害了他们,不如干脆送些银两,或煮粥烧饭,来救济他们,更加实惠。”

    伯二将军点头称是,收起了银票,心里觉得天下大乱,荒遍野,自己坐轿子也是一称豪奢,当下安步当车,走到半路,心忖:有如此奴仆的人,定必非同小可,当下命人打探,才知道是召定侯府的人,伯二将军本就艳羡召小秀闻名,所以急急赶了过去。

    谁知扁铁铮事后,见这将军志也讲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伯金童将军,当下搔首搔脚,要知道伯二将军战功彰着,名闻天下,扁铁铮要是知晓对方是伯金童,至少不敢如此放肆,因恐得罪了伯二将军,牵连了主子,当下先不分发银两,赶回去秉报了召定侯。

    召定侯虽是文官,但志气高昂,常微服出巡,布衣结交,很得人心,更能服众。他听了扁铁铮的话,心中寻思:一个堂堂大将军,被奴仆撞翻了轿子,居然不动手打人,反而好好说理,在街上当众认错,定必是一条仁厚好汉,当下一拍大腿,道:“好汉子,我找他去!”

    这一来心存结交,心想伯二将军这等英才,不应以官服拜谒,所以着便衣出门,却阴差阳错,伯二将军也是出门找他去了。两人俱不遇,恨然而还,行至“鳄河桥”,两人遇到,伯二将军心想:“这人志气轩昂,只怕是潦倒的奇侠异士。”

    召小秀也乍见一天神般猛汉,威仪凛凛,召定侯心里叹了一声:好一条活生生的大汉!

    两人朝照了一个面,心中暗自羡慕。两人走得十几步,回头又看,伯二将军一不小心,碰了一个人,那人一动身,退了七八尺,身形一阵晃摇。伯金童自知天生神力,普通人给他一撞,恐怕要受内伤,这人武功却好,一下子便卸去了他的撞力,使他好生歉疚,长揖道:“对不住,在下不是有意,兄台可有受伤……”

    那黑衣青年神色阴狠,冷笑一声,道:“你撞我,你别想活了。”

    伯二将军一怔,随即向天打了个哈哈道:“开玩笑。光天化日,动辄杀咫,兄台也不怕王法么!撞兄台,是兄弟的不是,兄弟向兄台道歉便了……”

    那黑衣青年冷冷地拙嘴一撇,道:“天下偌大,你撞了我,你死定了。”

    伯金童为之气结,道:“那你想怎样?”

    黑衣青年张嘴一笑,却是脱了两枚牙齿,但嘴角处有两只又尖又利的大齿:“我要吸你的血。”

    伯二将军只觉光天化日下,也有一股寒气逼人。他征战沙场,岂曾怕过什么来,当下大笑道:“你偏不讲理,不抓你送衙,也枉为宋民了。”

    那黑衣青年一忽溜烟冲入伯金童门户,张口就咬,伯金童的武功,属于沙场阵战,跟一般武林中招法相媲,却大见拙扑。

    伯金童见对方来势如此快异,招架已来不及,但他胆魄过人,臂力奇巨,双掌一推,把黑衣背年推得直往后飞出去!

    这青年“砰,砰”背后撞倒了围观的民众,愤极站起,出拳起脚,只听碎澎蓬碰,打得几个老百姓倒地咯血,伯金童见他出手杀伤无辜,这下才告怒极,正待赶过去出手,只听一人喝道:“何方鼠辈,目无法纪,还不束手就擒!”

    伯金童侧头一望,只见一条人影,疾快地冲入人群中,已与那黑衣青年动起手来。这人正是自己适才所注意的文士。

    这文士与黑衣青年杀手数招,黑衣青年猛地右手拔出判官笔,点、戮、捺、刺,十分狠辣,文土抵挡不住,摘下佩剑,又将局势拉平了过来。

    黑衣青年本是武林中人,断未料到在这种地方竟然遇上如此扎手的点子,当下忽然一笔,戮向一路摊老叟,文士大惊,回剑一格,却已顾不了自身,黑衣青年又摸出一笔,“啼”地刺在文土左臂之中。

    伯二将军见文土缠斗黑衣青年,见他似乎无缚鸡之力。但斗将起来,十分英勇,心里更是敬佩,而今见黑衣青年使诈,大喝一声,海碗大的拳头直挥了过去,陡喝一声:“看拳!”

    要是他不吆喝一声,黑衣青年便铁定要捱拳头,但伯金童为人光明正大,不悯如此,给黑衣青年避了过去。黑衣青年见势头不对,大呼道:“我是费四杀的徒弟!谁敢动我!”

    伯金童怒骂道:“谁管你杀不杀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军民同罪!”双拳虎虎生风,若论武功技俩,黑衣青年远胜伯金童,但论气魄声势,黑衣青年却吃尽了蹩。他又重施故技,忽将手中左笔,直向围观中的一老妪挪去!伯金童怕伤了无辜,忙迈开大步,向笔追去,一手捞住,却没防另外一笔,已往他背心扣来!

    可惜他扎到一半,背后已被人抱住,正是那负伤的文土,一面抵力褛住,一面叫道:“你背后伤人,我也暗算你!”

    黑衣青年喝道:“你再不放手,我便要杀你!”回手一笔刺下!文士丝毫不惧,厉声道:“我若放手,你便要杀伤别人……”

    眼看黑衣青年的判官笔要戮点到他“天灵盖”上,却给一人扣住,黑衣青年心里一凛,见便是那猛汉。只听那猛汉抓住判官笔,用力一扭,黑衣青年怎敌那勇汉神力,“格勒”一声,腕骨当时脱较,那大汉却“哇哈”一笑,问:“你这小兄弟是谁,如此扶弱锄恶,难得难得!”

    那文士一笑,道:“尊驾是谁,神勇如斯,真是人间英豪!”

    猛汉大笑道:“我是怕金童,兄台尊姓大名……”那文士“哈哈”一声,放开双手,抱拳拱揖,道:“我是召小秀……”

    伯金童登时忘了一切,放开手揽抱住召小秀,喜极道:“你就是召定侯,你就是召定侯……”这时黑衣青年见敌不过两人,又听二人是朝廷命官,吓得悄悄地溜了,而伯金童伯二将军和召小秀召定侯,亦因此结为莫逆之交、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这晚两人接得“长空帮”召集令,心头怔忡,都想跟对方坦言,又恐生离别之情,当下一跺脚:一槌胸,各留下一书函,嘱心腹手下,送至对方府里去,收拾行囊,带自己麾下“长空帮”的子弟就走。到莲花峰上去集合。

    却见“莲花峰”之“第一峰”巨石上,人头涌集,不知来了多少人,有些是自己至熟的友人,两人在奚下相遇,都跳了起来,一个道:“你也是……”另一个说:“你怎不早说!”抑见主领旗主站在“第一峰”顶上,分队遣人,却正是召小秀的家奴,伯金童昔日被他撞翻了轿的人:扁铁铮。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8
如此可见,“长空帮”的无孔不入,无坚不钻。这几十年来,“长空帮”一直是武林第一大帮,但人数却甚是秘密,当今天下,除桑书云得悉外,只有辛深巷可以把握,而今这股兵力召集起来,中原一带,甚至远在边疆,都发生了很大的骚动,上至皇城、戍卫、官宦,下至贩夫、走卒、市井、豪侠,都有人猝然死亡,或藩然离去,因为除了“长空帮”聚之外,还有武林中早已布伏牵制“长空帮”的力量。

    所以,“长空帮”的人要赶赴这一场约,真可谓千秋万载,如生如死。其中当然也有委缩不前的,但大都义之所至,赴汤蹈火。多少王公、侯爵,或者当绸买马的流浪英雄,都揭竿而起,这种极庞大、且花费桑书云、辛深巷、梅醒非半生心血,所结集的各阶层帮派的巨流,已排除万难,历尽艰辛,以最迅捷的速度、最浩壮的声势、最激汤的威风,涌向贺兰山来。

    这一战对方出动的是“七寒谷”、“金衣会”、“天罗坛”,加上了武当派的策划和人力,事实上,抑是金人伏下的因果,其中还包含了许多乔装汉人的细作混在其中;这一战实如同两国交兵。

    然孰胜孰败?

    □□□

    桑小娥、辛深巷这里,却命在危殆。

    这时“天罗坛”中“天鸡院”的邬宙屡和“天龟院”的金马仑,已联手合战那挽髻勇悍的黄袍中年汉子,三人打得十分酣烈,而其他的“天罗坛”、“金衣会”、“七寒谷”的人,又纷纷向桑小娥与辛深巷欺来。

    那黄袍汉子的武功,很是不弱,“天羽剑法”势度凌憾处尽都发挥出来了,邬雷屡和金马仑招架不住,又加了七八人合击,终于一名“金衣会”的人,一刀划中他背门,一道尺来长伤口,血泉涌而出。

    黄袍汉子吃痛之余,反手一剑,“斩蛇开路”,宰了那背后伤他的人,但包圈的人,攻系愈甚,突然一张红网,自邬雷屡手中撤出,罩住了黄袍汉子。

    黄袍汉子却自网中出剑,一招“长虹贯日”,自网中直刺出去,邬雷屡得意忘形,闪躲不及,当场毙命。

    那金马仑却将藤牌地一滚,滚了过来,一刀砍了下来,黄衣汉子人在网中,挣扎一档,因被网茧缠住了手,转动不灵,右臂又吃了一刀。

    就在这紧急关头,忽听呼哨四起,二十余名黄衣青年,冲了过来,一面救护先前的黄袍汉子,一面与敌人力战,只听那几名黄衣青年关切地问:“师父……你……你怎样了?”

    黄袍大汉待徒弟们解开网索,一跃而起,道:“我不碍事。”又问,“找到云儿没有?”目光大是关切。那些黄衣青年都说没有。

    众人正在混战中,黄袍大汉目光闪动,猛见桑小娥与辛深巷已岌岌可危,奋起神威,又杀将过去。

    这时人数增多,反占了上风,辛深巷暗吸一口气,高呼:“可是“天羽派”来助?”黄袍汉子一面劈杀,一面道:“尊驾可是“全足孙膑”?”辛深巷见黄袍汉子英勇如此,血流未止,已杀了七八人,苦笑道:“以前是的。”那黄袍汉子一呆,道:“哦?”

    辛深巷道:“现在“全足”二字,是万万愧不敢当了。”黄袍汉子一面死战,一面道:“辛先生为武林尽力,狗贼们伤了先生,实在可恶。”辛深巷笑道:“久闻“天羽派”第三高手“追风一剑”萧河侠胆琴心,气豪骄横,今得一见,名不虚传。”

    两人俱是负伤累,且大敌当前,均谈笑自若。埋伏在谷口的敌人,又不知上来凡几。两人见对方都无惧色,心下暗暗佩服,竟相惜起来。辛深巷叹道:“天下武林,千宗万派,但来援第一起人,还是“天羽”一门。”

    萧河被一叉刺中大腿,脚下一阵跄踉,抑一招“天河倒泻”杀了那人,大笑道:

    “掌门师兄若在,则教这些狗徒远遁二千里!”

    辛深巷大喝道:“好!”一腿支地,站了起来,以右手持抢,缠上一名“七寒谷”的好手,拚斗起来!

    但是桑小娥这边,已连连遇险;萧河喝问:“这姑娘是谁?”稍为分心,已中了一拐,辛深巷急道:“桑帮主掌上明珠……”萧河唾地吐了一口血,喷得那使拐的人一脸都是,然后一剑杀之,心忖:“桑帮主,昔日与掌门师兄相交甚笃,我决不能教他的女儿有分毫损伤。”当下挥剑杀将过去,救助桑小娥。

    原来“追风一剑”萧河,心下极为钦佩宋自雪,宋自雪自少惊才羡艳,绝代天娇,但因肆无忌惮,不守俗礼,故被责为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潇河心中,即对宋自雪翩若惊鸿,娇若游龙,惊涛骇浪的一生,甚是心仪。宋自雪英年失踪,“江山一剑”祝幽壮年病困(萧河并不知道祝幽是宋自雪所伤,而祝幽更不会说出来,他亦不知晓宋自雪已饮恨死于石洞中。),只有他带“天羽门”往昔的一股精锐,到处追寻掌门师兄的下落。

    萧河的剑法快而迅厉,一剑即杀了一名“金衣会”的高手。这时七八名敌人,又杀将过来,萧河杀伤了两人,被班平砍中了小肮一刀,他的剑法甚为迅捷,在班平未逸去之前,已刺了他一剑。

    这时萧河已浑身浴血,谷口涌来的敌人却越来越多,桑小娥急得哭了起来,一个“金衣会”的高手,“嗖”地射了一箭,射向辛深巷,辛深巷能活动的只有一手一足,那里避得开去,萧河猛一闪身,左手一抓,箭是捏住了,但箭势甚猛,“嗤”地箭镞嵌入他掌心里,萧河又大喝了一声:“好腕力!”

    倒拔箭,回手一甩,箭中那人咽喉,穿头而过,辛深巷叫道:“萧三侠,你这是何苦!”萧何却笑道:“我姓萧的前有萧秋水,同代同派有宋自雪,你怎能叫我做个贪生怕死的人!”说晃然欲倒。

    十四、五名大汉,又随金马仑的指挥,拥了上来,“天羽门”人十分危殆,这时呼哨四起,有人大叫道:“辛总堂主,我们来了!”

    只见四五十人,冲杀了过来,辛深巷喜道:“是我帮来的人!”两道人马,杀在一起,谷口又跃出数十大汉,战得激烈,这时又哨声此起彼落,辛深巷长而叫道:“华山派来了。”“无量剑派来了!”“宁波天童寺慈悲刀门也来了!”“江南晋家也到了!”这一来,“长空帮”这边的声势大震,谷中涌上来的高手虽多,但陆陆续续又来了“长白九熊”、“太行十七雄”、“瘦西湖晏家”、“太白派”、“子美帮”等高手蜂涌来助,七寒谷便渐渐守不住了,辛深巷指挥攻势,前仆后涌,十分剧烈。

    忽然谷口出现一名黑脸老道,剑势犀利,连斩杀这方面高手十六、七名,一时无人敢拙共锋,辛深巷失声道:“是武当长风道人!”忽听一人“叭”地跌下,问道:“长风是谁?”

    原来那人便是“追风一剑”萧河。他兀自负伤苦战不休,终被金马仑一脚勾倒,他也一剑伤了对方,正听到辛深巷的自言自语。辛深巷答:“长风道人是大风道长之师弟。”

    萧河奇问:“大风道长不是“三正”之一么?”辛深巷叹道:“可惜也就是今日野心并吞武林的策划人。”萧河侧目眇去,只见那黑脸道士剑身发出血般的光泽,当者披靡,镇守在谷□,便无人敢入雷池一步。

    他不知大风道长已全学得“幽冥血奴”萧萧天的武功,当下心忖:长风道人是“三正”中大风道人之师弟,而自己却是“四奇”中宋自雪的师弟,对方既然出阵,自己怎能示弱?

    “追风一剑”萧河,年少时本已任侠好义,少不中意,即大动干戈,可惜武功才气,断不如其师兄宋自雪,然秉性义烈,到得了中年,门徒甚众,烈性不但不改,甚且更炽,觉得男儿一生,若不能像他大师兄的快意恩仇,则枉自为人了。当下长吸一口气,勉强扶起,挺剑行去,辛深巷惊呼道:“萧兄,萧兄,你去那里?”但苦在不便于行,虽了然于胸,却是追赶不得。

    萧河向长风道人掩杀过来;长风道长却不为意。他是大风道长师弟,武功之高,实已在天龙之上,甚至不在天象之下,怎会看得起一个混身浴血的“追风一剑”?这时四面八方来援的武林的手委实太多,杀伐委实惊心动魄,长风道人未免有些胆战心寒,加上萧河如疯虎般的攻击,长风一不小心,被人一脚扫中,跌了个仰八叉。

    长风道人倒地上,出手可不含糊,剑势一挺,武当杀“孔雀开屏”,一时剑光霍霍,别人只见地上一团剑光,不见人影如何,一时无法出击。

    待剑光一敛,长风道人霍然而立。众人心中一惊,长风心里也一凛,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已多了十八个人。

    十八个僧人。

    铁一般肤色、铁一般眼光、铁一般神情、铁一般衣饰、铁一般步法、铁一般架势、铁一般强硬的僧人。

    长风道人目光收缩,他知道这些铁一般的人,也有铁一般的身手。

    □□□

    他不是方歌吟。如果是方歌吟,一见这十八名僧人,一定会惊呼出来:“少林十八铜人阵!”

    □□□

    辛深巷喜而呼道:“少林派来了!”

    那十八个僧人,身形都旋动起来,陀螺一般飞舞,但又扎根深厚,方位不移地向长风道人步步迫来。

    铁花、铁树、铁心、铁衣、铁吾、铁屑、铁渡、铁军、铁石、铁意、铁气、铁汝、铁舟、铁桥、铁若、铁灯、铁余、铁我,十八名少林长代弟子,展动阵势,围攻长风道人。

    □□□

    少林与武当这一战,孰胜孰败,殊为难说。长风道人是把守“七寒谷”的重将,如果不先剪除他,根本没法子进入“七寒谷”救人。

    但这一役对少林来说,很是不利。长风道人武功只怕还在方歌吟之上,而当日方歌吟便独力破过少林十八铜人阵。长风道人才气斗志也许不及方歌吟,但阴险毒辣,与大风道人简直一脉相承,“十八铜人”实在是败多胜少的。

    但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一人冲入阵势,当胸就给长风道人一剑!

    这人就是“追风一剑”萧河。长风道人蓄剑待发,所有剑中杀招,都在这一刻发了出去,萧河在同时间至少被刺中了四十九剑。但是萧河奋力抱住了他的剑,长风道人抽不出剑来。

    长风道人脸色一变,十八铜人阵衣袂腊腊,立时全力发动了!

    长风道人背上、胸前,首先各吃一掌,他大喝一声,“化血奇功”运于右掌,“施天无上罡气”运于左掌,一掌一个,把铁若与铁汝二人劈死。

    他正想奋力再战,膝下再被人一拌,原来他刚才摔倒,并非自己失足,而是被地上一人扫倒。只见这人蓬头垢脸,肤色黑得一团糟,腮帮子涨卜卜的,也不知多大年纪,无声无息地出腿勾跌自己,长风道人跄踉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十六铜人攻势又到,他奋振神威,扬掌又劈死铁桥与铁灯,但身上也中了六、七掌。

    长风道人功力充沛,还挺得住,但他为人,极是固执,既然掌门师兄有令,坚守谷口,他便绝不退走,吃了这等重击,居然还镇守谷前,魏然独存,不退半步。

    剩下的十四铜人兀自惊心。这时萧河却微微颤颤,终于一交倒地,辛深巷这时与桑小娥已然赶到,挟起了他,只见“追风一剑”萧河道:“我……我没辱了天羽门……”

    辛深巷挥泪道:“萧兄是大英雄、大豪杰,纵令师兄也不过如此!”

    萧河一口气又急促起来了,“不……不止掌门师兄是我一生典范,我比他不上……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只不过先走一步罢了……”

    桑小娥哭道:“你不要死……”萧河忽然双眼一翻,说:“有件事要麻烦辛先生和桑姑娘……”辛深巷握紧萧河的手道:“快说。”

    萧河喘息得十分辛苦,道:“我有一名侄儿,姓沈,叫做耕云,他好文,虽聪明伶俐,但对武学不感兴趣……我迫他练武,他便走了,你们见他,代说一声,我见不他了,我不该逼他的……”

    辛深巷道:“萧兄用心良苦,我们一定会倾帮中之力,寻找那孩子的。”萧河痛得全身一阵抽搐,抓住辛深巷的手,不住喘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找到耕云,他……他知道“湘江大侠”……方……方常天……身死的秘密,这事关……事关……重大……方歌吟复仇的事,……还有那孩子……”后面几个字,说得极徒微弱,终于身死。

    辛深巷和桑小娥都如五里雾中,不明所以。

    这时呼啸更盛,“呜”地一声,一道炮火,冲天而起,照得渐暗树林子里都了亮了起来。辛深巷从难过中忽现喜容,呼道:“第一路“长空帮”军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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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寒谷”外,打得如火如荼,“七寒谷”内,更拼得天昏地暗。

    大风道人本待在洞中一击搏杀天象大师和桑书云,先灭了“长空帮”和“少林派”两大实力,剩下的雪峰神尼、车占风、严苍茫,自己可以一战,只要内应外合,洞口便可一攻而被。

    可惜却多出了个方歌吟从中作栋,救了天象和桑书云,如此自己以一敌五,加上方歌吟,可以一人之力敌六大高手,纵昔日“血踪万里”卫悲同在,也未必讨得了便宜。

    所以他立即制住车占风爱女车莹莹,再谋脱身之法,却听雪峰神尼冷冷地问:“你究竟是大风,还是萧萧天?”

    大风道人神色自若,嘻嘻一笑,道:“你看我像大风,还是像萧萧天?或是曹大悲?”

    雪峰神尼眉头一皱,眉心煞气一现,隅然走近一步,道:“江湖人说我脸慈心冷,我若一剑杀了你的人质,宁与车大侠结一世之仇,但你也活走不出这洞口!”

    大风道人知雪峰神尼这人说到做到,倒也不能迫之太甚,当下道:“昔日笔架峰一战,我们三人下山去探“幽冥血奴”死了没有,你所见的首是真的。”

    雪峰神尼顿声问道:“那末……萧萧天是真死了?他……他是不是曹大悲!”大风道人言而顾他道:“中了你一剑贯胸,焉有不死之理!”雪峰神尼只觉脑门轰然一声,不自觉地将剑垂下,嘴唇颤动不已,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风道长何等机伶,辨容察色,道:“神尼的那档子事,萧萧天遗骸中有一本小册,详细记下。”

    雪峰神尼脸色惨白,道:“你……你……你看了……”大风道人怪笑道:“贫道贪图萧萧天的武艺,却不料发现了神尼的,……”

    桑书云何等厉害,鉴察之下,立即明白事体之泰半,不想再让大风道人对雪峰神尼说下去,于是切道:““幽冥血奴”的卑鄙武功,你居然也敢觊觎!”

    大风道长脸上一红,知道桑书云厉害,不去理他,迳自向雪峰神尼说:“神尼,那册上的事,神尼不迫贫道于绝境,贫道绝不漏一字。”雪峰神尼容色惨淡,竟要把剑支在地下,才能稳得住身子,除了绝顶机伶如桑书云、严苍茫、车占风等了然五、六成外,其他都如丈二金刚,摸不脑袋。

    雪峰神尼呆立当堂,一时恨恨之情,纷至沓来,不可收拾,百感交集。原来她自幼投师慎山,师父九劫神尼,武功高绝,却为豪气千云的萧秋水所败,萧秋水闯山时之英雄胆魄,慷慨侠烈,虽是惊鸿一瞥,在雪峰年幼的心中,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详见“神州奇侠”外传“大侠传奇”)。

    九劫神尼九战败,便含恨在心,越发不准男子上山。雪峰对比,并不苟同,以为天下男子,未必个个都坏,像大侠萧秋水,就不像是不逞之徒,当时她年纪小、德望低、师父健在、门规森严,当然不敢乱说;但九劫神尼死后,雪峰当上了掌门,便有意废除素女峰的不成文规例。

    其时武林第一大恶人曹大悲,横行江湖,而且贪淫好色,自恃艺高胆大,竟闹上了恒山。时在深夜,大部份恒山子弟,并未惊动,得见曹大悲的,又尽悉被杀,剩下雪峰神尼一人,给不敌“幽冥血奴”,而被击晕后蹂躏。这在雪峰神尼心目中,烙刻下不灭的血印。曹大悲饱魇自称便是萧萧天,扬长离去,使得雪峰神尼本来想将恒山对男子的恶规改良,而变得更形乖张。

    至于雪峰神尼也在彼时起,下手绝不容情,冷酷好杀,事因她本身已蒙垢,夜夜面对菩萨,拜佛念经时,都悲恨难偿,自觉无颜以对。后来她武功渐强,挤身当世七大武林高手之列,又联合“三正”,搏杀萧萧天于笔架峰上,斯役中她状若疯狂、下手最狠,旁人都不知所以,她则是为雪耻恨,所以“幽冥血奴”落下山崖之际,她还奋不顾身,追上去,补了一剑,穿胸而过。

    但是萧萧天中剑后,究竟死了没有,她却不得而知,只知道她和大风、天象下山来寻,寻了三日,由大风发现一无头首,而胸胁嵌她的“观澜瀑剑”。自怪石嶙峋的笔架山挥落,萧萧天的头颅撞碎,也是可能的事。由如是观,可以猜测萧萧天已死,但方歌吟闯上恒山时,又带来了曾与“幽冥血奴”一战的消息,这使得雪峰神尼心头大震,两百招未能击败方歌吟后,即把“观澜瀑剑”投入瀑底,也为此念。

    此后重出江湖,一路上听得“幽冥血奴”复出的消息,都心焦如焚,羞愤交加,现下在这决死之地听得原来萧萧天确实已死,心中大宽,又怅然若失,却听大风道人居然知道数十年前自己的丑事,一时悲愤交集,当年的羞辱,全涌上了心头,只觉日末途穷,连菩萨世相都不谅解,天下无路可走。

    大风道人本是疑虑,并不知“幽冥血奴”确会侮辱过雪峰神尼。当年一战,他已觉得雪峰神尼太过激烈,心有疑虑,但他当时一役,只为贪图萧萧天的武功秘岌,所以联手一搏。“幽冥血奴”落崖后,大风道人建议三人分头搜索,果尔他先找到萧萧天首,取得他怀中秘岌,然后再招呼雪峰、天象二人赶来。从此以后,大风便在武当潜心于学习“幽冥血奴”的武功。

    “幽冥血奴”新创怪招,虽未誊录在秘岌之中,但大部份绝技,都一一记录,大风道人的武功本就是“三正”之一,而今武功又涉增两倍,已经不在当年萧萧天之下。但他狼子野心,想勾结金人,雄霸武林,所以暗中一直联络各路枭雄,准备一举而夺天下。

    萧萧天秘岌之后,确有将他生平凌辱过的女子姓名列下,总共逾七百人之众,大风道人对这等事远不及他所图谋的关心,所以也没细看。大风道人本不至万恶不赦如此,毕竟是武当宗师,但习“幽冥血奴”功夫后,练气走岔,与武当派正气的基础,又大相违悖,终于造成他性情上变本加厉,穷奢极欲。

    而今他一见雪峰神尼脸色,便猜悟一二,当下便想利用这个弱点,要挟雪峰神尼,企图给自己制造个有利的机会,以便突围。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8
大风道人心中也了然,只要能使得乖张辟戾的雪峰神尼转向、帮自己,便可以抵住天象,剩下的桑书云、严苍茫、车占风,他一时还应付得了。至于洞外的抢攻,其他的人可抵挡不住,那便对自己大大有利了。

    所以他更处心积虑,争取雪峰神尼。

    天象大师生性耿直,不明所以,见雪峰神尼脸色惨淡,问道:“你怎么啦,不舒服是么?”大风道人笑道:“神尼是心里头不舒服。”天象怒日一瞪,同大风叱道:“我没问你,千你庇事!”又转首向雪峰神尼满目关切地问道:“是什么事,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开解一下,也是好的……”

    桑书云等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一时不知从何摆口是好。雪峰神尼苍白脸叫了一声:“道长。”

    大风道人微笑应:“是。”雪峰神尼道:“你知道江湖人背里都叫我什么来?”大风一笑,并不一言语。

    雪峰神尼淡淡地道:“他们都叫我“脸慈心冷,佛手魔剑”。”大风道人一听道:“这个嘛……贫道确有所闻,只是江湖人信口雌黄,离事实远矣。”雪峰神尼冷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谏诏,确实如此。”

    雪峰神尼又道:“那十几廿年前的事,贫尼至今未忘。”大风道人故意长长地“哦……”了一声,嘴角浮起一个恶意的笑容:“神尼当然忘不了。”

    雪峰神尼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从那时开始,贫尼便随时准备一死,而且既无资格当恒山掌门,亦无资格参拜佛祖!”雪峰神尼刷地扬起剑尖,遥指大风道人,厉声道:“大风,你若想昭告天下,你就请吧,待你说完了,我第一个攻杀你,就算杀不了你,把你手上的人质杀了,你也逃不出去了,那时我再自刎给车大侠谢罪。”

    雪峰神尼目中厉光暴射,喝道:“你道我敢是不敢!”

    大风道人没料到雪峰神尼居然豁出去了,出此下策,扯下脸来,则也讨不了好。大风道人知雪峰神尼向来说一不二,要做就做,当下也不敢再迫急了她。桑书云怕雪峰神尼悻然出手,会伤了自己至友的爱媛,即道:“现下道长尚未能出此洞去,神尼不用心燥。”

    大风道人见雪峰神尼不受威胁,而高手环视,将心一横,同车占风喝道:“车占风,你叫天象让一条路给我出去,就放下令媛,绝不伤其一根寒毛,……否则,我立即杀给你看。”车莹莹一双大眼,眩然欲滴,但个性十分倔强,虽伤心但并不慌乱,群豪都是历经阵仗之人,见了不禁也为之一惊。

    车占风道:“我不能让,洞口一让,敌人攻进来,我车占风便无颜立足于天地间。”大风道人拎笑道:“那你忍见爱女中我的“吸髓大法”而死么?”大风这样一说,各人又是一惊。

    当日武林第一大恶人“幽冥血奴”,共中最为人齿冷的手段之一,便是恣虐施加“吸髓大法”于人。“吸髓大法”可攻可守,守则能泄开并消散别人攻来之劲力,但攻人却寒劲直冲入脑髓、骨髓、血髓、脉髓,能在瞬息间毁人心智,使得对方变作丧心病狂,自残肢机,咬齿同类,简直颠狂,禽兽不如。

    如今听大风道人居然要将这一种阴毒掌功施加于这妙龄少女,活泼可爱的人儿身上,人人都露不齿之色,但又无计可施。

    大风道人不耐烦地喝叱:“怎么了!”车占风沉声道:“要我为私己亲情,罔顾大义,车某人万万办不到。”大风道人怒道:“你为私己名誉,就当女儿不是人么!”这句话说得车占风一阵黯然,紧握拳头,拳背上根根青筋凸露。

    “瀚海青凤”矿湘霞大声道:“你要杀,就杀吧,阿莹,你听住,车家的好女儿,是不怕杀的,为父母的就算刀山火海,都给你将敌人大卸十七十八块!”车莹萤穴道被封,不能说话,泪眼中却坚毅无比。车晶晶哀唤哭叫:“妹妹,妹妹,求求你别杀我妹妹!”

    旷湘霞心知她这两个宝贝女儿,车晶晶外表坚强,内心实弱;车莹莹为人十分柔顺,但心内十分清烈。旷湘霞大声道:“晶晶,要看你妹子,将来,要像她,一般义烈。”这番话虽不长,但说得连换几次气,十分勉强,说完之后,两行珍珠似的泪水,滚落下脸颊来,众人心下钦佩,为之动容。

    大风道人见对方皆不受威迫,唯无人敢冒然出手,但已跃跃欲试,当下恶向胆边生,心想杀鸡做猴也好,扬声道:“车占风,你别有恃无恐,莫以为我敢说不敢作!”

    这时洞内气氛十分紧张,方歌吟胸中真气游走,又似万锥穿心,浑浑噩噩,十分难受。耳边只听得众人焦呼、怒叱、还有大风道人狂妄的语音,声声传来。他挣扎欲起,怎奈“百日十龙丸”之毒性已发作,全身痛如宰割。

    这时大风道人已料定他已晕过去。大风道人在阴山化装成“幽其血奴”,跟方歌吟交过手,知道这英雄出少年,不能掉以轻心。方歌吟适才格斗大风道人偷袭天象和桑书云出的一掌一剑,却是灵机一动。

    方歌吟在关前跟那青年道土一战,便生怀疑,他学过宋雪宜的“武学秘辛”,知道那道士使的是武当正派武功,另一力面,却又是曾与自己交过手的萧萧天的邪门功夫,心里甚是纳闷。及至在洞里初遇大风,颇感熟悉,竟与昔日涂血污了脸的“幽冥血奴”相似。迫使方歌吟想到,这“幽冥血奴”故意涂得血肉模糊,莫不是要人认不出他来。

    如此一想,便推测到“三正四奇”的行踪,何以被敌人捏拿控制得如此之准,而且这趟征讨“幽冥血奴”的义军,首初来自大风道长的徵召,所以将大伙人马送入虎口,也就顺理成章了。“七寒谷”入口本就不易发现,大风道人若非老马识途,又如何辨识得出?方歌吟因见大风道长一脸正派,心中茫然,一直不敢断定心里的疑虑。后来问及梅醒非,这退路洞口,是谁发现的,若是大风道人,便断不可能使大家有这一条易守难攻的所在。果尔询得与大风道长有关,方歌吟心中更增疑点。

    乃至大风道人出袭,方歌吟拼力挡开,却引发“百口十龙丸”发作,辗转煎熬,但因此使群豪发觉大风道长就是“幽冥血奴”,这可以说是决定生死的大功,问题是大敌当前,谁也无法兼顾躺在地下离大风道长不远处的方歌吟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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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镑路呼啸、四方云集,“长空帮”的高手,来了一此又一批,长风道人披血撕杀,已杀了“十八铜人”之九,冲出阵来,依然死守谷口。

    “金衣会”、“天罗坛”、“七寒谷”的人,眼见敌人一批一批地蜂涌而来,有的苦撑,有的逃走,有的死拼,有的投降,长风道人抖撒神威,领了一批武当道土,一面发出讯号,通知谷中,一面不让敌人入口半步。

    第一批长空帮的兵力,已渐渐向长风道长处合拢包圈,辛深巷喝了一声:“攻!”

    为首三人,却被长风道人所杀。长风道人在武当之中,生平只服一人,亦只听令于此人,便是大风道长。大风遣命长风镇守谷口,也是极识用人之举。长风道人杀得三人,声威大震,镇守“七寒谷”的人纷纷反扑,第一批“长空帮”的人眼见攻不下:只有身退。

    这时第二批“长空帮”高手河北部已涌至,辛深巷发号司令,令第一起贺兰山部与河北部配合,再全力反扑。长风道长领兵反挫,连杀七人,被一根甩手箭射中,又被成老爹的飞熄石打中,这黑脸道士却奋战依然。久攻不下,这两批军兵只好身退。

    第三起河南部“长空帮”,又在辛深巷号令下,带第一、二起兵力冲杀过去,这战“七寒谷”副谷主“蚂蚁上树”弦树宜在此役被杀,但“长空帮”依然未入雷池寸步。这时第四起高手又到。辛深巷勒令:“这次退无死所,只准前进。”

    四起各路义军,力战武当后、七寒谷、天罗坛、金衣会与“七寒谷”口。“七寒谷”五路军里的西、南两路军监,尽皆战死,“天罗坛”之“天虫院”的“百足娱松”计劲虎也被攻杀,但长风道人等追敌数十丈,终将“长空帮”击退。

    辛深巷左右有人支扶,他走前几步,也不理射来的箭矢,喝问:“这次攻袭将领是谁?”一人大步而出,这人在两河大是有名,是禁军统监叔兰纵。辛深巷道:“我已说过此役可进不可退,斩了。”

    一人飞跃而出,凌空鬼头刀下斩,杀了叔兰纵。辛深巷又问:“谁是第一个后退的人?”众人略然。辛深巷目如厉电,说:“自己承认者割双耳。若要我指认,则处死刑。”

    众人又是默然。有的埋怨怎有人光退,使自己不能全力作战,以致有兵败之忧。有的人心忖:刚才杀的鬼泣神号,谁会知道那一个退走!

    辛深巷游目如电,叱道:“第四起热河援军季宛燃,你被那黑脸道士吓得抱头鼠窜,影响军心,还想抵赖!”

    只见第四起军中一人“扑通”跪下,骇得脸如纸白,垂泪哭道:“请总堂主开恩。小人上有老母七十八高龄?中有发妻,尚有子女七人……小人不敢身先死,万求总堂主开恩、开恩……”

    众人心里恻然。却见辛深巷一颔首,一人抢步而出,一记开山斧,砍下了这李伯常的头,辛深巷道:“发白银四百,予其家属,厚殓他们,说是英勇战死。”只听旁边俱有人相应:“是。”“是。”

    辛深巷猛地一震,背后中了一支暗箭,但他依然不伏下躲避,扬声施令道:“第五起两广军士由伯二将军带领。”连同一、二、三、四起军队,总共五起义军,这时无人不奋勇向前,更无一人后退。“金衣会”“总堂主”豫未圆首先被杀,“天罗坛”的人卒先退走;“金衣会”中、北两路监军亦被斩杀,“金衣会”不敢再战。长风道人形同疯虎,怒骂道:“王八龟子,看老子杀敌去!”

    当先冲了出来,仗凌厉的武功,连杀九人。但“长空帮”这次人人都豁了出去,一力死拼,长风道人杀了玄黄子,却被全真子一剑砍下了右手。长风道人缺了握剑的右手,左手依然苦战,劈杀了全真子,却给成福根用板斧劈断了左手。

    眼下两方冲杀,这无臂道人的去向,便告失落。武当缺了长风,终溃不成军。“七寒谷”因谷中本身是他们的“老家”,是以仍苦战支撑,第六起“长空帮”兵力甫至,“七寒谷”也伤的伤、逃的逃、降的降、死的死。“七寒谷”谷口重地于是攻下。

    只听辛深巷扬声道:““长空帮”第一起统军范瑞彬、第二起统军庄天从、第三起统军田双、第四起副统军苟熊儿、第五起统军伯金童、第六起统军毛天任,帮主有令,论功行赏,其余与役兵将,俱有勋赏,帮主十分欢喜。”

    当下欢声雷动,欢休如沸,有人豪迈调歌,齐声谢道:“谢帮主圣恩。”

    辛深巷下令道:“谷口已占,强敌未除,现下即编队全力攻打谷里,以抵武林同道。”

    军众齐声喝好,士气如虹。辛深巷隐瞒桑书云也是被困“七寒谷”中之一,是怕有损众人心中对桑书云无与匹比的形像。将战功行赏,都推说是帮主之恩。众军士在这恩感并施下,更拼死杀敌,奋不顾身。

    这时他血流过多,只听桑小娥一阵惊呼:“辛大叔、大叔……”他便已昏厥过去。这时“长空帮”第七、第八起援军,以及各方武林同道的义军,又到了千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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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道人仍在洞里,心中闪过干百种意念,想要突围而出之际。方歌吟正在翻翻腾腾,浑浑噩噩,“百口十龙丸”的毒力当作,心忖:我命休矣,我命休矣……之际。

    这顷刻大家都僵在那里,也不知是出手好,还是不出手好。大风道人本待一掌“吸髓大法”震死车莹莹,此时心念忽然一想,觉得终其杀了这女娃子,迫得洞内高手全力出手,却是大大不妙,而今自己长啸早发,洞外应接居然一直迟迟未攻,未与自己配合,谷中定必遇上强敌,自己还是充分利用这手上的人质是好。这时间方歌吟的辛苦,突然尽去,“百日十龙丸”的烦恶剧痛,忽然尽消,方歌吟一跃而起。

    方歌吟本离大风道人极近,而今一纵而起,把握契机,一招“闪电惊虹”刺出!

    这招是“天下最佳快招”,是萧秋水从柳随风招法中领悟而创,大风道人武功再高,也来不及躲开去,但他曾在阴山,化装后与方歌吟一战过,见识过这一招的厉害,就在方歌吟剑未刺出之前,他已飘然逸去!

    方歌吟这一发动,“二正三奇”,那再犹豫?天象大师因此役少林子弟死伤不少,大都是他带携随行的爱徒,当下右臂一振,猛然一口气,“龙众般若禅功”排山倒海般推了出去!

    大风道人十分机警,情知这股刚不可摧的是气,难以挡架,他竟将车莹莹一举,迎掌风撞来。天象大师粟性火烈,但绝不妄杀一人,见状大惊,惟叹力已发出,无法收回,只有左手出掌,“砰”地一滞,两股掌力掩在一起,晓是天象大师功力高深,也给自己功力震得七八个旋转,“碰”地撞在石壁上!

    大风道人已抢近洞口,雪峰神尼冷哼一声,一剑刺来。大风道人听付呼吸之际,剑尖已近眉心,敢情她这一剑,竟比声音还快!

    大风道人心下一凛,双掌一拍,挟住长剑!

    就在这霎息之间,车莹莹便在他臂弯下落去!

    严苍茫这时封骤然动了!

    他动得毫无声息,鬼魅一般,已欺至大风道人背后,双掌全力冲出!

    他对大风道人恨极,严浪羽是他唯一独子,如果大风道人不引领他们到“七寒谷”,他儿子就不会死!

    大风道人猛觉急风欺近,如“三正四奇”中,除自己之外,只有一人肯如此卑鄙偷袭,便是“东海劫余岛岛王”严苍茫,眼下只觉掌风欺近,他双手要应战雪峰神尼要跟他拼命的怒剑,左足一踢,将车莹莹的身躯,迎面向严苍茫踢飞过去!

    严苍茫将心一狠,双掌纵先击中这女娃子,但以“隔山打牛”之法,将掌力移入大风道人背上,至多不过牺牲了这女娃子,也要教大风老道伤于洞内、生出不了这洞口!

    可是车占风怎能让严苍茫如此击杀自己的爱女,当下无声无息地出掌,与严苍茫对了一掌。

    两人身形,俱是一晃。矿湘霞一跃而起,已接过车莹莹,唤了一声:“莹莹。”即抛给车晶晶。她自己和身扑向大风道人。

    这时大风道人在这霎息间,已闪出了洞口,再跨一步,便出得了洞穴,便在这时,七道指风,破空发出“丝丝”之声,已破空划向大风道人的七大穴道。

    大风道人大喝一声,双手一扳,“喀登”一声,已抑断了雪峰神尼的长剑。

    如果雪峰神尼手上所持的是“观澜瀑剑”,大风道人功力再深厚,只怕也无法如此容易折断,但这一柄长剑并非上品,大风道人一拘即断,以半截剑尖,一连点戳了七下。

    这七下剑气,赫然是血一般的红色!

    七下剑气,戳破了七缕指风。

    大风道人藉势飞退!

    这时“瀚海青凤”旷湘霞、“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与天龙大师三大高手,竭尽全力出了手。

    大风道人闷哼一声,掌劈天龙,袖挥梅醒非、脚踢旷湘霞,已出得了洞口!

    方歌吟与严苍茫,不理一切,追出了洞口。

    只见眼前大亮,方歌吟和严苍茫还来不及出手,十六道排山倒海十天崩地裂般的劲气,已迎脸卷了过来,简直要把他俩吞没。

    方歌吟与严苍茫,从第一次见面起,因严浪羽之故,两人就是敌对的态度、对峙的立场,这次身犯奇险,两人一齐联手御敌。

    方歌吟一面挥掌招架,一面急退!

    对方一十六人的掌力,非同小可,要硬生生挡架,无疑是膛臂当车。

    这时大风道人已闪身入阵中,只听曲凤不远、燕行凶、唐本本纷纷抢过来问:“道长脱险了!”“道长没受伤吧?”“快截击出洞的人!”大风道人只是冷哼,没有回应。

    严苍茫硬接了一掌,与方歌吟利用飞退格开来势,全然不同,严苍茫只觉金星直冒,身子反弹回去,背脊“砰”地撞在石壁上!

    方歌吟急忙扶持,一面叫道:“你……你怎么啦?”严苍茫只觉心头热,眼泪徐徐掉落,竟把方歌吟迎头抱住,痛哭唤道:“羽儿,羽儿……”

    方歌吟见严苍茫披头散发,双目红肿,伤痕处处,心中悲悯,也不忍推拒;这时第二轮十六掌力又至!

    而就在第一道掌力已发,第二道掌力未起之刹那瞬间,一人宽袍大袖,抢了出来,这时大风道长还有几步,就走到燕行凶、唐本本、曲凤不还身侧,他因在石洞中,居然无功身退,还受人追击出来,自己是这一干人之领袖,不能太过狼狈,所以身形远不似冲出洞口时那般全力施为。便在这顷刻,他耳际乍闻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是铺天卷地一般的掌风。

    大风道人心中一震,知道这种掌劲非同小可,他刚才从容连接数大高手攻袭,看来从容,但一口真气,已缓不过来,但在自己部众面前,又不能抱头鼠窜,来避这一击,当下硬头皮,回身一掌,反撞回去!

    天象大师在盛怒之下,胡子恨根倒竖如戟,打出来的是数十年苦练交熬的“龙像般若禅功”:这一掌足有十四层修为。大风道人在内力虚浮时硬接一掌,飞出了丈远,喉头一甜,要吐一口鲜血,忽想起如此狼狈,影响军心,转念之间,又将鲜血强自下。

    天象大师见大风道人力战数大高手后,还硬接了自己这一掌,居然只被震飞,便没了事,心中兀自惊讶,只听大风道人喝道:“格杀勿论!”语音高扬,内力充沛,天象目观对方如此仓促下接了自己一掌,还如此神气完足,心中更觉钦服,如果不是因大风道长如此卑鄙龌龊,天象对大风定必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风道长一喝,原拟令十六高手攻击,曲凤不还却悄声道:“道长,大敌压境,兵临谷口,退好、还是战好?”

    大风道人吃了老大一惊,道:“敌兵已经来了么?”曲凤不还沉重地点了点头。

    唐本本加插了一句:“而且声势浩大!”大风道人沉声道:“长风一定稳得住。”燕行凶却道:“我看未必……”大风道人眉心煞气一闪,忽问谷口杀声冲天,云空闪起了五色旗炮,燕行凶道:“是不是!敌人果然杀进来了。”

    大风道人道:“这次不一举歼灭他们,留更是祸患。”

    唐本本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曲凤不远道:“然而我这大本营,却教他们给毁了。”

    大风道人脸上又是杀气一现,反问道:“曲谷主后悔了是不是?”

    曲凤不还心念一转,暗忖:大风这人外表仁义道德,其实心狠手辣,事已至此,何必在这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来开罪他?当下忙道:“我曲凤不还纵舍了“七寒谷”,也要追随道长,怎会后悔?”

    大风道人“唔”了一声,冷冷的横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曲凤不还只给他瞧得心头发毛。

    这时喊杀冲天,武林各路英雄好汉,跟十四起“长空帮”高手,已杀进行里来。抵御的“七寒谷”、“金衣会”、“天罗坛”门徒,纷纷不支,曲风不还急忙召那十六名黑衣高手,在阵前抗敌。这十六人俱是天下第一流武林好手,十六人戕力以抗,勉强把场面暂时稳住了。

    这时洞中的“二正三奇”等人,因无那十六名高手的内力压击,即冲杀突围出洞来,大风道人闷哼一声,向曲凤不远道:“这里可有退路?”

    曲凤不还答:“有。”大风道人道:“准备撤退……”忽觉一人欺近,也是灰袍道束,大风吆喝:“谁?”那人硬声呜咽:“大师兄……”

    大风讶道:“你……”瞪眼一看,原来是长风道人,此时他双臂俱断,仗凭脚下功夫,硬闯回谷中,通报大风道人,只见他羞恨地道:“大师兄,我,我镇守不力……”大风道人侧首一望,只见曲凤不还嘴边正牵了一撇恶意的笑容,心中正想到:不只是我“七寒谷”的人守不住,连你的二师弟,也闹到这种地步回来!

    大风道人气塞胸臆,一口怨气,无处可,向长风道人微笑道:“你既有负职守,还回来做什么?”

    长风道人懊丧无加,道:“大师兄,我……”正要跪下,大风道人一掌拍出,“砰”地击中长风道人胸膛,长风道人正在说话,猛吃了一掌,话变成了一口鲜血,“呼”地喷到了大风道人的脸上。

    他整个人也摊了下去,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立时气绝。曲风不还在旁眼见,不由心寒,忖道:自己方才那笑容,不知有否给这人看见了,这人外表泱泱大度,却心胸狭窄,万一给他记住仇恨,可不是玩的。

    大风道人脸上又紫气一现。这时天象当先杀出,桑书云、车占风一左一右,指掌双绝,挡者披靡,唐本本“咕呱”一笑,别看他身形矮胖,直掠了过去,十分迅捷,一扬手打出七枚透骨钉!

    这七枚透骨钉,追打天象、车占风、桑书云三人面门。桑书云长身而出,喝叱:“我来!”“长空七指”拂出,七钉齐被击落。

    燕行凶金笛一抖,左手自腰间一抽,抽出一柄寒光焰焰的银剑,迎风一抖,立时笔直,与大风道人,合击天象。天象抖撤神威,这少林和尚,向来好舞刀弄枪,只是当了少林方丈,事事不能任性子去做,而今有架可打,对方愈强,他愈兴奋,当下左手“大般若禅功”,右手“龙象般若禅功”,分两道掌劲拍出!

    只听雪峰神尼喝道:“留一个给我!”冲向那一群“金衣会”的高手中去,回来时已多了一剑,那没倒了七人,她一剑刺向燕行凶,燕行凶剑笛一架,“叮”地一声,星火四溅,两人身形均是一晃。

    燕行凶心里一凛:这婆娘焦地了得!雪峰神尼脸若寒霜,但心忖道:这人武功不俗,要留神应战。

    两人俱不敢轻敌,各尽所能以赴。

    天象左边强敌既消,即将左手“大般”右手“龙象”,功力全涌向大风道人,大风道人虽受内创,但武功远胜天象,只是天象长力甚强,大风一时夺之不下。

    天龙见大师兄渐落下风,也冲上前来帮忙,两人掌力浑厚,各尽施为,天龙原受掌伤虽重,但他内力捷强,已无大碍,他俩师兄弟原有私心,尤其天龙,欲练得几招杀,以便在中秋之会夺得“三正四奇”宝座,现今敌忾同仇,前嫌尽去,相互照应,了无私念。

    唐本本的七枚透骨钉,齐被桑书云击落,这一下伸量,便知道桑书云指力非同小可,他叱道:“再来十四枚如何!”桑书云“丝丝”发指,又击落十四枚,却另有一枚飞针,在指风缝隙间飞入,原来唐本本为人奸诈谲猾,说的是十四枚,打的是十五枚。

    这时严苍茫已楼住方歌吟,哭了一会,方歌吟知其悲于失子之痛,当下轻拍其肩,觉得对方肩膊微微触动,心念对方乃一世之雄,因丧子而乱神志,很容易伤了内息元气,于心不忍,于是柔声安慰道:“严伯伯,严伯伯,严岛主……”

    严苍茫猛抬头,一脸惊讶之色,猛地“砰”双掌推开了方歌吟,哭道:“你不是羽儿!你不是羽儿!”忽又槌山壁泣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娘……”

    第一句话似是对方歌吟而言,虽然是他对下毒方歌吟事而歉疚。第三句话劫不似对方歌吟说的,方歌吟听的一征。原来严苍茫年轻时意气风发,娶得一妻,叫做谢小心,武功不高,但温柔可爱,可惜他年轻时王图霸业,谢小心郁郁而终,严苍茫愧恨无及,共将一腔心血,尽寄爱子严浪羽身上。而今连严浪羽也身遭横死,严苍茫一时便觉得所有努力:制造“百日十龙丸”、“还魂再生丹”、“反手奇功”、“腐功”、“移影遁道”,……等等都是白废。要知道这些丹药奇功,都旨在逃生保命,以严苍茫的武功来论,别人想逃生保命已难如上天,他自己又何苦用到这些奇门杂技,他的用意都是为了他的独子而创,只是人在其间浸淫久了,变成精专了。

    他原本是以为自己能挤身进“三正四奇”,儿子更青出于蓝,可望来日与萧秋水、燕狂徒相比,否则至少也可与任狂、萧萧天媲美争雄?现在儿子死了,一切雄心斗志,像陷入了泥泞,都没了落。

    他乍见唐本本对桑书云的鬼域伎俩,如见自身以前所作的等等恶事一般,大吼一声,挥杖而击,喝道:“这人是我的!”扑将上去。

    桑书云百忙中一低头,避过一针,针射入他头上文巾之中。他只觉凉飕飕的一下,好不惊险,见严老怪已然和唐本本斗在一起,心想:这二人武功家数,俱走险恶一路,倒是天生一对。乍瞥见曲凤不悄然想遁,桑书云呼啸一声,人未至,指风已“丝丝”而至,袭向曲凤不还。

    方歌吟见严苍茫缠战唐本本,他定神一看,即刻发现天象、天龙二人力敌大风道长,却是勉强,他仗剑便加入了战团。方歌吟武功,已在天龙之上,略逊天象一筹,又极为机警,大风道人每次要得逞,都有方歌吟从中插手,不能奏功,心中气苦。

    “大漠仙掌”车占风跟桑书云与天象大师当先开路出来,而天象与大风接上了手,桑书云先战唐本本,后斗曲凤不还,他是大漠派一方之首,考虑事情沉稳有度,周详有方,便先杀向镇守林子的十六名高手。

    那十六高手武功虽高,但终稍逊“三正四奇”任何之一,至多与方歌吟不相伯仲,加上神智上已浑噩无知,车占风奇袭之下,击毙一人,掀开蒙面纱布一看,皱眉喃喃自语道:“是“修罗客”韩采桑!是“修罗客”韩采桑!……”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9
曲凤不还见桑书云找上了他,咭咭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桑帮主。”

    桑书云淡淡笑道:“在下初到贵地作客,主人意盛,如此劳师动众,礼重如山,教在下怎生报还!”

    曲凤不还嘻嘻笑道:“还?我看不用还了。我叫曲凤不还,您猜我不还什么来?”

    桑书云微笑道:“谷主大名,在下不敢妄加譬解。”言下之意,是不屑猜你这种怪名字号。

    曲凤不还笑道:“帮主不猜,在下自道,也是一样,我曲凤不还,一不还恩,二不还义,三不还钱,四不还命,总而言之,就是有去无还;……在下幸何如之,万一杀得了帮主,贵帮上下向我讨命,在下可是先小人后君子,决不偿还的哦?”

    桑书云微微笑道:“在下贱名,也有喻意,不知谷主可曾知晓?”

    曲凤不还神色不变道:“帮主见告。”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在下这姓名,跟人搏斗时,只有三个字:打到你“伤”!打到你“输”!打到你“晕”!”

    桑书云所说的三字,乃是他姓名“桑书云”之谐音,如此对曲凤不还说,有意羞辱,使他盛怒下,可俟隙进击。两人俱是一代高手,对话之间,不但唇枪舌剑,而且皆窥机而待。曲凤不还脸色一阵煞青,却未动怒,反而笑道:“哈哈,哈哈,桑称主名号,也与练把式爷们,什么“万人迷”、“千人劫”.“金臂童”、“九尾狐”又没什么不同。”他“哈哈”二声,直如咬牙切齿读出来一般,甚是难听。

    这时大局急转直下,剩下的十五名黑衣高手,与其他的“七寒谷”、“金衣会”、“八罗坛”、“武当派”徒众,终于挡不住如万泻排壑、惊涛裂岸的攻击,那十五名黑衣高手若清醒机伶,联成一气,以他们的武功,绝对可以一战,但他们却呆如木鹤,转动之间已极为滞窒,曲凤不还大敌当前,又抽身不开去发令,所以越发交撑不住。曲凤不还忽然大喝道:“你聋我聋,像一条虫!”

    这八个字,听得桑书云一怔。桑书云不明所以,曲凤不还已向他用身子疾撞而来,桑书云双掌劈了出去。他劈出去时,太夹无风,但双掌甫出,全身衣袂,都剧烈地腊腊飞动起来!

    这双掌之力,可见得是何等凌厉。桑书云乃人所共知其“长空神指”独步天下,抑不知他拳掌功夫,也甚到家。但是掌劲打在曲凤不还飞投疾撞的身子之上,只见撞势益烈,居然把桑书云的掌劲,都激了回去,或斜卸出身外!

    桑书云暗叹一声,易掌为指“长空神指”一出,曲凤不还的舍身投敌怪功,也抵受不住这专破内外家罡劲的指功,当时就地一滚,只听“嗤嗤”连声,坚实的地上被射了十七八个洞,曲凤不还满身泥草,但一翻跃起,一脸忿怒之色。

    就在曲凤不还喝出“你聋我聋,像一条虫!”八个字之后,在激斗中的“金衣倚”、“七寒谷”的徒众骤然加强了攻势,而“天罗坛”的人却退却了下来,到谷中后段的崛地上上“退而结网”起来。

    这下举动,大是可疑。雪峰神尼眉头一皱,叫道:“清一静一琼一瑶一,四剑联阵,助……”话未说完,“金笛银蛇剑”燕行凶已“哧、哧、哧、哧”,向她递了四剑。她连格四剑,反手刺出七剑,一面说:“助车大侠等全力打通谷口……”

    燕行凶凶险挡避了七剑,又舞动剑笛,连攻十一式,雪峰神尼一一架过,又攻了十三剑,一面说道:“让天下英豪进来……”燕行凶又闪过了十三剑,反击十七剑,雪峰神尼格了这十七剑,反攻廿一招,一面说到:“杀尽他们!”

    初时说话,十三个字,雪峰神尼只挡过了四剑,后再说话,十一个字,攻了七剑,然后只用了七个字的时间,攻了一十三剑,最后一次说话,仅说了四个字却攻了一十七剑,已然转战愈急,越打越快。

    燕行凶的剑笛亦走狠辣刁钻一路,他与雪峰神尼战过了百招,两人愈打愈快,从洞口打入了洞中。清一只见两人衣袂,消失在洞口的光线内,十分焦急,提剑便要进去,只听洞内打斗声、交剑声、骤然停止,清一一颗心,也似停止了跳动,颤声叫道:“师父……”

    忽听一声威严的叱喝:“不许过来?”清一猛见一条人影一闪,左手金笛闪闪,右手银剑烁烁。向他张牙舞爪,飞扑过来,她一时也不知守好、攻好、封好,还是闪好,唬得闭上了眼睛,忽听又一道急风陡来,“当郎”一声,黑影一空。清一再睁开眼时,只见地上一行血迹,而师父雪峰神尼脸色惨白,括左臂,闷哼不语,贴壁而靠,清一挽扶而叫道:“师父您……”

    雪峰神尼咬牙齿,摇了摇头,掏出金创药,清一连忙接过,见师父左臂,一道伤口,似给蝎子叮了一口般,使得整个手臂都迅速泛黑,渗入肌里。恒山的金创药是当年“权力帮”八大天王中“乐王”所制,为萧秋水闯恒山时所留下的灵药,清一心中惕急,将这“冰蟾饕餐膏”敷上后,雪峰神尼臂上黑印,便迅速淡去,清一怕毒还遗留在师父臂肌内,情急之下,用嘴去吮吸,开始时的都是黑血,逐渐得鲜红,清一知此时已无大碍,才放得下心头千斤大石。

    雪峰神尼自然痛入心脾,无法移动,但见清一为她如此舍身吮毒,心中自然感动,她冷如铁石的眼上,不禁也有了一丝泪光。原来燕行凶情知单打独斗,恐非雪峰神尼之敌,所以故意引她入洞,伺机打开机括弹出毒蝎螫她。雪峰神尼是何许人也,燕行凶虽在洞中,也伤她不到,反而险被她所伤。

    及至清一在洞口呼唤,乃是雪峰神尼和燕行凶斗至酣处,谁先妄动,则胜败立分,生死立判,燕行凶窥出对方弱点,扑击清一,雪峰神尼果然来救,燕行凶便全力向雪峰神尼出手,就在清一双目一睐之间,他一笛一剑,全攻向雪峰神尼,但都被挡开,他趁机弹出毒蝎,雪峰神尼救徒心切,猝不及防,被螫中了一口,但她立时震死蝎子,并以“星摇斗幌”一式“天河剑法”的杀,重创燕行凶。

    燕行凶虽用毒物咬伤了雪峰神尼,但他自己也讨不了好,了雪峰神尼一击,几乎使他丧失了性命而今没真送命,但也断丧了战斗能力,只有速退,真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清一流泪唤:“师父,您不要有事,不要有事,菩萨打救……”雪峰神尼心中一动,暗忖:这孩子如此不能忘情,怎能斩断俗根,阪依佛门?不禁用手抚摸清一后发,清一抬头惊喜地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啦?……”灿然一笑,但眼眶中的泪仍叙地挂落下来,煞是好看。雪峰神尼心中又是一动,暗自叹息,慈祥微笑:“师父没事。”清一手掌合什喃喃道:“感谢观世音菩萨打救,感谢观世音娘娘打救……”

    忽听一人如雷霆般猛喝:“杀千刀的……”

    原来严苍茫对上了唐本本,正是棋逢敌手、势均力敌。唐本本为人心胸狭窄,出手阴险毒辣,遇上“劫余老怪”的奸诈谲猾,可真是“将遇良材”。

    唐本本数次打出暗器,都被严苍茫接过。唐本本的身裁极为瘦小委琐,严苍茫每小心翼翼,接下一轮暗器,便逼前一步,接了七八轮暗器后,便等于向前迫进了七八步,严苍茫身形虽不高大魁伟,但十分气派,纵给火烧灼处处,但气魄迫人,迫得了几步,相形之下,唐本本不成样子,而且距离越近,暗器便越称不上效用,他只得退了一步,又发一轮暗器。

    严苍茫接过那轮暗器,又进了一步,唐本本只有再退,一退再退,气势顿失,严苍茫双眼似火猴一般焚烧,唐本本胆小怕死,兀自惊心,忽然一扬手,投出一面血网!

    这下距离极近,大网罩下,严苍茫眼看躲不过去,严苍茫却沦起钢拐,“呼”地一盘,一拐向网上打了过去!

    唐本本大感纳闷,不知严苍茫此举何意,但见严苍茫的龙头拐杖卷起了红网,“虎”地反向他迎头罩下来,才知道网乃柔物,严苍茫借钢拐所带起之强力,来破这网的妙用,反向自己袭来!

    唐本本当下连抖手腕,网自腕上困结,网身反转,旋住严苍茫,用力一扯,想将严苍茫的龙头钢拐夺了过来,严苍茫便大喝了一声:“杀千刀的……”钢拐没有脱手,人抑被他扯了过来。

    唐本本大喜,左手扣住三支“孔雀翎”,准备掷向严苍茫的背心,忽而严苍茫一转,已转到他身后,这个角度,正是背靠背,谁都无法出手,但是严苍茫如反手一招,掣肘撞在唐本本的背上,正是“东海劫余门”的“反手奇招”!

    这一下诡奇招数,令刁钻称着的唐本本也意料不到,被他出手抓在背心,提了起来,严芳茫虽不高大,但白发萧萧,虎腰熊背,一旦抓起五短身裁的唐本本,即令他双脚离地,手触不及,严苍茫只要掌力一吐,把这可恶的人击毙之际,唐本本双脚一蹬,“嗖、嗖”二声,竟射出两排毒针!

    这时两人离得极近,严苍茫又料不到对方连脚上也装机括,“哎呀”一声,便被射中,手下一放,唐本本一旦挣脱,手束网身,当作鞭链使用,直向严苍茫左半身扫落。

    就在这一发千钧间,唐本本萝然惊觉,他的两排毒针,全钉在一块山石上。他为人机警阴毒,马上省悟,这就是东海劫余岛有名的“移影遁道”奇功,但他那一网,眼看要中了,严苍茫似避不过去,究竟撤招就溜好、还是拼了这一招才走的好?

    这转念间,网已横扫中了严苍茫左身子,却见严苍茫闷哼一声,并不倒下,反手挟住了他的血网。

    唐本本心下又是一沉,他猛想起:严苍茫拿手成名的“腐功”,可以半身子,移走血脉,来承受对方一击,以控取制敌机先!

    这下发觉已迟,严苍茫捞住血网,用力一抽,真把唐本本抽得离地直撞了过来,同时间,严苍茫拍出一掌,唐本本等于向严苍茫的浑厚掌力疾撞!

    就在这时,严苍茫易掌为抓,揪住唐本本的衣领,将他横拖直拉,顺提倒咀的抓了起来,厉声问:“念你成名不易,只要降了,我不难为你就是!”

    原来严苍茫的个性僻张,因儿惨死,极是难过,而今一经格门,神智恢复,觉得这唐本本彼合他心脾,同样刁钻毒辣,招式诡奇,可惜撞了这行的大宗师,换作平时,他或许不动恻忍之心,但今日因子之丧,性倩大变,心气灰相,自觉何必多造杀孽,诛杀元凶便了,当下便想放唐本本一马。

    唐本本人被抓住胸口,踢踢踢踢,就是挣不出去,狠打急戮,就是及不严苍茫的边,急得脸色发青,严苍茫问:“你想不想死?”

    唐本本的脑袋摇得博浪鼓相似的,严苍茫笑道:“你说话啊。”就在这时,严苍茫望眼环视全场,却见清一扶住雪峰神尼,向战团走来,这时阳光映在清一的脸上,好像一朵白色的茶花般盈盈。严苍茫一失神间,失声叫:“她……她……”

    唐本本的眼色闪过一丝狠猾,说了一个字:“不!”

    “啸”地一声,一颗红丸自他嘴中急打而出!

    这下相距更近,而且骤生变故,晓是严苍茫,也应变未及,只得将头一偏,红丸打中右肩,竟“彭”地爆炸了起来,炸得肩膊血肉模糊一片!

    唐本本哈哈大笑,趁严苍茫吃痛,已逃了开去,严苍茫怒啸一声,声如潮水般排山倒海涌出,他的手乎地暴长三尺,及时“砰”地击中呆得一呆的唐本本胸前!

    唐本本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死活不知。

    严苍茫摇晃了几下,心中恚愤,真是无可言喻:这足他生平第一次放过不杀,却换来这一身重创;他以为唐本本跟他诡异个性相似,故不下杀手,抑不料此人不要脸之至,口中也暗藏火药,以冲液卷于舌底,露出空气即爆的“江南霹露堂”雷震子!他恨自己大意,没有查觉唐本本自交手以来,从头到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上天恢恢,似没有给他任何重新做人的机会;他缕刚想振作,儿子死了,自己又因此受了重伤。

    他怒啸一声,伸手将龙头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插,八尺长杖,被他一插之力,至少入土六尺之深!

    □□□

    曲凤不还以身体作为武器,烂打狂拼,迫撞桑书云,桑书云虽然日苦战,但意态闲悠,身法如鸿飞冥冥,逝如轻姻,曲凤不还挡他不及,于是十指箕张,扑击桑书云,桑书云每次都施“长空神指”!

    这专破内外家罡气的指风,令曲凤不还走避不迭。

    桑书云毕竟是一帮之主,一方面应战曲凤不还,一方面兼顾八面,瞥见雪峰神尼负伤、严苍茫也吃了蹩,心下警惕起来,却就在此时,桑小娥疾奔了过来,一见桑书云,即哭唤道:“爹爹、辛大叔他……”猛发现桑书云与一肥而痴肿的人剧斗,怕影响分心,当下打住禁声。

    桑书云听得心头一凛,心道:莫非辛深巷出事了!他一面格斗,一面游目四顾,要发现自己的堂主:但缠战甚久,除梅醒非加入了方歌吟、天象、天龙合战大风道人外,一个堂主、旗主都没有出现,知道不妙,他与辛深巷情同手足,心焦如焚,加上桑小娥这般一说,这心都沉了下去。

    曲凤不还厉嘶一声,窥得这个时候,骤然撞向桑小娥!

    桑书云情急之下,连发七指,再身形一掠,挡在桑小娥身前,作势一栏。

    “彭”地一声,曲凤不还撞中桑书云。“嗤嗤嗤嗤嗤嗤嗤”连响,七指风袭中曲凤不还背后。原来桑书云身法奇快,竟越过自己所发的指风,硬受曲凤不还一撞,“咯”地一声,射出了一口血箭。

    惟曲凤不还也身中七指,全身一阵抽搐,返身就逃,桑小娥悲叫道:“爹……”这时两名敌人掩杀过来,桑小娥攸地出指,伤了一人,另一人即刻身退,桑书云却已能开口说话了:“我不打紧。”

    桑小娥心头一宽。桑书云郎问道:“辛堂主怎么了?”

    只听一个声音道:“帮主保重,小人没事,帮主保重。”桑书云转头一看,只见辛深巷残臂断足,在两名长空帮高手挟持之下,走了过来,桑书云心头欲忭,但见辛深巷如此下场,不禁全身一震,失声道:“你,你……”

    辛深巷挣脱两人扶持,想要踏地,却“卜”地扑倒,桑书云慌忙扶起,辛深巷声泪俱下,抽噎而道:“小人来迟,累帮主……”

    桑书云伸手替辛深巷抹泪痕,叹道:“快莫如此说。你是我兄弟,今日你这个儿模样,是我桑书云欠你的,一生一世也还不清……”

    辛深巷道:“我这条命本就是帮主的,只要帮主觉得我头脑还有用处,无肢无臂,又算得了什么!”桑书云一翘姆指,喝道:“好,好汉!”

    忽听“呜”地一声,原来是桑小娥哭了。桑、辛二人,英名所以,却是桑小娥听二人对话,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六字,有多少悲苦辛酸,有多少曲折忧伤,一时不知何从说来,何止历炼,想到义薄云天的爹爹,为主尽忠的辛大叔,还有为了一纸“被困七寒谷”,间关万里,将仅存十数日生命虚掷于战征的方歌吟,不禁悲从中来,泪如断线的珍珠,叙叙落下。

    那边十五名黑衣高手,苦拼之下,敌人越涌越多,又给车占风劈死一人,车占风掀开脸纱一看,自语道:是“铁脸金刚”陆一龙,没错,就是那二十人!”这时忽听唐本本厉声叫道:“你聋我聋,像二条虫、天罗地网,结阵杀光!”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9
唐本本嚷了那一声,已上气不接下气,他被严苍茫一掌击伤,伤得只比严苍茫重而不轻。但他呼了这一声,那些“天罗坛”的人,都纷纷布起阵式来,张开红网,守在谷后退处。

    那边战团中,大风道人以一敌四,方歌吟、天象、天龙、梅醒非,他所捱天象一击在先,但“幽冥血奴”的武功,是何等凄厉,只见他一手发紫,一掌充血,每一掌打出来,都腥臭一片!

    四人初时苦战?还不觉怎么,但时间一长,便觉腥风扑来,渐渐胸口气闷腻烦,浑浑欲吐。天龙内力本强?但因受伤在先,所以第一个支持不来,心烦气燥,第二个是梅醒非,他轻功可说是“体迅飞枭、飘忽若神”,但对大风道人蒙蒙血雨般的“化血奇功”,也渐渐慢了下来。

    方歌吟他负了内伤,而且与雪峰神尼十天象、严苍茫、天龙、廿六罗汉大阵、铁骨道人的前伤未愈,一经久战,伤口迸裂,手中金虹剑,也慢了下来。

    真正与大风道人正面相搏的,是天象大师。天象一身功力,像用不尽、耗不完似的,滚滚而巨,源源而出,因恨极大风道人,耻于跟这人齐名近三十年,当下每一招击出,都尽全力施为,雪般的白花花长胡子,根根似戟,倒竖而起。

    大风道人心里暗下盘算,若自己武功仅止于当年:而未曾学得萧萧天秘功,这番遇这鲜龙活跳的天象,只怕早已一败涂地。当下他大袍飞卷,左足踢梅醒非,右脚蹦天龙,大袖一甩,罩向方歌吟。

    方歌吟只觉腥风扑脸,呼息为之一窒,他不加思考,一招“玉石俱焚”。就递了过去。大风道人知道这招厉害,足踝一钩,将梅醒非绊跌向方歌吟的剑锋来。

    方歌吟大吃一惊,如自己此剑一出,难有活命,当下心念疾转,全力收剑,因收力过猛,“碰”地一声,剑锷倒撞自己肋部,跌出七八步。

    同时间,天龙也被大风一脚扫中,扑跌出去。大风另一只手掌,和天象对了一掌。

    大风道人的阴柔掌力,加上“幽冥血奴”不边际的幻异掌力,跟天象大师的刚正元气,对上一掌后,微微一分,又对上一掌,再稍微一开,再对上一掌,如此一连对击了十七八掌,两人一个脸色发紫,一个胡子直竖,待方歌吟再和身扑来时,天象已猛吐了一口血!

    好个天象,他一口血,连足了真气,向大风道人迎脸射去!

    大风道人走避不及,“呛”然抽剑,武当“苍木龙纹古剑”刺中了天象,就在同时,他的脸上也被打了一蓬血。

    大风道人只觉脸上热辣辣一阵痛,虽已通功于脸上,但双目仍因刺痛而睁不开来,这是他成名以来,从未有过的挫败。

    其实以当前形势而论,大风道长所受的伤,仅极轻微,对方天龙已丧失战力,梅醒非、方歌吟都无能为力,剩下强敌惟有天象一人,但天象已然重伤,他若乘胜追击,至少可除去这几人,但他双目不能视物,慌乱之下,立生退意!

    他长啸一声,作势攻击,闪身往记忆中的谷后方向闪去!

    他不长啸犹可,长啸之际,恰好掩没了“瀚海青凤”旷湘霞的掌风!

    旷湘霞也是用“大漠仙掌”。“大漠仙掌”极炙极热,且出掌“四无”,即“无影、无风、无声、无息”,这一掌拍来,看似轻飘飘,其实蕴含大力巨能,似龙卷风一般,在静中生天地般不可当的巨力。

    若大风听风辨影,以他深厚内力,除非车占风亲自出掌,否则还瞒不过他,但他长啸一声,便丝毫听不到这一掌拍来了!

    “拍”这一掌打在大风道人后心,大风道人飞出,半空扳住一棵楠木,只见树叶纷纷落下,一棵荼郁翠树,顿愤枯枝!

    大风身形,一沉再起,仍飘然而去。

    旷湘霞见大风道人如此深厚内力,也不禁心下栗栗,她恨大风卑鄙无耻,藉要挟爱女车莹莹以突围,她生性豁达,也不避嫌,什么“明人不作暗事”,对她来说,都是多说的。她见光明正大、志诚君子,便单打独斗,绝不施加暗手,若对到无耻之徒,则“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今她暗算了大风道人一掌,见对方居然挺了过来,心下佩服,扬声道:“记住,打你的人是“大漠派”旷湘霞,别找错了人报仇!”

    天象一退强敌,即赶过去探看雪峰神尼伤势,雪峰神尼摇首笑道:“我不碍事。”

    这时群豪攻势愈来愈猛,十四名黑衣高手中,又被杀了一个。眼见如缺堤之水,涌了过来;大风道人、曲凤不还、燕行凶、唐本本,四人身形展动,都往谷后退去,桑书云等心中俱忖:如此元凶大恶,此刻不除,留有后患,绝不能放虎归山,于是长吓一声,严苍茫、雪峰神尼、天象、方歌吟、桑书云,均负伤追击。车占风见“二正二奇”另外加个方歌吟不知算不算得上“正”还是“奇”的,都追数了过去,唯恐有失,也和身掠来。

    唐本本嘶孽喝道:“天罗地网,上!”

    这是他第三次对“天罗坛”发出命令,只见一阵急而快的移动,天罗坛门徒涌出近百人,团团包围桑书云等人,人都张开红网,三十六张大网,交结于上,三十三张小网,结合于地,天罗地网大阵原在唐本本第一次喊话时已布署,而今一经发作,真是天衣无缝。

    群豪及长空帮弟子,见帮主等遇险,忙冲杀来救,大风道长知此时非同小可,能否擒杀这数百高手,转危为安,全仗这一下,当下发下号令,要武当精锐本待保持的实力,蜂涌而出,阻侵入者于一时。

    曲凤不还也喝令十三名黑衣高手,全力截杀,当下横遍地,群豪纵舍死忘生、全力抢攻,一时仍无法突破“七寒谷”的防线。

    这时桑书云、雪峰神尼、严苍茫、天象大师、车占风、方歌吟六人,也在全力突破包围网中。

    只是这“天罗地网”大阵,系天罗坛的看家本领,“天罗坛”能独步边疆数十年,亦因此阵势。大风道人策划称霸天下,也极为仔细审慎,知道万一“七寒谷”群殴不成,自己即潜入狙杀,如果二者俱失败,还有“天罗坛”的“天罗地网”大阵,自己及曲凤不还所控制的黑衣高手,以及“金衣会”燕行凶的“星罗大阵”,以及“七寒谷”的“蚀心化骨焦屁烂骇”:“丧门火”。就算未能一击奏效,大风道人自信还有自保之力。

    雪峰神尼嫉恶如仇,最是痛愤不过,她的剑尖一挺,便要冲出,这时红网迅速移移,只见飞掠快疾,红影晃动,令人眼花了乱。雪峰神尼因恨燕行凶施鬼域技俩,郁积难消,当下运力一剑刺去。

    这一剑剑身已蕴含恒山派护心神功,剑风带起破帛之声,这时红网移动极快,已看不清人影,宛如一道红墙一般,而且这些红网,都是用极其希罕的绵丝织成的,一旦结合在一起急旋,即产生一种奇兴的力道来,雪峰神尼一剑刺到,刺不穿网墙,反给一股旋移的大力带动,整支剑绞夺飞出,连人也几乎被卷入网墙之里去!

    所谓“几乎”,是方歌吟及时一长身,手臂暴长两三寸,及时抓住雪峰神尼。这一招原是严苍茫的“长肢绝技”,方歌吟原站离雪峰神尼极近,要不是如此,雪峰神尼这次就难逃劫数了。

    雪峰神尼本不曾如此不济,但因被燕行凶所伤,毒性未清,又失血过多,所以功力大打折扣。天象大师个性粟烈,大喝一声,双掌推出一道白茫茫的罡气,直撞织网!

    但是红网质底甚怪,急旋之下,竟将罡气反弹、天象大师怒啸一声,在身受大风掌剑所伤之余,双掌打出“龙象般若禅功”,硬接自己的“大般若神功”,“轰”地一声,地上被震开了一个大窟窿,天象大师跄踉几步,这时红网已愈收愈紧,天象大师跌步时,网外有人抽出兵器偷袭,天象大怒,双掌又反拍出去,“砰”地一声,一人手持挽刀来袭,脱出红网罩护范圈,立被他双掌击折,但天象背后,抑又了一刀,鲜血迸溅。

    此时七十二张大小红网,越收越紧,如“三正三奇”,并未受伤,则尚可一拼,惟此时众人偕受伤,眼看网愈收愈紧,则只有束手待毙一途,桑书云和严苍茫对了一眼,一齐冲出。

    两人自见面以来,因各种原因,一直是对立相向,剧战数场,只有这一次真正通力合作。严苍茫以拐杖力劈而下,想藉钢拐神力,戳破巨网包围;桑书云则以再破内外家摧气的“长空神指”山袭,以图自网眼透过指风,杀伤持网的人。

    可惜这些红网,既不是内家罡气,也不是外家罡气,织网的网眼儿本就极为绌微,加上急剧移动,根本无隙缝可言,所以桑书云指劲犹如石沉大海,反倒身子被卷向网海之中。

    桑书云虽然受曲凤不还一撞,但他轻功极好,猛吸一口气,斜里飘落,但腰际间还是若了一棒,原来红网之后,天罗坛至少伏下四五十人,专事偷袭。

    严苍茫的拐杖击下,所挟风雷之势,实是实物,而非掌劲,且直接由严苍茫手臂控制,可谓变化自如,但这织网初被击中,确垮了一个坍口,但大少网立即封住,而且急旋之下,一股大力涌来,严苍茫的钢拐脱手飞出,他硬以真气立定脚步,但与唐本本交手的火药之伤向他脑门一冲,当峙天地昏暗,晕厥倒地。如不是方歌吟及时架了一剑,严苍茫就要死在一柄方便铲下。

    这时红网收得更快、更紧、更急、更密了。

    大风道人等受伤颇重,本已丧失闹志,眼见“天罗地网”大阵能扳回局势,心下狂欢休不已。

    □□□

    群豪那边,全力冲突,但一时仍闯不破十三黑衣高手与敌力的守势。这时大风道人眼见能扑歼“三正三奇”,也不顾多大牺牲,将部下全遣截击。仅留的是“七寒谷”约二十余名身着水靠的门徒,不知在布署些什么,拿一节又一节的东西来拼拼凑凑。

    这时严苍茫失去知觉,桑书云、雪峰神尼、天象大师,俱告理伤,方歌吟他伤得不轻,能战的只有车占风一人而已。

    车占风是塞北豪侠,临危不乱,“霍霍”劈出两掌。

    “霍霍”是位出掌时,左手手板平直,右掌磨擦削出去时的声音。

    他的掌一出手后,就没了声音。

    什么声息也没有。

    像大漠,燥热;大风暴前,宁寂。

    整个空气忽然热腾腾起来,整个氛围忽然绷紧了起来。

    只听“哇啦”一声,东边网口,骤然裂了一个大洞,就像一道龙卷风,忽然在沙漠中搬走一座沙丘,凿了一个大沙洞。

    车占风的“大漠仙掌”,以空气为掌劲夹相运用,正好能破这“天罗地网”的滴水不透、点沙不漏之奇功。

    大风道人在旁观战,脸色变了。

    他一直以为“大漠仙掌”车占风,沉调寡言,不喜结交,是“三正三奇”中较弱的一个……

    然而在此时却是最强的一个!

    □□□

    车占风一掌奏功,也没现喜容,只是扶起桑书云,桑书云知他心眩,摇首笑道:“我们是好朋友?”车占风点头。桑书云道:“那你就冲我的话,最后才送走我。”车占风深深地望了桑书云一眼,放下了他。

    原来车占风的掌力,在“天罗地网大阵”中自保,当无疑问,但雪峰神尼等都伤重,一个不慎,便要付出惨重之代价。是以车占风决意要先送这几人出阵。他与桑书云,系生死之交,所以立意要先护送桑书云;桑书云却一口回绝,要知道桑书云为人不单义薄云天,而谦逊的个性中阶藏了极大的自负,一身铮铮傲骨,怎能在这几名大宗师之间先行身退。

    车占风当下一点头,红网又立时填补了破口的缺,又围掩了过来。

    车占风一掌拍出,一掌一招,一道无形劲气,竟平平带起晕迷中的严苍茫,越过网顶,飞出包围圈中去,他另一只手掌却又将包圈网劈了一个大坍口。

    严苍茫一跌及地,神智立醒,见已出重圈,他人十分倔强,但心下十分感激,他一生人孤辟薄凉,鲜受人恩,而今既受方歌吟扶持,又受车占风相救,不禁潜然下泪。

    五、六个“七寒谷”徒众,以为有机可趁,袭击严苍茫;严苍茫虽是强弩之末,但一身盖世神功,岂是这些不妄之徒能欺得近身,当下如狂风扫落叶,连杀数人,抖起神威。

    “呼”地一声,一人又落了下来,并立于严苍茫身边,正是雪峰神尼,原来天象个性刚烈,更不肯先走。雪峰神尼为人极其冷傲,抑心系恒山一脉弟子;恒山弟子尽为女子,可不像共他门派,败则死而已,搞不好要身受凌辱。雪峰神尼再执拗也不敢将冒此险,而且她也深知自己不先行撤退,天象也断不会走,所以藉车占风掌力先行突围而出。

    那边的天象和桑书云,仍留在阵中。两人掌力指力,虽然冠绝武林,但对“天罗地网”,抑是无可如何。两人战得一会,反是碍了车占风的“杀无赦”掌力,桑书云首先觑出,见天象犹暴跳如雷,全力出掌,又倾力接自己反弹回来的掌劲,当下道:“大师,这儿有车老弟照顾,先行歇歇如何?”

    天象大师一面挥掌,一面大声道:“你先去罢,我还要拼拼。”话末说完,不慎被一九节蜈蚣鞭扫中,眼看要伤及筋骨,忽然“哎呀”一声,那人仰天而倒,倒地而殁。

    原来车占风耳听八面,眼观四路,见天象遇险,一个虎跃,先行击杀偷狙者。他自幼横行沙漠,对空气流变,极有办法拙握,故对“天罗地网”所造成的掩眼手法及空气漩涡,恰好可以一一克制。

    只是他一旦心有旁惊,所运施之裂帛一般的凝结空气“大漠仙掌”,立即受挫。红网又看即相互补充,包抄合拢。

    桑书云觑出此点,他人虽局傲,外圆内力,但十分大度,当下微笑向天象道:“大师,我受伤重,可否送我一程。”

    天象也想找个下台阶,以免连累车占风,适才那一下险,他也是一代武术大宗师,焉看不出?听桑习云如此顾及他自尊,而要求他护送。他是有道高僧,总不能扪斗心有愧,长叹一声,说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桑施主,这当下谁送谁,则是谁都不必多言了。”

    车占风虽以一人之敌,独战强仇,但神色自若,当下微微一笑,连劲一掌劈去,红网立即又出现一条缝来,天象大师与桑书云,一如怒虎,一如游龙,一面发掌出指,一面突围奔出,只听“哎哟”、“哎哟”连声,已倒地七八人。

    “天罗地网”大阵一旦被掀开,要围得住身受重伤的“正”、“奇”人物,还真是绝无可能。大风道人脸色沉冷,见包围网中还有车占风与方歌吟,矢意要先诛此二人,下令道:“全力围杀!”

    车占风东闯西突,每一出掌,部破一道裂缝,十分厉害。方歌吟接应精密,虽无车占风功力,但自保尚不成问题。要知道方歌吟武功虽不及“三正四奇”,只是他的“天下最佳攻招”、“天下最佳守招”、“天下最佳快招”、“天下最佳慢招”,每一出手,只要敌人迫近,便当者披靡。他的“金虹剑”削铁如泥,红网质底殊异,却也缠不住这柄当年宋自雪独步天下的利器。

    这时又有一道网影,异军突起,向车占风迎头罩来,车占风沈应变,“呼”地削出一掌,那网影立即如巨浪一般,一起消沉,但在这神不知、鬼不觉下,三支毒藻棘,射向车占风下盘!

    这下车占风因全力御敌,并未醒觉,方歌吟及时一招“三潭印月”,“叮、叮、叮”撞开三枚暗器,他在一旁,看得仔细,这次掩杀过来的人,正是“九阴真君”唐本本本人。

    原来这刻眼花了乱,神驰目眩,方歌吟却看得一清二楚,唐本本如何欺入群网之中,如何出手施袭。这都得力自石洞中宋自雪所授。当日宋自雪身残心不废,因于石洞之中,能在黑暗视物,能凭感觉发剑,并训练方砍吟在金虹夺目下练成绝世高招,这一刻之奇效,尽都发挥了出来。

    方歌吟更不客气,一招凭感觉出招的“阴分阳晓”,就送了过去,唐本本本已受严苍茫击伤,现下挺而走险,想暗算车山风,却被方歌吟瞧出,大惊之余,疏心立现,只见红网之小,“呼”地喷了一道血光,车占风因恨唐本本卑鄙下流,双掌全力削去,“霍”地一声,一具人头冲天而起,唐本本走避不及,己身首异处。

    车占风这一击得手,天象、雪峰、桑书云、严苍茫四人,一齐大声喝采。尤其是严苍茫,因一念之仁,伤在这恶毒小人手下,自是不忿,喝采尤为大声。四大高手,一齐呼喝,声势何等慑人,“天罗地网”大阵,主魁已死,那还有人敢恋战,当下走避纷纷。

    车占风疾向方歌吟说了一声:“多谢。”

    方歌吟疾向车占风说了一句:“不必。”

    这时大风道人厉声呼啸,只听燕行凶喝道:“布“星罗大阵”!”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09
只听“铮铮呛呛”,一百二十七名“金衣会”徙,左手金笛,右手银剑,布成阵势,进退之间,度法严密,声势比“天罗地网”大阵还要吓人。

    车占风劈了几掌,这些人都是以兵器为主,不再是以空气激荡为武器,“大漠仙掌”,不能发惮应有的效用,眼看便又被包圈,只见金光灿灿、银光焰焰,这声势东攸西忽,飘灵无常,车占风、方歌吟不出三十招,就要血溅当堂。

    天象大师、雪峰神尼、严苍茫、桑书云等,情知自己负伤已重,参战无益,但怎能眼睁睁见车占风、方歌吟冒险危难?车占风是破“天罗地网”,救自己等人出来的人,而方歌吟单止于今日,便先后救过天象、天龙、桑书云、梅醒非、严苍茫、车占风等人性命,这些人虽性格各异,但快意恩仇,对“恩义”二字,看得极重。如今方歌吟遇危,谁都要抢先出手拯救的。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山谷中的格斗,全都停了手。

    苞下来是左近的战役,全都停了手。

    在远处,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血河车!”

    一时“血河车!”“血河车!”“血河车!”之声不绝于耳。只见轰一声,树木摧折,一具血车,八马齐嘶,如雷霆般奔驰了出来!

    “血河车”居然在此情此景下出现,是谁也意想不到。

    □□□

    这下“七寒谷”可以说是风云齐集到了顶点。

    在这霎息之间,“血河车”当先冲来,车占风、方歌吟左右一闪,血河车便冲入阵中!

    血车血马的声势,何等凌历,那“星罗大阵”虽然周密,又何从架御这举世无匹的血河车!

    只听车中人影叱吒,“星罗大阵”,瞬眼死伤过半,纷纷走避,溃不成阵。车上人狂笑如厉枭,他一旦出现,所有战局为之停顿,其声势之巨,威势之烈,真是令人如见天神!

    血河草横扫一轮,使车马辘辘,环走一遍,并且杀向撕斗之中。一时间两方高手,都被血河车所伤,各死了十五、六人。

    大风道人沉声向曲凤不还道:“截杀!”曲凤不还叫道:“截下来!”

    那十三名黑衣高手应声而出,怎奈血河车急走如箭,黑衣高手不能一齐截下,一名黑衣高手扑起时,猛见车中一人银发如披,目光炯炯,一道血般的掌劲撞来,打得他胸背骨骼齐碎,当堂身死?

    燕行凶低声向大风道人道:“大敌当前,保留精锐为重。”曲凤不还也建议道:“失返到“忘忧林”再说。”大风道人沉吟一下,发令道:“退!”

    十二名黑衣高手,立刻撤下对血河车的攻势。惟群豪怎让他们身退,当下全力追击。血河车却两不偏帮,自管左冲右突,杀人如麻。只听狂笑声中,一人高高在血车之上。白发红眼,当者披拥。恒山派静一师太,因与一名黑衣高手激战,两人走避不及,一齐毙于任狂“一气贯日月”神功之下。

    雪峰神尼长身暴喝:“还我徒儿性命!”和身扑上,方歌吟忖“百日十龙丸”已然毒发,父仇不可不知、不能不报,而报仇唯一指望,便在血河车中得知费四杀下落,也长身掠上!

    这刹那之间,雪峰神尼已抄起静一的剑,向任狂攻了五剑。任狂长笑间,手点并戮,雪峰神尼的剑,突然断成五截,只滕剑锷。

    任狂一伸手,探手抓向雪峰神尼咽喉!

    雪峰神尼空有一身武功,但下盘给血马声势一冲,身形不稳,任狂这一抓,破空发出尖啸之声,眼看便要命中。

    方歌吟情急之下,一招“闪电惊虹”,后发而先至,刺向任狂手腕!

    这一下甚是凶险,任狂纵真要取雪峰神尼之命,真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不过缩手必然无及,被这一剑断腕;这当年萧秋水留下来的一剑居然能在当今武林第一人“武林狐子”任狂面前做到“后发制人”,真可谓惊天动地。

    任狂双目本近滞凝,忽瞥此招,啸喝道:“萧……萧大侠!”他似认识这一剑来路,忽然凭空一抓,不去攻袭雪峰神尼,而空手捉住剑尖。

    这下雪峰神尼宛若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转回来。任狂竟赤手抓住剑尖,用力一挂,金虹剑是宋自雪佩剑,虽弯成彩虹一般,但任狂稍一松手,金虹剑又“铮”地弹返原状!

    任狂运力一提,竟将方歌吟挑上车中!方歌吟与这披发狂人猛打了一个照面,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只见任狂双目痴狂,神情凄悯,两眼火红如喷融焰,方歌吟想跳出车外逃生,但金虹剑被任狂所执,他珍惜这宋自雪闯荡江湖一生的遗物,抵死不放。就这迟得一迟,血车已冲出谷外,任狂一手捉剑,一手劈空伤人,然后呼啸一声,八马齐纵,竟然跃上谷崖,风卷蹄鸣,急驰而去,只见两旁景物,如闪电般一幕一幕刷过,耳旁尽是怒风呼啸之声,

    方歌吟只觉金虹剑发出湛然的厉芒,原来久战之下,暮晚又将临,金虹剑在幽黯间更显锋芒。

    而剑之另一端,却执在那披发狂人手中。

    方歌吟又不禁打了个冷战:现在只有他,和那近乎痴狂的人,在同一辆车上,那人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狐子任狂。

    任狂正用一种野兽般的神色,冷冷的、冷冷冷冷的、冷冷冷冷冷冷的、盯住他。

    □□□

    方歌吟被任狂藉捉剑之力,摔在车上时,雪峰神尼在阴曹地府,打了一个转回来。刚走过神,想救方歌吟,便已迟了。血河车已冲过众人,冲至谷外。乍见一人却舍命狂追,一面急呻:“大哥、大哥……”正是桑小娥,雪峰神尼轻叹一声,拦身挡住。

    桑小娥急道:“方大哥给掳到车上……”雪峰神尼叹道:“是。”桑小娥悲道:“我要去追他……”雪峰神尼轻揽桑小娥,喟道:“你好好歇歇……”桑小娥便软伏在她肩上。原来雪峰神尼知道纵令桑小娥追得上血河车,也于事无补,便拂点了她的穴道。

    清一和车莹莹二人,都赶了过来,雪峰神尼无情惯了,便说:“你们追赶也是没用。”车莹莹在石洞中,为方歌吟猝然出剑所救,如此情急,还有话可说,然而清一却是为何?雪峰神尼侧首斜腕,只见清一眼眺远处,苍白双颊急得辣辣烧红,不禁拍了拍伏在肩上的桑小娥,又暗叹了一声。这时只听“嗖”地一声,车占风急起直追,宛若飞鸟投林,拼死力追血河车。原来他曾为方歌吟所救,在他一生中,少受人恩,现见方歌吟遇难,当下不顾性命,也不理大局,死力追去。

    这时“天罗地网”大阵,已为车占风所破;“星罗大阵”,又为血河车所冲乱,真是兵败如山倒,十二名黑衣高手,又被车占风出掌打死一人,但车占风也受了对方腿伤。这时八方萎败,无可收拾,大风道人等全力撤退,群豪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顿分八方追杀,情势十分紧张。

    只听曲凤不还吆喝道:“蚀化焦烂火,上!”

    原来所谓“蚀化焦烂火”,便是总名为“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因全名过长,曲凤不还删半而名之。这是大风道人这干人最后法宝。只见那二十余名“七寒谷”紧身水靠者,各提起一黑漆漆的长筒,对准众侠,凝神以待。

    车占风等人一怔,也不敢乱行攻上;天象大师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双掌一支,横扑而上,天龙及铁肩,也左右扑上。

    只见曲凤不还一挥手,喝道:“放!”

    “虎”地一声,各只长筒俱喷出一道烈火团,但火焰成碧磷色,跟天象冲上的三名武林好汉,一经火,便全身焚烧,任打拍扑滚,俱不熄灭,倾间便焦臭难闻,但惨受荼毒者仍末断气,呻吟不已。

    天象、天龙连忙身退,以白茫茫罡气,迫住火焰,虽然如此,天象仍烧焦了几络白皑皑、银晃晃的胡子,天龙更惨,袖袍起火,幸而桑书云及时出指,以“长空神指”隔空打熄火苗。铁肩走避不及,一双铁掌,惨被烧焦。家人悚目惊心。

    如此一来,众人进退不得,眼见大风道人等扳回大局,手持黑筒,进步逼来。

    桑书云双手一栏,暗示大家退后,大风道人又一扬手,那黑色长筒,又喷出二道青焰!

    桑书云的“长空神指”与车占风的“大漠仙掌”,又同时出手:车占风的荒漠掌力,反而助长了火焰大炽,桑书云的长空神指,确能扑灭火舌,但缕缕指风,又怎能镇压得住熊熊大火?

    当下站得前面数名武林好手,又遭池鱼之殃。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冰切雪的冷喝:“让开!”

    这声音甚是清劲如剑,却是女音,但自有一种尊贵气态,众人听了,竟自动左右散开,让出当中一条路来。

    □□□

    只见一白衣女子,也不知多大年纪,但神容清雅,气质雅淡,不可迫视,只听她说:“布阵!”

    即有三十七名丫环打扮的青衣女子,各手持一支金光闪闪的圆筒,对那“七寒谷”手持黑漆长筒的人,凝立不动。

    只见那原先在石洞中的两名受伤神秘女子,一齐向那云髻峨嵋,修眉连捐的白衣女子前拜道:“拜见教主。”

    那淡雅的白衣女子道:“你们办得很好,起来。”桑书云等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便是在江湖上一等神秘人物,亦即是昔日在江中所遇的“恨天教”教主。如此度忖,更知道了那两名神秘女子在危难时引渡众人撤退入洞,原来便是这恨天教主的主意,敢情她是先探知大风道人等之行动,使预先遣人来布局,心里好生对她感激。

    大风道人心下纳闷,怎么在这要紧关头,来了这么一个女子?曲凤不还喝道:“你是谁?快滚开!”

    白衣女子一灿。笑得极是好看,连曲凤不还也看得一呆,只见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却料不到她就在这霎息之间,骤然出剑。

    曲凤不还慌忙跃开,险险躲开这一剑,曲凤不还大叫道:“你也是武当派的,大家是自己人……”

    白衣女子更不打话,向他仗剑撞来!

    这下曲凤不还吓得魂飞魄散,原来白衣女子这一撞,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但曲凤不还看来,却悚目惊心,原来这一撞,正是曲凤不还的拿手“舍身投敌”技,却怎会让一个陌生女子学得?

    白衣女子这一撞,因劲力不足,倒没什么,但却是挺剑掩来,曲凤不还手忙脚乱,险险避过,人叫道:“你那里学来?……”

    话口未完,白衣女于长剑一展,“血踪万里”,曲凤不还惨叫一声,已断一臂。这几招都在兔起鹤落,电光火石间发生,待大风道人等惊疑初定,白衣女子已得手跳开,微笑道:“我是宋雪宜。是“天羽奇剑”宋自雪的人。”

    众人见白衣女子出现之后,一晃一飘间,便以奇招异技,杀伤武功直追“三正四奇”的“七寒谷”谷主曲凤不还,真是怔忡不已。如今听宋雪宜自称是“三正四奇”中宋自雪的遗孀,更是惊奇不已。

    桑书云脸含微笑,更不打话。曲凤不还伤在宋雪宜剑下,其是若论武功实力,宋雪宜渊博诡奇,曲凤不还撞人投身之技,未必怕了对方,只是曲凤不还受伤在先,又轻敌在后,宋雪宜一上来就以武当剑招迷眩了对方,再以对方“舍身投敌”之技震吓敌心,才以“天羽廿四剑”中杀伤实力最大的一招重创之,是以曲凤不还方才一败涂地。

    大风道人知这女子厉害,喝道:“喷火?”

    那二十几名着水靠的“七寒谷”徒,应了一声,手申黑筒,立刻喷出青焰来。

    宋雪宜飘身掠回那三十余名女子之后,也叱道:“放水!”

    只兄那金筒子里,腾然喷出极腥臭的墨汁似的黑水。

    只一下子,青碧火焰遇墨绿黑水,全皆熄灭,那廿余人有些身上沾了黑水,发出焦炙的绿火,痛得在地上打滚不已。众人大喜,只听宋雪宜说道:“这“如今是雪散云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是我纪念先夫的暗器,也正是你们的克星!”

    原来她这墨水的名字不但好听雅致,而且各字比“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的更长。大风知道兵败如山倒,最后一道法宝,也教人给破了,当下心灰意懒,只求活命,下令道:“撤退!”

    □□□

    车飞驰。

    景然急逝。

    在这血车驰骤之际,任狂一手钳住金虹剑尖,冷冷地盯他。

    任狂的眼如火烧般红。嘴里嘘热气,一口一口地。方歌吟心头发冷,手冒汗。

    金虹剑,他却仍是不放。

    □□□

    任狂忽然笑了。

    仰天长笑。

    他的声音如碎裂的瓷器,震得他肩上的披发如铁戟般突突弹起。

    方歌吟的心地快被震碎了。

    笑声愈来愈大,只听任狂兀自叫道:“我是狂人!我是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声音如排山倒海,惊天裂石,如一道一道奔雷劈入方歌吟脑中去。

    方歌吟受伤之余,体力大不如前,这厉声震得他创口迸裂,而且“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又告发作,只痛得他想在地上打滚。

    但这手中剑,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弃的!

    这时任狂兀自大笑不止:“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方歌吟耳震欲聋,脑震欲裂,体内毒力发作,全身伤口绷裂,方歌吟只想在这金星直冒、眼前发黑的当口儿,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力量,能阻止这狂人,暂时终止他的笑声,只那末一下,他也甘心,当下大声叫道:“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他用尽力量大叫大喊,任狂迳自狂笑,把他的声音如海潮淹岸般卷盖,方歌吟拼命大喊,如此才好过了一点,任狂却骤然止住了声音,冷冷地瞧他,眼睛发出野兽一般的凶光。

    这时天地间只剩下方歌吟自己的声音在喊:“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喊了好一会,仟狂突然劈口就问:“我不是谁是?上天入地,而后古今,唯我一人!”

    这一声运用内家真气,如刀斧般劈入方歌吟脑中,方歌吟只觉全身欲崩裂爆炸,当下心里忽闪起一个人的名字,他用尽一切气力喊道:“燕狂徒!是燕狂徒!你的前面有燕狂徒!”

    任狂眼中又生起那痴呆的表情,忽然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拔扯,嘶叫若狼:“你胡说!你胡说!”

    方歌吟正莫名其妙间,任狂剧然双手抓住自己的双肩,力量奇大,令他动弹不得,只见任狂满眼红丝,竟张大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自己的咽喉。

    一阵刺痛,方歌吟一生之惊怖,其此为甚.但无论怎么推扳,都撞不开任狂的压制,而且咽喉愈来愈痛,任狂竟闷声说:“我要吸你的血,我要吸干你的血……”方歌吟断未料到自己竟然死在一名疯狂的武林高手咬噬吸血之下。

    风狂,景飞纵,血马嘶鸣,渐似遥远。他眼前一阵阵血光,又一阵阵黯昏……。

    □□□

    那一声“撤退”之后,战斗更急剧直下。人无斗志,只求保命,群豪士气如虹,更势如破竹。

    这次大风道人之败,真可谓“无可收拾”。如果不是仗十一各黑衣人挡得一阵,这干人将根本无及逃生。惟其如此,十一黑衣高手中,又有一人被长空帮乱箭射杀。

    曲凤不还原已受伤,又断一臂,逃得稍慢,被宋雪宜赶上。曲凤不还尤作困兽之斗,嘶吼道:“恨天教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你何必苦苦相迫!”

    宋雪宜问:“西域魔驼和蒙古铁花堡,你可相识?”曲风不还一愣,不禁点了点头。宋雪宜笑道:“那就是了。那次宋自雪上武当,为的是查大风道人的形迹可疑,他心气高傲,原想独力处理此事,而不求助于人。而此事宋自雪相托你转告桑书云。你却叫了铁花堡和西域魔驼来暗算他。这件事,不管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可不是你干的么?”

    曲凤不还目光闪动,强自挺胸道:“是又怎样?”只砚宋雪宜笑意盈盈,道:“那我们就一清旧帐了。”曲凤不还见宋雪宜笑语晏晏之际,突然发狠,全力抛空撞去!

    这一撞,快若流星,桑书云在旁瞥见,抢救已迟,大喝道:“小心!”

    飞掠而来,宋雪宜出手一招:“玉石俱焚”!

    这下出手,原全无徵兆。原来宋雪宜虽是女子,出手狠辣,比雪峰神尼犹有过之。她算准曲凤不还要作濒死反击,便诱他飞撞,在对方无可变招之千钧一发间,施出“天下第一攻招”!

    这招出手,乃昔日天下第一大狂人燕狂徒的招法,后由萧秋水以“海天一线”的李沈舟招法接下,再创出这一招来,是三大武林骄子所创,招法一且出手,便置之死地而后生,无可匹敌!

    宋雪宜天生聪颖,且胆大心细,这一招自然能把握到颠毫,可是在气魄、劲度、声势上,怎能和当年萧秋水和燕狂徒相媲,在熟悉上,宋雪宜施展这一招,当胜方歌吟,但若论剑势若虹,但求一死的先声,宋雪宜恕不如方歌吟。

    这一剑刺出,曲凤不还果然避躲无及。

    他本就想一举而撞杀宋雪宜,再求逃命。

    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个人、两种招法,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碰在一起齐,将会怎样?

    曲凤不还疾撞,宋雪宜出剑!

    曲凤不还猛见宋雪宜出招,情知不妙,宋雪宜显然是早有准备,诱他一撞。

    就这一飞快盘算,胆气一歇,剑已“扑”地刺中,“突”地穿出背肌,曲凤不还的身子,曲成虾形,宛如串在剑上!

    但是曲凤不还的余势,仍然撞中宋雪宜!

    宋雪宜咯出了一口血,染得白衣艳血一滩,倒退七八步,桑书云当先赶上,一把扶住。

    桑书云见她伤势并不严重,当下放心,道:“好武功!”宋雪宜淡淡笑道:“是说我,还是说他?”桑书云微笑道:“你和他。”这时忽觉两人肌肤相贴,猛地移开,都一齐感觉到对方虽负伤不轻,但谈笑自若的气态。宋雪宜平时纵横江湖,一般男子,见了她无不谄谀巴结,而桑书云适才的语气中,却不是只赞她武功高强,连被她所杀的曲凤不还,也赞在内,这令宋雪宜心里感到震讶。

    桑书云也不禁脸上微微发烧:对方既是自己挚友的妻子,而且系长空帮之下,天下第一教教主,自己却不知怎地,如此轻薄无行起来;当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敛神定意起来。宋雪宜心道:这“长空帮”主虽然说文有礼,淡雅悠然,但比起一剑擎天,闯荡江湖昔日宋自雪的风采,宋自雪更令她自已深心惊动。想到这里,也不知怎地,才松了一口气。

    宋自雪的形象高悬在她脑海之中,玉树飘风,她才能觉得幸福、完满、没有对不起他。

    这时大局全定。大风道人、燕行凶又牺牲了一名黑衣高手,带所剩九名,及为数不到百人的残部逃遁外,其他尽卧伤死降晕不等。辛深巷因伤无法自由行动,便由梅醒非来清点人数,以及安排善后。

    这时谷口又传来急促呼啸之声,桑书云脸色一变,正待发话,啸声已至谷里,众人见来人如此迅捷,又是强敌,不禁兀自惊心。只见一人疾奔而来,原来是“大漠仙掌”车占风,始放下心头大石。

    雪峰神尼急步上前,问:“追到么?”她脸慈心冷,抑因受方歌吟之恩,而系念不已。严苍茫也问道:“方歌吟呢?”车占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手,又叹了一口气。“瀚海青凤”旷湘霞见丈夫衫背全湿,如其在追遂血河车时,已尽全力,纵与强仇大敌交战,也未必肯耗这般元气,当下甚为怜惜,抽出丝绢,替车占风抹揩,她为人甚是大力,又是塞外性子,不受约束,纵在群豪之前,也不忸怩。

    旷湘霞道:“方歌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桑书云苦笑道:“他己身中奇毒,就算……”黯然不语。严苍茫忽然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往外走去,双拳握得甚紧。宋雪宜问道:“什么?”

    由于宋雪宜出现,才力挽狂澜,旷湘霞对她大有好感,道:“方少侠教血河车给掳去了……”宋雪宜脸色大变,霍然站起,道:“往那边走?”旷湘霞心里大奇,想他这女子对方歌吟如此关心,当下指给她看了,宋雪宜跺足道:“走多久了?”车占风摇首,沉声道:“追不上了。”

    车占风的话,向来甚有份量,只听雪峰神尼叹道:“方少侠若有不测,贫尼于心难安……”天象一掌击在石上,大石登时四分五裂,天象瞪眼道:“方少侠有个三长两短,冬瓜豆腐,阿弥陀佛,老衲要把任狂这杀千刀万里追,也要追赶到十殿阎王前评理!”

    宋雪宜也是纳闷,怎么这“三正四奇”中的佛口刃心的雪峰神尼和暴燥冲动孩子气的天象大师,对方歌吟都如此情深义重呢?只听桑书云也叹道:“我也欠了方少掌门一条性命。”车占风道:“我们都是。”严苍茫忽然大哭三声,便转身行去,不理众人呼唤。众人见严苍茫忽然大放悲声,都感怪异,桑书云道:“他因丧子,所受刺激过重,不要去招惹他。”

    车占风道:“只是他孤身一人,若碰上大风道人等,可大大不妙。”雪峰神尼冷笑道:“大风伤重,燕行凶不是他对手,倒不用耽心。”车占风沉重地道:这两人三几日内、未复原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普陀廿神龙”!”雪峰、天象、旷湘霞等几乎都一齐跳了起来,惊道:“真是“普陀廿神龙”!”

    众人莫不动容,只有桑书云脸上微微变色,宋雪宜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0
车占风点点头道:“正是。正是那五十一年前,当时武林中的十二大门派,各悉心调教出来的第一高手,加上少林、武当四名最精锐弟子,一共二十人,血战欧阳独的“普陀廿神龙。”天象怒道:“胡说,“普陀廿神龙”杀却“血影神掌”后,不是都已殉难了吗?”原来若论辈份,那昔日少林所遣出来的四名弟子,有两人辈份与天象齐,另两人辈份还在天象之先。而今天象见这干人如此无耻,他是万万不认,渎辱先辈的事,憨直的天象是万万不敢为的。

    桑书云忽道:“那一战江湖人原本以为欧阳独死定了,但他却能苟活十三天,将武艺、掌门之位传于卫悲同之手,才告毙命。“普陀廿神龙”在武林中传闻也是无一能活,但有谁见过他们首没有?”全场哑然。雪峰神尼点头道:“正如“幽冥血奴”,也死而复生,虽已换了个人,但更加可怕,这也是可能的事。”众人都觉有理。天象忧心怔忡,道:“要真个事,还是把严岛主追回的好。”

    桑书云道:“我帮追查这一股江湖杀手之下落已久,稍有眉目,”他轻哨一声又道:“江湖上能在短期间造就出这样庞大、数众而且实力如此高强的人,确实不容易,”众人这才知道他的浩叹乃是对已生死不明的方歌吟而发,“所以我也对这二十人是否昔年威震天下的“普陀廿神龙”,颇感怀疑。”

    天龙大师插口道:“可是当日“普陀廿神龙”,除奸斩恶,是忠肝烈胆的高人前辈,怎会……”桑书云还未答话,宋雪宜已切道:“他们被迷失了本性。”雪峰神尼问:“谁迷失了他们本性?”宋雪宜答:““忘忧林”。”

    众人都脸色一变,长长地“哦”了一声。要知道这班人险死还生,才从“七寒谷”之劫逃得大难,而今又乍闻“忘忧林”,不禁忧形于色。

    桑书云微微一笑道:“敢情宋教主对这事件的追查,比我所知还多,大家若有疑难,当要请教宋教主。”宋雪宜冷脸色道:“请教不敢,但我追查此事,确知来龙去脉。”雪峰神尼颔首道:“若不是宋教主的人将我们带至山洞,只怕早已在“七寒谷”的伏击下毙命。”众人细想确然,对恨天教与宋雪宜好生感激。

    “瀚海青凤”旷湘霞却是直性子,忽然问道:“既是宋教主早已知道“七寒谷”之役,为何不一早现身、或及早示警?”宋雪宜淡淡一笑,答:“实不相瞒,我的武功,除直承继自宋自雪掌门外,其他杂学,都从各处偷窥探知的。”众人又是“哦”了一声,桑书云笑道:“难怪方少掌门会使“长空神指”,而且维妙维肖呢。”宋雪宜脸若寒霜,道:“那也只是“肖妙”而已,不登大雅之堂;但我上武当偷学大风武功时,却让我在无意中听得曲凤不还与燕行凶、唐本本三人之对话。”

    众人知宋雪宜已切入主题,当下不再打岔。宋雪宜道:“我是因此得知他们的阴谋奸计,但却不清楚大风道长是否参与?我只是推敲他们天下偌大,东岛西漠都不去,偏偏来这武当山密议,恐怕多少都与武当派脱不了关系;”宋雪宜顿了一顿又道:“何况,我还要查出“幽冥血奴”再度现身,究竟是谁,所以便一直耐性子等待,以免打草惊蛇。”

    这时严苍茫又走了回来,神色大异,众人没有细察,都在专心聆听宋雪宜的叙述。严苍茫心想:好哇,你这个女娃子,把我们当作饵来办了。却听宋雪宜继续道:“当战情发生时,我教实力,远不如长空帮,所以救难之事,仍得靠长空帮和天下各路英雄之实力,至于我得知“七寒谷”之拿手绝技:“蚀心化骨血烂骸丧门火”,便研制“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来破它。”天象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宋教主念在天为生之德,拯救众生,确是女中豪杰。”

    宋雪宜笑道:“拯救苍生,可不敢当,只是先夫未逝之前,对此事已有疑心,故先后上武当山多次,探查此事,故才遭蒙古铁花堡与西域魔驼之暗算。”严苍茫见宋雪宜说话,连眼都不多瞧他,不禁心中忿怒:你是什么东西,连“三正四奇”都挤不上,居然在这里卖狂,当下冷冷插嘴道:“可惜宋老弟英年早逝,否则处理这事儿,不致如此失度。”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一早打草惊蛇,今日“七寒谷”,还是未知死敌,不致瓦解如此了。”宋雪宜淡淡笑道:“先夫英年早逝,却是未必。”严苍茫心头一寒,心忖:原来宋自雪未死!天象大师却问了出来:“宋大侠未死?”

    宋雪宜摇了摇头,说:“不是未死,而是没有人杀得了他,他是因信任我,被我毒得不成人形后,再将技艺传人,才郁郁而终。”宋雪宜目光一抬,道:“他是给我杀死的。”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

    那时候的风气,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脸,已是不该,这恨天教教主谋杀亲夫,而且坦然承认,可谓出语惊人。严苍茫这才放下心来,正想椰谕两句,忽又瞥见清一在旁垂手而立,好似一朵灿开的茶花般娇弱,严苍茫心头大震,想起一事,当下豪气顿消,嗫嚅道:“你……你……”清一不知何事,见这人神色可怖,忙躲到雪峰神尼背后。雪峰神尼只道是此人困丧子之哀,变得不成样子,也不以为意。雪峰神尼也是矫矫不群的女子,当即撇开宋雪宜引起的易反脸成仇的话题不语,说:“宋教主刚才谈到“忘忧林”,又是怎么一回事?跟“普陀廿神龙”,又有什么瓜葛?”

    宋雪宜对家众的眼光,毫不在意,答:““忘忧林”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与神尼的“素女峰”、这“七寒谷”,都是扑朔迷离的地方。但我却知道“忘忧林”林主陈木诛是曲凤不还的师弟。”矿湘霞恍然道:“难怪你刚才先诛杀曲凤不还,原来他是元凶首魁。”严苍茫冷笑道:“师兄如此,师弟的武功也不会好到那里。”

    宋雪宜淡淡地道:“武功确没什么,却多了一样绝活儿。”天象白眉一扬,他生性好打架,听说有劲敌,愈是抖辙精神:“什么绝活儿?”宋雪宜道:“会慑魂的活儿,控制或迷失人的本性。”天象是少林高僧,自以为佛法无边,百魔不侵,扬眉道:“那也没什么。”他连扬了两次眉,才省起自己眉毛被战火烧去了不少,怕不够威严,当下又运足眼神,用力瞪去,好教人知道有他在,便安如盘石,降魔除妖。

    宋雪宜道:“的确没有什么,可是却迷住了“普陀廿神龙”的心窍,为他所用,也即为“七寒谷”所用;为“七寒谷”所用,也等于为大风道人所用了。”梅醒非戚眉道:“普陀廿神龙”是当年二十大高手,怎会被陈木诛所慑魂?”众人深有同感。

    宋雪宜说:“当年“普陀廿神龙”与“血影神掌”欧阳独一战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逃到“忘忧林”,陈木诛虽救活了他们,即乘机以厉害药物镇住了他们的神智,……你们今日与那十数人一战,可以发现他们转动不灵,直如傀儡一般么?”众人深想一下,都点头称是。严苍茫嘿然道:“就算这些人为药物所控制,也不见得一定就是“普陀廿神龙”。”

    车占风沉声道:“是“普陀廿神龙”。”众人见车占风这般说,更无异议。车占风平素极少说话,但言重千钧,严苍茫也不敢和他抬。只听车占风道:“确是“普陀廿神龙”。我曾掀开共中两人脸纱,一是“铁脸金刚”陆一龙,一是“修罗客”韩采桑。他们不但都是“普陀廿神龙”中的好汉,而且面目都保持当年的状况。”众人想到昔年这二十人屡建殊功,而今落此下场,神智昔冥,为人所用,真是生不如死,都心里惨然。

    雪峰神尼也不禁恻然道:“看来所测无讹;若非迷失本性,不可能还保持当年颜貌。”要知道“普陀廿神龙”已是五十年前的风云人物,不可能长生不老,神容不变。”

    只听桑书云忽然慢慢站起来,素来悠游的他却神色凝重,道:“宋教主。”宋雪宜抬头,只见桑书云双目如刀锋般锐利,向自己射来,心下一凛:“什么事?”桑书云见宋雪宜仰雪白的粉颈,双目向自己投来,他长吸一口气,道:“要是宋老弟真为你所弑,我桑书云可要领教你的高招了。”

    此语一出,全场震惊,都缄默了下来。宋雪宜沉默了半响,道:“你要为先夫报仇。”桑书云道:“是。”宋雪宜淡淡地问:“为什么?”桑书云道:“我和宋自雪是朋友,兄弟一般的朋友。”宋雪宜道:“见几次面?”桑书云道:“两次。”宋雪宜道:“你们“三正四奇”,也曾决战过两次。”桑书云道:“是。”宋雪宜道:“那两次算不算在内?”桑书云大笑,响遏行云,道:“我跟宋自雪,就见过两次面,但不打不相识,我对他的为人,可仰慕得紧。”

    又沉默了半晌。宋雪宜道:“很好。”桑书云问:“什么很好?”宋雪宜道:“跟他仅打过两次架的人,都把他列作知己,他真是“生能尽欢,死而无憾”了。”桑书云淡淡一笑道:“若遭人毒手的是我,宋老弟也会这般做。”宋雪宜静静地说:“是。”脸若寒霜忽然消解了,仰首问道:“桑仑主,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

    桑书云听宋雪宜如此莺莺嘀嘀,不禁心惊,敛定心旌摇荡,道:“请教。”

    宋雪宜道:“现下大敌当前,大风道人等定必逃至“忘忧林”,恢复元气,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为祸武林。“忘忧林”林主程木诛,以及左右副手蒙古铁花堡和西域魔驼,都是极厉害的角色,我们不能让他们复原的机会。”宋雪宜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家都甚觉有理。

    宋雪宜又道:“小女子只求桑帮主能宽容时限,待诛强仇后,当让桑帮主有代友报仇之机。”桑书云考虑了一阵,坦然道:“好。”众人正是敌忾同仇,“长空帮”、“恨天教”俱是己方主力,不可互歼,雪峰神尼道:“眼下大敌当前,联手歼敌,抛除己见,乃为武林福祉。”

    宋雪宜秀眉微瑾,道:“可惜,可惜。”桑书云甚觉讶异,问:“可惜什么?”宋雪宜道:“我此番来,本要告知方歌吟,昔日在洛水上假冒铁肩,打伤令媛者,便是武当派的恶徒金风,目的是要在武林中制造误会与混乱,让少林、长空二巨流,互相猜忌,武当方能收渔人之利。”桑书云答:“原来如此。”天象大师却用力把眼睛瞪得老大,咕噜道:“我们少林,焉受人利用!”

    铁肩双掌烧焦,痛得冷汗直冒,听说有人假冒于他,才恍悟昔日方歌吟因何指名道姓,寻衅于他。

    桑书云慈霭地望了望伏在雪峰神尼肩上恬睡的女儿,低声叹道:“可惜,可惜。”

    这次轮到宋雪宜问道:“可惜什么?”随桑书云眼波望去,见桑小娥稚气的脸,便了然了几分,这人都是大家心中所想的,不过谁也没有说将出来。

    陡地严苍茫以杖触地,罔然有声,喝道:“恶徒既在“忘忧林”,还罗唆什么!”他因此役而丧爱子,愤怒若狂,这是谁都知晓的,但闻他说话苍宏有力,竟比未与役前更充沛,众皆大惊,难道这“严余怪叟”的内力,竟比天象还要深长么?

    众人看去,发觉严苍茫满眼红丝,但神完气足。桑书云见严苍茫虽然精神奕奕,但神色有异,心底里闪过一丝阴影,忖道:莫不是……。

    □□□

    方歌吟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痛。

    尤其咽喉。

    车外雪飞飘,原来雪仍下原来他仍在车内!但是车是停的。

    方歌吟翻身坐起,却不料这一下翻身,竟然跃在血车之上足足一丈余高,他没料自己一跃如此之高,忙敛气下降,却因伤口并痛,马步不稳,一个跄踉,摔了一交。

    他内力激进,但伤势却重?这是因何之故

    方歌吟这次不敢再冒然纵跃,只爬了起来,却见车中原来有一人,一直在凝视他。

    方歇吟吃了一大惊,抑见那人,神悄萎顿,脸上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差的深深皱纹,长发尽白,披肩而落,但一双眼脯,仍然有威。方歌吟觉得似曾相识,抑不知几时见过这一对眼神。

    那人忽然开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倦极一笑道:“我是任狂。”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一摸自己喉咙,还在渗出少许血水,不禁骇然道:“你……你怎会变成这样!”

    任狂笑道:“我是天下第一狂人,要怎样,就怎样,你管不。”言语狂妄,但语音有气无力。方歌吟却觉得有一股充沛活跃至极的大力,在自己身上血脉穴道中游走不已,甚是生龙活虎。

    任狂笑了一笑,随即又道:“你说燕狂徒才是天下第一狂人,那也不错,他是先人,我在学他,他是大宗师,比起他来,我只是追随者……”

    方歌吟最怕谈起这问题。怕他一旦发起狂来,又抓他乱噬。任狂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思,道:“你不用担心,你现刻的内力,已在我之上,我再也扳不倒你。”

    方歌吟试运了一些内息,只觉有一股强劲,自丹田里直冲出来,如排山倒海,怒涛澎湃,比什么都强,不知因何如此,方歌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嗫嚅道:“为什……为什么会如此?”

    任狂冷冷地道:“因为我把我所有的内力修为,全传输了给你。”

    方歌吟听得全身一震,失声道:“什……”

    任狂的神色疲惫无比,又有说不尽的蜜静,道:“你中了严老怪的“百日十龙丸”之证,是不是?”

    方歌吟一呆,道:“是。前辈,你将功力传了给我,这等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已挺将死之人,前辈传注这等盖世神功于我,岂不暴珍……”要知道若要将个人内力尽悉灌输至他人身上,自己必定功力大减,甚至耗尽体力,甚是危险。

    任狂却切道:“你不是将死的人。我才是将死的人。”他此刻虽有气无力,但自有威势,一旦开口说话,方歌吟想要说下去的话,便不自觉地停了。他的话说出来可谓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但却教人不得不信。

    只听任狂缓缓地道:“我吸了你的血毒。“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委实天下无药可救,而且是先发挥其增进功力之效能,最后才毒力散发,一旦发作,便非死不可。你很侥幸……先吸收了“百日十龙丸”的药力,增进十倍功力,待而今毒效发挥时,又适逢我吸尽了……”

    方歌吟这才恍然大悟,一时也不知是悲是喜,但对任狂,却十分歉疚,道:“前辈,不如我再替你将毒吸回吧……”

    任狂摇首笑道:“你心底蛮奸,可惜没有用。你吃的是药丸,我吸的是毒血,已攻入心脏,纵是大罗金丹,也无可救药;我的武功和江湖阅历,远胜于你,我说的话,你大可放心。”

    方歌吟知这“世间第一狂人”,功力本已到了登毕造极、炉火纯菁的地步,他说的话,当然深信。

    任狂又道:“我是任狂,你也是武林中人,当知这个名号。”

    方歌吟道:“是。”肃然起敬。只觉眼前这有说不出疲意的老人,是叱吒风云、十战十决的大军将,不容一瞥斜视。

    任狂微喟了一声,道:“想当年,我被“四奇”于黄山力战三天三夜,被打下山崖后,神智失常,一直时好时坏。在阴山与“幽冥血奴”一战,被“普陀廿神龙”合击之下,后脑又了一掌,便狂性大发,见人就杀。要不是今日吸你的血时,被毒力一冲,这清醒的片刻,恐怕至死未能恢复。”

    方歌吟道:“难怪前辈到“七寒谷”时,两方人马都加杀害……”

    任狂截道:“我纵横江湖,就算清醒,要杀两边的人,也不希奇,……我原来是仗一丝神醒,冲“普陀廿神龙”而去的。”

    方歌吟道:“前辈却以血车冲破了“星罗大阵”,挽救了武林同道……那些黑衣高手,真个是昔日名震武林的“普陀廿神龙”,他们怎会……”

    任狂又截道:“怎会?嘿,只怕他们在普陀跟欧阳独一战后,比我还惨,且受“忘忧林”那斯文败类的控制,迷失了本性,变成了傀儡……其实大风道人的真正后盾,不在“七寒谷”,而在“忘忧林”、“七寒谷”只是他前锋而已。”

    方歌吟慷道:““忘忧林”?……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的“忘忧林”……”

    任狂切道:“大风那牛鼻子老道,偷窃了“幽冥血奴”遗体上的武功,便来冒充萧萧天,嘿嘿嘿嘿……我告诉你,“血河派”自第一任掌门“血洗天河”盛长风始至第十一代掌门“血影神掌”欧阳独止,邪门功夫,为萧萧天所学,正派武功,则原刻于车中,尽为我所学后,已将之削去……就算萧萧天死而复生,也不是我对手,何况大风那老杂毛……”

    方歌吟听他说话,目光散乱,显然是神智未完全恢复,又知他将功力传给自己,既足欣喜,又是担心,因为他曾受宋自雪将内力悉传后虚脱而死。

    任狂冷笑道:“我吸你的血,吸至一半,毒力发作,反而以毒攻毒,使我神智清醒,本想你害了我,将你一掌杀了,但见你手执“金虹剑”紧紧不放,想你是宋自雪的弟子,他英雄一世,收的弟子岂有庸人?我既已无活望,为何不薪尽火传,将功力尽传于你?我任狂做事,向不考虑,做了也绝不后悔,只是便宜了你这小子了!”

    方歌吟又感激、又惭愧,任狂将功力尽悉传了给自己,却反遭自己血液所毒毙,甚是不能心安;又听任征赞誉师伯,心中十分欣喜。他跟宋自雪相见时,宋自雪已音容尽毁,只教练剑,不谈往事,方歌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也不敢多问,唯一从外得知宋自雪过往种种,便熟欲知道得一清二楚,却又怕激怒任狂,当下想问又不敢问,任狂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得了出来,道:“我跟宋自雪,系在那黄山一战上识得。我开始以为那“三正四奇”,尽是浪得虚名之辈,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黄山一战,他们四人联手攻我,却让我知道他们各有所长,而在合攻之际,宋自雪是最年轻,又不愿乘人之危,虽然联手,但总待我击退三人后,要乘胜追击的时候才出手攻我。”方歌吟见任狂谈起掌门师伯的种种往事,不禁用神倾听。

    任狂又道:“宋自雪的武功,与我相去甚远,却敢跟我单打独斗,这份胆识不小。我堕下黄山后,神智时好时坏,而又跌得半死不活,便是他下山来相救。”

    方歌吟不禁“啊”了一声,失声道:“是师伯下山来救你?”

    任狂一笑,神情甚是落寞:“我一生纵横天下,却曾受三人之恩,你师伯使是其中一人。我神智稍复时,便问他因何相救,他不在乎地说:“若我不救你,他日我天下无敌时,找谁去比试?”我大怒而起,道:“我任狂不受人同情悲悯,来来来,你趁我负伤,一剑杀了我使是!”他一耸肩道:“我们四人打你一人,不公平,我把你医好,再跟你打过。”我冷笑不信:“你若将我医好,蔫是我对手!”他却大笑不止,道:“我的确不是你敌手,但大丈夫一生不找比自己声势宏大的人相较,难道找比自己瀛弱的人相斗不成?”

    任狂说到这里,大是烯嘘,道:“那时我想,宋自雪真是一条好汉!”

    方歌吟一听,热血沸腾,血脉“轰”地往脑门冲去,忍不住站了起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0
任狂兀自说将下去:“他的武功虽不成,剑法却好,内力虽不好,医道即不错;果真把我伤势医好了。他替我疗伤时,也替他自己养伤,两人一齐治疗,彼时交谈,抑气味相投,成了莫逆。”方歌吟听得心头一酸:因而想起宋自雪中林雪宜毒伤后,成为千古伤心人,躲在洞中,孤单一人疗伤的岁月。

    就算治得了毒伤、剑伤,又怎治得了心伤?比较起来,连任狂都比师伯幸福得多了。

    任狂沈溺在回忆之中,说:“那时我便要传他武功,可是他心高气傲,一口回绝,说:“有一日我自创一家,武功比你更高亦未可知。”我自号“天下第一狂人”,自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也为他豪气万丈所撼动,于是大笑道:“若你真练成神功莫敌,先来找我大战一千回合。”宋自舀冷笑道:“打架没意思,要在武林为人不敢为、而又必须为的事,才算顶天立地!”我见他豪气干云,心底里一盘算,究竟是什么事体儿。于是便跟他畅论下去,既论他日为国杀敌的计划,并跟他交换武当派大风道人有异学的意见……”

    方歌吟听得心神震汤,却听任狂说:“后来伤势稍愈,我便要驾血河车去了,请他一齐“并驾齐驱”,他摇头拒绝,言及他有一红颜知己,他要去与她相斯守在一起,我痛斥他没有志气,他大笑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知音!”他扬长而去,我沮丧不已……”

    听到这里,方歌吟犹如当头棒喝,声道:“难怪,难怪……难怪那天师伯如此兴奋,饮酒中毒,原来……”方歌吟这才领悟宋自雪何以大意中了林雪宜所下之毒,以致这般凄惨下场。”

    任狂皱眉问道:“什么“饮酒中毒”?”

    方歌吟对这“武林狐子”颇感亲切,又知他是掌门师伯的知已,便将宋自雪如何打伤祝幽,林雪宜如何下毒,如何残杀宋自雪,宋自雪如何逃脱,自己如何找过宋自雪的事情,和盘托出,尽悉相告。

    任狂听完之后,连叹三声,神情比原先更萎沮十倍,流出了血红一般的眼泪,只见他仰天长唤道:“宋自雪、宋老弟,我任狂一生不流泪,为你这般下场,却要大悲三声。”

    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方歌吟情急之下,连忙以自身真气,源源向任狂心口输入,此刻他的内心,可云已不在当年任狂之下,如此一阵急灌,任狂脸颊恢复了一丝血儿;方歌吟猛醒起一事:此事在自己心头疑虑已久,眼下见任狂万难活命,如再不把握时机相询,可能就要遗憾终身,当下问道:“前辈,在下有一事相询……”

    任狂怪眼一翻,喝道:“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方歌吟知道任狂脾气,极是暴燥,呆了一呆,道:“是。晚辈请问前辈可曾弃血河车一段时期?”

    任狂的好气道:“我曾因旧伤复发,先后两次堕车,但血河宝马跟我相熟,多不受人执辔,自驰来寻我……你问这来作什么?”

    方歌吟听任狂此说,如他不会瞒骗自己,又从中得悉任狂曾离车,便不应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对任狂大有好感,心下一直担心此点,故揣揣不安,而今如释重负。但他谈及杀父大仇,也情怀激动,道:“晚辈先父,丧命在驾“血河车”人手中,请前辈指示晚辈复仇之路。”

    任狂错愕地道:“你……你先人是谁?”

    方歌吟见任狂颇为动容,于是道:“先父方常天,是隆中日月乡中人……”

    任狂槌地长叹道:“造化弄人,简直是造化弄人。作孽,作孽啊!”

    方歌吟不明所以。任狂道:“适才我说生平只受过三人之恩,其中一人,便是你父。”

    方歌吟脑中一时乱哄哄的,找不到线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任狂道:“另外一人,便是“血河派”第十二代也是最末一代掌门人“血棕万里”卫悲回了。我自幼贫穷,住湘西一带,父亲替人卜筮,叫做卜算子,母亲在大富人家做点杂工,我自幼喜欢练武,常常梦想,有一天捡到一本岌,无意间得异人之助,成了武功高强的人,却深藏不露,等有一日,大庭广众受人欺凌之时,才突然地使了出来,如何折辱那些坏人,出一口恶气,街坊邻里羡慕地翘大姆指说:“小安子真正了不起、了不起!”任狂说,笑了一笑,说:“我小时侯人人都叫我“小安子”。”

    任狂竟对方歌吟谈起往事来了;而且说得沈缅其中,“可是娘在那姓贾的富豪人家处做事,即出了事情。那姓贾的富家少爷看上了娘,便图染指,便叫了爹去,说是看相,然后塞了他怀里一串钱,便硬迫说是他偷的。爹说没有,那富家少爷使说:“没有?我看替人算命的人都是瞎子,你怎么不瞎?”便用爹拜神用的竹签把眼睛刺盲了。爹痛得呼叫,街上的人听到了,畏惧那权势,都不敢相劝,爹说:“我没偷!我没有偷!你们弄瞎了我,我要报官去!”那少爷笑道:“好啊,我看你怎样报?”又灌爹吃辣椒水,又掏了把火炭灰,和胡椒及姜根灌了进爹的喉里去,爹便哑了……”方歌吟几曾听得如此悲愤事,握紧拳头,睚眶欲裂地瞪住任狂。

    任狂继续说了下去:“爹被拳打脚踢,赶了出来,左手臂骨,被扭得不成人形,回却后,娘要报官,却正中了那姓贾那忘八诡计:一进入衙门,师爷就晃瓜皮帽子,说有门路可钻,叫娘入内堂商量,那时我不到十岁,跟娘去,忽然被人扯开了,困粽子的一般绑扎了起来,差点兄没窒息了,我听到娘在房里大号、惨叫、挣扎,还有那姓贾公子的淫笑,终于了无声思。过了一会,我看见亮光上,娘披头散发的影子,套了条绳索在梁上,自隘身死。我挣扎不动,想救助娘,却只有眼睁睁的份儿。我梦想中的仁人侠士,异人高手,却一个也没出现。”任狂说到这里,脸容有说不出的怖厉,而且眼瞳里竟发出青绿色一般野兽凶光来,方歌吟不寒而栗。

    “……后来爹就冲了进来,他不会说话,嘴巴咿咿呀呀的,那姓贾的浑蛋整理衣衫,步了出来,爹见了,便上前去拼命,那时爹已解开我的绳索,我也上前去拼命,那姓贾的只是叫:“有人谋财害命呀!”他身边的两个护院,一个揪住爹来打,一个用脚又用脚蹬更用脚踩,踏得我半死不活。然后便有几个衙役出来,扭住了爹,说他:“人赃并获,胆敢到县衙来行刺”,便塞给了他一把刀……后来将我们父子两人押到堂上,那知府叫爹供认,爹苦于说不出话,知府便见爹在准备好认罪的供词上划个花押,爹趁那时便写:冤枉!两个殊砂大字,那知府大怒,一拍惊木堂,道:“打板子!”……”任狂说到这里,全身格格地抖,脸容更为凄怖,可见他当时如何恨绝这件事。

    “……这时我见到那姓贾的家伙,在布后伸了一只手指,知府便加了一句:“打五十板子!”爹又瘦又弱,如何经得起?那后的人又伸两只手指,知府笑嘿嘿的一抹胡子,道:“夹板子、上老虎登”!”里的人又竖起两根手指,知府便更笑逐颜开,说:“斩手指,挑眼筋,割舌头!”总之如此:爹便完了。他们也狠狠地把我打三十记板子,像丢烂柿子般把我给丢到街上去……我年纪甚幼,又身体瘦弱,抑是不死!”

    方歌吟忍不住“砰”地一掌,击在车上,“崩”地一声,血河车的铁质甚为特别,抑也给他活生生地打出一记掌印;方歌吟怒极骂道:“王八蛋!贪官污吏,残民以虐,真该破膛挖心!”因为激动,内力激荡之下,腰“金虹剑”竟“嗡”地自动出鞘一尺三寸!

    任狂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甚是奇怪,似决定了一件什么事儿般后,又沈缅在叙述里:“我过了好久,爬了起来,那是通衙大道,那天有人在选拔擂台赛,说是要选出二十位武林英才在普陀山与人魔欧阳独决一死战。我自小对他们甚是钦服,便去求助。那时人潮甚是热闹,都是三山五岳,林林总总的武林人物,可是不论我怎样哀求,如何恳求,人人都只顾兴奋地争论那二十个宝座该落在谁身上,对我不是轻贱,就是不耐烦的走开,有的大汉还用大手拍了我,在我身上加踢了一脚,碎骂道:“你***雄,你以为我们武林中人都吃饱饭没事做,替你们扶弱锄强的去送死啊!版诉你,要真的拼命,咱们不会到出风头的地方去,死也死个轰动武林,会跟你豁出了性命?”另一个武林中人加了一句:“快滚,不然把你这臭小子斩成十七八块喂狗!”我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武林人物”!”

    任狂惨笑了一下,又道:“那时武林中正为选拔二十个英才来对付欧阳独的事而沸腾。人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中,而光宗耀祖;派派都希望自己能出个争光的子弟,能扬明显派,那有功夫理会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知道无望,便在隔壁铁匠家,偷了一把刀子,……”方歌吟听到这里,知道当时“小安子”处境甚是危险,个性却执勘不屈,不禁轻呼失声。

    任狂望了他一眼又道:“我便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天天躲在贾家门口,等那忘八乌龟出来。果然等到三天之后,他出来了,我早已晒饿发晕,也顾不了这许多,冲过去就一刀子捅进去,因为身裁矮小,却只捅入他的腿中去。那姓贾的浑蛋大叫:“反了!反了!刺客!刺客!”我瞪住他,然后执刀子,一步步退后,那些家丁,竟不敢追……”方歌吟心下佩服,揣测当时情况,那一身是伤,瘦骨,又蒙不白之冤的小孩子,竟能震慑全场,令大人们震住,不敢追赶,真是胆魄过人。

    任狂又说:“但他的护院听闻了,便拔刀便追,我只得拼命逃窜,他们一边追一边喊叫:“抓贼呀!抓小贼!”几个大人追杀一个小孩子,然而街上的人尽在笑,这时选拔赛刚完,自擂台处散的江湖中人很多,看了这情景,都在指手划脚的窃笑,有人笑骂:“过街老鼠!”有个武林人说:“来来来,反正选不到咱哥兄俩,看了热闹才走!”有个江湖人还伸出脚来,绊我中交,我跌得金星直冒,避得稍慢,一个护院便在我肩上斩了深深一刀……”

    方歌吟听得恨极,真忍不住要奋起长啸,又怕打断了任狂的叙述,只听任狂继续说了下去:“我年纪虽小,但因复仇的怒火,在胸中燃烧,所以心里不怕。他们追,我就逃,也不觉痛,而因身裁瘦小,夹在行人之间,护院们一时追不。有次我躲到一个卖菜老人背后,那护院几次扑打不,竟一刀把那卖菜的老人杀了,鲜血酒到我头上,我也呆住了。这时有个武林高手模样的人,看不过眼,便要出手,有个大胡子的一把拉住他,说:“这儿是县城,这姓贾多的是爪牙,在衙奕有的是势力,那有你老兄做架梁的余地!”那人听了,便就作罢,唤了一口气,袖手不理。我心想,迟也是一刀,早也是一刀,何必拖累别人,早点在阎王老爷那兄转个圈,化作恶鬼来报仇,也是好的,于是便索兴环手当胸,闭眼不理,那护院狞笑道:“小贼!砍下你的鬼头好向公子爷交差,……”我正要冥目待毙,忽听一人道:“这位爷台,他只是个小孩子,纵犯了天大罪行,也不必立即斩杀啊。”……”

    方歌吟乍听这绝难当头,终于出了个仁心侠骨的人。不禁大是兴奋,眼睛发生渴切的光芒,任狂横了他一眼,说:“这人便是令尊大人,“湘江大侠”方常天!”

    方歌吟只觉全身血液奔流,甚是畅愉,彷佛一身都发出光来,任狂对方常天,也甚为尊敬,道:“……那护院冷笑道:“阁下是来逞能了?”方大侠道:“不敢,只是……”又一名护院道:“咱们是县太爷外侄贾仁义贾公子的护院,你吃熊心豹子胆?站到一边去!”方大侠微笑道:“纵是贾公子的手下,也不可以仗势凌人!”那护院骂道:“妈巴恙子的,你骂我们仗势欺人!”方大侠道:“那可是你自己说的!”低头柔声问我:“犯了什么事?”我见他亲切,二十来岁年纪,但态度慈和,便叫:“这位哥哥,我是冤枉的呀!”方大侠见我语态恳切,略作沉吟,一咬牙,毅然说了一句:“好,就为你给豁上了!……”

    任狂说到这里,便忽然停住了。

    方歌吟一方面急于要分晓任狂之冤,一方面急于知道亡父年轻时行侠仗义的事儿,急问:“后来呢?”

    任狂黯然半响,道:“讲实在的,令尊侠骨丹心,但武功不高,那十来个护院,令尊是敌得过的,但一些巴结贾姓的直娘贼,也加入了战圈,令尊抱我,边打边逃,实也受了些伤。他把我抱出城外,说:“你逃生去吧,我也受了些伤,不能照顾你了。”我请教恩公的高姓大名,好来日转报,他笑说:“小小年纪,志气可嘉,我叫方常天,报答不必,他日稍有成就,可以跟我聊聊。”从此以后,他就搬到隆中去隐居,因怕那姓贾的寻仇,“湘江大侠”的名头便没了。我欠他这笔恩情,是我一生中的大憾了。”

    方歌吟听得先父如此侠烈,真是心生仰慕,任狂又道:“我为了要远远走避,便由官塘大道,走到家乡路径,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四年后,我的腰结儿粗了,胳臂儿也结实了,所谓的江湖历炼,也多看了……这日走到普陀山下,见到一个老人,脚步跄踉,浑身浴血,我上前扶持,老人对我说:“整个武林都在追杀我,小兄弟敢不敢扶我回龙门一带。”我说:“武林算得了什么?小时候我也被人如此追杀过。”想起我当日被人追杀的惨状,便不管如何,都要护送老人家回龙门去。那老人家翘大姆指说:“小兄弟,有种!”你道那人是谁?”任狂忽如其来这一问,把方歌吟问得愕在当堂,他摇了摇头,任狂笑道:“你认真想想。”

    方歌吟把任狂告诉他的几件事连起来仔细琢磨,突然跳起来,嗫嚅道:“莫非莫非是……”

    任狂道:“正是名震天下的“血影神掌”欧阳独。老人家一路上痛骂普陀山之役,原来所谓“普陀廿神龙”,决战之下,廿人打老人家一人,即尤落败,老人身负重伤,见廿人英勇,使不欲赶尽杀绝,手下留了情,却不料那廿人假意钦服,再卯然狙击,再重创老人家,老人家又击伤了他们,但已耗谒殆尽,如不遇到我,他说:“死倒无妨,怕是怕英雄一世,被一群狗娘养的鼠辈玷辱。”我流浪了这许多年,也学会了一些逃难的门道,当下将他以玉蜀忝须根、浆糊、笔墨、炭灰等化成一老化子,也没人看得出来,终于护送了他回到龙门一带,抵达了“血河派”的老家……”

    方歌吟听到这里,一颗宛若悬的心,才告落实了下来。任狂续道:“人说“血河派”如何张狂杀戮,我倒不觉得,老人家被普陀廿神龙不守江湖道义,暗狙重伤,但他始终未对这二十名武林英才,痛下毒手,反而放他们一条生路……”方歌吟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可惜他却不知这“普陀廿神龙”命途多灾,虽不为欧阳独所杀,却终为“忘忧林”所用,迷失了本性,成了傀儡。

    任狂道:“由于一路上,也实过了些惊险,老人家重伤未愈,无法应战,我挺身而出,总算连说带骗,平安无事到了龙门。老人家因感我护驾有功,让我这后生小子,在“血河派”中,得以监守重宝“血河车”的重责……”方歌吟心想:那也是应该的,想知当年追杀“血河派”的人,到处皆是,而且都系一流高手,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辈,任狂以弱冠之年,且不识武功,居然能护送千里,这份胆魄,实在难得。

    任狂说:“人说“血河派”好杀成性,无恶不作,但我看未必。“血河派”第一任掌门人“血洗天河”盛长风,他绰号中“血洗”二字,便是他扫除当时武林大患“魔教”所得的封誉,并非为恶。“天河”二字,指他所创的“天河地狱,擎剑汶飞”,后来他更无私地传予恒山一脉,八川仙山脉一派一向女子当家,他怕恒山实力不够,受武林中的估恶之徒所欺,故恒山始得“天河剑法”,威震武林。”方歌吟见识过雪峰神尼的“天河剑法”,如非同小可,却不知原是“血河派”的武功。

    ““血河派”如是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武功越来越高,便遭众忌,而“血河派”一向与外派少有交往,一是高傲,二是不屑,三是他们不通世务,向心力极强,自给自足,无要求助于世间,距不料如此招引了外界之妒,以为“血河派”企图唯我独尊,独步天下。而传到第十代掌门人,“血手屠龙”归无隐,又是个口吃的人,脸貌丑陋,所以不喜见人,拒绝了三次武林帖,顿惹起众怒,打“除奸荡魔,泽被苍生”的旗旌,武林人与血河派的冲突由是而起。传到老人家……”他一直称欧阳独为“老人家”而不名之,显然甚为尊敬;要知道欧阳独、宋自雪、方常天三人,为任狂一生敬重的三个恩人知心。

    “老人家秉性刚烈,脸狠心慈,故比在普陀受暗算重创。他的大弟子“血踪万里”卫悲同,是极端快意恩仇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对别人更好;别人对他坏,他就对别人更坏,无论好坏,他都毫不畏惧,更不屈服。他的才气可谓惊才羡艳,算得上“震古锲今,并世无一”八个字!所有到血河派来寻酗的,无一不败在他手里。他的师弟,即是“血河派”的总管,“幽冥血奴”萧萧天……”听到这里,方歌吟不禁“啊”了一声,他曾与“幽冥血奴”交过手,迄今犹有余悸。

    任狂笑道:“这“幽冥血奴”可不是你所遇的“幽冥血奴”。”

    方歌吟点头道:“我知道,这假的“幽冥血奴”是大风道长。”

    任狂冷冷地道:“不过真是萧潇天,也不是“幽冥血奴”。”

    这句话倒使方歌吟懵然,道:“哦?”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0
任狂道:“人称“幽其血奴”非人非妖,杀人放火,凶神恶煞、饮血茹毛,其实萧萧天因其父潇易人为大侠萧秋水所杀,心情极是苦闷,又无法复仇,郁结难仲,是可想而知的。他杀该杀之人,作该作之事,只是偏乖一些,并不是什么“恶贯满盈”及在卫悲同与大侠潇秋水公平决斗,潇秋水以“惊天一剑”将卫悲同杀于龙门急流之中,“血河派”弟子及萧潇天等悲哀之余,惊战萧秋水,抑仍不敌,锐气大灭,萧秋水飘然而去后,黑白二道乘机一涌而上,终灭血河派,而且将萧潇天打成血人也似的,萧萧天侥幸得脱后,使变本加厉,出手更为狠辣,见人就杀……”说到这里,任狂日光散乱,大声地喘起来,全身痛苦得痉挛。

    方歌吟连忙又输入自己真气,隔了好一会,任狂才能继续说下去:“我要说于你听,否则“血河派”举天下而非之,已无人知其实情,时势迫人,就算当年有幸存者,也不敢为“血河派”说话”方歌吟知任狂任侠心情,不断地点头,任狂长吸一口气,脸色顿时又恢复红润,他又陷于回忆之中,娓娓道来:“后来萧萧天万里寻仇,终于遇了萧秋水,都被萧秋水所击败,萧萧天旧恨新仇,痛斥萧秋水,萧秋水劫静静待他斥责完后,详述往事。萧秋水并无杀死萧易人,萧易人之死,乃咎由自取(详见“神州奇侠”系列第六集“神州无敌”一书。)至于卫悲同之死,是公平决斗后,卫悲同失足落下龙门,并非萧秋水有意手刃。萧秋水说完后,即闭上双目,任由萧萧天处决,萧萧天因感于潇秋水为人,前嫌尽释,萧秋水飘然而去。此后萧萧天也隐姓埋名,退出江湖,……”

    方歌哈动言道:“那么江湖上血腥风雨的“幽冥血奴”又是谁?”

    任狂叹了一口气,道:“那是“血河派”的“血雾纷飞”曹大悲。曹大悲是跟我一样,都是性情乖戾、出身卑微的人,自小由老人家所救。他掌管“血河派”武功秘岌,我监守“血河车”,“血河派”土崩瓦解后,我才知道老人家叫我守“血河车”的意义,“血河车”上镀有“血河派”第一到第十代掌门人的武功。曹大悲也大胆自学“血河派”的秘岌,那是“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门人归无隐的武功。所以我跟曹大悲,虽同是“血河派”的武功,但招式家数,大不相同……”

    方歌吟耸然问道:“那“三正章于“笔架峰”所搏杀的“幽冥血奴”……?”

    任狂又叹了一口气道:“便是曹大悲。他以“幽冥血奴”之名,戮杀无辜,确也造了不少恶业。却不料有人觊觎他的秘岌,布下杀网,终于难逃一死,而他死后,居然有人把“幽冥血奴”这角色,冒充下去……我便是因知萧萧天不可能再作恶多端,追查之下,却被现下的假“幽冥血奴”,唆使被迷失本性的“普陀廿神龙”狙击于我……”说到这里,又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咳到口吐白沫,几乎喘不过气来。

    方歌吟待任狂咳嗽将完,便道:“前辈勿要心急,好好歇息一下,待内息调匀,再聆听前辈的……”

    任狂却摇首道:“我这一歇息,便永远没法子讲活了。”说一笑,笑意十分凄凉:“现在谈令尊翁的事。”

    方歌吟听任狂要谈自己父亲的事,自己父仇未报,自然五内如焚,急于知晓凶徙是谁,当下俯下细聆,只听任狂道:“令尊救了我之后,便举家迁至隆中日月乡来。我在“血河车”中学得一身武功,回到湘江,光求报仇,想要把那姓贾的全家删心活祭,但他们全家早已家破人亡,流落不知何方,姓贾的王八也遭人杀害,至于那狗官,因得罪朝廷宦臣,被全家抄斩。我无仇可报,一股怨气,只图报恩,终于探得令尊所在,便驱车赴隆中去……”

    说到这里,任狂险色甚是歉仄:“没料你爹爹见我来,无论我要给予钱财,或与之武功,他坚不肯受,且严斥我:“血河派作恶多端,我虽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抑万万不能与你交往。你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我也算放了心,今后恩仇了了,你莫要来找我。”我见令尊甚是不悦,而武林人对血河派和我,都无好言好说,是以百词莫辩,不敢违拗令尊,便黯然而去……”

    “……十年前,我参与黄山一役,被“四奇”所伤,在山谷跟宋自雪相聚后,便遇上了“忘忧林”的人伏击,我重伤未愈,又负奇伤,驱车急遁,血河宝马识途,到了令尊处,令尊真是侠骨丹心,见我垂危,便让我在他的石室中疗伤,但一再叮嘱我:“我不想吟儿卷入这江湖血腥风雨中,我既不贪图你的武功,也不想兴你结交,你留在这儿养伤,伤好就走,决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当然不敢不从……”

    方歌吟听得热泪满襟,心中寻思:父亲对自己无微不至,关爱周到,却遭横逆……只听任狂道:“令尊之死,实与我也相关连,真是责无旁贷,罪无可恕。我伤愈后复出,两度旧创复发,堕马晕厥,血马无人操纵,便直驱至你家中。有次我巧遇“忘必叫煞”中的老四费四杀和他的弟子,以我功力,轻易可以杀之,但旧疾忽发,支持不住,失手堕马,而让那两个贼子掠入车中,扬长而去……想必。那血马又将河车载至府上,那两个恶徒无法驾御,虽见血河车中的武功尽被我毁去,但却想籍血喝车“阴寒精铁”之功以疗昔日萧大侠曾对费老四的掌伤……令尊以为我来,所以才受狙击身亡,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说猛槌自己脑额,忽然一窒,险险没有晕死过去。

    方歌吟这才明了父亲身遭横死的来龙去脉。费四杀本就跟方常天于中秋时为救孩童而结仇,故费四杀杀害父亲。只是“血河车”又怎会落回任狂手中呢?任狂道:“我晕眩了几可,又苏醒了过来,便一路追了过去、抢上了“血河车”,那时我不知那两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已杀害了令尊,我只随手将那黑衣少年伤了,再将费杀一脚蹦下车去,也没多加横手,便驱车而去……”

    任狂长嘘一口气:“那王八恙子虽没杀,但你学尽我武功之后,杀他易如反掌,而且他是“忘忧林”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方歌吟暗暗将“忘忧林”的所处之地记下,任狂又道:“我跟你父,和令师伯、都算有渊源,而我也欠下他们的恩情……昔日我与宋自雪单打独斗,全泛己学而交手,他终于为我所败,那只是一招半式间,“怒剑狂花”一招的杀没有使尽,我按住剑身,又制住了他,告诉他说:“你这招,本不可能输给我,只是你出这剑,未能做到一个人、一把剑,有去无还的志态,你心有拽螺……宋自雪脸色一变,跺足叹道:“是,我有牵挂……”又一顿足大声道:“赢就赢,输就输,没什么了不起!”挺剑又刺,败在我手下三十一次,但凛然不惧,我终于因伤发而失手一次,为他所制,他长笑道:“我苦战三十一次,才乘你之伤而胜你一次,如此剑法,可笑啊可笑!”他大笑三声后又说:“待我研得更妙的剑法后,再来打败你!”我见他言下大气磅薄,却不料他死于妇人之手……”

    言下不胜惋借,又道:“令尊也可以说简接为我所害……”他虽身受重伤,又中奇毒,但说话时仍要说就说,还屡屡打断别人言语,而今力已将尽,油尽灯枯,语音渐亦混浊,只听他唤道:“唉,这也是机缘,你且凑耳过来,我将一生所学,尽传于你。”

    方歌吟吃了一惊,道:“这,这怎生使得……”

    任狂双眼一瞪,虽是强弩之末,但也凛然有威:“怎么使不得?你足方大侠的儿子,又是宋自雪的徒弟,我这一撒手尘埃,血河派武功从此失传,又怎对得起老人家欧阳掌门?……你非学不可!”

    方歌吟迟疑道:“可是……可是……”

    任狂怒道:“可是什么,都是白说!昔日宋自雪与我决战,我劝他学“血河派”的武功,便可打败我,我愿私下相授,他傲然道:“待我自创的“天羽奇剑”能打败你后,再学你的“血河派”武功末迟……“血河派”的武功,倒是登峰造极,功力通神,不可使之失传。”宋自雪不幸乃尔,未能亲学,难道你不愿继承掌门师伯的遗志么?”

    方歌吟明知任狂是故意用语言来激励自己,但也不禁一股冲动,想起宋自雪“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那脾腕八方、独步天下的气慨,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不觉滔然泪下。

    任狂瞧他动心,便继而道:“何况,我道毒发身亡,可说是为你所害的……更且以你武功,要扫荡“忘忧林”报得大仇,希望太微,何不……我任狂一生不求人,你难道忍于拒绝我一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么?”

    方歌吟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按捺情怀激动,伏俯哽咽:“前辈,快莫如此说了,……要学绝世武功,是我的福份,我……”

    任狂强提一口气,自觉血脉亏弱,难以久撑,说道:“你听:“血河派”武功,乃始自于“天地无情,以万物为恕狈……”天地间之生,莫非在死,至于死之种种,毋论出诸于自然,或非自然,尽在一“杀”字。人诛人,是谓“杀”。天诛人,是为“煞”。这存于“天地无情”间的一股气,是谓“煞”气,引用于人,是谓“杀气”。这股气虽然霸道,但用于王者,未实不能引以正道,仁心侠骨,扶危助弱,成为“正气”。这是“血河派”“一气贯日月”内息的某本观念。为“血洗天河”盛长风所创。”

    “这“一气贯日月”若可练成,可以发射“指镖”,指风比暗器还凌厉;可以击出内家气功最高峰的“从心所欲”,以及外家功力中的“登峰造极神功”。前者可以克制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后者尤胜少林派“大般若神功”……我的功力已尽传入你体内,你只需……”说到这里,声音骤然哑然。

    方歌吟他将手掌至于任狂后心“至阳穴”上,一股热流,源源输了过去,任狂张目一笑,道:“这只不过是饮鸠止渴。……你内息已全,运用之法只需将真气自丹田经由天枢、太乙、梁门、神封、神藏,再通曲池、大陵、阳豁运自掌心,再由推出的外力转至三十三周天,日运六周,日久自证控纵、挥酒、吞吐、盘旋、护体、外摧之法门。至于“血河派”……”

    任狂强支起身躺,以手比划道:“庄周有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武林中人追逐“血河车”,只知追而不知寻,只求目的而不择手段,不知过程之重要矣!强求是没有用的!“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血河派”所作所为,即在此一“任意”而已。顺事物的自然之理,即为顺天,才不为物所拘泥;忘去情感的悲欢不齐,超物而不致于违天命。正如丁解牛,可以“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奴若新发于刑,而刀刃者无原,以无原入有间,恢恢手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刑。“血河派”的刀法,是命为“解牛刀”,血河派的箭法,是命为“游刃箭”,血河派的鞭法,是命为“余地鞭章……可惜这三种武器,俱落于“血河派”最后一代掌门人卫悲同手中,卫悲同死后,这些外门武器便失传了;卫悲同还创有一套极厉害的“血河剑法”以及内功,远超前人,亦此失传……”

    任狂苦笑一下,道:“我的武功,得于“血河车”中,为“血河派”正道武功,由盛长风始,至欧阳独止。“血河秘岌”的武功,记载的是“血河派”较邪门的武技,主要为归无隐、卫悲同二人所创。此外“血河派”的颠峰武艺,已永随卫悲同消失绝灭于人间……故今你所得我所传,不过是“血河派”武功的三成而已。”

    他顿了一顿,又道:““血河派”能被当时称为“天下第一派”,实非浪得虚名……”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1
“是黄泉一路嘶喊过去的烽火与马鸣

    英雄豪杰死尽散盎俱不复来

    你站在崖前看你染血的手

    纵身一跃也不过是茫茫沧海

    此生未卜大可贵醉佯狂

    狂歌当哭原是壮士生涯

    你封刀后也不问故人何在

    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

    □□□

    方歌吟在往“七寒谷”的路上,反覆吟唱这首歌。这首歌是昔日方歌吟幼时,往日月乡村中,听他的父亲力常天吟唱的。方常天时常拿葵扇,搬了张竹椅,黄昏时在大门口乘凉,用一种犹如暮色沙哑一般的声音,低声地唱,然后喝了一口醇酒,又抓了一把卤花生,又摇头反覆的唱。唱唱夜晚就来了。那时方歌吟就也搬张凳子出来数星星……

    星星流逝任狂死了。

    □□□

    任狂死了。

    □□□

    任狂死了想到这点,方歌吟心中就一阵刺痛。因为“血河车”的一场血腥风雨……连爹也死了。是“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吗?

    他心十又一阵难过。雪已下近尾声。他百日生命之苦难,已然渡过。只听茫茫雪地上,似有春雪融解的声音,一条冬眠的蛇,佛始活跃,一只老松枝上的松鼠,开始蹦跳,一只冰穴里的刺蚂,开始腾挪……此际他内力极强,这些天地间的生息,无不一一听在耳里。

    雪地上有一株神木,高大、壮硕,树身的年轮圈圈纹纹,它曾遭电极过,然而不倒……方歌吟忽然想起他离别师父祝幽,已很久很久了。祝幽教他练武之外,最重要的是读圣贤书、学儒者事,以反体悟做人的道理,撰文吟诗,他自小对诗书礼乐,远比对武功更有兴味,然而自出江湖……似把这圣贤书、诗词歌都渐渐疏了。他忽而又想起十几年前,那日月乡中国同御敌的沈耕云,那好武顽强的沈耕云,此刻天涯茫茫,不知身在何方呢?他又想起水木清华惋兮清扬的桑小娥,自己得邀天之怜,可以活下去,照顾她,可是她呢……在天涯?还是咫尺?

    他忽然想起背口传说中的,萧秋水急于寻觅唐方之心情。

    他如此想,心下大急,向贺兰山方向急纵而去,此刻他的武功,何等浑厚,提气丹田,息气上升,存想于“玉枕穴”问的内力激荡,几个纵跃间,已远远不见……只见高大神木上,一片苍翠碧绿,忽听“咋啦”一声,一块冰雪,陷了下地,地上可见混混流水,映若阳光,细细流过。

    ……原来是春雪消融了。

    □□□

    “七寒谷”依然白雾围绕,依然是林木森然,但已不是“禁地”,而成了“古战场”。

    “长空帮”与武林豪杰,追击大风道人等恶徒,直驱“忘忧林”。

    “忘忧林”虽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但不似“七寒谷”的隐秘,无人可知,“忘忧林”位于绥远黄河西流,山西的黄土高原大峡谷中。这高地是几千万年前的河床,苏醒之后,披上一望无尽的翠林黛郁,有说不尽的神秘幽异。“忘忧林”部处于其中。

    虽在其中,唯“一入林中,永无所踪”,“忘忧林”的秘异,迄今无人探究。

    方歌吟就在赴“七寒谷”途中,探得知悉了这些。这时“七寒谷”已成为武林或好事者凭吊,瞻仰的地方。方歌吟穿出“七寒谷”的阵阵云雾,出了幽谷,心中忐忑,既为桑书云等得反败为胜欢喜,却又为众人安危方知而郁勃难舒。

    这时只见贺兰山中,一白衣公子舒唱吟哦:“平生塞北江南,

    遍来车发苍颜。

    布被秋宵梦惊,

    眼前万里江山!”

    不知此人年纪,只觉其暗哑喉沙,苍桑几许。方歌吟重覆那最后一句:“眼前万里江山!”,“眼前万里江山……”得几遍时,慕然一觉,那人已消失在翠郁林中。

    □□□

    山西太原古城,控山带河,城坚壁固,形胜天然。

    闻名“山西江南”心难老泉,清永环境、莲池映月,更是胜景。李白傅有诗云:“曹祠流水如碧玉,百尺清潭浮翠娥。”山海经说:“悬瓮之山,晋水出焉,曹水共三泉,即难老泉、鱼绍泉、善利泉。”以难老泉为最大,清泉迸涌,清明如镜,因取诗经上名句“永赐难老”,以取为名。在黄土高原上,那里有水,那里就是锦天堂,何况是这曹水之源。

    方歌吟到得了难老泉,本拟暂歇,但吃得口“碧螺春”茶,舌底生津,满口生香,他回来急切赶路,一切名山胜水,都在思念的愫怀中无法入眼,只盼赶到“忘忧林”,见得桑小娥,让她知晓自己并未身死,并与诸侠共赴大难。

    由于几日来未曾阖眼,如此日午头里恍惚一下,便蒙胧了起来……模糊中听得箫声,有人边唱边吟哦:“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蓝,摊雕弋西弋,笑儒冠自来多误。宝名梦断,都江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方歌吟恍憾间也不以为意,只觉日头高远,天高地阔,迷茫中不适所从。……忽听一人喝道:“格老子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还装模作样,读什么诗词歌赋?”

    方歌吟猛然一醒,知来了大敌,暗骂自己好胡涂,差点没栽在别人手里,即手按金虹剑,敛神凝目以待。

    只见三条大汉,一人头小瘦削,四肢收缩,但背肌丰厚,右手湘刀左手藤牌,不知是什么武功家数;另一以又肥又白,鼻孔朝天,手中抓住蚌大布袋,更挺邪门;更有一人粗壮无比,精悍欣碉,手执熟铜棍,三人声势虎虎,展开包圈,却不是冲自己。

    只展他们的包圈,是圈向一名白衣吹笙的儒生;这儒生膝上,置一本书。难老泉的风自池面吹起,荷叶摇动,白衣人膝上的书页也微微翻动,方歌吟瞥见其内尽是词章。

    那白衣人埋首吹笙,连眼皮都没有拈起。那三个异人,十分生气,那粗壮皮厚的人大声喝道:“你还装聋作哑!我们“天罗坛”中“天牛”、“天龟”、“天猪”三大香主挑上了你,你还走得了么!”

    那形状如猪的人也眯眼道:“在“七寒谷”之役中,你截断了“忘忧林”的来援,又跟那那专门捣乱的黑小子是同一夥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又不是比猪还笨……”

    那白衣人又停止了吹笙,向方歌吟道:“那莲花开了。”

    难老泉水草碧绿、浮荷满塘,本就极为荫凉,甚为清美,方歌吟恍憾中忽然想起桑小娥在贺兰山中的惊叹:“多美丽的花二好热闹的开谢!”

    而今伊人音容,却不得见,不禁黯然神伤,低声应:“是。”白衣人见他神不守舍、也不去理他,迳自吟搓:

    “虽九死尤未悔的花开花谢

    常在院前谢谢开开

    风和雨勒止了马收起了剑

    一扫把,把花和叶都赶向天涯”

    方歌吟只觉意境高远,竟不醉而有酿酿之意。那白衣人又在吹笙,音调悠远,彷佛把难老泉一切都吹成了静止的永恒。那三名“天罗坛”的香主抑不诸诗词音律,听不耐烦,三人同时发动。

    那“天牛院”的牟遮伦,熟铜棍“呼呼呼呼”连舞三、四十个圈,棍影如山,当头打落,足可开碑裂石!“天猪院”的未有深,麻袋一晃,抢步向前,别看他肥矮痴肿,动作却快,闪电一般,麻袋已当头罩落!“天龟院”的金马仑,却看他一滚,藤牌护身,乃砍白衣人双腿!

    这三人奇相奇状,但配合得天衣无缝,出手势度无匹,方歌吟情知这三人猝尔出手,换作当日的自己,也殊难招架,便拔剑欲出,忽听“啸、啸、啸、”三声。

    只见三人当场怔住。原来白衣人依然吹笙,但三道厉劲,自笙口射出,闪电般打中牟遮伦“关元穴”,朱有深的“中极穴”,全被打中,怔立当堂,金马仑为人十分胆小,抢攻之前,先置藤牌护身,是以那一道急劲,本打向他眉梢的“阳白穴”,却给他误打误撞,以藤牌挡中,虽则如此,金马仑仍被震得右手发麻,白衣人一抬足,已把他倒出去,“哗啦”落入池中。

    就在这落地的刹那,一道白芒射出,出自中途,剧然一分,左刀古剑,惨呼两声,牛遮伦、未有深两人身上,俱喷出一道血泉来!

    这时金马仑藉力一翻,想自池中跃起;他是“天罗坛”的香主,武助毕竟不弱,但眼才出水,已见同伴尽殁,心中慌惶,乍见方歌吟看向自己,心中一动;原来他记性甚好,隐约记得此人是“七寒谷”中的敌人之一,他在彼役中被“长空帮”打得心惊胆颤,使以为这人也是“长空帮”徒,当下心生一计,大呼道:“你这人,杀了桑帮主,还来动粗……”

    这时白衣人目现盛光,向他步去。方歌吟一听,猛然站起,拦在他面前。白衣人只觉前有一座高山仰止、铁壁铜墙。方歌吟只觉迎面一道匹练破空,紫电穿云。金马仑却趁这虚隙,“呼咕”翻入水底,藉水遁出渠水江口。

    那白衣人忽然抬头,看了方歌吟一眼,道:“很好,很好……”

    方歌吟满腹疑云,正欲启齿,那白衣人一挥手切道:“你出手罢。”

    方歌吟稍作迟疑,只觉对方虽未有动,但杀气看如寒林漠漠,飞袭而来,他的“金虹剑”不催而出了!

    方歌吟迄此已无可挽回大势,猛抄住剑,一招“怒剑狂花”,就送了出去!

    此时他的功力,已非同小可,这一剑随手挥酒,剑气金芒,裂地而起立白衣人冲天而起,喝道:“好剑!好花!”

    方歌吟己身不由己,随手又攻出“旭月初升”!

    只见金芒大盛,白衣人身形尽罩于剑芒之中,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却忽然如乌云盖日,一刀一剑,已架住金虹剑。

    方歌吟只觉一股大功涌来,金虹剑欲折欲裂,为解此急难,当下一掌劈出!

    这一招出手,已运用了任狂所教的“一气贯日月”,势道非同小可,白衣人不敢硬接,忽然刀剑一收,人已飞出池中“不系舟”上,迎风而立,飘飘欲仙。

    方歌吟至此已佩服到极点,急忙敛神收剑,长揖恭声道:“敢问前辈……”

    那人一笑,又吹起笙来,悠悠几声,然后才道:“好极,好极,我们退弃江湖数十年来,已鲜逢你这样的年轻高手……他若能见到,必定欢喜无已,欢喜得很。”

    方歌吟心中一寒,不由再问:“前辈是……”

    那人不答,顾而言他:“你心地不错,但应自重,学“血河派”武功,注重天地间之无情,但无情则易无义,无义则易无道,剑道易得,正道不可沉沦,当年萧秋水学剑,宁取深情,不取无情,宁可忘情,不求寡情,便是如此。”

    方歌吟只觉看如一盆冷水,迎面覆来,慕然一惊,也觉然一醒。近日来他为“血河派”精奥武功所迷,举手投足间,莫不是一个杀字,与他初出江湖之心里,已大相违渤,却懵然未悟。而今听得这白衣人一语道破,汗搭落下,悻然而悟:适才虽之为白衣人气势所迫,但不也是对一跟自己素昧平生的人痛下杀手么……

    白衣人深深地望他,忽然笑了一笑。他虽满脸皱纹,年岁已然不小,笑起来却皱若鼻头,露出白列列的兔子牙,甚是可爱。只闻他道:“你好自为之。若能见萧秋水,有缘向他讨教,更有大进益,大觉悟。”

    方歌吟眼前闪过童年时的一幕:风雨雷电,剑光一闪,天惊地动,群魔伏诛……方歌吟渴切地道:“前辈,若能让我得见萧大侠……”

    那白衣人作势打断道:“连我亦未见萧秋水久矣。”说长长一叹,含笑向方歌吟道:“你若想见他,明年中秋,到峨嵋山一带去看看罢,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说着又长叹一声,方歌吟脑海里一直响他那句话:“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只见白衣人越去越远,草池一片深翠,春茵菱绿,方歌吟不禁放声追问:“前辈可就是……”

    那人笑道:“我姓林,数十年前,别人只教叫我做“公子”,而今老了……”只听他漫声吟道:

    “……迸今陵谷茫茫,

    市朝往往耕桑。

    此地居然形胜,

    似曾小小兴亡!”

    声音充沛悠长。

    这当口日头灿亮,方歌吟顾盼之间,顿失其人所在,只见满目阳光,满庭方静,彼人何在?耳际里只嗡然传来前次和这次白衣人所念的诗句:“眼前万里江山……似曾小小兴亡……”方歌吟不禁悯然而坐,竟似痴了。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1
己经好了。那场病,在山庄里此起彼落,如五月六月的飘风苦雨,终于变作娓娓煦煦的家人语。亲痛仇快,众叛亲离,是再也不会有,而且也不构成伤害了。

    “神州”只是一驿站,把人才栽培了再凝散出去,飘、飘、荡、荡,过了千山镜秀,遇了离壑争流,各自花树成蓬;而神州,只是相拾而得的陌路之情。诚如一位前辈所言,“背叛是太重的字眼”。神州人,人人都要学会用真情的主观去看他的家,也要用真诚的客观去爱他的世界。

    这场病好了后,就可以再求状大了。如同春天的气息,不是一些无义之辈,千方百计,横断黑水,粉碎岩石,击其所有就可以抑制的。这是我廿六岁的第二十六本书。在这举世滔滔,恐慌岁月里,我竟也做下了一点事,但求怨枉此生。目前出版社的情形,已大不同前了。社员们都有一份固定的职位,和安定的薪金,他们从前义无反顾的牺牲己够多,现在终于建立了一个他们可以仰仗回顾的事业。而且这事业还将扩大。想半年前,我们这些个穷得一天难得有钱吃一餐半顿的,在出版事业纷纷倒闭、不景气的光景下,居然东藉西凑,只筹到十万元左右就要开出版肚,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些时日是文化事业的淡季,出版公司不是结业就是不再出书,或仗赖宏厚资金成另附其他作业才能维持,况且成立一个出版肚,所备资金通常都是百万元至千万元不等,而今居然都给我们挺了过来,半年不到,渡遇了百数十万的风险,而终于得到了稍为稳定的经济情形,心里却道好险!

    在这一段白手创业的短短遇程中,数次要鲁莽减裂,都绝处逢生。而在这几乎途无行旅的磨炼熔铸长途中,也磨铸了一群真正大义见义的兄弟朋友,和认清了在危难时将我们弃如敝履的同袍社友;不过且不管在这长跑中的短跑距离里——健者或赢赢弃者,缔造“神州”而未能身逢今日之盛,着是令人深为悼惜的事。

    “血河车”系列是“神州奇侠”故事的余波,唯今日“血河车”故事己写竣,“神州奇侠”反未完稿,蔚为奇事。“血河车”写到后来,才真正写入了神,写到最后几段,时不敢写、不忍写、又心痒不得不写,写至末了,觉得一生都似过去了,逝者如斯夫,真不知悲好?喜好?歌好?泣好?只知“满纸荒唐语,得失寸心知”,只抱着稿纸舌不得把它放下,都可叹是“只云作者痴”了。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1
桑书云、车占风、雪峰神尼,天象大师以及其下所部的门人子弟,相偕“恨天教”教主宋雪宜以及武林群豪,追上“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后,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声宏势大,渡江入龙门,往“武林三大绝地”之“忘忧林”赶去,一路上沸沸扬扬,为近数十年来武林,自围剿“血踪万里”卫悲同及“血河派”之后的第一等盛事。

    这数千人之众,安排、调度、分列、梯次,都需过人之能方能驾御,“长空神指”桑书云临大事遇大难莫不从容闲适,且指挥若定,加上“诸葛孙槟”辛深巷与“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的强助,群豪行止有度,进退有方。

    在这忙乱的当儿,却不知桑小娥乘看队伍混未成形的隙缝,悄悄地脱了大队,偷偷的溜走。

    桑小娥的离队,不是为了什么,而是为了想念方歌吟。她僻指一算,方歌吟离“百日之期”,已然无多,随时撒手尘圜,纵或毒性未发,落在那六亲不认、杀手无常的“武林狐子”任狂手里,也非死不可,必死无疑。但桑小娥心中总存了个希望,但愿有个侥幸,所以她要追寻“血河车”的下落,来探知方歌吟的生死。她了解父亲若是知道,必定操心十担心,她只好偷偷离队,往原来路上只身行去。

    如果方歌吟真的已遭不幸,她会怎样?——这一点她连想他不敢多想。只望天可怜见月,即使方歌吟排除万难、上了恒山、阻止了自己的剃度,就该予以契缘,好教自已还能与方歌吟见上一面。

    桑小娥这样一路上想来,既是伤心,又是忐忑,这一条路既遥远又漫长,又寂寞难走。

    就在这时,她忽然见融解的雪地上,忽然竖立了一样东西。

    她走过去仔细一瞧,不禁疑云大起。原来这是一只精钢打炼而成约仙人掌,上面刻着八个飞白的字体:“大漠飞砂、蒙古铁花”,桑小娥一怔。

    这仙人掌的记号,原来是“大漠派”的记号,而“大漠派”就是“大浪仙掌”车占风车叔奴的门户。车占风是已跟爹爹去了“忘忧林”吗?怎么“大漠派”的标志却在此地出现?莫非是车叔叔的“追风十二骑”?可是追风十二骑一直都是紧随车叔叔身边的呀?

    到此桑小娥不觉好奇心大炽,觉得这记号之后,有莫大的诡秘,该当去探索。可是她心中又记念着方歌吟,强忍不去理会,又走了三、四里路,到了太原西南,雍山附近,又乍见一挺“仙人掌”,树立在官塘大道之侧,而且还有一具尸首,不知已死去多时,看其装束,还是辽人打扮,粗壮威武,年纪虽已不小,但却十分猛悍,人虽已没了气息,但仍能使人恍觉他生前的叱吒风云。

    桑小娥自小居于江南,行于中原,不识塞外情形,但见此人发髦满脸,肌鼻豪壮。

    如是辽蒙或契丹、西夏之类的武士,她隐隐觉得此事与车叔叔有着生死攸关,再也忍耐不住好奇,便要顺道去转一趟,心忖:反正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日后赶回“忘林”里,同车叔叔报个讯儿,也好息爹爹的怒火。

    “长空神指”桑书云与“大漠仙掌”车占风的交情,非同泛泛,桑小娥自幼受车家宠护,“大漠派”若有什么变化劲,她自然也生关切之念。于是辨认暗记纪,随仙人掌纪号所指,走过一道石弄堂也似的窄道,来到了一座大庙之前。只见那大庙古意盎然,扶荫隐映,桑小娥知是春秋晋国开国始祖唐叔英即周武王之子的晋祠,不禁向那“泽润生民”的匾牌幅妆拜了几拜,心中默念、菩萨保佑,方大哥得以转危为安,逢凶化吉,能见上他一面……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声音自背后响起,虽不甚响,却着实把桑小娥吓了一大跳。

    桑小娥急急转身,一方面左手贴胸,姆指内屈,四指微弯,手指轻轻抖动,脸色全白,随时要发出“长空神指”,却猛见身后静悄悄的,哪里有人?

    桑小娥此惊非同小可,只听那人又道:“哦,原来是桑书云的人,这下可好,桑书云来了,也是一样。”桑小娥扫视全场,只见庙前石阶,坐有一个人,赫红色的大披风,猎猎飞动,这人虽是坐着,但竟比站着的人还显高大硕壮。

    桑小娥一撇嘴,反问:“你又是谁?”

    忽听一个似裂帛的笑声,其是沙哑难听,突然地爆了起来,又不住地咳嗽,原来那披风大汉身后,有一褛背老人站着,一面怪笑着,一面向地下碎地吐了一口血也似的浓痰,桑小娥开始望去没儿看他,乃是被那大汉的气势所慑。

    只听那驼背者汉艰难地道:“好极,好极,标辣辣的姑娘,我喜欢,是极!我喜欢是极!”

    他的汉语甚不流利,一听便知并非中土人士。

    桑小娥心里发毛,见这驼子如此猥形恶相,更是惊心。只听原先那大淡道:

    “车占风几时要来?”

    裘小娥这下早有防备,才不致又吃一惊。原来这漠子内力极高,随口说话,即犹在桑小娥身边响起·功力深湛。桑小娥知是劲敌,但她口中不逞多让:

    “你是谁?“大漠派”的“仙人掌故乡令”,岂是你可以发的?!”

    那大汉倒是一愣,道:“女娃子倒有见识。见到“大漠派”掌门,还不下跪。”

    桑小娥一撇樱唇,道:“大漠派的掌门,你是第五代的?”那人一听,勃然大怒。

    原来“大漠派”当代掌门“大漠仙掌”车占风,系第四代掌门,说这人是第五代的,即是车占风的徒弟门人了,那人本就恨绝车占风当上掌门之位,给桑小娥这一提,悔恨交集,心忖:就算能把掌门之位重夺回来,也要屈居第五代掌门,是何等无颜的事!

    当下怒道:“小娃子,井底之蛙,还乱说话!”陡地俯冲下来,“啪”地就在桑小娥脸上打了一巴掌。然后又是劈劈拍拍几声急响。桑小娥的武功本木也不弱,却见这人一冲即下,既不需任一瞬时间站立、步阶、和准备,一出手,“拍”地已大中自己一巴掌,桑小娥纤手扬起,却无从招架,随脸颊上的刺痛和羞辱,双眼漾起一阵泪光。那大汉本要一连几个耳光,把这女子打得七腥八素的,饶是铁石心肠,打了一巴掌,只见桑小娥白生生的脸上陡起五道血痕,站得稍近,一股如兰如麝的幽香袭来,只见她泪眼莹然,那大汉一呆,连续几巴掌,便势头一偏,没有真将打下去,即“劈劈拍拍”,居然把空气击得碎然有声,如真个打中桑小娥脸颊数十下一般。

    那人一轮打完,又“呼”地冲上了庙前数十级石阶,桑小娥只见那人背后披风如云,忽然一降,已坐了下来,如没动过一般,沉声道:

    “教你知道“大漠派”当今掌门的手段。”

    桑小娥知这人武功,恐怕不在车叔叔之下,如是强敌,再闹下去只能个自讨没趣,但她骄纵惯了,脾气倔强,怎肯如此白白给了打了一巴,当下一咬皓齿,叫道:

    “下来!让你尝尝姑娘的“长空神指”!”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刚才不是已下去,又上来了吗?怎不见你使“长空神指”啊?”

    那驼背怪汉裂开嘴里满口黄牙,一步一步走下来道:“他不下来陪你,我可下来罗,他教你知道耳光的滋味,我可教你做女人的滋味。”

    桑小娥玉颊煞白一片,心忖:这两人武功奇高,自己惹上了他们,可脱不了身,万一被他们所擒,简直不堪设想,当下心念既定,要是真个逃不出厄运,宁可自绝,以谢方郎。那驼子倒不像那高个子大汉的来去如风,他是涎猥狙已极的笑脸,一步一步走将下来,桑小娥暗中提神戒备,驼子走到她面前三尺之遥,便即停下,不再前进。忽然他道:“好漂亮!”伸手去拧桑小娥脸蛋。

    桑小娥一侧身,“长空七指”,七缕指风,忽然打出。那驼子一探手,已捏住了桑小娥的手腕,出手急捷,尤甚那长身大汉,桑小娥手腕“阳池穴”被抓,全身麻痹,“长空神指”顿时发不出去。

    那驼子裂露茂牙一笑,使把手抓过来深闻了一闻,道:“奸香!”桑小娥只恨不能把他狗一般过的手腕斩去。正待腰舌自尽啊斤白湘,邢驼子认穴奇准,一扬手“咄”地点中了她胸口“中庭穴”,“咄”地点中肩膊“巨骨穴”,两股气道一闭,桑小娥顿时全身动都不能。

    那驼子淡笑道:“我的“恼啸指法”比起“长空神指”,如何?”

    桑小娥吓得花容失色,骇叫道:“你……你就是“西……西……西……城……城……魔……魔驼……驼……”……”由于听过不少此人卑鄙无耻、龈龈肮脏事,所以讲那四个字也说得间隔断续,上下排牙齿,不住的格格有声。那人嘿嘿一笑,·道:

    “不错。我便是“西域魔驼”全至朽。”

    桑小娥呻吟一声,几乎晕眩过去,觉得自己落入此人手申,实惨不堪言。原来这全至朽是着名的武林败类,贪花好色,横行于中原一带,由于容貌丑陋,人称“西域魔驼”而不名之。此人奸淫酷杀,无所不为,无恶不作,江湖人谈起这人,莫不变色。

    域外孩童哭时大人吓唬其不准哭闹,即说:“再哭,再哭,再哭“西域魔驼”就来抓了你去。”孩子也会被吓住了声息。桑小娥虽出身名门巨帮之中,一听到这“西域魔驼”,也不禁骇惧莫名。

    “西域魔驼”阴笑道:“你别怕,千万别怕,怕,就没有情趣了。”忽然一朵黄云般的影子,直扑“西域魔驼”门顶,“西域魔驼”神色一变,双掌冲天撞去!

    那黄影忽然滴溜溜一转,已转至桑小娥身侧,一把金绞剪,金光灿然,剪向西域驼魔脉门手腕,西域魔驼只好将手一缩,但“拍”地一打,未缩手前仍已击中那人门膊,那人闷哼一声螺,抚持桑小娥,退了两步,道:“好掌力,”西域懒驼冷哼-声:道:

    “你是谁?!”嗓小娥一见金剪,喜叫:“梅二哥!”

    只见来人身裁肥胖,却眉清目秀,笑容可鞠,虽身受重伤,神态依然雅致,正是“长空帮”中坐第三把交椅的黄旗堂堂主,“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

    “西域魔驼”冷冷地道:“哦,桑害云没亲来么?”他一面说着,一面暗暗留心,顿觉背后有七个人的呼息,但并不是一流高手的杀气;梅醒非一上来就使奇袭,救了桑小娥,可还是中了“西域魔驼”一记“冲星掌法”,左肩如万针撩刺,甚是疼痛,但他是“长空帮”中训练有素的高手,而且跟随桑书云、辛深巷已久,应变之捷,机智警敏,当下强忍痛楚,装出一付毫不在乎的笑容,道:

    “桑帮主么?他要我先来打发你。”

    桑小娥见梅醒非及时赶到,芳心大慰。原来她偷偷溜出来时,梅醒非和辛深巷早有留心,而且两人亦见路上“大漠派”所留之标志,如是冲着车占风来的,所以梅醒非一为了保护小姐,二是为了探知这标记的来龙去脉,尾随而至,及时救了桑小娥。

    而辛深巷却留守于桑书云身边。

    但他心中却知此时凶脸无比。这两人如果所料不错,便是“西域魔驼”与蒙古铁花堡,这两人不但恶名昭彰,更可怕的是各有一番惊人艺业,前称“八荒六合十四霸天”中之二。后来在十四霸天被大侠萧秋水与血河派卫悲同杀了十二霸,剩下二霸,就是这两人,吓得远走塞外,不敢回来,近年来知悉萧秋水可能逝世,才告出没于中土武林。这两人武功,实不在“三正四奇”之下。

    醒非自知实力,出手在先,奇袭在后,虽夺回小姐,却仍中了对方一掌,但觉阴寒刺骨。眼下形势,一个处理得不好,自身丢命事小,但怕连小姐的清白也不保,那才愧对帮主。他心下暗暗盘算,外表却不动声色,悠闲自若。

    “西域魔驼”见对方击了自己一掌,居然能若无其事,还道他功力深厚,非同小可,冷笑道:“好,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原来他的两道独门绝技,一是“恼啸指法”,一是“冲星掌法”,自负能得桑书云、车占风两家之长,而犹有过之,而今儿梅醒非硬受自己一掌,顿时提高了警觉。

    梅醒非向西域魔驼一揖道:“小姐不知何事,冒犯你老人家,梅某人在此代小姐致歉……”

    西域魔驼目光微腕,道:“冒犯倒没有,而是我想抓你家小姐来做几天老婆。”

    梅醒非脸色一变,通:“前辈若要教训小姐,在下留此代受便是……”

    西域魔驼又截道:“不行。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何况你又肥又胖……”

    梅醒非见这恶猥的驼子,断不肯放过自己和小姐,当下将心一横,冷笑道:

    “你咄咄迫人,桑帮主那儿,我可不能担待了。”他因好生恼怒,已少“前辈”二字,改为“你”的直呼。

    殊知西域魔头又露出满口黄牙,笑道:“要激出她老子来,正是我驼子所愿。”

    梅醒非知事无善了,他大敌当前,桑小娥虽在手侧,但一直未能分神去解她穴道,心下大急。

    只听梅醒非扬声道:“既是如此,那给全先生来件拜礼好了。”他此语一毕,在西域魔驼身后的七名黄衣大汉,齐骤弓搭箭,瞄准了西域魔头的背心,西域魔头笑道:

    “万一他们射了个空,你家小姐可要遭殃了。”

    梅醒非心头一震,心忖·此言甚是,但西域魔驼斜眼看,来只要梅醒非架势稍有破绽,只怕立时就要毙命在他掌下,心中怎敢大意,暗弯内膝,且不管那箭矢能否杀伤此人,只要把西域魔头阻得一阻,他便可背负桑小娥,仗着过人轻功,逃离这恶徒的追击。

    心下意念既定,拧唇作哨。

    那七名黄衣汉子立时发箭,但刚一张弩,忽然狂风大作,一股红云陡至,七人手中,不是箭断,就是弓崩,或者已射出去的箭矢被捉住抛断,箭矢回刺,七人只不过顷刻功夫,便给人刺杀或重伤倒地。

    梅醒非撮啸之后,立时长身而起!

    他要藉这西域魔驼分心的刹那间,逃了出去。

    他的武功,虽还不如西域魔驼,轻功却甚高强,昔日曾在雁门关赶上三正四奇中的天象大师和严苍茫,要是西域魔驼被箭矢阻上一阻,自难追上梅醒非!可惜箭矢根本没有发出。

    所以梅醒非身形甫起,西域魔驼掌影如山,已盖压了下来。

    梅醒非右手金剪,快剪过去,才过四五招,手肘“天中穴”已着了一招,剪刀脱手飞去,插在土中。梅醒非的“山水双剪”,原是一齐施展,方才发挥大用,一剪已被击落,另一手却扶着桑小娥,只好用另一手来对拆,才七八招,便被逼得双手并用,只得任由桑小娥跌跌,又十来招,梅醒非便手忙脚乱,展动身形,边打边退。

    他背后就是庙口梯阶,他守得一招,便退上一步,西域魔驼左手攻了十多招,梅醒非已退了十来级,西域魔驼右手又攻了十余招,梅醒非又退上了十几级,西域魔驼右手招势稍缓,梅醒非正要舒得一口气,西域魔驼又双手并展,只见掌影翻飞,梅醒非连接都来不及,惟有再退。

    这一退再退,梅醒非何等机伶,马上醒觉,那坐着如站着的长个子大汉,就在自已背后。适才那七名“长空帮”好手,就是给这披风大泱一轮急攻下给毁,梅醒非是何许人物,怎会将背门大开于别人,如此转念,便急欲挪腾出一个能两面迎敌的方向。

    可是如此一缓之间,“啪”地胁下了一坐,梅醒非只觉五内翻腾,拆得六七招,血气一塞,胸口又中了一掌,他抵挡不住,踏步一挫,腿弯碰到石阶,“胃仓穴”又挨了一击。这下他四道掌伤齐迸发,痛不可当,额汗湍流而下,顿倒当堂,“咕碌咕碌”自石阶数十级一路翻滚了下去。

    西域魔驼这一路“冲星擘法”,越使越快,梅醒非一面滚落,却每翻一级,即中一掌,落到青石板地时,“西城魔驼”已一脚踏在他胸前,呵呵地笑将起来,问:

    “桑书云手下原来是这等脓包货?”

    梅醒非中得数十掌,早已神智不清,但他是自知无悻理,迸力大吼迫:

    “你要杀要刷,任随得你,是大丈夫的就放小姐回去!”

    “西域魔驼”嘿嘿笑了两声,以两只小眼睛斜视桑小娥道:“我偏不放,你又怎样”他说到“怎”时,忽然觉得四周过于安静,未免反常,“样”于一出口,便“碎”地一声大响,发自他背后。他大吃一惊,单掌护胸,指捺身前,向后跳避,只见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多了两人,正对了一掌,这两人中的一人,便是原在阶上的蒙古铁花堡,另外一人蒙古式装束,包里全身,黑眉大目,有一股说不出的俏傲深沉的神色。

    这两人对得一掌,都幌了一幌,哪大汉道:

    “你进步了!”

    蒙古铁花堡冷哼一声道:

    “你也没退步?!”

    “西域魔驼”心中惶栗,暗叫了一声:“惭愧!”他推测形势,得知若不是蒙古铁花堡俯冲下来硬接一掌,自己早已可能被那人一掌无声无息地打死。

    蒙古铁花堡和那虹须大汉对了一掌,说了一句话后,就彼此再也没有作声。

    “西域魔驼”心中早已明了七八分:塞外“大漠派”已传三代。创派始祖“大漠飞砂”绽君山名动西域、蒙古,而且大有战功。二代掌门人“大漠明驼”汲可期,三代掌门人“大漠天骑”东方无子,都是跟“大侠萧秋水”有敌友之渊源,而且威望甚隆。

    今“大漠派”传至第四代。东方无子共收三个徒弟,大弟子便是铁花堡,二弟子车占风,三弟子旷湘霞。

    铁花堡和车占风二人同时对这小师妹,都有“君子好求”之心。铁花堡更时常从中诽谤、污言调斗,矿湘霞却只爱上了沈默恨言,勇于担当的二师兄车占风。铁花堡交友不慎,结识了陈木诛、全至朽等,无恶不作,为患江湖,令东方无子甚为震怒,遂其出门墙。

    铁花堡本是大师兄,理应承继衣钵,直接成为第四代掌门法位,但被赶出师门,又失师妹青睐,愤惶交集,竟与陈木诛、西域魔驼三人,趁二师弟、三师妹赴中原“三正四奇”之役,欺师灭祖,要胁东方无子承认其掌门地位。东方无子怒而相逐,以一敌三,终于惨死在这三人合力之下。

    车占风早已被东方无子立为掌门,回到大漠,惊悉此事,偕妻追踪二千里,以一敌一,决战铁花堡。铁花堡虽为大师兄,但贪花好色,锻练反不如沈实刚健的车占风,是以铁花堡不敌,若不是陈木诛及时以“一成不变”奇阵困住车占风夫妻,铁花堡早已死于那一战之中。

    其后铁花堡痛定思痛,咬牙苦练,以图一日能打败车山风。这次“忘忧林”与“七星谷”联手,陈木诛、曲凤不还师兄弟将手中所拥有的二十名本性被慑的大将都搬出来,与“金衣会”的燕行凶、“天罗坛”的唐本木联盟,由武当派的大风道长领导,图的无非就是天下武林。岂知“七寒谷”之役走报失捷,“七寒谷”陷,唐本木、由凤不还战死,大风道人、燕行凶等一行人,也返到“忘忧林”处。二十高手中,已死十一,所制其九,此令陈木诛大是恐慌,急召“西域魔驼”与“蒙古铁花堡”以对。

    其实以“忘忧林”的奇形阵势,比“七寒谷”更步步杀机不知多少倍,就算不计大风与燕行凶,单这九名高手,也可以应付天象大师等一干人,但桑书云的“长空帮”宋雪宜的“恨天教”,却相当不好对付。

    所以陈木诛使要以逐个击破之法,引出桑书云、天象大师、雪峰神尼、车占风、宋雪宜、严苍茫其申之一二,先行杀之,再设法伏杀其他,“长空帮”、“恨天教”、“少林派”等只要群龙无首,便无法逞威。

    车古风在“七寒谷”中曾大展神威,与方歌吟力破“天罗地网”大阵,大风道人等恨之入骨,所以他们第一个要剪除的对象,便是要先行引出车占风,歼灭这三正四奇中的“大漠仙掌”。

    不料阴差阳错,桑小娥却先行来探,几乎被“西域魔驼”所辱,幸“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来救,梅醒非也不是全至朽对手,命在危旦之际,“大漠仙掌”车占风及时赶到,无声无息的掩至,想一举劈杀“西域魔驼”,却给同门师兄铁花堡挥掌格过。

    这下虽是师兄弟,但如仇人见面,份外眼红。西域魔驼是何许人物,如两人都在互伺破绽,分不得心,他故意怪笑两声,道:

    “好哇,车大侠是一个人来么?”他情知沿路设下“仙人掌令”以及故布“大漠派”中镇守的不肯降伏的弟子尸首,不但会引车占风自投罗网,但桑书云至大队人马,或也赶来,自己势孤力单,可是万万不敌。

    车占风冷哼一声,也不作答。他生性简言,但极为刚矜,他沿路上早已留意到“仙人掌故乡令”的布设,如是背叛师门的铁花堡所为,乃冲看自己来的,他自觉师门之羞,不该惊动旁人,而且也不想桑书云等为自己分心,他决意要自己料理此事,沿路上便把标志毁去,以免桑书云等认出。

    然后再趁大队人马于龙门一带打尖之便,他溜出来,直赴普祠,解决此事。他此趟此来,群豪实不得而知。唯桑小娥脱队而去,所行之路,与大队人马来时路稍有偏差,反而见到了一些未被车占风拔除的“仙人掌令”,因此误打误撞,与梅醒非同时遇险。

    西城魔驼围视四周,见车占风不似有随来的人,大是放心,嘿嘿笑道:“车大侠果然是艺高胆大大漠派的事,不必外人费心。”

    车占风冷冷地道:“你也少管!”

    西域魔驼故作惊讶:“我不管?”

    车占风不耐烦地皱眉:“外人少管!·”西域魔驼大惊小敝地道:“我可不是外人呀,我是你们“大漠派”的“供奉”啊。”

    车占风脸色铁肯:“谁给你做?!”

    西域魔驼失笑道:“掌门啊!当然是“大漠派”当今掌门人呀!”他指指铁花堡道·“也就是你的大师兄啊!”

    车占风脸色忽然变了。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2
车占风目光厉视,凛声叱问:“大师兄,你叛派拭师,而今还冒充掌门,心目中还有没有“大漠派”这三个字·”车占风这话,问的极是严峻,铁花堡只见对方双目,如两道冷电射来,不觉震了一震,他生性残忍乖戾,也拙于言辞,撮唇长啸了一声,心想:一切都是你害人!既夺我师妹欢心,又使师父不喜欢我,累得我跟师父大动肝火,被逐出门墙,才听信他人之计,与问罪之师,失手害了师父,你害得我人不似人,大逆不道,却来责问于我?所以他长啸之音,抑不住的凄苦难当。

    “西域魔驼”却是十分狡猾奸诈之人。他见铁花堡无词以对,即嘿嘿笑道:“铁兄是你大师兄,他不当掌门,谁能当掌门!就饶是你车大侠,也不至逾越超份罢?!”

    说着又嘿嘿笑了两声。

    车占风横了他一眼,就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抛下了一句话:

    “放开他。”

    “他”指的是梅醒非。“西域魔驼”没料车占风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呆了一呆,嘿嘿笑道:“放下么,这个容易,车大侠只要……”

    车占风突然又喝了一声:“放开。”

    “西域魔驼”又是一怔,踩着梅醒非胸膛上的脚,却是紧了一紧。他老谋深算,不动形色,当下又强自干笑道:“嘿嘿,放倒无妨,不过……”

    话未说完,空气干糙欲裂。

    闷窒迫人。

    车占风黄沙般平滑、光洁、如铜铸一般的手,忽然贴掌削出!

    “西域魔驼”没料这人说打就打,展开“冲灵掌法”,“啪啪”接了两掌,只觉全身虚晃晃的,有说不出的难受,然而对方掌劲又至,又“啪啪啪啪”接了四掌,胸口有说不出的窒闷,对力的掌势又削至,再“啪……”接了六掌,几乎即着地呕吐,对方忽然一飘而去,回到原地,即与自己已拉了二丈的距离。

    原来自己与对方每接一掌,便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开始退的极小步,到后来退得越大,前后接了十二掌,足有两丈距离.梅醒非已竭力爬起,而车占风飘然身退时,已一俯身解了桑小娥身上的穴道.这下发掌、退敌、救人、解穴退身,再面对铁花堡,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容不迫,真是一代宗师的气度风范。

    铁花堡的目中发一种很奇异的光芒。

    他低低地发出了一声虎吼。

    然后他的身子如一朵红云,骤然往上叫飘去。

    霎息之间,他又了晋祠石阶之上。

    铁花堡虽然身退,但车山风的硬绷绷的脸色,却突然紧张了起来。他就似一张欲发的弓,已拉满了弩弦,而在阶顶的铁花堡,就似一只待机而噬,居高临下的黑豹.究竟箭利,还是豹可畏?

    铁花堡速尔俯冲而下,他红云般的身形越过了数十石阶,直盖而下。

    车占风忽冲上两三级,双掌削出.两人手掌相交,一居其上,一居共下,形状十分奇诡,“呼”地一声,红云一闪,铁花堡一掠数丈,又同到了石阶之处。

    “西域魔驼”不明所以,睁大眼睛观察,就在这时,车占风身后冲上来的石阶,忽然齐中碎裂,隆然坍倒,原来车占风看似沈静的蓄力,其实一触即发,他末接掌之前冲上几级,内力压击下,石阶踏碎.铁花堡藉俯冲之力,而他的武功也是走居高扑击路子,扑击之下,依然不能一下击垮车占风。

    而车占风又猛冲上几步。

    铁花堡又扑击而下。

    箭快,还是豹爪捷?

    二人四掌·一接,这次黏在一起,比第一次甫接还久,然后“呼”地一声,铁花堡又落于石阶上,身形一阵摇幌。

    这一下情形其是明愿。韦占风已抢得了七八级石阶,缩短了距离,铁花堡俯冲之势便不够先前的强,所发挥的掌力,便打了折扣。

    车占风又急冲几步。

    铁花堡又伏击下去!

    利箭绝,还是豹牙毒?

    这应该很快会见出分晓。

    铁花堡再俯冲下来,车山风又与之对了一掌,二人四掌再分,铁花堡落回原阶时,脚下一阵踉跄。

    更严重的是,他已没有多少级阶可仰仗。

    车占风又伺隙冲上数级,下面所有的石级都被他踩碎。

    车占风心里也着实分明:师兄铁花堡的“和身扑击法”,掌力夹势道道凌厉,就算自己,也无法多接,他每接一掌,都将这摧筋断骨的掌力移到脚下,踩碎石阶,才勉强接下。

    他一向都深知这大师兄,如肯下苦功修炼,以体魄之劲,未尝不可超越自己,但却只重声势绰头,却借势使力,更强凶霸道,而今却也给自己缩短距离以破之便。

    他一面借一歇之机急冲数步,一面也暗自盘算,暗下叹息。

    铁花堡眼见自己已无可藉力之处,遽如大雕般扑起,掠上晋祠屋檐,就要俯击而下。

    但他人甫至屋顶,“笃”地一声,一人足尖已在屋顶上。

    “喀喇喇”一阵连响,屋瓦已被那人踩塌了一大片。铁花堡此惊非同小可,急扑而下,车占风却到了他背后,左掌“啸”地削出.眼看就要击中,忽然斜里抢出一人,“碎”地跟车占风对了一掌。

    这时三人都脚已着地,车占风双肩一幌,那“西域魔驼”却退了二步,铁花堡低啸一声,回话坐马,双掌并发,推向车占风!

    车占风应变何等之快,也击出两掌,铁花堡大喝一声,左臂被震得半身发麻,车古风“咯嚓”一声,左腕骨几乎震脱。

    车占风冷汗痛得芩芩而下,却不哼一声。原来他原先运于左手的掌力,被“西域魔驼”以“冲星掌力”硬接过去后,虽占得上风,但掌力剩不及两成,再硬接铁花堡回身双掌,左手登时险些脱臼。不过他右掌力发于新,仍能把对方半片身子震痹。

    但是这一下子,优劣立判,若“西域魔驼”与铁花堡合击车占风,车占风必败无疑。“西域魔驼”正是如此想法,怒啸一声“嗤”地一指划出。

    他因很忌车占风掌法了得,不敢再与之硬拼掌功,便以“恼啸指法”应敌。车占风急闪一步,依然被指风破空戮过,划破了他的袖口一个洞。“西域魔驼”一面怒啸,一面出指,一时间也不知啸了多少声,出了多少指。

    车占风虽只有单掌应敌,但在指风里周旋,虽动无常则,若危若安,但每一步都不失其沈稳刚健的气势。便在此时,铁花堡也调息一下,半月身子已血气运通,又挥掌抢攻了过来。

    这以一敌二,胜败立见。

    车占风虽在危境,但神色不变。

    “西城魔驼”恐夜长梦多,指风越划越急,一记闪身,忽然一回,以驼峰向车山风撞去!

    车占风单手正缠住铁花堡双掌,冷不防“西域魔驼”竟以驼峰撞来,一时不知如何应付,便在此时,娇叱一声,一柄镶十七颗明珠的水色长剑,迅快无伦地刺入了驼峰之中!

    “西域魔驼”大叫一声,只听“嘛”地一声,又“丝丝”一响,他急忙转身,一脸气急败坏之色,却无痛苦之色。只听一女音笑道:

    “原来你这龟壳是铁铸的,还长了倒刺呢。”

    却是在刚才那一剑,原已刺中“西域魔驼”驼峰之中,全至朽不死即伤。但“西域魔驼”素来卑鄙险诈,在驼峰之上,罩有铁皮,上装有倒钓,必要时既可护身,又可当为武器使用,而今被刺中一剑,铁贼皮上的倒刺立刻钓住长剑,但“西域魔驼”本没料到撞人不着,却撞上一把剑,情急之下,拼命拉把,将衣衫拉裂,铁皮铜钩,倒黏在那人的剑尖上。

    “西域魔驼”当下狼狈至极,但总算为这“护身符”所救,不至去了性命。回身一看,却见一个艳丽妇人,凤目红唇,笑得毫无禁忌.“我是旷湘霞,人称“瀚海青凤”,你暗算我丈夫,我暗算你,一点也不为过。可惜就没杀了你。

    “西域魔驼”气得吹须瞪眼,偏偏一双小眼睛,就是睁不大。却见铁花堡与车占风双双跳开,车占风道:“你来了。”语音平静,但神色般无限安慰。铁花堡也颠声道:“你……来了。”

    旷湘霞扶住车占风,无限温婉地问:“你受伤了?”车占风摇首道:“我不碍事。”

    旷湘霞咛嘴道:今个儿可不能再放虎归山啦。”车占风点点头,又问:“品儿莹儿呢?”

    旷湘霞笑道:“我见你偷偷溜了,必去赴险,所以把她们交给宋教主,我调“追风十二骑”就赶过来了。”

    车占风语气里十分平定,但眼色却十分温柔:“来的好。”旷湘霞哈哈笑道:

    “我几时有来得不好,来看!”说到这里,忽被一阵凄惨摧绝的悲啸震住。

    撮啸的人,正是蒙古铁花堡。他将自己的衣襟抓得片片碎裂,又将红披风用力一扯,撕成两半。他对这“小师妹”自小爱慕,后来因得不到师妹青睬,便自暴自弃,交朋结党,遭师父厌弃。如今一别数玟,他正在与情敌一决生死之际,“小师妹”来了,却好似全末见到他一般,迳自和他的强仇言笑晏晏,若弄得他妒心填胸,觉得数十年的思念与感情,没有一点回报,不禁凄苦填臆,仰天悲啸。

    旷湘霞道:“大师兄,你欺师灭祖,再也不是我们的“大师兄了”铁花堡颤声道;“你……你好……你好……”

    旷湘霞道:“连恩师都敢加害,你好狠1”铁花堡槌胸嘶声道:“我狠,我狠……”一拳向车占风挥到,惨怒之下,已无招势,但力度沈猛,车占风以单掌一接,旷湘霞回剑反斩,“西域魔驼”抢步上前,“嗤”地一指,旷湘霞横剑一守,指风打在剑身上,“唆”地一声清响。

    旷湘霞道:“好指力!不过比不上“长空神指”“西域魔驼”自以为已在“三正四奇”之上”但经刚才一试,情知自己掌力比不上车占风,旷湘霞如今又说自己指力比不上桑书云,这还得了.当下·气得哇哇大叫,快打急攻,虽然占了上风,但要扳倒这“瀚海青凤”,一二百招之内似绝无希望.他为人甚是狡诈,一面以“冲星掌法”、“怒啸指法”对敌,一面打量情势,只见车占风以单掌和铁花堡相战,铁花堡因气愤失度,反被车占风震折一臂,已大落下风,而那少女已扶那给自己打倒的胖子站起,周围还多了一十二名黑披风的“大漠派”打扮的人,现下局势,对自己等可是大大不妙。

    “西域魔驼”哗然叫道:“铁老大,铁老大,快亮法宝!”旷湘霞不知他叫什么,一呆即道:“你穷嚷也没有用”忽听丈夫“啊”了一声,跟看便“拍”地一声,着了结结实实的一击。

    旷湘霞不知所以,只见丈夫竟然跪在地上,硬受一掌,并不回手。旷湘霞惊震莫名,眼瞥处那“追风十二骑”竟尽皆扑跪于地。旷湘霞深知丈夫为人,铮铮傲骨,同不求人,怎会跪倒.“追风十二骑”忠心耿耿,义勇双全,更不可能是求饶之辈!

    :-旷湘霞此惊非同小可,只见铁花堡右手高举一件东西,如一只钢铸的手掌一般,上刻“万里飞砂”四个字。旷湘霞一见,畏呆当堂,顿声道:

    “大……漠……神……手……令…!”

    “西域魔驼”狞笑道:“不错,矿湘霞,你敢抗命不成?!”挺身叉土,指掌并发,旷湘霞心神俱乱,尽落下风。

    桑小娥与梅醒非,明明儿己方大占上风,忽然铁花堡掣出令牌,局势便急遽直下:

    他们真不知道这“大漠神手令”一出,等于是大漠派先祖亲至一般,不管所令何事,都不得有违。

    车占风目眶肚尽裂,嘶声间:“这令……你怎么得来的……”他们从中原返回大漠时,恩师东方无子已毙命,并未留下这代表掌门的信物。

    铁花堡道:“是……是”“西域魔驼”怕铁花堡掀底,怪笑截道:“是你的死鬼师父给你大师兄作为掌门的信物!”车占风如遭雷砸,多年来他自居掌门,因师父平时就有意使他当大漠派之接班人,却未料师父竟传大师兄,自己反成了窃居其位,即叫道:“师父……您老人家真的……”语音无限苦涩。

    铁花堡恶向胆边生,兀地一声大喝道:“掌门人手令在此,你敢不从命?!”

    车占风惨笑道:“不敢。”

    铁花堡又一掌劈下去,车占风身形一动,终于没有闪躲,“喀喇喇”一声,不知打碎了多少条左胸的胁骨。

    矿湘霞泪迸满腮,悲呼道:

    “占风,那令牌一定是这丧心病狂的东西杀师抢窃的呀“车占风全身一震。话虽如此,但“大漠神手令”既现,却怎可不遵从?方犹豫间,铁花堡一不做、二不休,又一掌击下,“喀喇喇”又一阵连响,车占风右胸胁骨几乎尽碎。

    铁花堡见旷湘霞对车占风情致殷殷,以致痛下杀手。旷湘霞目观车占风受如此重击,心慌意乱,“西域魔驼”趁机连点中她“阳白”、“廉泉”、“风府”之处要穴,旷湘霞惨呼而倒。

    “追风十二骑”因铁花堡手持掌门令牌,虽极鄙视其为人,但派教森严,不敢稍违,忍辱不动,都见“西域魔驼”点倒旷湘霞,此可忍彼不可忍也,拔剑在手,一涌而上.猛听铁花堡大喝一声:

    “退下!”

    十二人不敢抗命,硬生生止步,“西域魔驼”嘿嘿狂笑,一伸手,“嘶”地撕了旷湘霞一大片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追风十二骑”实不忍观,其中一人,拔刀“虎”地一舞,狂嘶道:

    “兄弟们,若要不听“大漠神手令”,需流自己兄弟的血,需断自己兄弟的人头那就流我的血,断我的头吧?”

    扬手一抹,颈喷鲜血,染红了刀身,染红了十一骑的眼睛,还听他喝道:

    “动手啊“声音摹然而断。“追风十一骑”早已气红了眼睛,恨不得食其内而寝其皮,抽其筋而炊其骨,齐喝一声,飞扑而去!

    梅醒非和桑小娥,可不是·“大漠派”的人,不必听命于“神手令”,早已豁了出去,梅醒非扑向铁花堡,他早已负伤,又为是他之敌?桑小娥冲向“西域魔驼”,全至朽侮慢笑道:“嘿嘿,一个标致娘儿还不移,还多送上来一个,嘿嘿……”

    这时“追风十二骑”中,五骑含攻铁花堡,五骑合击“西域魔驼”,剩下一人,力图拯救主公、主母。“西域魔驼”是急色鬼,铁花堡对师妹也想久偿同愿,两人都是同一般心思,恐夜长梦多,所以出手至为狠辣,立意要免杀尽这些大漠派的英雄好汉。

    但“追风十二骑”毕竟不是省油的灯,何况恨绝这两人所为,全力出手,也不留余地,宁愿同归于尽。“西域魔驼”一时不易解决。

    他心生一计,猛陡“嗤嗤嗤嗤嗤”射出五指,五人纷纷闪躲,“西域魔驼”一手搭在桑小娥肩上,五骑侠义木色,忽忙来援,“西域魔驼”扑哧一笑:

    “放心,还不舍得杀你这美人儿!”·忽然往旁一掠,五骑这下旨在救人,反怠于包抄“西域魔驼”,给他脱圈而去。

    只见“西域魔驼”一闪一幌,到了铁花堡战团之后,其中一骑心里大凛,大叫道:

    “小心。”

    话口未完,“西域魔驼”已一指戳在一骑背心的“神道人”上。那飞骑惨叫一声,当堂毙命。“西域魔驼”·怪声中,趁虚而入,一手抢过铁花堡手中大令牌,大声喝道:

    “大漠神手令在此,敢有不从?!”

    “追风十二骑”本誓死效忠“大漠派”,见全至朽亮出“大漠神手令”,虽已有弟兄的血破解,不遵令并非违抗,但少不得惊震了一下,“西域魔驼”和铁花堡是何等高手,铁花堡“碎”地一声,打死了一人”“西域魔驼”嗤地一指,打中一人脸上“颊车穴”,那人脸穿了一个血洞,惨呼而倒。

    其余的“追风十二骑”,惨怒之中,围杀上去,却只剩下了八人,“西域魔驼”和铁花堡二人武功极高,这八人那里抵挡得住?车占风在地上早已吐血不止,眼见不活了。旷湘霞被“怒啸指力”所封的穴道,又非他人所能解,梅醒非身负重伤,爱莫能助,桑小娥武功低微,却也以“长空神指”,勇奋御敌。

    “西域魔驼”见日大局稳操,心头甚是得意,心想两个娘儿活色生香,待会儿得好好享乐一番,想着想着,左手“怒啸指法”刚出,忽然五道丝丝劲气四袭同来,相抵之下,五指俱是一麻,险被震断,心中大怒。

    原来他的“怒啸指法”,与桑小娥的“长空神指”一触,他是得意忘形,桑小娥却尽力施为,而且“长空神指”为桑书云一生心血,专破内外家呈气,“西域魔驼”一不留神,险吃大亏。他终年打雁,今朝差点儿没教雁琢瞎了眼,心下一横,忖道:

    不给些厉害好这丫头看看,待会儿又不从我!“嗤嗤嗤嗤嗤嗤嗤”七声指风,夹着七声厉啸,直袭桑小娥。

    这七指是“怒啸指法”的“七情六欲”,七道劲气之中,有匕杀一空,空者即去对方回格之大力,实者威力无穷,桑小娥的“长空神指”,运用已然吃力,怎接得下这奥妙的指功?

    正在此时,四缕指风,漫天破出“丝丝”之声,急拂而下。

    四四十一六道指风半空迎击,“西域魔驼”大叫一声,左手五指第一关节尽被震着!

    只见白衣一飘,一人已拦在桑小娥身前,剑眉星目,神清骨秀,直如三国周郎一般俊貌,“西域魔驼”目观来人一拂之纯,自己见所末见,闻所未闻,狞声道:

    “桑书云……”

    那人淡淡一笑道:“我要是桑帮主,这一招“四大皆空”,就不会使得如此笨拙了,”桑小娥惊喊一声,樱咛泣倒在那白衣青年怀里,一面说看:“你来了,你来了,我好生恼你……我好生欢喜!”

    这一会儿说“好生恼你”,一会儿说“好生欢喜”,令方歌吟都莫衷一是。只听桑小娥忽又叫道:“不成,不成,先解车姥姥穴道,车叔叔他……”

    方软吟这才看清楚了场中的局势.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2
西域魔驼才一现身,桑小娥尖叫一声:“‘西域魔驼’……”桑书云一声不响,半空已截住全至朽。他跟车占风平素最是要好,车占风为这好徒所害,桑书云甚是悲愤,矢志非杀“西域魔驼”不可。

    “三正四奇”中,桑书云、宋自雪、车占风都是相交莫逆。然宋自雪盛年早逝,车占风又为好人害死,桑书云只觉寂寞、更觉悲愤,戚友之死,非报深仇不可。所以他一上来就认准了“西域魔驼”。

    燕行凶一出,雪峰神尼旧恨新仇,也截住了他。大风道长却抢登上来,心忖:

    方歌吟这小子武功虽似不在“三正四奇”之下,却万万不是自己敌手,故一上来就下重手,以图将方歌吟硬生生击毙,拿得血河车,冲回“忘忧林”,陈大诛掩护之下,谅不至功败垂成。

    他心念既下,右掌“化血奇功”,右手“先天无上真气”,一似飞雾,一如激血,剧涌而至,方歌吟一扬手,右臂运“从心所欲”,左拳使“登毕造极”,“砰砰”两声,两人功力相接,大风道人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张大了嘴,正要说话,又退了一大步,才能说了一声:“你学了“血河派”的武功?”

    声音如在半空劈了一道儿雷一般,震耳欲聋。原来他接了方歌吟的“一气贯日月”,潜入体内,真气鼓荡,说话时才会涌并而出,说完了这一句话,声音已嘶哑。

    他的功力,跟方歌吟可谓不相伯仲,但因骤受“一气贯日月”压击,慌乱间不及真气护体,所以大大吃亏。

    天象大师一见大风道人出现,盛怒若狂,人袍鼓若风吹,飞扑而来,忽然一阵奇异刺耳的唢呐之声,九条人影,飞截向天象大师来!

    这九人正是“普陀廿神龙”所余之九,虽神智迷失,反而百无故虑,苟全迄今,九人一齐出手,力道何止开碑碎石?

    好个天象,神功斗发,左龙右象,少林正宗“龙象般若禅功”源源推出,竟以一人之力,挡住九人之攻击。“蓬”地一声大响,天象跌跌撞撞,跄跄踉踉、蹭蹭蹬蹬地退了八九步,居然挺得了下来。

    那九人也是一挫。随即又扬起双掌,再发出了一十八道劲力!

    天象大喝一声,白须银眉,根根倒战,“龙象般若禅功”,白茫茫一片推出,又“蓬”地一声,天象如断线风筝,飞出丈远,神色惨淡,嘴角淌血。

    那九人也被震得一晃,又举起了双掌,准备第三道攻击,天象咆哮一声,不退反进,又迎了上去。

    这时少林天龙、铁肩,齐抢步上前,守在天象身侧,一个道:“咱们一起拼!”

    一个说:“师父!徒儿愿为您效死!”三人六掌,一齐推了出去!

    那大局已撕杀起来。“忘忧林”的人带武当派、“天罗坛”、“七寒谷”、“金衣会”的遗部,纷纷杀入林中,群豪正全力相抗,谁也无法分身给天象等施援手。天象等却知道自己等拦不住这九名失却本性的人,以这九人功力,则如出闸猛虎,足以令局势大不利于群豪。

    那九人三度出击。铁肩吃亏在双掌带伤,无法聚力,闷叫一声,当场被霞死。

    天龙“吐”地啦了一口血,天象脸色赤金,眼球通红,抑仍屹立不倒。“方丈,要死,我们死在一块儿!”二三十名少林高僧,一齐绕抢到天象身前,一齐发掌,轰然声中,又两三名僧人被掌力震殁。

    幕听一声清叱“稍让!”白衣一闪,一人身形若“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婀娜华容,云髻峨峨,抢在少林憎人身前,在九人未四度发掌之前,千中拿着一枚金筒子,用力向机括一撞,“蓬”地一声,打了一道腥臭的黑水,九人神智呆滞,挥掌便挡,竟不知闪避。

    只听林里一飘忽的声音疾喝:“跃开!”

    但语音出时已迟,一名黑衣人,被这“如今足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喷个正中,全身发黑,焦臭炎烟,惨嚎而倒;另外一黑衣人,掌力击在黑水上,黑水四溅,不少黑衣高手跳避不及,溅了几滴,都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嘶来。

    原先那被黑水淋个正中的人,当场毙命,忽听“刷”地,一声,辛深巷勉力支撑若一条腿,也抢到众人面前,手中也拿着条黑筒,用姆指一扳,“呼”地一声,喷出一条青焰来!

    原来辛深巷在“七寒谷”之后,见“七寒谷”的“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为“恨天教”的“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花流水”所败,但依然可算得是厉害无比,便抢了一二筒,藏在怀里,而今一打出来,当先一名黑衣人,立时遭殃,火光一起,剩下的七名黑衣人,似对火苗十分害怕,纷纷退去。

    天象大师这时大吼了一声:“咄!”

    二三十名僧人,随若天象,一齐出掌,众人困铁肩义勇殉难,而十分悲愤,出掌再不容情,黑衣人仓促身退中,无心御敌,一名黑衣高手走避不及,登时被这开山碎石的巨风所劈毙。

    只听林里的声音又道:“分开攻击!蓝双荫、许由狭对付“恨天教”主,支参幽、疏以强对付老和尚,哈玖公、恽少平对付天龙和少林和尚。”

    宋雪宜正待再发“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花流水”,但已来不及,“普陀女神龙”中“鬼手神臂”蓝双荫、“高大衰”许由狭的夹击,已抢攻上来,宋雪宜只好施奇门杂学,与之周旋。天象大师狂吼声中,双掌翻飞,已与“神拳破山”支参幽、“武当一绝”疏以张恶斗起来。旧日少林俗家子弟中的好手“多罗叶指”哈玖公力战当今少林佼佼者天龙大师的“疯魔杖法”,“括苍奇刃”恽少平则杀入少林僧阵之中。

    这一来,辛深巷想喷射“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也怕殃及池鱼,投鼠忌器了。

    这时“普陀廿神龙”只剩下六人,分别被宋雪宜、天象十天龙、少林僧人等稳住,虽然大占上风,但已远不若适才凶险。

    □□□

    即说这厢儿大风和方歌吟对了一掌,吃了闷亏,方歌吟十分鄙恶大风道长之为人,再不打话,一招“咫尺天涯”就发了出去。

    “天羽奇剑”为“天羽派”师祖官天羽所创,原仅七剑,却在宋自雪手里完成,共得廿四剑:

    指天一剑倒挂金梅花五弄漫天风雪

    仰天长啸怒剑狂花怒屈金虹石破天惊

    开天辟地旭日初升弯弓射日长虹贯日

    天河倒泻咫尺天涯开道斩蛇顶天立地

    三潭印月怒曲神剑惊天动地阴分阳晓

    九弧震日石破天破血踪万里长天一剑

    这廿四剑,方歇吟喜用的是“怒曲神剑”与“怒屈金虹”,时有妙着,即“三潭印月”、“阴分阳晓”,或以怪招.“九弧震日”、“旭日初升”,或“天河倒泻”、“倒挂金钩”以及气魄凌人的绝招“石破天惊”、“开天辟地”等招法取胜,遇难以突破之强敌,则以杀势最巨的“血踪万里”杀出垂围,却一直鲜用“咫尺天涯”一式。

    方歌吟初时还以为“咫尺天涯”这一招平淡无奇,但而今功力大进,使用这招,方知妙意无穷,而且后着纷呈隐伏,这一招可以生大威力,甚至不逊于“天下四大绝招”之下。

    方歌吟这招“咫尺天涯”一送了出去,连大风道人脸上,也闪过了一丝钦羡的神色。

    大风道人毕竟也是武当派高手,武当剑法,宇内闻名,而今见得这一剑使得如此灵动,简直没有瑕疵,当然也不禁为之心折。

    大风道人长剑一挑,“叮”地一声,武当剑法中之“阴柔绵剑”,剑尖向方歌吟剑身轻轻一触,方歌吟只觉剑身有一道如同电极般的力道,由手腕“太渊穴”直冲上来,不觉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猛抬头,大风的剑尖已抢入刺向自己胁下的“渊液穴”。

    就征追峙,方歌吟猛吸一口气,“咫尺天涯”的后着,忽然发出一股消力,大风只觉自已的剑峰,眼后要刺中方歌吟,忽然有一股力道,将白己的锐力四分五裂,他急忙变招,在一霎间已变了七招,可是对方的“咫尺天涯”,也跟着起了七个细微的变化,这七个细微的变化,恰好封死了自己所有的变招。

    而方歌吟的“咫尺天涯”,仍然一寸一寸地刺来。这一招妙用,是先前的剑式,不及后来的一招“点睛”作用,只要最末的杀手负锏不出,敌人根本无从封架,直如绘画上的“四体妍媸,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

    大风道长大吃一惊,连起“化血奇功”,冲激而出,只见一道淡淡的血气,剑如饮血,反黏住方歌吟的金虹剑,就在这时,方歌吟他运起“一气贯日月”,金虹大盛,直冲华盖,大风道人大汗淋淋,又十三个变化,方歌吟“咫尺天涯”,因招生招,依然克制住十三个变异,剑缓缓刺向大风腹下的“商曲穴”去。

    斑手相博,决在一招。但这一招变化莫测,九生九死,真是险中之险,前所未有。大风脸上忽然紫气大盛,眉心赤红一点,方歌吟猛觉运于剑中的力道,竟如遇矿石,迅急被吸去。

    他心下一凛,想起任狂说过,大风道人所得乃归无隐尊之邪术,中有“血手屠龙”的“吸髓大法”,尤为霸道,他心念一转,内力又为之吸去不少;他暗运“从心所欲”,将手中内劲,经五指“少冲”、“关冲”、“商阳”、“中冲”、“少泽”五路发了出去。

    大风脸上渐有狂妄得意之色,他的“吸髓大法”,虽不如当年先辈段誉的“逍遥派”之“北冥神功”,能将别人功力吸为己用,也不似前人任我行之“吸星大法”霸道,但媲之与“星宿老怪”丁春秋之“化功大法”,却相得映彰。大风正见猎心喜,心想道小子一旦给我吸尽了内力,我功力可大生色,而他则是杀是剐,油煎火焚,任我听便啦。正得意洋洋间,忽然五道尖锐的内力,一齐切入他的“云门”、“中府”、“天府”、“侠白”、“尺泽”五穴去。

    他脸色忽然大变,正想运功抵御,但那五道尖锐内劲,又揽入他的“孔最”、“列缺”、“径渠”、“大渊”、“鱼际”五穴,他狂吼一声:““指镖”!”

    狂吼未完,方歌吟又掣剑刺来,还是那一招的余势:“咫尺天涯”。

    此时这一招虽仍是“咫尺天涯”,但已几番辛酸、几生人情了。

    大风道人之与方歌吟,一得自“血雾纷飞”曹大悲的秘笈,一学自“武林狐子”任狂的真传,论原先实力,方歌吟虽得自宋自雪相传,又有宋雪宜的“武学秘辛”及桑书云“长空神指”相授,加上“百日十龙丸”之助,武功直迫“三正四奇”。

    大风道人以武当武学实力、以及“先天无上真气”,与方歌吟可谓旗鼓相当。他得血河派武功后,即不再习武当派武功,所学之杂,远不如方歌吟,但对血河、武当二派之精,则胜方歌吟。唯方歌吟的“血河派”武功,乃得自任狂,任狂武功,还在“幽冥血奴”萧萧天之上,萧萧天则仍胜曹大悲一筹,如此相比起来,大风的武功,确也逊于方歌吟一筹。

    斑手相决,这一招半试的火候功力,至为重要。

    大风道人早生轻敌之心,所以一上来就想以一招震死方歌吟,断未料到方歌吟此刻功力已稍强于自己,反受轻敌所害,着了方歌吟以“从心所欲”功力凝聚所暗发出来的“指镖”。

    大风一着“指镖”,如已受内伤,“指镖”气流连续侵穴,内创乃剧,大风大喝一声,手中紫剑,竟自震裂,片片粉碎,喷向方歌吟。

    这下他是用纯武当内家罡气震碎手中长剑,剑片溅射方歌吟,可谓“应变奇急”四个字,方歌吟也是十分机警,他眼见剑片一蓬罩来,已不及避,大喝一声,一股真气,自肺腑冲出,由口冲射,竟将剑片,全喷出七尺之遥!

    而七尺开外,正是蓝双荫与许由狭两人缠战宋雪宜,已占尽上风,方歌吟将剑片喷射,正好全嵌入“鬼手神臂”蓝双荫脸门,蓝双荫惨吼一声,宋雪宜一招“闪电惊虹”,迅疾无伦地刺中他心窝,自他背后“突”地刺了出来,但未来得及拔剑,“高大衰”许由狭的拳头已劈背攻到,宋雪宜只得以一双空手迎敌。其实宋雪宜武功尚逊“一正四奇”半筹,力战“鬼手神臂”和“高大衰”二人,已颇感吃力,如不是方歌吟及时替他解决一人,五十招内就要见血。

    方歌吟以“一气贯日月”喷开剑片,但就在这剑芒一掩之间,再加上他分神于宋雪宜战团的一云之际,大风道长已一口咬向他左头的“天杂穴”来。

    方歌吟及时一偏,大风道人又尖又利的大齿,已在他肩脾上咬了两个血洞,方歌吟一招“火焰刀”就斩了出去,大风道人也真有过人之能,全身飞起,双胁间犹如生了一层薄薄的血翼,飞投入林去。

    方歌吟只觉肩膊上一阵麻痛,也不知是否有毒,连忙以“一气贯日月”,将麻痒自伤口处逼住,吆喝一声,驱车直向林内追去!

    他十分鄙视大风道人之为人,正想乘胜追击,一举把他杀死,方对得起数役来死去的群豪英灵。

    □□□

    且说严苍茫仿佛见到爱于严浪羽的影子,心急之下,内力未及护住经脉,他功力本已极高,陡增十倍,一时未免难以受用,甚易走火入魔,而胸中尽思想为爱子亡妻的音容,心中自知死期将届,耳际尽是幽冥的唢呐之声,他神智昏乱,已为陈木诛所慑制。

    严苍茫在白茫茫的雾中抢追了几匝,只见前面一条人影,忽隐忽现,严苍茫凄呼道:“羽儿……羽儿!你不要跑……为父平日迫你勤练,不许你好色贪花,是怕你坏了身子,对不起你娘……不是故意吼着你……”

    只听那白影子幽幽道:“你如此待我,又那对得起娘……”

    严苍茫分开双臂,茫然了一阵,终于掩脸痛哭起来,悲声道:“是,是,是,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你娘……从前她嫁给我时,要我护着她,不可以为争天下第一人而废寝忘食,不择手段,我……我都答应了……但是……后来……我都犯上了,……只顾习武、争名、斗胜、贪利……没多照顾你娘……小心,小心她才郁郁病死的……我……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你娘……我对不起谢小心……”

    只听那白影子又变了一种声调,变得十分娇柔曼媚,道:“你……你既对不起我在先……而今,而今又害死了羽儿……你怎样留得我住?”

    严苍茫慕然一震,叫道:“小心,是你……是你……怎会是你?不是的,不,不是的!”

    只听一阵哀怨的唢呐声,直如世事一场大梦,幽幽传来。严苍茫将脸在宽厚的大掌里哀泣,断断续续地道:“真的是你……小心,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回来……就不要再走了……”

    那白袍人道:“我回来了,我不走了。”严苍茫眼中亮起狂喜的光芒,欣叫道:“小心……你不走了,你答应不走了,那真好,那真好……”眼眶中的泪水徐徐落到脸颊上来。

    白袍人幽幽地道:“我不走可以,但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的儿子,我,我要走了……”

    又一阵凄清的唢呐声。严苍茫惨笑道:“小心,你不要走……我是对不起你,对不起儿子,……我一生人谋我志业,忘了有你,我才是世间上最幸福的人……忘了教养儿子,忘了……”

    白袍人飘飘而去,严苍茫冲前两步,悲嘶道:“小心,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念了你二十年,你不要一出现就走……”

    白袍人飘飘忽忽的声音传来:“你真的想我不走?”

    严苍茫脑中尽是想着二十年前,自己雄姿英发,与谢小心旖旎情调,骀荡风光,这脑海中多年来的深念,一一呼之欲出,彷佛那声音一去,什么都不复存了,这刹那间,他只觉什么功名、富贵、武艺、事业,都可以统统不要,只要那仿佛谢小心的声音能永留不去。

    白袍人轻轻地道:“我不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严苍茫急得牙齿咬到了舌头,慌忙道:“你说,你说,莫说一件,纵是一千件、一万件,我也答应你……”

    白袍人哀哀切切地道:“你先替我杀了方歌吟,拿了血河车……”

    严苍茫双目茫然,喃喃道;“好,好,……”只觉在这天地间,只要有任何事物能换取当年他对谢小心的疏失,能换取此刻他与谢小心的相眷,叫他作什么都愿意。

    □□□

    若论人数,群豪是“忘忧林”及武当派,“天罗坛”、“金衣会”等之五至七倍之众,但天时地利,对群豪来说,都是阻碍,稍有疏虞,即遭暗算,而且群雄受困,阻碍甚多,未能真的每人发挥所能,全力御敌,加上心神为贪欲所迷,处处受制,要不是训练有素的“长空帮”、“恨天教”中流砥柱,很可能就一败涂地,而今却撑个和局,各有死伤。

    这边厢“金笛蛇剑”燕行凶想抢上“血河车”,却遇着那佛口蛇心的女尼,心中痛骂:好倒霉!又是碰着尼姑!他跟雪峰神尼于“七寒谷”一战,虽趁雪峰神尼分心之际,放毒蝎螫伤了对方,但自己也被她“星摇斗晃”击伤,心有余悸,打从心底里怕了这女尼。

    雪峰神尼因遭过燕行凶的暗算,所以恨绝了他,一上来就施出“雪峰神剑七七四十九式”,一剑还接一剑,燕行凶左手笛右手剑,已是招架多反击少。

    七七四十九剑用完,剑势一竭,燕行凶抖擞精神,正待反击,岂料雪峰神尼剑花如雨,“素女剑法八八六十四式”又施展开来,这下燕行凶连招架都来不及,但是他此际的身形,忽然变了。

    变得如灵蛇一般,游走不已,身形看来虽怪,但雪峰神尼的剑,始终触不若他的身体。雪峰神尼剑法一紧,一招“素心如洗”,忽然劈空!

    剑招劈空,本来是过招交手之大忌,但唯独雪峰神尼劈空的这一剑,才是绝肴。

    所谓制敌机光,雪峰神尼这一剑,正是先截住燕行凶下一步要走的去路。

    燕行凶大叫一声,收势不及,右腿血如泉涌,雪峰神尼紧接着一招“素昧平生”,拦扫过去,燕行凶眼看避不过去,但他的身形,慕然向天冲起!

    而冲天而起,一波三折,端是美观,而且灵动异常,他姓氏是“燕”字,当真有“燕子之抄水”之风,雪峰神尼也不禁喝了一声:“好俊的轻功!”

    连连追击,尽皆落空:雪峰神尼脸上煞气一闪,终于使出了她的看家木领:

    “天河九九八十一式”来!

    □□□

    这头儿桑书云力战“西域魔驼”,也打得好不灿烂!全至朽开始十分自高轻慢,心想自己所苦练的“怒啸指法”,正好与桑书云的“长空神指”一较高下,就算“怒啸指法”未能稳操胜卷,自己也可以“冲星掌法”,除此强梁。

    所以他怒啸一声,打出一指。

    桑书云安翔骆荡,正击一指。

    两人俱是一震,西域魔驼益怒,又打出两指。

    桑书云脸留微笑,也射出两指。

    这一来,全至朽披头散发,又似飞禽虫蝗,激跳不已,厉啸一声,便发一指,怒啸连声,使发数十指。

    桑书云脸上笑意愈浓,脸色愈白,他的指“丝丝”破空而出,每次都及时刺破了对方“嗤嗤”的指风。

    “西域魔驼”啸声越来越响,桑书云却越安详;打到后来,“西域魔驼”围绕着桑书云身前,划了一个无形的大圈,不住奔绕发指,桑书云都敛神以待,并不回身,指风不管在前在后,总应手而出,戮破对方制来的凌厉指风。

    “西域魔驼”越奔越快,只见一个委琐龙锺的急影,不住围着桑书云跑;声势越来越厉,可谓沙尘滚滚——唯只有“西域魔驼”心下几怖:自己是骑虎难下,桑书云以静制动,自己一且稍歇,必被对方指劲反挫而难逃一死。

    这下“西域魔驼”,可谓苦不堪言,跑到后来,已是一跷一拐,买力不继,啸声也渐沙哑,更怕的是给桑书云看出来,乘机反击,那就祸胎难遁,劫数难逃了!

    桑书云是什么人,他焉看不出来?

    桑书云清啸一声,立时反击。

    只听“丝丝”之声,内家罡气,外家指劲,划破空气,“西域魔驼”为之变色,他孤注一掷,将数十年性命交无的“冲星掌法”,攸急拍出,掌影如山,以解当前之难!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2
方歌吟驾“血河车”追击大风道人,赶入“忘忧林”,只见白雾迷漫,大风仗血翼,掠入林中。

    方歌吟心头大急,仗“血河车”所发出的隐隐血气,使迷雾辟易,现出一大片视野来,方歌吟正待策马追赶,忽听一阵唢呐之声,凄悲励人,他侧耳听了一震,只见眼前闪,过一白袍人,满身血污,竟似是他的父亲方常天。

    方歌吟失神叫道:“爹……”

    只听那百袍人哀声道:“吟儿,为父的死的好苦……”

    方歌吟不禁悲不自胜,呼道:“爹……!是谁害你的,告诉孩儿,孩儿给您报仇……”

    如此呼唤了几声,白袍人并不答话,方歌吟悲呜道:“是不是“忘忧四熬”?

    ……是不是费四杀……?”

    那白袍人似略略一震,哀惊道:“是呀……”只见林外斜里闪至两人,赫然就是费四杀和那黑衣青年!方歌吟大吼一声:“那里走!”

    就在这时,只觉“血河车”内一股透骨的寒气刺心而至,机伶伶地打了个心颤,猛地一醒!

    原来“血河车”内的精铁寒气,使得方歌吟即将迷眩的本性,悚然一醒,他此刻内力浑厚,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定睛一看,那有什么父亲的踪影?抑见一白袍怪人,和林那的一个神色木然的人:竟是“劫余老怪”严苍茫!

    难道严岛主也似自己一样,不小心为那“忘忧林”的怪物所慑制住心神吗?

    抑是如何解救,怎生是好?

    只听那白袍人依然饮泣一般地道:“吟儿……我……我死得好苦啊……”

    方歌吟本可伺机骤尔将之扑杀,但不想如此让他死得不明不白,非好汉仍为,而且也欲探听“忘忧四煞”中费四杀下落,故发出一声平地旱雷般的大喝:“别在那儿装神弄鬼了!”

    那白袍人如同电震,吃了老大一惊,嗫嚅道:“你……你……”他的“慑魂迷心功”,所向无敌,没料今日在一个后生小子面前摔了个大跟斗,狠是恼恨。

    方歌吟厉问:“费四杀是不是在“忘忧林”中?”

    白袍人冷笑一声,道:““忘忧林”高手如云,你单止找他作甚?”

    方歌吟佛然道:“他是我杀父仇人……”

    白袍人鉴貌辨色,已知方歌吟并未受“摄魂迷心功”所制,他此际已恢复镇定,慢条斯理地道:“哦,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

    只听他悠悠又道:“你也加入了我“忘忧林”,日后我夺得天下,有你的好处!”

    方歌吟道:“你胡说什么!”

    白袍人淡淡一笑道:“我是“忘忧林”林主陈木诛。现在是“林”王,日后便是“武林”的“林”主。好,你不信是么……我说与你听:天下英雄好汉,武功再高,智魄再强,也徒劳无功,因为功劳都属于我陈某人的,我陈某人只需用“慑魂迷心功”一施,让人就要成为我的奴役,我要他去东,他就不敢往西,我要他上山,他就不敢下海……你说,天下群豪,是不是尽在吾壳中也……”

    方歌吟听得不耐,骂道:“痴人妄语!”

    陈木诛怪笑道:“痴?妄?究竟是谁痴?是妄?人皆为我所用,谁发痴狂?哈哈哈……众人皆醉我独醒,那时我就是千古未有之唯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是天地间唯一清醒着的良心……你倒猜猜,千百年来,我要做谁?”

    方歌吟只觉此人言论偏激,气焰嚣张,不可理喻,不耐烦地答:“罗嗦!”

    陈木诛自倾盖如故:“古今数十年,纵横数万里,我陈木诛敢言人所不敢言,为人所不敢为,为天下第一人,标新立异,博学懋绩,当今天下,除了“陈木诛”外,我又看得上谁?难道是愚忠的诸葛亮?愚义的关云长?愚仁的尧舜?愚孝的孔孟?哈哈哈哈……我来生投胎,除“陈木诛”外,不作他人想。我实逾越时代太多了,今时世人不解我,但他日过得千百年后,世人必以我“陈木诛”之发见为荣,此刻他们不解于我,冒渎于我,真是蠢笨无比!我要把天下占服,四十岁后,只作些划时代,天下震烁,名垂古今的大事,我……”说到这里,因太过激动,几为口水所噎住。

    方歌吟见这人巧石如簧,大肆吹嘘,如疯人癫语,也不想与之罗唆,只凶这人呆颐呆脑,且不去理他,谁知陈木诛又道:“你心里说得我痴人梦话,不屑和我计较是不是?你想装蒜了解我心里的苦痛是不是?其实非也!我是天下第一等大智慧的人,何需你之同情?我心头何等快乐!因这天下人无不在唾骂我,唾弃之因,来自于妒忌,他们不如我,故此想何我寻酗,且用卑鄙手段,毁我消誉!我唯洁身自爱,举世非之仍一往无前,你可见过天下有我这等大勇之人否?……当今天下,最有学问,最见实力者,是恩师“倚天叟”华危楼华先生,华先生亦认为我是他衣钵弟子,你们这些俗人,认不认,那又有什么干系?今日骂我爱我者都有,唯有不识我陈木诛者,几稀矣矣……”

    方歌吟实在无法忍受这等死抬面子之言,只听陈木诛依然喋喋不休下去:“我陈木诛乃早生几百年的天才人物,他日声名鹊起,无不钦仰,人人以我“陈木诛”三字为荣……”方歌吟大喝一声,陈木诛大震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打雷了?”

    方歌吟道:“别吊唁般说个没完,没的辱没了自己身份?”

    陈木诛笑道:“身份?”他眼睛又亮了,发出火花般狂热的光茫来:“身份!

    我此刻的身份,最受一般年轻一辈的支持……不支撑我的,都目光如豆,生之于嫉恨,不惜借用各种鬼域技俩,来攻击我,但大树盘根,我才不怕……”

    方歌吟瞧了瞧在一旁呆如木鸡的严苍茫,叹了口气道:“你不利用别人感情,作那“慑魂迷心”的恶业,就不倚有人来跟你过不去……”

    陈木诛“哈”地一声怪笑起来:“这可是破天的冤枉,我替人移情忘情,别人不感激我智者所为,反而来怨我?唉唉,世间上一个“情”字,害了多少人,你没听过“许多烦恼,只为常时,一饷留情”么?故有烦恼的,我却给他去忧忘愁,代价是为我所用,这不挺货钱两讫,各无亏欠么……怎怪得我……”

    方歌吟此人思想之怪,真个千古从所未有之奇,如果骂之,反而会被他以为是妒忌他,端的是空解善罢,心里暗叹一口气,道:“陈当家的,如果你再搅舌拌齿地说过没完,在下只有得罪了。”

    “得罪了?”陈木诛哈哈大笑道:“我乃天下圣人,你们的不虞之誉、求全之毁,岂伤得了我真金不怕洪炉火之身……”

    方歌吟再不打话,大喝一声,长身而起,一掌击去。

    他这一掌乃运“一气贯日月”之“登峰造极”神功,揉合于“韦陀杵”击去。

    陈木诛双掌一扬,“闭门造车奇功”中的“如封似闭”,封过一掌,只震得双臂隐隘发麻。

    方歌吟又发出一掌,这是将“青城九打”绝招融和于“从心所欲”神功之中,一掌打下,陈木诛又以“闭门造车功”的“如漆如胶”接过,这次震得连双腿都发酸,知道方歌吟功力实在霸道,当下不敢硬接,移身就走!

    曲凤不还与陈木诛二人,各得“倚天叟”华危楼的所授,一占“七寒谷”,一据“忘忧林”,曲凤不还长“舍身投敌法”,陈木诛则练“闭门造车功”,两人皆善“慑魂迷心术”,只足陈木诛对这门奇术,更有专长而已。但陈木诛妄自尊大,曲凤不还与之相比,则相形见绌了。

    “倚天叟”华危楼,就是昔年中原一奇伙萧秋水列为生平奇险得三战之一:

    “天朗老人”之役,他以“飞天一剑”,破去“天雷老人”的“天雷一式”。而“天雷老人”范式就是“倚天叟”华危楼的义父。

    “倚天叟”华危楼昔日与“血河派”的总管“幽冥血奴”萧萧天,乃至交好友,后因倾心于萧秋水义妹伊小深,以至反脸成仇,造成了终生的遗憾。

    且说陈木诛以“闭门造车功”,连架方歌吟二击,情知抵挡不住,而且“闭门造车功”所夹带“慑魂迷心术”的魔力,也侵占不入方歌吟的经脉内息之中。这最主要不但是因为方歌吟的内力雄厚,更重要的是方歌吟一上来就几上大当,所以十分警惕,所施的尽是“少林派”正教禅宗佛家武功,“慑魂迷心功”根本沾不上边。

    方歌吟第三击将随“佛心功”一拜而下。

    陈木诛飞退。

    便在此时,一条灰影疾扑而下,“轰”地与方歌吟对了一掌。

    这一掌相对,两人都晃了一晃,只听陈木诛在一旁叫道:“杀了他……快杀死他……”方歌吟这时也已看清来人是严苍茫。只见他跟少林“佛心功”对了一掌后,双眸略为清澈了一下,又迷迷浑浑起来。

    方歌吟大呼道:“严岛主,严岛主,你醒醒,快醒醒”只兄严苍茫脸肌稍为抽搐一下,喃喃地道:“我不要醒!我为何要醒?醒了就见不到你了……我不要醒!”

    那陈木诛又捏着声幽幽道:“苍茫,使给我杀了这小子……”

    严苍茫大步行近,一掌劈来,方歌吟大喝一声,应了一掌,只震得双臂发麻。

    严苍茫内息剧增十倍,就算是方歌吟的浑厚内力,也非其敌,但若论武技庞杂精微,严苍茫可膛乎其后了。方歌吟当下以奇门杂学,与迷失了木性的严苍茫周旋起来。

    □□□

    “天河剑法”一出,燕行凶的身法,便完全被截了下来。如果他是一只燕子的话,他的羽翼即如被天河淋湿,欲振无力。

    他的左腰又多了一道口子,鲜血迸涌。

    雪峰神尼脸上煞气越来越强盛,燕行凶狼窜鼠突,都突不过雪峰神尼的剑网一十三重。便在此际,燕行凶的笛子,忽然“啸”地一声,喷出了十七八支附骨钉!

    雪峰神尼以前着了燕行凶的道儿,早有提防,一招“披襟当风”,划了出去!

    这一招“披襟当风”,宛若将军俯瞰,十万军马,临风遥眺,有大将气魄,雪峰神尼虽是女子,这一招使来,却如当临百战沙场,校阅兵马,一剑扫去,不但将暗器尽皆横风扫落,而且一剑拍在金笛上。

    金笛被雪峰神尼长剑一拍,竟然拍碎!但在这刹那之间,燕行凶的右剑,猝然变作十点万点的剑片,而短片剑刃之上,又连着一条细线,使得他的利剑,变成了一条活动的镶蛇一般,而且化成无数只牙的口,向峰华神尼“噬”来。

    雪峰神尼也不料此着,连使一招“云绕巫山”,将全身里成一片剑光,只求自保,不求伤敌,即在此间,燕行凶陡然收剑,横空扑去。

    原来桑小娥正在不远处。燕行凶一扑到,千中的千蛇般的怪剑,“忽”地又变作一把剑,燕行凶自后将剑扑架在桑小娥玉颈上。

    雪峰神尼长身欲上,燕行凶冷唱道:“且慢!”

    雪峰神尼娶然而止,长叹一声,燕行凶咛笑道:“你也知道我要做什么的了?”

    雪峰神尼叹息着点点头,剑尖已垂地。

    燕行凶森然道:“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卜话未说完,惨呼一声,变色道:

    “你……你……”

    只见桑小娥趁机一坐钻起,挣脱了燕行凶的威胁,燕行凶心口间有一股血泉,正溅出鲜血来。桑小娥脸色白了一片,但却十分英俏,只见她将袖口一松,一物“当”然落下。原来是一匣子,匣首上有一截刀尖,原按装于桑小娥肘背,在燕行凶贴身而近时,刀尖划破衣襟,刺入了燕行凶的胸臆。

    桑小娥一脸娇煞地道:“你们这些脓包!一天就知道威吓弱者,你以为我桑小娥好欺负么……告诉你,是梅二哥在晋祠见了“西域魔驼”以铁罩护背后,灵机一动,给我肘部装此“弹镀匣刀”,专门对付你们这般欺善怕恶之徒的……”

    “大肚侠”梅醒非,除有“雪上无浪草上飞”一身的轻功外,智力也跟辛深巷相得映彰,更妙的是一双巧手,这小小的机括,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却使得这“金衣会”会主,叱吒塞外的“金笛蛇剑”,阴险凶悍的燕行凶,莫名甚妙的死于桑小娥的匣刀之下。

    桑小娥故意卖个空门,让燕行凶所掳劫,实因目击“七寒谷”之役,燕行凶也趁人之危,攻袭清一而生的念头,藉此将这武功高于她自己十倍的人除了。燕行凶做梦也没料到,自己雄霸一世,却死于一女娃娃手中。

    雪峰神尼笑道:“要得……”话未说完,忽听天象大师龙啸震天,急挺剑赶去。

    □□□

    武林群豪与“忘忧林”之斗,已经是陷入苦搏之中。若“忘忧林”能镇静从事,逐步瓦解群众斗志,使其丧失神智,则可能早已得手,但因“血河车”出现,陈木诛、大风道人、燕行凶、西域魔驼四人均想巧取豪夺这旷世难逢的宝物,结果自现形迹,“忘忧林”的提早发动,也等于使诸侠提早防患,斗得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舍。

    宋雪宜因有方歌吟相助,剪除了使蛇茅的蓝双荫,剩下的许由狭,虽以空拳相对,但仍可稳操胜卷。然而“武当一绝”协以强和“神拳破山”支参幽两人合击天象,天象的真气,似永远使用不完般,白茫茫的罡气源源推出,两人一时没法制住这神充气足的大和尚。便在此时,忽听一声虎吼,一声惨嘶。

    惨嚎的人是“多罗叶指”哈玖公,他被天龙大师的“天龙神刺”,破膛而入;虎吼的人是天能大师,他被“多罗叶指”戮中“中府穴”,鲜血激喷。

    两人武功,本都源出于少林;天龙大师原本实力雄厚。但受伤颇重;哈玖公精通指法,却神智迷糊,两大少林高手,胡里胡涂的,都丧失了性命,磕然倒毙。

    天龙这一死,几令天象睚芒欲裂,这一分神间,“武当一绝”疏以强的“八卦游身掌”,啪地击中了天象的背心,天象往前一冲,怒啸一声,一连打出十八掌,由茫茫劲气飞卷而出,将支参幽远远击退,疏以强打中对方一掌,手腕却震得隐隐发麻。

    这时雪峰神尼已赶了过去,一剑稳住“神拳破山”。天象瞪日拧身,专对“武当一绝”。可惜疏以强己心智浑噩,否则真个要吓得魂飞九霄了。

    “括苍奇刃”恽少平,以三尖两刃剑,力敌少林群僧,这人会在阴山之役,刺中“武林狐子”任狂,在五十年前普陀山之役,也曾斩伤“血影神掌”欧阳独,武功自有过人之能,众僧虽然勇悍,一时还制他不住。

    这边恽少平在力敌少林僧人,铁狼、银狐却跟扁铁铮、伯二将军伯金童、召小秀召定侯,打得天昏地暗;而“忘忧四煞”的老大“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拿手及“三十六路大小开碑”少阳手严一重,也正与“寒鸦点点”成问山与“袖里干坤”徐三婶,也打得难分难解,焦云玉与成福根,也合战“毒手公子勾魂手”费四杀,亦打得日月无光。

    如果方歌吟见到,定必抢身报这杀父不共戴天之仇,可惜他仍在“忘忧林”中,和迷失本性的“劫余怪叟”,打得险象还生。

    □□□

    这时方歌吟和严苍茫第三度的正式交手。

    严苍茫“轰”地发出一掌,方歌吟催动掌力,展动身法,避过一击。对方又“轰”地劈了一掌,方歌吟情知掌力方面,自己断不是严苍茫之敌,他只好时使“长空神指”,时施“大漠仙掌”,或用“四大绝招”,暂时封架住严苍茫的攻势,另一方面又因不想伤害严苍茫,所以打个势均力敌。

    打了一阵,严苍茫追上血河车,两人在车中腾挪搏击,但两人俱是一流武林高手,武学宗师,场地的窄与宽,已毫不能影响他们的武功。两人在车中力战,从隆然巨响,打到悄没声的,方歌吟打了百多回合,慕然一觉,原来车上隐隐都封了一层阴寒的冰绡。

    原来严苍茫的武功,内力都带阴寒,而且功力剧增,打出来的武功,更寒毒非常,久战之下,将车内都封了一层薄冰。幸而那八匹烈马,都异常骠壮,还支撑得住,亦哀鸣不已。

    又战了一会,方歌吟只觉自己身上忽然“啪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似的,他不及细看,严苍茫又一掌扫来,他以“海天一线”一守,讵料手臂稍动,又“啪啦”一声,这才发现手臂上封了一层薄冰。

    原来不仅手臂,而是全身上下,卸被严苍茫阴寒掌力所催,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网,每一稍动,即震破冰层,故发出“啪啦”的声音。

    他如此分神间,严苍茫的拐杖,直击而下,方歌吟走避无及,只好一招“咫尺天涯”,回了过去。

    严苍茫却陡一反手,招式不变,但方向已变,变得拐杖向他“大椎穴”处撞来,方歌吟危急中也一反手,剑身依然截佳严苍茫的拐杖。

    严苍茫一呆,他神智已迷,也没什么特殊反应,猛抢上一步,一掌拍来,方歌吟知无善了,五指一弹,在掌风之前,先射中严苍茫的右胸。

    五缕指风“瑟瑟”连声,已打中严苍茫,却见严苍茫右身一歪,方欣吟立即有些后悔自己山手太重,不料严苍茫的手掌,陡地攻了过来,比先前还快了三倍!

    方歌吟立时明白过来,严苍茫乃是施展“腐蚀功”,硬受他的“长空神指”,他领悟已迟,严苍茫的一掌,已击在他身上。

    “砰”地一声,陈木诛在旁“哇哈”一声笑道:“倒也,倒也……”

    猛见方歌吟滴溜溜地已闪至严苍茫背后,原来他使的也正是“东海劫余门”严苍茫所亲创的“移影遁道”功,这是一种至大的掩眼法,看似被击中,其实早已闪至一旁,伺机待袭。

    方歌吟双指疾点严苍茫的“丝空竹穴”和“委中穴”,以图先点倒严苍茫,好救回去让他清醒,自从严浪羽死后,他对这孤独老人已恩仇了了,只有同情。高手过招一发千钧,“移影遁道”奇功虽为严苍茫所创,但他神智不清,醒悟稍缓,方歌吟已眼看可以将他点倒。

    就在这刹那之间,方歌吟忽觉背后腥风急扑,一人疾如鹰,已自背后掩至,方歌吟不及点倒严苍茫,一面反手发招,一面急掠而出,“砰”地一声,依然被掌风扫中,跌出七八步,落在一头马背驮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金星直冒。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大风道人,他已着了一记“化血奇功”。“化血奇功”消功蚀骨,要不是他以“一气贯日月”护住心脉,早已醮之则死。

    大风道人怪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胆敢违拗于我,结果便……”

    陈木诛却在旁摇头截道:“道长万勿忘记,这叛逆之所以给道长一击奏效,乃严苍茫与之正面周旋之功也;严苍茫所以与之为敌,乃听我之命也,是以道长能伤敌,全是区区之功也……”

    大风道人怒目以视,方歌吟忽然大喝一声,八马人立而起?

    这八匹血河车,与方歌吟已甚熟络,故一齐人马嘶鸣,这下冰绡纷纷碎裂,而血河车已几近倾倒,这变起仓卒,晓是严苍茫,痴呆之余,给倾摔下来,大风道人反应奇速,斗然感觉站立不稳,血翼一展,掠出车外,以观其变。

    这下却正中方歌吟下怀。他呼吆一声,人马齐奔,激骋而走。

    他情知以己之力,绝非严苍茫、大风道人、陈木诛三大高手合击之敌,一死虽不惜,唯陈木诛阴险毒辣,将之迷失本性,为其所用,作出害理伤天的事,才祸胎不浅,当下趁这隙来,策马狂奔,往林中倒冲过去。

    大风道人大喝一声,展翅追袭。陈木诛急急也变作女音道:“苍茫,快,快,快给我将“血河车”追回来,再将那小子,点穴铐镣,我有大用……”

    严苍茫神色茫然,踌躇而行,不胜苍凉。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2
“西域魔驼”的掌法越拍越快,桑书云的身子越来越似在狂台巨风中飘晃。飘晃,但是不倒。而他“丝丝”的指风,只要“西域魔驼”掌形稍有缝隙,即立时攻了进去!

    到了后来,“西域魔驼”根本没有选择。他不能选择。“冲星掌法”,不能稍停,稍止则送命。

    如此打下去,“西域魔驼”耗竭越巨,就在这时,丝地一声,桑书云一指向他“京门穴”戮来。

    “西域魔驼”忙用“冲星掌法”,一时“嗤”地一声,“西域魔驼”的掌心,竟被戮了一个血洞。

    “西域魔驼”失声叫道:““螳臂当车”!”

    “螳臂当车”是指法中一种极厉害的境界,具有一指挽奔车之力,“西域魔驼”虽有所闻,但平生首遇,心中一慌,桑书云又戮出一指,直点“西威魔驼”在乳旁的“天池穴”。

    “西域魔驼”情急之下,将臂一摸,“扑”地一指,桑书云的手指,竟插入“西域魔驼”臂内,“西域魔驼”狂嚎一声,桑书云脸色白如纸帛,又一指向他的“内庭穴”来。

    “西域魔驼”左手一指“怒啸指法”,射了回去,两缕指风碰在一起,桑书云脸白如雪,“拍啦”地一声,“西域魔驼”左手食指被震折,第一节手指断裂飞出!

    桑书云旨在为老友复仇,这人虽跟自己并无龃龊,但伤宋自雪在先,杀车占风在后,桑书云痛失良友,宁豁出一死,也要报此大仇,当下再不容情,身子滴溜溜的一转,施出“凭虚临风”的轻功,转到“西城魔驼”之后,直戮其“阳纲穴”!

    “西域魔驼”此刻可谓惊怖失措,勉力一长,桑书云这一指虽打不中他“阳纲穴”,但仍然戮中在脾胃之旁的“意舍穴”,“西域魔驼”惨叫一声。不及变招,桑书云已顺势点戮他背心中脊,眼看拂中,桑书云却觉指尖一麻,“叮叮”两声,如戮中钢锥子,“西域魔驼”忽然倒撞而来!

    桑书云这下始料未及,他未与“西域魔驼”交过手,不知“西域魔驼”背后装有倒刺,这一下失着,“西域魔驼”乘机倒撞而来,端的是凶险万分!

    桑书云只有疾退?

    他退得快,“西域魔驼”也追撞得快!

    “西域魔驼”情知自己已负重伤,若此击不能搏杀桑书云,自己恐劫数难逃,桑书云那双指一弹,委实已将倒刺弹得插入背肌,疼痛异常,他也管不了那许多,以镶锋牢固的“锁子甲”,要一举撞死桑书云!

    桑书云急退,退得极快,两旁景物,呼呼而过!

    “西域魔驼”急撞,撞得极快,只求速杀桑书云!

    桑书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仓卒遇险,但撤退之时,早有留心。

    他疾退向天象大师与“武当一绝”疏以强的战团。

    疏以强的“八卦游身掌”飘忽轻灵,但稍一近身,皆被天象大师的“大般若神功”初使时所带起的白茫茫罡气,扫得立桩不住,天象大师近日来不知斗了几场,伤了几处,但依然龙精虎猛,老而弥坚。

    就在这时,桑书云飞退而至!

    桑书云大叫道:“大师!”

    天象乍见桑书云掠过,一人背撞而来,他侠义心肠,也不细想,双掌“轰”地拍了出去!

    就在这时,疏以强刷地拔出锥子,直刺天象背心“悬枢穴”。

    但见青影一闪,桑书云已撞入他怀里,五指一拂,五缕指风,连中他手臂“阳豁”,“阳谷”、“阳池”三穴,疏以强锥子垂了下来。桑书云的另两指又射中他的腋下“渊液”、“天泉”二穴,疏以强低吼半声,指劲破体而入,倒地而殁。

    天象双掌,却“砰”地拍在“西域魔驼”背上!

    “西域魔驼”背上的“锁手甲”,宛若刺猥一般,全刺在天象大师的双掌上。

    天象大师只觉手掌热辣辣一阵刺痛,也没什么,“西域魔驼”却狂号一声,胸前有数十点血雨溅喷而出。

    天像大奇,俯视掌心数十点血红,但未利入掌心,大感纳闷。

    他却不知道,他双掌虽击在“锁子甲”的倒刺上,但“龙象般若神功”的内力,将刺钓全打得倒嵌入“西域魔驼”背心去,几自胸前戮破出来,“西域魔驼”被这浑宏的内家功力一激,焉有不死之理?

    其实在桑书云急退的时候,早已算准这一点,他以指劲拂拙过倒刺,恬如自已指力,要将钓刺倒嵌,力有未逮,他跟天象大师交手数次,如其内力无匹,故挺而走险,自己替他解决强敌,但亦要利用他剪除大仇!

    这一下全在桑书云算计之中,敌手互易,眨眼之间,两名强敌:“西域魔驼”和“武当一绝”疏以强,全被歼灭。

    天象杀了“西域魔驼”,倒是一呆,桑书云疾道:“谢谢。”背影一闪,飘向宋雪宜跟许由狭战团。天象越战越勇,杀了一人,尤真气鼓荡,无所宣泄,猛见雪峰神尼跟“神拳破山”支参幽仍在激战中,暴喝一声,大袍激汤,飞身过去!

    同在此刻,一阵急蹄,血河车席卷而出!

    血河车背后,急追着一人,便是“劫余怪叟”严苍茫,车顶之上,如鸟飞掠一人,正是大风道人。

    血河车急冲之下,却逢着那费四杀的弟子黑衣青年锺瘦铃与掠一及瑶一的战团!

    这三人战得正酣,“血河车”猛然冲至,三人一时都去避不了,方歌吟不想误伤琼一与瑶一,急忙勒止,人马齐鸣!大风道人这时飘然降落,一掌激下!

    方歌吟勉强与之对了一掌,但受伤极重,被震得心气浮燥,便在这时,严苍茫攸然冲上血河车,一杖就盖了下来!

    方歌吟急以“海天一线”,勉强守住,大风道人又乘机来袭,方歌吟重伤之下,以一敌二,已万分危殆。

    这当儿天象挥掌扑向“神拳破山”支参幽,支参幽“霹雳”一声,一拳擂去,天象以“龙象般若禅功”硬接一拳,两人均是一晃。

    雪峰神尼见象耳根震出鲜血来,心中不忍,道:“大师先歇着罢。”天象怕雪峰神尼觉得他力不从心,当下向支参幽咆哮道:“再接我一掌!”

    一股白茫茫的劲气,又飞涌而出,支参幽外号“神拳破山”,手上功夫,也非同小可,“轰隆”一声,又出一拳,两人一接,俱是一震,雪峰神尼抢步而出,天象却硬是拦在雪峰神尼身前,支参幽又一拳击到,天象又猛推一掌,两人均退三步,口溢鲜血。

    雪峰神尼再也忍不住,幽幽一叹,情不自禁将手往天象肩上一挽,温声道:

    “你又何苦?”天象心中一阵迷茫,道:“你……你都知道了。”雪峰神尼叹道:

    “就算铁石心肠,超凡入圣,也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天象悯然一阵,心中有一千个声音彷佛喊道: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一阵狂潮般的喜悦,使他忘了形,支参幽又一拳击来,他竟不知闪躲。

    “砰”地一声,天象左胁中了一拳,他咳了一声,便是一口血,却一面闪:

    “你……你不见怪……”支参幽又挥拳打来,雪峰神尼关切洋溢于色,一剑“星摇斗晃”攻了过去,支参幽却趁雪峰神尼分心之际,一拳震飞雪峰神尼的剑。

    天象怒道:“谁敢伤害神尼!”一股真气,在大欢喜太忘形中竟自丹田经由天个、太乙、梁门、神封、神藏、通过曲池、火陵、阳豁诸穴而至掌心,盘了出去,“神拳破山”这次一接,“客察”一声,骨肘折裂,倒穿入胸,悲嘶一声。

    雪峰神尼趁机而上,以手代剑,一招“千水一流”,切在支参幽喉头“天突穴”上,支参幽闷哼气绝。天象尤自喜极忘形道:“你不见怪……你不见怪……”

    雪峰神尼幽幽一叹,正待说话,乍见方歌吟正被大风、严苍茫两大高手追击,十分危险,呼道:“大师,我们先救方少掌门再说……”说着飞身而去,天象犹如大梦初醒,随而奔去。

    方歌吟这当口儿在危急间,雪峰神尼和天象大师忽然加了进来,两人敌住了严苍茫,压力顿减,勉强可与大风道人一战。这时两人都已受伤,只不过方歌吟更重一些而已,久战之下,方歌吟仍处于极端劣势。

    但雪峰神尼和天象大师,遇着严苍茫,却更为吃力;天象大师受伤已重,而内力偏又斗不过严苍茫,加上喜欢忘形,功力时灵时不灵,神智悠悠忽忽,只有雪峰神尼倾力以赴。

    严苍茫杖影如山,天象迳自在问:“师太,你,你有没有生气?”雪峰神尼抵挡得正是辛苦,天象迳自地问,她心中堪是气苦,道:“阿弥陀佛。”

    天象劈出一掌,又问:“我……很久以前,第一次中秋大会,我见着师太,我……我就感觉到自己该打入地狱,永不超生……”雪峰神尼向严苍茫尖叱一声:

    “严老,你醒醒……”

    严苍茫早已神智迷失,那能苏醒,天象见雪峰神尼旁而顾他,心中醋气大起,什么去颠去痴,早忘得一干二净,心中气苦,心中实知业报所聚,自己爱慕之情,乃非份之想,当下狂吼一声,“龙像般若禅功”又激了起来,向严苍茫猛冲过去!

    严苍茫左手一挽,以一掌接下天象大师两掌!

    “轰”地一声,天象如此疯狂出击,没护着经脉,遇着高手,反震之下,一时天旋地转,天昏地暗,似永不转醒一般,严苍茫举杖横扫过去,雪峰神尼拦身以手一格,严苍茫辰着杖端“笃”地点中雪峰神尼右腿膝盖内侧“阴陵泉”穴上,雪峰神尼立时扑跌。

    严苍茫大喝一声,一掌击下,天象见雪峰神尼危殆,猛然一醒,右手接掌,左掌攻了出去,这一攻一守间,俱用了毕生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忽听一清逸的女音带着惶急呼道;“休得伤我师父……”

    一条清淡的人影,急扑而来,严苍茫正全力击下,乍见此人,是一清秀女尼,幕然一震,失声道:“是你……小心……”

    原来清一的样貌气质,长得极似谢小心年轻之时,严苍茫当年苦追谢小心,有日鼓起勇气,表达心曲,谢小心委宛相就,严苍茫得其青睬,自觉已是天下最幸福之人,仰天长啸三声:“我好快活……我好快活……我好快活……”后来追逐名利,又淡忘情愫,以致日后追悔无及,谢小心郁郁而终。

    而今严苍茫乍见清一凄惶之色,颇似当年谢小心哀切之情,心中一颤,一阵芒然,陈木诛所施的“摄魂迷心功”,便一时制之不住,而严苍茫苍茫中,也忘了发力,天象大师右掌砰地将他手骨打得寸寸碎裂,右掌蓬地击中了他的胸膛。天象大师的掌力何等霸道,严苍茫的胸膛立时塌了下去。

    严苍茫抚胸退了三步,呕了一口血,双眼仍望着清一,苦笑道:“你来了……

    我很快活……”又退了三步,抚胸惨笑道:“你不要走……我很快活……”再退了三步,心痛如绞,凄笑道:“我跟你去……我很快活!”

    说到这里,天象大师的“龙象般若禅功”,早将他奇经百脉,五脏六腑,尽皆摧毁,他再也支持不住,溘然而逝。

    清一不知这一代宗师、一世枭雄,何故对自己说这些话,甚是惊惧,躲在雪峰神尼之后,雪峰神尼轻抚清一肩膊,微微叹息,嘴边有一丝苦涩的笑意。天象莫名其妙的击毙了严苍茫,他虽脾气刚燥,但生平未曾确杀一人,而今失手打死严苍茫,不禁悲而痛悔。

    方歌吟力战大风道人,早已喘气吁吁,这时人影一闪,一人疾掠上血河车,策马飞纵。

    方歌吟心中大惊,但为大风道人苦缠,形格势禁,无法控纵羁勒,情知“忘忧林”林主陈木诛已驾车飞驰,自己虽然一人在车中,却无能出手铐束。

    血河车所向披靡,莫敢正樱其锋,眼见其骋出树林,绝尘而去。

    这时宋雪宜和桑书云,正在力战“高大衰”许由狭,许由狭使的是铁铲,力道沈猛,桑书云在前数战中,耗力过多,一时良气不继,险被铁铲所铲为两段,宋雪宜忽然打出“如今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正待发射,许由狭的铁铲,忽然脱手飞出,飞劈而来!

    宋雪宜情急中用筒子一档,“卡”地一声,筒折为二,机括震断,毒水乱喷,宋雪宜眼见要被毒水喷中,桑书云不顾一切,和身扑去,竟抱住宋雪宜,一齐滚到地上,并覆身其上,准备死受毒水醮泼,死而无悔。

    宋雪宜只觉一阵温热的男子气息迫来,初为大怒,见桑书云舍身数己,死在临头,尚且不惧,心中一阵迷悯,顿觉自己生平所最珍守的,就要动摇了,就要烟逝了,不禁悲酸起来,这感觉超越了生死,甚至此生死更难受。

    桑书云覆身其上,只觉一阵温香玉软,自己只觉心旌摇荡,不觉死之将届,猛反转头时,只觉那金筒子已被一件白色的长衫盖上,毒水尽被罩住,长衫早已焦裂,自己一手培植的辛总堂主辛深巷,正在一旁,好像丝毫没望见自己,十分悠闲似的,而他身上所披的白袍,早已到了地上。

    桑书云脸上一热,只见宋雪宜闭目娟眉,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不知何故,流下了两行清泪,不胜凄婉。桑书云以为自己唐突佳人,猛飘身而起,只见“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正和全真子二人合力恶斗“高大衰”,已被许由狭打得节节败退。

    桑书云忙收敛心神,但脑里依然闹轰轰的,便在这当口,血河车已驰出林中,那陈木诛三声怪啸,两声怪叫,一声怪吼,在战团中的“高大衰”许由狭,以及“括苍奇型”恽少平,猛攻几下,全力突围,紧追血河车而去。

    这时局势急剧直下,“忘忧林”中,匪首陈木诛逃逸,领袖大风道人也不知去向,敌将许由狭、恽少平又遁走,“西域魔驼”全至朽、“金笛蛇剑”燕行凶等又被击毙,蛇无头不行,人人似无心恋战,桑书云招令“长空帮”,宋雪宜勒令“恨天教”,天象指挥“少林”,雪峰神尼晓谕“恒山”,群豪士气大增,竟尔将敌人杀得大败而逃,片甲不留!

    只听辛深巷施令道:“纵火!”

    梅醒非闻言一震,诧异问:“放火易致自焚,总堂明鉴。”辛深巷毅然道:

    “刚才我没采纳你火攻之建议,实是我眼光浅短。如纵火会断绝我们生机,“忘忧林”主早就放火了,何必要冒险出击?显然火势对我们有利无害,我们敝帚自珍,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而能一举扑灭强敌,使其无所遁形!”

    梅醒非恍然大悟,传令下去:“烧!把“忘忧林”统统烧掉!”

    □□□

    辛深巷的话,自然是言出法随,一如所命,“忘忧林”立时烧成一片火海。

    这时“铁狼”、“银狐”、严一重、费四杀、锺瘦铃等都且战且走,桑书云因适才救宋雪宜的事,心情再难平复,他想起自己以前那刚节英佩又多情温柔的亡妻,心中一阵责咎,无论如何,都抹不掉那羞疚,更无法推诿那心头的愧欠!

    他心里难受,却未贻误战机,展身扑向严重,严一重见桑书云亲自向他出手,知情态严重。他左擒拿手右少阳手,已抓住桑书云左臂根“中府穴”右臂“曲池穴”。

    桑书云任由他抓着,却在严一重抓住了他,尚未来得及发力之一霎那,左右拇食二指一弹,“丝丝丝丝”,四缕指风,射向严重。

    严重的武功,在黑道武林已算足一流好手,但若比起桑书云.可相差太过悬殊,这时他已十分接近桑书云,避已无及,他情急生智,手指由“少阳手”的劈力改为推力,发力一推,他自己则藉一推之力,跃出丈外!

    指风跟着追到,严一重连变了四种身法,才告险险避过四缕指风,但白影一闪,掠到他身前,严重情急之下,右手“三十六路大小开碑少阳手”一招“五鬼运财”,左手“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拿手”一招“春蚕丝尽”,向那人招呼过去!

    他出了招才发觉那是个女子。那女子冷哼一声,左手使“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拿手”中的“蜡炬泪干”扣住了他的右掌,右手施“三十六路大小开碑少阳手”中的“六丁开山”,一掌斩折了他的左手,这时桑书云掩至,将他破锣破摔的甩在地上。

    严一重半响爬不起来,桑书云的背袍衫裙就在他眼前,只听他道:“我不杀你。”

    严一重好不容易,才舒了一口气,桑书云道:“但是你要告诉我,大风和陈木诛他们,将撤退到那里去?”严一重额角大汗洛搭而下,桑书云淡淡加了一句:

    “你要活着便得告诉我。”

    义气虽然重要,但对严一重来说,生存无疑更重要。

    “定是到恒山去。”

    “恒山!”雪峰神尼攸然色变,“为什么到恒山去?”

    没有什么东西比继续生存更严重,对于严重来说,他宁愿去花任何代价来保持他继续生存。

    “因为陈林主的师父在恒山,在恒山的“悬空寺”!”

    桑书云和雪峰神尼对望一眼,脸有忧色,天象大师喝问:“陈木诛的师父是谁?”

    光求目前活下去,再求能逃脱大风、陈木诛等之追杀,总比现在闭目待毙的好。

    “华危楼,他的师父就是“倚天叟”华危楼,也正是大风道人的义父,若果没有“倚天叟”的撑腰,单凭“七寒谷”、“忘忧林”,也许还不敢……”

    “不敢我慢贡高到要称霸武林!”宋雪宜冷冷地接道。

    “是……”严一重对这以自己的武功制住自己的白衣女子,无限畏惧。

    “好,你走罢。”桑书云淡淡地道。但这一句话,在严一重听来,无疑如同皇恩大赦,他生怕桑书云又改变了主意,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待他知道了“三正四奇”所余下来的人正在交谈,根本没把他的存在放在眼里时,他努力充作一副较有气概的样子,以免给人小觑了。但是周遭的人都沈浸在天象、桑书云、雪峰神尼、宋雪宜等人的对话中,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彷佛他是琐屑的存在,不屑一顾。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角色,至少在白道上,令人闻风色变的煞星,在黑道上,是个令人敬重的人物,没料今日一战,他根本就无足轻重,这受伤比受伤还要受伤。

    桑书云这时正说到:“方少侠在血车之中,力敌大风和陈木诛,甚是凶险,如果有什么不测,则令我们一生不安……”

    雪峰神尼叹息道:“贫尼心中,使好生不安了。”这时忽听“嗤”地一笑,原来车晶晶天真漫愤,见严一重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站起来,不小心踩到一具尸体,几乎摔倒一交,觉得好玩,便笑了起来,天象大师等也不觉意,黯然道:“昔日老纳对方少侠为人,多有误解,真可谓“不知子都之美者,无日者也”……”

    宋雪宜恍然道:“吟儿若不幸,我跟自雪,便无颜以见……”忽听一声惊呼。

    原来严一重在如此沮丧的心情之下,乍闻有人嗤笑于他,他恶怒至极,置死生不顾,竟然生恨,猛扑向车晶晶之后,左手抓住车晶晶,车晶晶尖呼一声,严一重右掌击劈下去,正中背后“神道穴”,车晶晶哀呼一声,当堂惨死。

    车莹莹悲唤声中,扑向严一重,桑书云更愧惶交集,严一重得以偷袭车晶晶,全因自己放人,而自己应于车占风死后,悉心照料车家姊妹,却让车晶晶惨逝,桑书云心痛如绞,怒吭一声,七七四十九道指风,破空射向严一重!

    而天象大师的“大般若禅功”,也隔空击向严重,严重已心里若死,肆无忌惮,居然勇悍骋捷,躲过指风,身上已有四五道破洞鲜血长流,还硬接天象一掌,“喀啦啦”一阵连响,连人带身,飞了出去。

    雪峰神尼一闪,到了全真子身前,左手一搭,右手一套,已抄得一剑在手,半空将身子一折,未俟严重落地前,已飞掠过去,半空将他身子斩成两截。她足尖刚落地面,严一重身体的血雨便酒了下来,如因为受伤末愈,一时之间,运气阻塞,身法不快,便给血雨酒中,而严一重的尸体,也分别撞在她左右肩膀上。

    以雪峰神尼武功,对这两下撞击?当然不算什么,但她一生高洁自爱,脸慈心冷,杀人而不沾血,而今却衣衫尽血。她毕竟是佛门中人,忽然觉得一阵腥晕,而且血肉肠脏,全落在她衣襟上,不禁一阵昏眩。

    而严一重人断两段,却犹未死绝,肉身尤在抽搐着,雪峰神尼持剑环顾,只见遍地屁骸,哀号呻吟,不绝于耳。有残肢而未死者,有盲聋而未毙者,有肠肚流于一地犹辗转挣扎者,然而这些都是经由自己等人之手,成为如许屠场的吗?

    雪峰神尼目光动处,只见一人,五指被斩,痛得不住发抖,正替其包扎,另一人脸目已被劈为两半,他的一只右手,还掏在怀里,临死之前,不知在想做什么?

    雪峰神尼不由伸手替那人将手掏了出来,原来是一卷轴,上站有一丰胰美丽的宫装妇人,雪峰神尼眼眶一湿,这时天象已到了她身边。

    原来天象见雪峰神尼全身披血,挂剑屈蹲,以为她受伤?关切之情,不觉流露无遗。却听雪峰神尼喃喃地道:“大师,这些人都有妻子,有家室,有功名,有事业,有所欠亏……大乘佛法第一讲究度众一切苦厄,我们身为佛门中人,却神识不昧,作了些什么……”

    天象被问得微微一怔,不知所答。他亲手杀了严苍茫,后悔迄今;只见“忘忧林”正在一片火海之中,喊杀冲天,哀号连连,比起穷兵黯武,对人们死活不加一瞥的官兵、土匪、恶霸,与兵连祸结的辽狗、金兵、乱党,其战祸荼害,又有何分别?

    在火海焚烧中,雪峰神尼不禁低眉合什:“阿弥陀佛……”天象只见她玄衣如雪,如身处闲寂之中,却听宋雪宜向“恨天教”下达道:“我们追击凶徒,到恒山去!”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3
方歌吟在血河车奔驰之中,力敌大风道人。他武功非昔可比,但旧伤末愈,又曾失血过多,而今新创又添,大风道人的武功,本就未必在方歌吟之下,两人虽都受伤,唯方歌吟伤势甚重,如此大风道人大占上风。

    晓是如此,大风道人想一举搏杀方歌吟,也甚不易。三人一驾车,二战门,血车边驰边打,只见水花扑扑激溅,原来已到了龙门急流的水岸边缘。

    陈木诛驾驶血河车,纵横骋驰,愉快至极,长啸吟道:“绝云气,负青天……

    附骼雀跃而游……俯然而往,俨然而来而已矣……”诵得正酣畅时,忽然血马长嘶,不受拘牵,直往龙门急流里冲去。

    陈木诛正诵至:“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猛见此际危急,大是一惊,忙端惊钝以勒止马势。

    急驰的车子骤然勒止,谈何容易,只见八匹血马,嘶鸣不已,犹如疯狂,直往急流中的大漩涡冲去。

    陈木诛怪叫道:“不好……”大风道长这时又劈中方歌吟一掌,向陈木诛叱道:

    “弃车!”

    血影掠起,大风道人借车沿一点,飞掠上岸,陈木诛见状不妙,也紧跃而去。

    方欣吟又吃了一掌,只觉体内如同轰轰雷震,辛苦难当,真气一岔,无力跃起,就在这晃眼之间,血河车如何之快,怎让他多加思索,目稍瞬间,已驰入急急流漩涡之中!

    只听大风道人和陈木诛呼喝连凿:“糊了睡”“追不上了!”“由它去吧!”

    “人马都活不了啦!”方歌吟只听“砰蓬”一声,又“哗啦啦”一阵连响,待探出头来,只见马车已卷入急流中一道又一道漩涡里去,这江中的急流,因礁石关系,旋转甚烈,方歌吟只听八马长嘶,河水已灌入口中,他强提真气,切敌不过自然的大威力,迅速地将他卷入漩涡之中,只觉天旋地转,洪流激湍,方歌吟只见血车“喀啦啦”碎裂的声音,人也失去了知觉。

    □□□

    方歌吟在过去百日中,两次失去了知觉,两次回复了知觉时,反而解了原先的厄困。

    可是这次的危难,是在大自然的威力下,并非人为可以遏抑。他还能再醒来,再恢复知觉吗?

    □□□

    □□□

    能。

    他再醒来的时候,先想到桑小娥。那笑言晏晏,那瓜子口脸,那浅浅酒涡……

    今生能否相见?来生能否再见?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刺痛,念兹在兹无时或忘。

    待他意识到这些时,才醒觉自己没死。

    既然没死,人在何处?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方歌吟没有醉酒,也没晓风也没月,只有人,一个人,白衣如雪,端坐在石岩上,巨岩旁还有两张清秀的字画,方歌吟不敢惊扰,也没细看。

    方歌吟翻身坐起,只见道长衣大袍人,目光有一种淡淡的爱恨,眉字间更有一股深深的傲悍之气。

    方歌吟翻身爬起,只觉浑身骨椎欲裂,椎心之痛,但身体每一块筋肉的深处传来,方歌吟失声呻吟了一声,叫:“前辈……”

    那人没有应。方歌吟听见河水汹涌之声,依然隐随巨响,音响甚巨,方歌吟顿感自己如一叶小舟,在恐慌岁月中被大风海雨冲刷镂刻。

    他又唤了一声:“敢问前辈……”那人依然不理。方歌吟猛见眼前有一堆东西:

    竟是肢离破碎的血河车,以及摔死或溺毙的血河宝马!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忙“呼”地飞跃起来,才发觉自己下半身已湿透,原来仍一直浸在河水里,而河水就在洞凹边缘,不断冲刷,起伏翻腾,汹涌澎湃,泡沫四卷,在洞顶洞眼,发出如雷巨响。

    方歌吟这才明白他身下的处境:原来龙门急湍的漩涡,是由这里产生的逆流,反卷上去,而自己与血河车踏入漩涡之中,急流将自己等转入漩涡之中心,反带往此中心的平静之地。血河车马因较巨硕,反被漩涡及撞击水流绞碎,而自己已失知觉,随波逐流,被流水送至此安全之地。

    这洞凹之处,所坐落显然是水底,上有急流,旁有漩涡,根本不可能出去,自己虽得免一死,但逗留天然的生地,却仍难免困死。

    方歌吟心下大急,想起那白袖人,可能也是失足堕入激流,而困于此处罢。他比自已先来,可能已觑出一些脱困的门路也未可知,当下又唤道:“前辈,前辈,……”

    那人自是不应。方歌吟心念一转,暗忖:若有办法出去,那人早就出去了,又何必留在这里,想必是因为不能突破水墙漩涡,故此心如槁灰,不理自己,也是合理的。所以没再呼叫,又去观察水势。

    这道水墙天然急湍,根本无法撩出,而河底自有激流,将事物卷至此处,方歌吟好生纳闷,自己在战役中,为血河马奔驰至河中,以至陷入漩涡,送来此地,但这种失足可能极小,那人又何故到了这里?

    方歌吟再仔细想想,越觉不对劲,血河宝马何等通灵,因何竟奔入江中,以至车毁马亡,一至于此?

    方歌吟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参决,只好钦神凝气,默运气功,将内创慢慢逼出体内,如此过了几个时辰,睁目跃起,内伤日大是复原,呼息也大为调畅。

    却见那人,依然端坐不动。

    方歌吟又叫了几声,只觉那人神态逼人,一个王者般傲气,令人不敢迫视,眉宇问的郁色,抑如同河底渐黯的天光一般,系越来越浓烈了。

    敢情定夜晚要临了罢?

    只见鳞鳞波光,映透过来,影影绰绰,很是好看,方歌吟暗忖:河上该有月光映照罢,桑帮主他们不知怎么了?……想到自己,一次在“七寒谷”战役里.一次在“忘忧林”战团中,皆中途因“血河车”而未能竟役,心中很是难过。想着想着,觉得怅楚寂寞,不禁偏首向那端坐的人斜眇过去。

    这一看,忍不住“啊”了一声。原来水波映在那人脸上,奇幻莫名,只见那人双目依然张着,气质傲郁,但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方歌吟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生起,他壮着胆子,掠了过去,那人仍然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方歌吟又细声叫了几次,那人不语不动。方歌吟慢慢用手往那人面前一扬,那人瞳孔睁大,霎也不霎一下,甚至连脸部肌肉也没一丝抽动变化。

    方歌吟这才明白那是一个死人。

    但那人死了多久?怎么死的?他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何以死了仍栩栩如生?

    这些都是方歌吟难以了解的疑问。

    方歌吟又将手置于那人唇上,欲一探那人鼻息,而他自己也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那人确已逝去多时。

    只见那人眼神,有无限寂寞意,眉宇间更有悲凉的傲意,令人有寂天寞地的感觉。方歌吟知道这洞凹中,除了自己,再没有活人,心头有一股凉意,又觉无限凄凉。

    抑见那人盘膝而坐,双手置于腹间,然左手尾指,却斜指右前方岩壁处。

    方歌吟随目晒去,只见岩壁上挂了两行字,写得逸意神妙,娟秀无比,只见字画上写着:“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时寂寞心”,字画下有一架朱红古筝,就没其他的事物了。方歌吟看着看着,却有悯然一阵,寂寞一阵。

    抑见那人,神情忧挹,却含淡淡的笑意。方歌吟忽见那人右手徒指斜翘,指向左方岩壁处,左方岩石上有几个字,写道:“欲得血河派绝招,先安葬余,后掘此处,即为我派第十三代掌门。龙门卫悲同字。”这几个字,在坚硬的岩石土凿下,字迹飘逸,竟是以手指划下的,留字的人,内力之纯,可见一斑。

    方歌吟着实吃了一惊:难道这白衣人,竟就是昔年名动武林的“血踪万里”卫悲同?即见他白衣俘儒,岂有一丝血腥凶暴的样子?

    他怔了半响,却知卫悲同晓叱风云,纵横一生,遗骸于此,收葬当然。洞凹周转余地不多,便在正面处,掘了五尺深、七尺长坑穴,唯此穴一掘,方歌吟吏不忍将足置于其上,可以活动的地方更少了。

    方歌吟掘好了坑穴,却见坑穴下有两条树很一般的长条子,怕对卫悲回遗体寝卧或有不适,使用金虹剑一切,“登登”二声,将之除去。方歌吟只觉那断落的声音好怪,也不以为意。

    安设好了坑穴,便要奉置卫悲同的遗体安葬。方歌吟走近去时,只见卫悲同双目湛然有神,容色红润,宛若活人一般,而且全身散发着一股隐隐的金红;方歌吟见过掌门师伯宋自雪的一根骼骨形貌,但仍能发出盖世神功,不禁犹疑了一下,仔细观察之下,确知卫悲同已死,才恭恭敬敬,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道:“卫老前辈,咱们有缘,在这洞中碰到,在下就替你收葬骸鼻,至于武功,你我素不相识,传我好没道理,我也不学了:但愿您老人家,在天之灵,能保佑小娥他们,在“忘忧林”转战顺利,平安快活便了……”

    说着说着,毕恭毕敬,双手轻挟卫悲同的遗骸,正要下葬,但手指甫触卫悲同肌肤,忽如电拯火花一般,便要收手,已来不及,双手竟如铁遭磁吸,拔之不去。

    方歌吟没想到这无生命的躯体,竟也能紧吸住自己双手,他惊骇之下,也不知那人是妖是魅,但对方依然紧吸他双手不放,一股狂流般巨大的热力,透过手指,直冲他阳跷脉和阴跷脉。

    方歌吟恐怖之下,欲运功抵抗,但卫悲同的内力,远在方歌吟之上,方歌吟情急之下,固御不及,内力已排山倒海涌着,宛若骤风狂雨,掩抑不住,方歌吟初只觉气流畅塞胸臆,轰轰雷震,少阳、阳明、太阳、阳沥一路真气奔腾鼓荡,少阴、厥阴、太阴、阴淮一路内息游走,终于四股气息合一,如天风海雨,无以羁靡的真力“轰”地冲破了“任”、“督”二脉,气纳丹田,五华升顶,一时间只觉真气充沛无尽,只觉一股内息,溥博沉雄,坚立万仞之巅!

    这时卫悲同的尸身,抑整个瘪了下去,内息渐渐烟消微弱,终于“骨碌”一声,如表空骨架,整个扑落下去,方歌吟这才喘得过一口气。

    只见“忽律”一声,那干烬了的尸身,忽尔飘落了一幅卷轴。方歌吟惊魂初定,自觉内息顺畅,前所未有,一点也没有为难窒滞,如是内息得卫悲同所传,心感恩厚,铭诸肺腑,但又不名所以。见卷轴跌出,便拾来徐展,只见轴画中一淡装女子,华容轻浅,襟佩珠花,旁书:“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笔势飞动,方歌吟看了一次,竟也痴了。

    却见卷轴打开,另一张字笺飘落,方歌吟用手抄住,只见字体疏狂,有一种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笔意,这样地写着:“……余卫悲同,血河派第一十二代掌门。

    怀重创自投急流,避仇于此中。天下人若知余负伤,则群人猜制,以杀我为荣。余至此情知不治,故将一身武艺,尽书于秘笈,讥有缘人得之;亦将数十年内功,聚于身上,诚心安葬余之遗体者,始能传得。若一见壁上留字,即掘秘岌急欲学武者,早已死在余埋伏之机括,否则未掘墓前先触余身,即连洞顶埋伏之暗器射杀。……”

    方歌吟看到此处,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暗忖:幸亏自己别无贪念,否则只怕已横尸当堂;念及这卫悲同的处心积虑,殚精竭智,更是心寒。举目一望,见洞顶果有两柄银箭闪闪镬镬,前矢锋利,都向着自己,自己竟一直没有发现。

    方歌吟中心栗六,再看下去:“……余最恨天下不诚者也,故宁可自毁尸身,绝灭武功,也不愿将武艺传于小人之手。余一生中,杀人无数,快意恩仇,今落此下场,诚属报应,余一生无过可悔。余生平最爱之人,虽嫁作他人妇,唯余声名狼藉,其人悖悖君子,余所爱能有良配,余甚宽慰。现余遗下内助、秘笈、及血河三宝,汝得之,即为血河派第十三代掌门也。余生平与人交手,未尝一败,今重创于萧秋水手下,余无所怨。余平生虽无丰功伟业,但纵横押阖,自书悲歌,深宵弹剑,活得好不惬意。哈哈,哈哈,哈哈!龙门卫悲同江南布衣秋绝笔”方歌吟看到此处,真是夜吟方觉眉光寒。只觉烟波浩荡,微微浮动,水光相映,幽明异路,地上所伏之人,竟就是当年傲啸天下的血河派掌门,这一种彷佛不真实的感觉,方歌吟处身于此不真实的情境里,又一次地涌来。

    方歌吟读罢字条,卫悲同傲眇万物竹风貌尤存,但尸骨已寒,这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始终围绕着方歌吟易憾的心里。他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也没有留意书中所说的“血河之宝”和武功秘笈。

    他先将卫悲同遗体安殓,卫悲同这时已形容枯槁,衣服稍经接触,即告断落,敢情尸身全仗一股真气支撑着,而今内力传于方歌吟,即告霉毁,骨架不全。卫悲同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时日了。

    待将卫悲同放置入坟,将土填回,方歌吟觉英一世英雄,化作尘土,正如歌台舞榭,转眼尽成瓦砾,一时茫然,待填平按实土坟,更感恩怀德,叩了九个响头。

    这几个叩下去,却觉额角所触,作金石之声,方歌吟此刻功力极高,得宋自雪、任狂、卫悲同所悉尽相传,又得“百日十龙丸”之助,已达到了前人未有之境界,就是卫悲同本身,也有所不如,他以额角撞叩,却不觉疼,只觉因此停止叩拜,对逝者大有不敬,便叩首下去,九下之后,只听轧盘声起。

    轧轧之声发自卫悲同原来跌坐的岩石上,只见岩石慢慢裂开,方歌吟引颈窥去,只见岩裂之央,置有两物:一是一条二丈八银鞭,精光焰摺,另一短刀,金光烁烁,在裂石上书有几个字,写得甚有骨力。

    “……血河三宝,乃“解牛刀”、“余地鞭”、“游刃箭”,箭在洞上,机关已在汝叩首九遍时崩断,故随时可以取之,若要出洞,必先习得武艺轻功,即汝叩首之处,掘土一尺,可获秘笈。”

    方歌吟到了此时此境,不由得不佩服“血踪万里”卫悲同的精练深沉,困心衡虑,孤心苦诸因怕误传不法之徒,所伏下的数度埋伏,若一见秘笈指示即开掘者,早已死在火药之下,而安葬后不施身拜礼者,即无处可获秘笈、血河之宝以及出洞妙法。卫悲同人虽已逝,但布局之周延深入,直比活人还能控纵大局,方歌吟如此想来,自己若有一丝不敬处,则早已埋骨此地。

    方歌吟别的并无兴趣,却知能从秘笈中学得出困轻功,不禁大喜,三扒两拨,取出铁盒,揪出一看,只见秘岌共有五册,第一册是“解牛刀”的练法,第二册是“余地鞭”的用法,第三册是“游划箭”的射法,第四册是所贯注于己身和内功运用法门,第五册则是修习上述四种武功后,再配合于轻功,方能一举冲出漩涡巨力。

    书中言明燥急不得,必须按步就班修习方可。

    方歌吟这才了解,因何血河马经龙门时,因何冲入急流中自毁,因其主人命丧此处,鞠马灵通,以身相殉,却使自己得此奇缘。放眼看去,这武林中人人追逐,志在必得的血河车马,早已车毁马亡,心中不禁抚然,心里因想早日脱困,便收心敛念,专心学起“血河派”的武功来。

    洞中无日月。方歌吟不知自己在举世滔滔中,学得了旷代无传的武功,日后要力承时艰。他只知在龙门急流底心急如焚,却不知混混流水,逝去如斯,都是人世间的千山云水,人间世的光阴如晦,世间人的青史悠悠。

    □□□

    诸侠群豪,却乘浩浩荡荡,追击之师,上了恒山。大风道人的武学一脉,早分为二,除他所率的残部外,其他武当弟子,趁其兵败,纷纷起变,另立掌门,归作群豪之列,追杀“叛逆”大风一脉。

    大风道人率领残部,武当、金衣会、七寒谷、天罗坛等众不过二百余人,加上忘忧林百余之众,怎是群豪数千人之敌,大风、陈木诛率人转战数十,可谓血踪万里,终于闯上了恒山。

    恒山原为雪峰神尼主掌的地方,恒山派弟子纷纷截击,但怎能阻挡得住这群如狼似虎的亡命之徒,恒山派子弟仅能守住恒山派要寨,大风道人等上了“悬空寺”,会合了“倚天叟”华危楼,反过来包抄恒山派,恒山一派已面临覆灭之危。

    这时桑书云、雪峰神尼、宋雪宜、和天象大师等正追击到恒山脚下了。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3
天象仰望峰插入云的恒山,感慨地道:“这是恒山,我们……我们都不能上去。”

    少时九劫神尼曾挚雪峰下山,拜谒少林派高僧抱残大师,天象即在当时初逢雪峰。

    天象虽生得威凛,但雪峰神尼更是高大,比天象还高出了一个头。在天象心里,观音大士的行态,就似雪峰神尼一样。

    此刻金龙谷恒山子弟死伤无数,群豪要硬闯而入,但素女峰之规定,却是谁人也不敢任意触犯,男子若冒然上山,一概杀无赦。但如将群豪中的男子留下,只剩不到十一,又如何去抢救大局?众人好生迟疑。

    宋雪宜是女子,自是方便劝谕。“师太,现今大风等恶徙,已强上恒山,素女峰姊妹命在旦夕,师太为保存贵派,理应破例一次,不当墨守成规,以至祸亡无日。”

    人人自徒忧急,俱望向雪峰神尼。

    雪峰神尼呆了牛响,苦笑道:“要恒山开此禁例,未常不可……”这时群豪见其举棋不定,早感不耐,伯金童不耐烦地咕噜道:“你***,上恒山可是救你们恒山呀,唆罗下去,看谁要上!”徐三婶也接道:“若给敌人覆灭了恒山,恒山就没有教条可守了!”她说的比伯二将军更大胆,于是七嘴八舌,很多人对这不可冒渎的尼姑早有不满,故藉此议论纷纷:“嘿,什么恒山派嘛,那有女的上得男的不能上的臭规矩!”“我们偏生上给她瞧!”“我们上去!为的是救她们恒山一派,总不成来个恩将仇报,这个习辟要不得,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今日打也要打上恒山去!”众人一时都大声说好。

    桑书云知一派规习,不可说改就改,何况雪峰神尼是一派宗师,担待甚巨,桑书云也是一帮之主,如帮规废弛,乃是大忌,自是了解,当下道:“诸位,师太自有为难处,请大家稍安勿燥……”群豪起闻之时,也不理会桑书云的话。桑书云知以大局为重,对雪峰神尼的一成不变,也不想偏袒,常下不再冗言。

    雪峰神尼望着峰顶,悠悠出神,不知是想着什么,也似没把群豪的话,听在耳里。天象大师懊恼群豪语言冲撞及雪峰神尼,喝退:“休得无礼,恒山的事,让由师太作主……”即有人道:“这是武林中大家的事,应由大家来作主!”又有人说:

    “对!武林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当由我们来决定!”更有人说:“恒山素女峰与名列“武林三大绝地”齐名,敢情不是什么好东西。”天象大师怒不可遇,连足真气,道:“神尼自有分寸,用不着你们罗唆。”

    他真气悠长充沛,登时将大家的声音压了下去,没有人能提得起来,但话才说完,扁铁铮即翻着怪眼紧接着道:“你这和尚,怎么老帮着尼姑?”其他人也纷纷说道:“是呀!”“照啊!”“嘿,这对尼姑和尚,不是什么好路数!”这些冷讽热嘲,气得天象大师满脸通红,而大家又是一条阵线上的人物,发作不得,天象只差些儿把粗话骂出来。

    这时局面稍呈紊乱。雪峰神尼幽幽一叹,忽然挥手道:“我们上去罢。”众人一怔,禁声不语,天象也是一愣,期期艾艾道:“神尼,这……这岂不触犯了……”

    雪峰神尼冷冰冰的脸上居然从现了一丝笑意,道:“什么事我都可一力承担。”

    召小秀召定夫高声道:“既是如此,咱们还等什么,还请帮主下令,咱们上恒山杀敌去。”

    桑书云微微颔首。众人登山而上,虎风口大风如虎吼龙吟,山势炒绝,旁临深涧,奇峰联厉,大石磷峋如拽人,或如蜂窝,怪兽诸多,但地上死的横七竖八,多是恒山派姊妹,雪峰神尼看得心疼,仗剑第一个领先而奔,天象大师唯恐雪峰神尼有失,紧跟其后,两人内力精湛,脚力速捷,桑书云、宋雪宜等忙于调度,其他人又怎是这二人足方可媲,两人转眼已过恒山坊。

    恒山坊是昔日方歌吟上素女峰阻止桑小娥剃度之重关,幸得清一放其一马,方歌吟才赶得上恒山殿,阻止那千古遗憾事的发生。

    这一僧一尼,赶至恒山坊,忽听一人语:“你俩本是痴男怨女,何不还俗,两人了却尘缘,再来出家。”这时恒山天气忽好忽坏,眼下大雾迷漫,两人只感觉一阵萧索,不禁相依偎在一起。

    那人又悠悠道:“其实你俩是世俗凡人,何苦禁欲制念,你俩在一起,不是可以快活无忧吗?”天象、雪峰两人听得,又不禁靠近了一步,两人眼神中,都流露出欲醉的神色。

    这些话本都是两人心中偶尔抹过的念头,尤其近今愈炽不过都不敢说出口来罢了,而今有人替他俩说了,反而觉得亲切莫己,只听那人又说:“忙忙碌碌容易过,烦烦恼恼几时休?忘忧,忘忧,你们还是尽情了罢,忘忧了罢。”

    天象和雪峰都忍不住悯悯然点头。雪峰道:“是。何不忘忧……”天象也喃喃道:“忘忧了罢……师太,你可知我惦记着什么,喃无阿弥陀佛。”两人身子已渐渐靠在一起,天象大师却斗然猛地一醒。他念“喃无阿弥陀佛”,全属无意,只因数十年来浸经于佛学之中,惯于说偈念佛,不意说了这一句,他是有道高僧,修为非同凡响,至今仍童子之身,神清气醒,这一下,倒因一句佛号,警惕了他自己,立时收敛心神,护住经脉,当下邪魔不侵,心无羁束,暗运内力,准备一击。

    只听那人又道:“你俩若想相宿相栖,就还俗来“忘忧林”罢。”雪峰神尼自少处子之身给曹大悲糟踏了,定力便无天象之厚,当下神智迷乱,俟向天象,幽幽地道:“我……我们就远走高飞,你不要回少林,我也不返恒山了……”

    这话说的自蕴深情,天象光亮可鉴的额头,不禁渗出了汗珠。他内力充沛,与人交手,也不流一滴汗。但雪峰神尼是他日思夜想,念兹在兹的人,而今对他这般温言说话,虽明知是有人摆布算计,但一个梦,究竟醒好、还是不醒好?

    天象大师为此而大汗淋漓。雪峰神尼则如饱醉醇酒,俟于天象身侧,雪峰神尼年岁虽大,但神清骨秀,端丽无比,天象只觉山风如脸刀,究竟梦醒,还是梦中好?

    □□□

    天象这边遇到了斟不破的怨憎会时,桑书云、宋雪宜这当儿也遇上了伏击。

    开始时是山砌间传来“咚”地一声鼓响,尤如睛天打了一个霹雳,又似铠甲落地,震得各人心弦一紧。接着下来便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连响,每一击皆如击在众人脑中,内力较低的,捂脑呻吟者不知凡几。桑书云变色道:“震天鼓!”

    宋自雪也突然呼道:“倚天叟!”

    原来“倚天叟”华危楼为当日“幽冥血奴”萧萧天的死敌,两人功力相仿,交战之下,萧萧天时胜半招,大风道人得曹大悲所遗秘笈后,亦因义父华危楼唆使,所以用萧萧天名义为非作歹,以图引萧萧天出来,两人合袭,除此大患。华危楼的“倚天鼓”魔音,千数年前横扫中原武林,若不是给萧秋水的“掌心雷”震破他的“天龙纹皮鼓”,华危楼还不知要作下多少恶孽。

    “倚天叟”华危楼的“震天鼓”、“掀天枪”、“轰天拳”是为“倚天三绝”,虽被萧秋水逼走万里,但仍雄长西域,冠冕当时,最后才盘踞“悬空寺”,使让地成了“武林三大绝地”之首。

    只听鼓声“咚咚咚咚”地击打着,众人都觉心血浮荡,桑书云、宋雪宜内力较高,一时还挺得住,暗自惶栗,这鼓声所挟带摧人动气,一旦久持,必贻患无穷,令人身大耗,只听鼓声渐急,咚咚咚咚响着不休,犹如百万兵甲,宛似黄云铺地涌来。

    这鼓声伐得越来越利害,眼见功力较浅的人就要按捺不住了,桑书云也觉心头烦恶,敌人影踪却始终不见,鼓声似翻山越岭侵来,无可捉摸。这时一名功力肤浅,但多造杀孽者,终于把握不住,罩不住这魔障,失足翻身落下崖去,只听长长的一声惨叫,悠久未绝。

    就在这惨叫沓灭之际,忽听“铮锺”一声,清心悦耳,众人只觉一阵清爽,只见一白衣女子,低眉抚筝,剪水般的睫毛一频一颤,铮锺之声自十指慢挑传来,洋洋盈耳,听来舒畅莫比。

    桑书云一听,却脸色大变,只听弦韵柔碎织丽,齐梁余绪,绕梁回听,桑书云眼前,却悠悠隐隐,彷佛见一葛衫女子,正娟眉低垂,向着自己弹琴,桑书云血气上冲,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来,颤声自道:“是她……是她……是她……”

    在山壁之后,有一波碟意态的老人,红口白牙,他左右手鼓槌,一下下、一记记敲在一面斑剥的鼓面上,他一声声敌击着,槌一响,笑一声,一面想像着敌人如何摧心裂肺,挣扎求死的样态,就在这时,忽尔传来筝声。

    这锋芒毕露的老人,猛地一震,筝声又悠悠传来,老人身上的斗玄,不住“霍霍”的头动着,只见他的鼓槌一直握在手里,手不住在颠抖着,却未再击下一鼓,只渴望多听一下筝韵,只听他抖声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他气贯全身,才勉强站定得住,不意“波”地一声,手中拿捏的鼓槌,竟捏得粉碎。这老人便是“倚天叟”华危楼,令大风道人诱敌于此,想以“震天鼓”一鼓摧之。桑书云的悲声叫道“是她”,华危楼的哀声呼叫“不是她”,即是数百年前先辈“逍遥派”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同样悲剧,这个桑书云、华危楼当然不自知。

    却说华危楼明知道“不是她”,但那面鼓,始终敲不下去,心里还是存万一的希望,期待真的是“她”。他为了他,以致跟萧萧天交恶,两人大打出手,“她”却不加青睐,华危楼恶向胆边生,便图硬抢,打算米已成饭,再慢慢培养感情,但“她”却是大侠萧秋水的结义妹妹,终于引致了萧秋水的出手,遂走了华危楼,而“她”也嫁作他人妇,数十年来不知何踪,伊人何在?

    而今这筝声,又怎会是她?

    但华危楼已杀心尽消,形容枯瘦,呆立当堂。就在这时,这阵清越的歌声传来:

    “大雁……飞回北方,鲜花儿……开满草原……”那脆卜卜、凉沁沁的歌声传来,好像眼前真的拓展了一个偌大的青青草原,草原上的鲜花真的开到了天涯似的。晓是华危楼生平虚骗妄诞,也不禁耳口一清,萎然长叹。

    □□□

    桑书云这边,因闻歌声,忽然一醒。那清清凉凉,如薄荷般的歌声,便是自己爱女小娥稚气的声音。这声却叫他自梦中醒来。他跟爱妻曾以花承节鼓、月入歌扇,但她却终于郁郁病逝。他记得她病逝止前哀哀叫了两声:“江南,江南”,便溘然而逝。他悲泪莫停,扫落了案前的壶皿,唤不醒宛若沉睡中的爱妻,他仓惶冲出大门,只见街上闲寂,他真想就此死去,他真想就此死去。

    他没有当时死去,是听到女儿清细的歌声:“……冰河……已经融化,柳条儿……抽出新芽……”他女儿在屋前柳边,坡垣人家处闲唱,他醒了,他要活下去,维持“长空帮”,抚养他女儿。

    而今桑小娥也是这样地唱,但往事如烟,岁月不再。他挥去眼泪,知道而今弹筝的不是他爱妻,而是宋雪宜,但心腔的一股柔情蜜意,至此再也无可抑过了。

    这是筝韵已停,歌声也悠悠是止,群豪见筝声一响,歌声一起,那可怖可畏的鼓声不再,都大声叫好,喝起采来。却听山峰九刃之外,有人纵声大叫:“伊小深!

    伊小深!伊小深!”长啸三声,声中掩抑不住的寂寞悲凉。

    这一声叫,桑书云便震了一下。叫得了三声,桑书云和身而上,遁声追踪而去。

    宋雪宜怕桑书云有失,步履起落,施展轻功跟去。两人转眼已上长坡峻阪,俄而消失在峭直刻深的山峦间。辛深巷、梅醒非是“二正”尽去,帮主、教主俱不在,知难有必胜之算,不如死守山道,以免人马杂沓,为敌所趁。

    桑小娥一曲既毕,众人喝采,她也似没听见,心中只是在祈盼:“大哥,大哥,我这首歌,只唱与你一人听,在千山万山外,你听不听得见……”原来她天真纯洁。

    屡见方歌吟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心里便想这次也必能命福无碍,化险为夷,但愿方郎早日脱困平安,她现下心中默祷,却不知在千山竞秀万变争流的千山万水外,方歌吟在龙门急流的水底,也正为她而思祷平安。

    □□□

    在“恒山坊”迷雾中的天象和雪峰,两人衣襟相贴,只听那陈木诛又施“慑魂迷心功”道:“你俩又何必矫情,就此了却夙缘了罢……”

    雪峰神尼依偎在天象之旁,轻轻道:“是呀……”天象抬首望夫,只见她脸颊雪白,漾起红云,比仿佛比云朵还要好看。

    天象不由看得痴了。陈木诛又道:“什么佛门中的戒色绝欲,都给我破……”

    忽听天象大喝一声:“破!”陈木诛“哎哟!”一声,一口血箭,打在地上,脸色惨白,梧胸而退!

    雪峰神尼如梦初醒,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天象连忙扶住,也不及去追杀重伤的“忘忧林”林主陈木诛。

    原来陈木诛施“慑魂迷心功”,只制住雪峰神尼的心智。天象对它却早有动心,但他嵌奇磊落,不肯如此乘人之危。他凝聚内力,暗运神功,初轻声跟着陈木诛的声音说下去,待一“破”字,猛以佛门“狮子吼”出口,以博大阅深的真力,将陈木诛的魔法反击回去,尽伤其五脏内腑,并喝醒了迷梦中的雪峰神尼。若非天象关切雪峰的安危,早已可趁那良机将陈木诛一掌击毙。

    雪峰大汗淋漓,在天象臂膀之中,颤抖了好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满脸通红,一跃而起,原来天象暗运用力,以淋漓元气,自雪峰后头“天桂穴”输了进去,雪峰本也内力非凡,登时苏醒过来,飞红了两片玉颊,再不言语。

    两人你不敢看我,我不敢望你的僵持了好一会,天象责任心重,一面后悔适才一刻,没能多加把握,一面又担心群豪安危。雪峰神尼深长地呼吸了一口气,道:

    “谢谢你。”天象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少停,雪峰神尼又说:“我们回去罢,跟大队一块儿上来。”天象大师自然同意,但见雪峰神尼却雍容自若,适才的事,似没发生过一般,心里又彷佛有个追恨的声音,不住响起,当下长叹一声,当先开路纵去。

    □□□

    只见一青一白两条飞影,在削壁峻岭间兔起鹊落。桑书云闻声辨位,几个起落间,便看到一块巨岩下,如“风动石”一般,只有一角连在地上,随时即将滚下一般,石旁站了一个老人,老人目光焰焰地盯住他,桑书云心下一寒,问:““倚天叟”!”

    那老人目光极是锐利,一丝不移地盯住他道:“桑书云?”

    这下相互一问,都猜出了姓名,似互道了久违一般。桑书云勉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激动,道:“拙荆的名字,华先生怎生晓得?”

    华危楼一震,裂开血盆大口,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桑书云皱眉道:“我说你怎知拙荆小名?”华危楼咆哮一声,一拳打在风动台旁的一块撬子大的石上,“砰”地一声,大石粉碎,晓是天象大师,一掌击下,石块也不过四分五裂,而此人却能一拳将之击得粉碎,内力之盛,可想而知。桑书云心有分数,但神色不变,再问了一声:“你怎知道拙荆的名字?”

    原来伊小深嫁予桑书云。曾言明有两个极大的魔头,要找她麻烦,千万叮嘱桑书云不要向人道出她小名。桑书云当时颇不以为然,笑道:“有什么难题,尽可告诉我,我有“长空帮”匡护,何况,我的武功也不比人低,但告诉我无妨。”伊小深抑是说什么也不允,只推说是当年旧事,不欲从提。只说:“若是萧大哥在,或可制此二人,现下连卫掌门已殁,天下难有对付他们的人。这都是当年旧事,现下妾只一心一意对你,你就不要追问。”桑书云生性明达,也没多间。他只知道伊小深本为萧秋水之义妹,萧秋水为见唐方赴死闯唐门之时,伊小深出过大力,后萧秋水心死若灰,不出江湖,伊小深曾在“血河派”呆过一些时日,后来只身独出,结识桑书云,桑书云对她情深似海,终为所动,便嫁于桑书云,深居简出,但逍遥快活。

    这时只听华危楼喘息喝道:“伊……伊小深就是嫁了给你?”

    桑书云心中已猜着了几分,微微挺胸,道:“是。”华危楼瞪目趋前,样貌十分狰狞可怖,厉声问:“她……她人呢?”

    桑书云缓缓摇首,道:“死了。”眼中流露一抹悲凄。这时宋雪宜刚上山来,听如此说,倘立一旁,若有所思。

    华危楼诧异问:“死了……死了?”桑书云点点头。华危楼尤自喃喃道:“死了……死了!”斗然间挺胸大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声音嘶哑欲裂。桑书云深深的看着他,只见他在狂风中呼唬,以手击胸,桑书云渐渐流露出了然的眼色。

    华危楼呼吼了一阵,剧然止声,用手一指,向桑书云厉声喝道:“你便是伊小深的丈夫?伊小深竟是嫁了给你?”桑书云平静地颔首,眼中已有了怜悯同情之色,讵知华危楼深傲不驯,不得伊小深青睬为他平生首恨之事,见桑书云有同情之色,更是愤怒,喝道:“你……伊小深最珍爱之物,可有送了给你?”桑书云听得茫然,双肩一扬,问道:“什么珍爱之物?”

    华危楼一听,仰天长笑起来,声声粹厉,震得满山回荡不已,笑得甚是欢畅。

    桑书云不明所以,却见华危楼指着桑书云大笑道:“她爱的不是你……她爱的也不是你……”桑书云茫然,蹬蹬蹬蹬退了几步。华危楼忽然化笑为悲,哭道:“她……她又几时爱过我了?”说着不禁撕裂衣襟,状若疯狂。

    桑书云在茫然中,忽觉手肘有人轻轻一触,他乍然一醒,只听宋雪宜低声疾道:

    “这狂魔武功志也厉害,趁他混沌扰攘时出手,可绝后患。”桑书云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来,如是宋雪宜,他敛定心神,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此觉举非好汉所为,一时迟疑未决。

    但华危楼何等机伶,见宋雪宜向桑书云耳语,慕地一醒:自己擅慑人心魄,而今因闻伊小深之死,难以自已,莫要给人所趁才好,当下容貌令人畏怖,喝道:

    “好!让我先宰了你这小子,报我廿年来见不着伊小深之仇!”

    说着狂吼扑上,一拳击出!这一拳如同雷震,虽然隔空七尺余,但一股震破内家真气的大威力,迎面扑到,无可遮拦!

    桑书云见对方先出手,他五指一拂,五缕指风,袭入拳风之中,两道犀利霸道的劲气会师,“格勒勒”一阵连响,沙尘飞扬,华危楼吸一口气,再打一拳,又吸了一口气,再打一拳。

    指拳相交,桑书云凭着专破内外家真气的“长空神指”,截断了拳劲,但华危楼的“轰天拳”,一拳方休,一拳又至,体力真力,像用不完似的,每一拳击出,震汤空气,发出了“砰”地一声。

    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桑书云的身形冷若轻风、飘摇不定,但始终不能脱如山拳影之困。

    宋雪宜见桑书云遇险,也持“白玉剑”,加入战团。宋雪宜灵巧杂学,善于融汇贯通,桑书云凌厉剽捷,惊蛇走龙,房谋杜断的配合无间,俄而将劣势扳回。

    惟是华危楼的“轰天拳”,直如雷震轰轰,初不觉如何,后压力愈大,华危楼攸出两三拳,击在空中,却没声息,两人心中奇怪,俱是聪明绝世,当下更小心起来。华危楼忽然抢身出击,宋雪宜猛被迫退了两步,忽听“轰”地一声,未见华危楼出拳,背后已吃了一记重击,喉头一甜,几欲吐血。

    原来华危楼的“轰天拳”,已臻化境,每一拳击出,不仅开山碎石,而且还能起空间中凝聚力道而不发,待敌人撞了上去,才告并发,这样虽拳劲久蓄下稍减,但每一拳击出,都等于在空气中伏下陷阱,任你武功再高,都逃不出他的“拳网”下。

    如比宋雪宜着了一拳。桑书云即作卫护着她,但华危楼所伏下的“轰天拳”,处处皆有,等于一个一个无形的敌手,手持着利刃,撞上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桑书云如此斗将下去,不意““砰”地一声,如撞在一面铁墙上,胸腹间又着了无形的拳劲。

    桑书云跌跌撞撞,走出三步,华危楼又飞拳过来,宋雪宜提剑来护,一招“玉石俱焚”发了出去,华危楼再艺高胆大,也不敢对这“天下最佳攻招”直攫其锋,只好稍退,桑书云和宋雪宜虽左盘右婕,但仍勉力周旋,彼此相救。

    到得了后来,两人性命,反不觉重要,而要让对方为要,华危楼天性凉薄,生平只爱伊小深一人,又不得其芳心,恼恨厌憎,大乖人情,见两人如此相顾,妒恨入骨,狂啸拙手,更不容情。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夹着厉啸,冲了上来。这两人甚是高大,端庄自持,而女心店然比男的还高了一个头。华危楼一见,心里有了计较,冷笑道:“你们要倚多为胜么?来来来,看老子把你打得肋骨断成七八十截!”

    宋雪宜生恐天象和雪峰二人质高自慢,不屑联手,为“倚天叟”逐个击破,得其所哉,当下瞪目叱道:“杀你这等通敌卖国,狼子野心的人,自然无须讲江湖道义,来呀,咱们纵身齐上!”

    当下第一人上前力拼。华危楼拳功犀利,未几即可将宋雪宜击倒,但桑书云、天象、雪峰三人,双掌千指一剑,交织如网,华危楼顿处下风。

    便在这时,只听“嘿嘿”一声,一人。翼如枭,盘旋而下,加入了战团,正是大风道人!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4
大风道人一加入战团,局势立易,华危楼重新对付桑书云和宋雪宜,两人惭感不支;大风、天象、雪峰,同列三正,但武功得自“血雾纷飞”曹大悲真传,天象、雪峰二人联手,尚非其敌。

    “倚天叟”华危楼的“轰天拳”,由“砰砰”之声,改为“彭彭”之声,走势更急,每出一拳,就算不中,都等于布下了一道闷雷。桑书云、宋雪宜交互为用,都没法制衡这种凌厉的拳法。

    大风“崩”地与天象对了一掌,两人俱是一震,大风只觉双掌犹如火蒸炭焙,大象只一道阴寒之气,自指掌袭入。大风知大象内力浑厚,不可力取,这时雪峰神尼“天河剑法”一展,一招“披襟挡风”攻到。

    大风道人不管招架、跳避,都将受这一路剑法所制,若跃起或退怯,天象必然追击,但人风抑自曹大悲余骸取得一对薄翌,飞掠而起,劣势顿去,大风道人反而居高临下,两道血蒙蒙的劲气,迎头罩落,正是当日“幽冥血奴”着名的“化血奇功”。

    大风道人双掌一落,天象怕雪峰接拆不住,双掌一抬,“龙像般若禅功”十六层劲尽皆推出,真气沛然不可复御。两道一正一邪功力甫接,忽然飞起一道白光,直夺大风道人“府井穴”!

    大风左手一起,宛若磁石,竟将雪峰神尼剑尖挟住;雪峰神尼运力一抽,却抽不回来,原来大风运起“吸髓大法”,牢牢吸住剑尖,只听大风当嘻笑道:“师太何需焦燥,既给贫道夹住,抽动也急不得来。”言下狎侮至极。天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左“龙”右“象”,两道白茫茫罡气,直激向大风道人“天仓”、“合谷”二穴!

    大风以一手抵住天象双掌,只见天象大帅头顶白掺腾腾,宛似蒸笼一般,大风道人却全身发红,红光映动,甚是狞狰可怖,雪峰神尼脸色煞白,现下已不抽剑,反将剑向前刺去,要把大风扎个透明窟窿,但大风道人双指稳若磐石,雪峰神尼的剑多伸半分也难。

    “三正”互相拼斗,僧道尼三人各全力以赴。

    这时三人僵持,天象见相持不下,憬然忆及严苍茫。他跟严苍茫先后数战,知严苍茫索来刁钻古怪,若遇此等场面,定能出奇招异技,杀伤对方;可惜严苍茫痴呆之际,已死于自己掌下,一念及此,意兴萧索,顿觉罪孽深重,自己万死莫赎。

    雪峰神尼却想起方歌吟。她与方歌吟交手两百招,而在“七寒谷”中,眼见方歌吟东援西拯,剑法凌厉,如有方歌吟相助,则可稳胜大风,但这人先为自己所伤,却曾救了自己,而今下落不明,直是天妒英才;想来不觉黯然。

    大风道人却是一心一意要杀二人,便尽全力,雪峰和天象二人,已拂堪要败。

    桑书云和宋雪宜的情况,当然更加严重,华危楼的“轰天拳”,阵阵向桑书云招呼过去,他见桑书云、宋雪宜两人相互卫护,宛似见到昔日伊小深跟人要好,心中气苦,拳拳挥击。

    桑书云勉力以“长空神指”抵御。宋雪宜心中抑想起宋自雪,若宋自雪在,凭他绰厉敢死的脾气、二人联手。绝对是可以取得下华危楼的。桑书云虽指法超然,但对华危楼的纵横攻势,即压制不住。这一来心有所思,但觉冥冥中宋自雪在摇头叹息、心中悲酸,手下也慢了下来。

    偏生就有那末巧,桑书云这时也忆起“大漠仙掌”车占风。大漠仙掌的走势迂回,正好可以克制“轰天拳”的滔滔巨力,而车占风跟桑书云数十年交游,而车占风、旷湘霞夫姑双双为奸人所害,连他们的一对女儿,自己也没能力庇护,被严一重杀了一个,想着想着,心中觉得怆然,“三正四奇”,所剩无几,战力稍减,更屡遇奇险。

    原来各人胡思乱想,多少都有受到华危楼的“摄魂迷心功”所影响。“倚天叟”的“摄魂迷心功”比曲凤不还自然高得多、比陈木诛也更胜一筹。他可不必发声,但凭目光招法,即可引对方思路走忿,神不守舍,乃为自己所乘。

    四人恍恍惚惚,眼见华危楼、大风道人就要得手之际,忽听一人在山下长啸、长啸甫起,已至山腰,华危楼脸色突然一变,大风道人也知来了高手,只不知是敌是友。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挟带长啸,扑上山头。

    六人虽在战斗之中,便眇目望去,只见来人长挑身材,瘦骨嶙峋,但神态自有一股气焰威势,也不知年纪多大,只知已上了相当年岁。那人一现,华危楼霍然色变。只见那人手持一根血储制配的长棒,哈哈笑道:“华老,咱们又见面了。”大风道人忽地一掌,打向那人背后。原来他知此人武功他非同小可、不如趁早先把他了结。这一掌偷偷劈出,待至那人背后不到半尺,摧势猝然加剧,眼见要把他打个血肉横飞。

    天象大吼了一声:“小心!”雪峰也喝了一声:“偷袭!”两人在急难之中,心庶都是相通的。那人呵呵回身,“砰”地与大风硬对了一掌,手掌赤红,只听他道:“你这老杂毛,学了我的武功,冒充我多时,而今又来暗算于我!”

    攸然掠起,只听猎猎之声,竟也有一对薄翼,向大风扑来。大风道人此惊非同小可,适才与那人对了一掌,如自己还尚逊半筹,而今这人向自己来袭,不是惹祸上身,当下挥动长臂,展翅欲逃。

    唯那人仗着血翼,竟比大风道人还快,截住了他,又交了一掌,大风道人便落了下来,那人正欲追击,猛觉背后如滚雷轰至,忙回身接了一掌,“隆”地一声,他也落下地来。

    背后夹击的人自是“倚天叟”华危楼。那人嘿嘿一笑,扬眉道:“华老,你的“轰天拳”大有进境啊。”华危楼接了一掌,也觉血气翻腾,那人两度与大风对掌相恃在前,再接下自己一拳,竟仍占不了对方的便宜,心中也暗惶栗,却扳着脸孔道:“老萧,你的“飞血掌”也辛姜老而弥辣呀!”

    这时大风道人惊魂稍定,“啊”他一声叫了出来,“你……你是萧萧天!”

    那人一笑道:“对,我便是萧萧天。”

    华危楼却怒吼一声,道:“萧萧天;廿五年前的那一场比斗,今日要分个高下!”

    萧萧天淡淡一笑道:“你还记住当日的事?”

    华危楼咆哮道:“没有你从中作梗,伊小深不至于跟人走!”

    萧萧天没有答话,仰天长叹,有说不出的落寞孤寂之意。桑书云却禁不住惊问道:“伊小深,伊小深!你们是如何识得她的!”

    萧萧天横目斜倪,道:“你问这来作甚?”

    华危楼如打雷般喝了一声:“伊小深就是嫁了给此人!”

    萧萧天如遭雷极,打横走了三步,退一步,眼泪流了两行,再退一步,眼泪籁籁而下,颠声道:“你……你……”

    桑书云辨形鉴视,情知其中必有隐情,强抑心头激动,问:“前辈是如何识得拙荆……”

    萧萧天才一顷刻,即如形销骨立,半晌才道:“冤孽!冤孽!”

    华危楼骤然一拳,“轰”地向桑书云劈面攻到,一面叱道:“既是冤孽,先杀这妍夫消口恶气罢!”

    这一拳攻出,萧萧天衣袖一挽,卷住拳劲,连喝道:“不可以再作孽!”华危楼冷笑道:“好个“化血奇功”!”又击了一拳,这次是向萧萧天当胸打到!

    萧萧天举掌迎敌。桑书云呆得一呆,忽闻身边有所异动,原来大风道人想趁机遁逃,被宋雪宜发觉,天象、雪峰也各自出手拦截。桑书云是什么人物,稍一定神,即加入战团,合战大风。

    这一来,大风以一敌四,渐处下风。

    华危楼跟萧萧天本是旧友,但因情海翻波,成了宿敌,华危楼深恨萧萧天入骨,恨不得掘其祖坟,吃其肝脏方休,出手自是毒辣!

    华危楼每一拳击出,都震出倾山倒海的大威力,但萧萧天每发一掌,淡淡的血气一冲,竟将“轰天拳”的劲道卷消。华危楼“轰天拳”在空气间伏下的杀着无法发挥,萧萧天的“吸髓大法”却变幻莫测,随时夺其性命。华危楼久战不下,他自恃内功混一掌内,但却震惊于萧萧天将之消解于无形。

    这时大风道人那边已然遇险,华危楼知久战无益,忽然“略登”一胖,自怀里抽出十七八截铁棒来。快如闪电的迅速一驳拼凑合,即成为一支丈八长抢,黑漆如墨,“虎”地一挥,竟有擎天之势。

    这就是华危楼“倚天三绝”中的“掀天枪”。“倚天叟”的“掀天拾”。

    华危楼的“掀天枪”一动上手,声势夺人,虽有七人在打斗,但尽是他一人枪划长空之声。

    萧萧天也不敢造次,手中长棒也“呼”地划出,纵横飞舞,只见两件长兵器,如心使臂,如臂使指,真如灵蛇一般迅捷,只听铁枪长棒破空风声大作,两人交手七八十招,尽为对方化解,两件兵器却由始至终末曾碰撞过一下。

    两人步步抢攻,皆无几招,打得一阵,华危楼的“掀天枪”更为就手,潇萧天泊退三步,华危楼攸然“霹雳”一声,一枪向大风道人的战团中戮去!

    天象、雪峰、桑书云、宋雪宜四人,一心一意要诛灭大风道人,不料忽来此枪,枪尖直刺雪峰,枪锋反割宋雪宜,枪身横扫天象,枪眼点刺桑书云。

    一刹那间,桑书云、天象、宋雪宜、雪峰都接下了这一招,华危楼大喝一声:

    “走!”

    绰枪掠扑而起。大风道人别的或许会慢人半步,说到逃亡,则向不落人之后,血翼一掠,回旋而起。天象、雪峰等要追,萧萧天疾喝:“慢着!”

    原来华危楼虽如若论兵器,可以占个上风,但徙手相搏,以及内功招式,则稍逊萧萧天,如此苦战下去,恐讨不着便宜,而且大风那儿,则眼看一败涂地,便心生遁逃之意。

    萧萧天道:“你们不是有大批人马,拦在恒山腰吗?”桑书云点点头称是,天象不服,反问道:“给那恶贼逃去,又不知何日才能逮着他了。”萧萧天道:“恒山脚已被大家封死,他们无处可遁,必回到悬空寺,那儿必有机关埋伏,我们如此贸然进去,首尾不能相顾应,实为不智,不如回去调集兵马,再包围悬空寺,才来得周全一些。”

    桑书云道:“萧前辈所说甚是。”萧萧天道:“别叫我前辈,我少时作恶多端,好坏良恶,一凭己意,没资格当你前辈,何况我们年纪并不相差太远,无须叙尊卑之分。”斜眼眇去,只见雪峰神尼脸有悔色,当即了然,道:“贵派姊妹,死守恒山殿,我们事不宜迟,先去救恒山派的基业为重。”

    雪峰神尼恍惚了一下,忽然问道:“昔年我们在……在笔架峰上所杀的人……

    不……不是你……?”萧萧天一晒道:“当然不是我,是我师弟曹大悲,他冒我名头,也不知作了多少恶事。若是我,今个儿还活着在这里说话么?”

    萧萧天一笑又道:“我少年时也作过不少坏事,后得萧秋水萧大侠晓以大义,才告改邪归正。我今之所以来恒山,是无意中碰见萧大侠当年的几个老兄弟,说要到恒山来阻止一件武林惨祸的发生,然后再要到峨嵋山会唔萧大侠。我几十年来,一面盼望能再见萧大侠一面,所以便偷偷跟了过来。那几人上了恒山,混入人群之中,我便找他们不着,抑见你们在格斗之中,所以赶上来略竭棉力。”

    雪峰神尼仍然神不守舍地道:“你是萧萧天,不是曹大悲……曹大悲是叫“幽冥血奴”,“幽冥血奴”不是你?……”这恍恍惚惚的说,连萧萧天都听胡涂了,天象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插口道:“我们在笔架峰杀的,自不是这位萧兄了,若是萧兄,那今天岂不阴魂出现……”说着绝得不妥,连忙住口。

    桑书云知雪峰神尼有莫大憾忧,当即道:“咱们救人要紧,恒山派生死存亡,在呼息之间,救人如救火,丝毫延误不得。”雪峰神尼一听,如梦初醒,忙道:

    “是。”

    五人冲下山来,辛深巷、梅醒非见帮主无恙归来,自是欢喜。桑书云立即整顿兵马,浩浩荡荡,援救恒山派,另发探哨、打听“悬空寺”的动静。桑小娥默祷平安,见父亲安然归来,她生性天真漫烂,觉得方郎也定然不会遭遇到什么凶险,越发放心。

    □□□

    方歌吟此刻虽不是遇上什么凶险之事,但他正默运神功,要冲出急流漩涡去。

    那龙门急流至此,卷旋不已,方歌吟此刻已学得卫悲同的武功,将“解牛刀”贴身而缚,“游奴箭”及弓背于背上,“余地鞭”缠于腰间。一切就绪后,便运功往水面硬突。

    但一入水中,急流自左右相反方向卷至,方歌吟以神功苦苦抵受,只求速冒水面,唯又一道劲流涌至,方歌吟不禁被灌了几口水,眼看就要随波逐流而去,他急忙运起“血河派”的“龙门神功”,一时无限酣畅,血脉得通,他藉水力回到原处,大口气大口气喘息一阵,心中忖道:难怪卫前辈说非练成武功不可,才能出得此地,如自己未修习即欲脱离此地,早被漩涡卷走,准死无疑。

    这次惊险得脱,方歌吟虽心急要知道“忘忧林”战役,但却不得不提高警惕,认真修习“血河派”的武功,才敢再闯出龙门急流。

    饼了两天,他再也等不住,又投身入漩涡底再试,却依然被一股天然巨力,卷噬得几乎身裂数截,方歌吟幸得神功,惋幸挣脱,也几乎为之脱力。方歌吟休息得一回,奋勇再试,这次将“血河派”的“龙门神功”藉水力之翻腾催动,只觉人与急流融合为一,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惊喜之间,真气一泄,几乎丧身河底。

    方歌吟再试的时候,反而不能以上次的称心如意,真气时遇急流冲撞则窒,或元气淋漓真气奔荡即滞。如此试了五六次,差点没去了命,人也如同虚脱,只好息鼓停兵,睡梦中犹自梦见如何与龙门急流对搏拼战,终于龙跃龙门……

    一觉醒来,方歌吟急不欲待,再图硬闯,却不知他的武功实力,便在这跟自然力量的对抗中,慢慢融入了自然,渐渐稳实、精炼、坚实、贯通、圆熟、甚至生巧了起来。

    □□□

    众人上得了素女峰,只见峰下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死了三四十个女尼,更令人发指的是,大部份俱被先奸后杀,不堪入目。

    诸侠自是恨得咬牙切齿。雪峰神尼眼见一生基业,一派精锐,糟塌如此,心中恨到极点,全身都微微发抖了起来。

    众人一路赶上了素女峰,素女峰上,有绵瓦三四十座庵庙,正中一座,便是主殿,也是恒山派的实力所在,雪峰神尼见殿内外尚完好无恙,心中稍慰,挺剑便往前掠去。

    辛深巷叫道:“不可……”雪峰神尼急于探个究竟,也没理会。恒山派弟子,见掌门出动,归“家”心切,也纷纷掠出。另外一些江湖豪客,性较鲁莽,也不理会桑书云的号令,也冲过去探个究竟。有的却旨在凑热闹,情知此地百年来从无男子踏入一步,争得个第一个踏入之人,便也光荣,所以也一窝蜂过去探窥。

    这时只见恒山殿各路出入口,尤其是屋沿檐瓦,有不少女尼在把守,这些女尼显然困守数日,精神萎丧,浑身浴血,见掌门师伯赶至,自是欢呼大叫,但神言情急,有的还猛挥摆手。雪峰神尼急迫之下,也没弄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只想快快回到殿里去,将狗贼杀个清光,在师祖面前自刎谢罪。

    眼看离恒山殿尚有二三十丈,忽然杀声大震,四周奇石怪岩中,竟涌出无数敌人,乱箭飞蝗,如雨射至,登时有十七八人被暗器打死,伤者不计其数。

    雪峰神尼一面拨箭,一面嗅到一种异味,却见足底,尽是湿淋淋的黑油,雪峰神尼待叫了一声:“不好!”话未说毕,七八人收足不住,骨碌骨碌的摔倒,却见一名敌人扔来了一支火把,火焰直向地上落去。

    雪峰神尼情知自己等人已然中伏,愧不听辛深巷喝止,脚下是易燃之物,一旦着火人,则众人尽陷火海,难有生路,她轻功极好,当即如燕子贴地飞掠而去,用手一抄,已抄住火把。

    但敌人继续将火把投来,只见雪峰神尼东一晃、西一窜,双手竟把不同时扔来的十数枚火把,一一接住,接到后来,分手不开,便用火把夹住火把。敌人见火把尽皆被接,便用火箭射来。

    这火箭可不似火把易接,一个接得不好,即要给箭獗射个透明窟窿,雪峰神尼接得数根,忽有一箭,射向掠一,掠一闪躲不了,雪峰神尼赶忙捉住,但这稍为分神,七八火箭,已射落地面,“虎”地一声,极盛而蓝的火焰“花”地铺展了开来。

    这时诸人靠得雪峰神尼一阻,大部份人已冲过了油地,少部份人困身火海之中,地上都铺满了燃油,被烧得惨陶不已。雪峰神尼抖嫩神威,刚要冲出火海,箭如雨下,她一面拨箭,一面听得恒山子弟惨呼哀号,已过火线的,也遭伏兵围杀,气急之下,竟末汪意到一个白袍人悄悄掩近,一掌句她脑后拍来。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天象大师一人与那白袍人及时对了一掌,那白袍人正足陈木诛,眼见有机可趁,用“闭门造车功”的一招,“固步自封”,要暗算雪峰神尼,讵料天象大师见雪峰神尼遇险,早不理一切,随后奔至,及时架住一掌。

    陈木诛的掌功怎及得上元气淋漓的天象,立时便被他震飞出去。

    天象大师大步踏来,见雪峰神尼眼神散乱,胡乱祈杀之中,急忙挽住雪峰神尼的臂膀,这时雪峰神尼所带出来的弟子,伤亡大半,一齐冲入阵中的,已死了五六十人。清一虽然荏弱,毕竟是恒山大弟子,一见此情形,趋近雪峰神尼道:“师父。”

    雪峰神尼一面拯救受伤的子弟,一面应:“什么事?”清一疾道:“撒离此地,速至殿中,与派中主力会集,才是上策,否则背腹受敌,难有生机。”雪峰神尼一愕,她没料到这素来柔顺和善酌大弟子,竟在此急厄不如此调度有法,当下畏声喝道:“攻向主殿!”

    众人正六神无主,各自为政,与伏兵苦斗不已,经雪峰神尼这一长声叱喝,竟压镇住了沓声杂响,人人齐心一志,向主殿冲去。

    这时主殿死守的恒山子弟,也抵死来救。辛深巷令梅醒非带一彪人马,直扑阵中,伯金童伯二将军、召小秀召定侯,也各带二路人马,包抄战场,两方交战起来,雪峰神尼带着残部四五十人,抢到了恒山派的主殿。

    只见镇守殿门的子弟,一见掌门归来,尽皆哭倒或跪拜。雪峰神尼在恒山一脉中,端庄自持,行止端方,严厉秉正,同门或子弟,对之莫不恭谨敬服。雪峰这下带兵回庵,七八名同门尽皆哭倒相迎。

    只见这七八人,衣衫破裂污损,显然都经久战,雪峰惊问:“登塞呢?幽塞呢?

    还有天皋、霜毕呢?……”一名老尼惨然摇首道:“她们都英勇殉身……”一名较年轻的女尼登时哭了:“掌门师姊,贼子围了我们整整十一天,我们已有四天没有进食了……”

    一名铁脸女尼道:“你回来了,就好了……”剧然住口,目光如电扫来。原来她瞥屈天象竟兀自拉着雪峰神尼的手不放,心中厌憎,住口不语。原来恒山派的女尼,谨守派规,对男子莫不憎恶,见掌门人公然如此放肆,虽不敢剧说其非,但脸色已抑遏不住,大大不善起来。这女尼是恒山派的掌刑,名叫秀峰,为人公正不阿,一见这种情景,心里很不谅解。

    雪峰竟似懵然未知,问道:“内殿有无被贼子毁坏?”要知内殿乃是恒山祖师灵柢藏地,绝不可以损毁。那较年轻的雀斑女尼叫月墨,她答:“幸好还能保住这重地,九华师姊就殉难在该处。”说着还不住用眼睛嫖向天象大师。

    雪峰神尼一笑,轻轻挣脱天象的手,道:“这位是少林掌教,天象大师。”天象合什唱偌为礼,有的人躬身行礼,有的念了一声佛号便了,大部份人都不还礼,冷冷忖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少林方丈,难怪如此明目张胆了。

    秀峰板着脸孔道:“掌而不敬,则无规矩,纵是少林力掌,这儿是恒山重地,岂可言许男子出入?”天象脸色一涩,他拙于言词,也不知如何对应是好。雪峰神尼道:“现今恒山有难,只好从权,现下江湖三山五岳,四面八方,各路豪杰都涌到,他们一腔侠胆琴心上来,总不成让他们在山下吃个闭门羹。”

    秀峰“嘿嘿”笑了两声,道:“祖师遗训,不可稍更,何况未经众姊妹同意,便一意孤行,是叛宗灭教的行为,罪无可恕,我倒要看看由谁担待。”清一见师父可能受难,即挺身而出道:“救人要紧,士急马行田,又那来时间众议了。众长辈在山上,师父在山下,一心率众救人,又如何跟诸位师叔师伯们议断呢?”

    秀峰也自知无理,仍重重地“哼”了一声,悻悻地道:“纵然如此,祖训不可违,先例不可开,有违者,就算掌门,也一样要有交代。”雪峰神尼走前一步,秀峰脸色大变,退了一步,原来平日雪峰神尼甚是威严,谁敢如此脸斥于他,令其丧尽脸面?当下积威已久,令凶悍过人的秀峰,也不禁退了一步,其他的师姊妹,也各退了几步,雪峰却心平气和,伸手向秀峰肩膀拍了拍。

    秀峰以为掌门师姊要用什么毒辣手段对付自己,她情知绝不是雪峰对手,当下直着嗓子,要趁未被击杀前说出来:“你触犯门规,理应五刀穿身,十指齐削……”

    说到此处,忽然发觉雪峰在自己肩膊轻拍,并未用力,她曾受雪峰熏陶已久,平日对这掌门师姊只右唯诺,而今却如此逆她,竟不敢正目对视。

    雪峰神尼一笑,道:“四师妹,冤有头,愤有主,这事我自会向你交代,你莫激动。”闪身入殿。这时陈木诛所布下的伏兵,多被“长空帮”、“恨天教”以及群侠所毁,陈木诛等兵败,无路可逃,只好逃回“悬空寺”去,而“悬空寺”就是素女峰的对面,约莫三十余丈的一个山坳大缺口之遥。

    天象见雪峰入内,也不知跟进去好,还是不跟进去好,只觉那群尼姑纷纷以冷冷的眼神盯在他光头上,这比对他大加讥弹更难堪,只觉头上如着千百度冷电般的刺芒,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人群已经涌来,恒山派的子弟当然不便阻拦,就算阻拦也拦阻不住,只好瞪日任由他们进去。这群江湖豪客中,不少是浪子闲徒,能上素女峰,更进恒山殿,是奇行一件,不禁对那些恒山子弟,低声评头论足,打起分数来,高声爆笑作哨,倒气得素重宁静庄严的恒山派老一辈的尼姑们怫然变色,年轻一辈的女尼,见此热闹场面,倒是好奇,三五成群,咕咕呱呱,也是窈窈私语,也评鉴起这些古怪男子起来,如此更气得恒山老尼们鼻子都白了,不知当着神明菩萨面前暗中咒骂了多少遍、多少回。

    雪峰神尼却神色自若,回首遥指,道:“那便是悬空寺。”只见斜对崖三十来丈处,山处险处,建有一所宛似凭空飞来的庙庵,这时夕照西斜,映照得好不苍凉,雪峰神尼道:“那原本是座清静的寺庙,抑不知从几时起,为恶贼所盘据,好好一座寺,都给糟踏了。”这些桑书云、宋雪宜等都到了殿前,随指望去,只觉悬空寺外观闲寂清幽,在险峻石壁间令人唤为观止。辛深巷、梅醒非等私语简议,如何攻陷悬空寺,但格于形势,乃易守难攻之地,辛、梅二人脸上都显凝重神色。

    雪峰神尼往众人引路而入,恒山派残余长辈,一脸悻色,鱼贯而入,天象大师仍尴尬不已,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抑听雪峰神尼唤道:“大师,请。”这在天象耳中听来,无异玉旨纶音,他做梦也没料到雪峰神尼竟忽然对他那末好,当即大步跟了进去,不理众尼们怒目以视。

    桑小娥则是第三遭来到此地。头一回乃在她幼时,妈妈带她来看九劫神尼,当时她母亲也有出尘之想,但因舍不得她,便没留下来。这碧落红尘、虔诚清修的意念,却移注在她童稀的心灵里,抹拭不去。所以她遭受方歌吟拒绝时,哭奔恒山,便作剃渡之决,但终究为方歌吟舍命相阻。第二次来的时候可谓忍痛得肝肠摧折,而今第三遭来,一颗心儿,也绪系在方歌吟的身上。

    只是方歌吟他在那里?悬空寺空空的钟声,隔山对崖,悠悠传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4
方歌吟犹在洞中,不断要突破那水流的逆力。他在激流的冲涤下,数次险遭没顶,但都仗自身发的绝大内力,冲回洞中,得以苟全。

    渐渐地他学会将己身体内的大力,与流水中的无形巨力,融合一起,有几次几乎能突破而出水面,但终因末诸水力流变而旋入狂雨骤风般的深水中。

    方歌吟又努力了几次,一次比一次接近突破,而自己精神体力,只觉充沛无限,畅愉无尽,方歌吟急于出困,屡次试闯,却不知自己叨力,亦因此随而增递。他在龙门急流之中修成“龙门神功”,与他日白衣方振肩在龙门急流上独创神功,意态上、境界上竟不谋而合。

    这回他再下水,已是深夜,他仗若肩光漾湿磷怜波光,数度冲突,正在使力对抗鱼流中的逆转,突而气海一塞,巨流分四五处夹卷而至,几令他生生涨爆毙死。

    他急摧内力,喉头竟如骨绞,情急之下,将任狂所授的“一气贯日凋”,自四肢百体中突撞而出,一时间,喉头的“咽泉穴”,自天突、璇矶、华盖、紫宫、申庭数穴一气而通,任脉一通,督脉大振,此时息关大开,功力出入气海腹中,而产生大元气、大无畏、大威力,夹杂激流穿山碎石之势,“呼”地一声,冲破水面而起,竟有一十五丈余高,才歌吟不禁“啊呀”地一叫。

    如有人在黄土高原上下望,月光下只见一人湿漩洒地忽自水底挟起,又扎手扎足的怪叫掉落下去,必定震讶无已。

    方歌吟自己不知内息已充沛一至于斯,全力冲激下,脱离水面如此之多,一时收势不住,又没头没脑的落下漩涡里去。他一方面不识水性,全仗闭息运滔心力以抗,另一方闭息运潜的内力与空气中的压力不一,他一时无法适应,只好又落回漩涡中去。

    惟方歌吟的“龙门神功”,经已练成,再落下水去,也应付得来,再折腾了半夜,终于游离了急流,又到了天亮,才溯水到了岸上,不住喘息。能站立得起来时,第一件事,便面向急流漩涡申叩了九个响头,心中默念道:“卫老前辈,我受了你的武功,铭感肺俯,没齿难忘,如有报答的,只有重振血河派的声望,不让血河派之学,蒙尘污垢,以谢前辈厚恩。”他感念恩师祝幽,故对师伯宋自雪、武林狐子任猛、血棕万里卫悲同等,皆不以师父相称。

    这时滚滚浊流,东流而去。冷月当空,万里荒烟,悠悠历史,荡荡版图,方歌吟忽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只觉人生在世,不过沧海一粟,只不过是荒漠的黄土高原的晚上有人出来看皓月千里,江水荡荡而已。

    这时辛深巷已商议出结果:“晚上奇袭到悬空寺去。”梅醒非素以辛深巷马首是瞻,自是同意。那边厢儿萧萧天和桑书云正聊了起来,萧萧天问起伊小深的事,桑书云照实相告,知道结识伊小深在后,因衷心爱她,也不知她先前的底细,只知晓每逢她若有所思,桑书云追询于她时,她总是支吾过去。桑书云知爱妻不想重提旧事,他全心爱她,便也相就不提过去。

    后来伊小深产下女婴,即是桑小娥,桑书云参与围歼血河派之役,大捷而归,伊小深乘马来迎,说起战役,桑书云笑说:“血河派已灭。”伊小深又问起卫悲冈,桑书云道:“听说已给大侠萧秋水打下龙门,可惜没缘亲见。”伊小深一听,自鞍上跌下,因产后体虚,竟不治身死。

    桑书云为此事,自是哀伤莫已,耿耿长恨,抱憾迄今。伊小深临死前向桑书云呼道:“我对不住你……”三声而竭,又呼唤“江南”数声而残,更令桑书云百思不得其解。

    萧萧天听了之后,仰天长叹道:“桑帮主确有所不知,小深原本跟其义兄唐洁之结拜,后唐洁之为人所杀,萧大侠代之复仇,她便忠心跟随萧大侠,但萧大侠因唐方姑娘之事而肝肠寸断,只身飘零,小深便为华山派的人伏击,后为卫悲回师兄所救。那时我派中华危楼及区区,都对小深有情,说来真惭愧,还为此大打了一场,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和华危楼的怨隙,便由此而生。后来才知道,小深钟意的是卫师兄,而卫师兄乃当时武林中眼中钉,江湖上肉中刺,卫师兄不敢和小深在一起,免其受连累:“可笑当时我俩尚不自知,若苦追求,情结越深,小深芳心早有所属。后来小深不想我们愈陷愈深,便说:“我有三件心爱事物,若我喜欢谁,便送给了他。那三件事物,落在谁手里,我们始终不知……但终究未送给我们。伊小深这一是要我们知难而退,只是情关难渡,我们还是不堪自拔……”潇萧天说到这里,苦笑起来,颔下黄须,飘幌起来。

    桑书云本待问他那三件是什么事物,但又怕白已所无,有点不敢血对这个答案,讪讪然不敢问。

    萧潇天继续说了下去:“卫师兄惊才羡艳,名震江湖,年纪轻轻,即家喻户晓,他生平好七好:好功、好名,好文、好武、好闹、好色、好结交天下英豪。只是天下英雄妒之忌的多,愿与真诚相待者恐无几人。他与小深,咳咳,不瞒桑帮主说,当时男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但卫师兄年轻得志,眄视万物,见识超凡,不但武艺超凡入圣,连文章尺膜,也词采斐然,对男女间事,当然难以做到德行无亏。

    他含英诸华,跟许多女子皆有往来,伊小深却莫可孰忍,离开了他。……”萧潇天说到,长叹了一声,黯然道:“那时我们都很自私,以为小深不理大师兄,便可能遍依自己,岂料小深一去无踪……其实我们都知道,大师兄最深爱小深,他对其他所有女子,只是逢场作戏,而且他才情漪漪盛哉,不可过抑,刚强侠烈,如飘风骤雨,精力奇强,元气淋漓,并世俊彦,除萧大侠外无可相拟,而又不想牵累小深,所以无可宣泄,才致如此沉耽于荒淫之中。……小深走后,他一天跑来找我喝酒,那是与潇大侠决战前夕,醉后他掀开衣襟给我看,只见他胸膛尽是一刀一刀的深痕,有的犹在溅血……”宋雪宜在一旁不禁“啊”了一声,因为她想起昔日斩杀宋自雪的情况,为这番话所激起了畏怖。

    萧萧天继续说:“我道大师兄武功高绝,何致伤重于此?细问之下,才知道卫师兄在小深走后,念兹在兹,无时能忘,便日砍一刀,在身上心上,才能消解眷恋之情。他既不敢留住小深,又怕名声不好,羁绊小深,反而累了她,直到如今,小深不再原晾于他,他只求速死。那时大师兄,与萧大夥决斗在即,他已心丧欲死,我觉得大大不妙,果然大师几-去不复返,据说萧大夥失手将大师兄打下槐门,也甚懊丧,从此不出江湖……唉,卫师兄和萧大侠英雄一世,霸业王图,却还勘不破啊!”

    桑书云却不知伊小深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如此听来,暗香浮动,只觉得恍惚间什么都不真切起来,心里有些莫名的伤悲,微小的失意,似有点酸,又宛似打碎了什么心爱的事物般的,好不神伤。却见在旁的宋雪宜盈盈的望向已,笑容甜咪咪的,抑不可方物。

    宋雪宜忽然发现桑书云望向自己来,脸上一热,急忙偏过头去,假作不见。

    他们如此谈看,便及注意到雪峰神尼那儿发生什么事。雪峰神尼等一行人到了一处帐棚处,只见淡淡燎缭嫂嫂,供奉许多灵位,旁边摆有许多陈旧的文献,以及法衣、法器等等,还有五把精光寒厉竹短刀,一柄金光闪闪的小剑。

    雪峰神尼跪了下来,默念有词,众人知她在向历代掌门师祖参祷,抑见她神色端然,长身站起,向恒山派主掌司职的师妹道:“召集全派子弟于此。”她说话自有一股威严,同职的师太不敢有逆,速即召集众子弟在大殿集合。恒山派虽都是女弟子,但格训甚严,各人一旦集合,立即归队站好,鸦雀无声。群豪不知恒山派在摆什么阵仗搞什么鬼,心里嘀咕;众尼也不知掌门人要作什么名堂,心里纳闷。

    雪峰神尼见恒山女弟子列队而立,泰半队伍,皆疏疏落落,空间甚多,知无数弟子因此役而牺牲,心中不禁一酸,强自忍住伤悲,端然道:“秀峰。”

    秀峰师太愕然,得应道:“在。”雪峰淡然道:“此刻江湖沸腾,浩劫方临,恒山也难幸免于难,今日我带诸侠上山:也莫非为澄清江湖,同除强仇而已。”

    秀峰不明所以,得答道:“是。”

    雪峰又道:“只是几破敝派规矩,带男子上山者,应遭何罚?”秀华一颤,道:“这……”雪峰即道:“但说无妨。”

    秀华是掌刑师太,对派中惩罚,自是了然,当下道:“要五刀追魂,十指离心。”

    雪峰追问道;“什么是“五刀追魂”、“十指离心”?”秀华又是一愕,少停才道:“五刀追魂”是以法刀穿心、肝、肺、脏、胃,“十指离心”是以神剑斩断腕。”

    雪峰道:“好,很好。”众下不明所以,雪峰忽然朗声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当掌门的也是一样,桓山派的规矩,要用桓山掌门的鲜血来洗,才能重新修正。”

    说到此处,大声道:“秀峰,刀来。”

    秀峰一愕,众下相顾骇然。雪峰一探手,已将法刀抢了过来,手腕一翻,“璞”地一声,一柄法刀,已没入她胸前。

    这下发生得十分之快,电光火石间,乃已没至把手。众下一阵惊呼,天象抢步上前,雪峰皓腕一翻,又是一刀,插入左协,天象大喝;“不可”雪峰凄然扑首,道:“你莫要毁我修行。”这一声宛若焦雷,只听悬空寺又传来钟声,天象大师呆立当堂,雪峰又皓腕一转,“研”又插入一刀。

    这时桑书云、宋雪宜,萧萧天方赶了过来,雪峰插入了第四刀,桑书云要待出手,宋雪宜一把挽住,摇首悄声道:“没救了。”桑书云当即了然,如雪峰已然没活命的希望,不如索性让她完成心愿,才算死得其所,死有所获。

    这时雪峰倒转第五把法刀,照准自己心窝插去,对崖钟声大响,轰轰传来,众尼尽皆跪倒,雪峰端坐依然,神色安详,但月白长袍,尽皆鲜血,缓缓渗出。

    天象“璞”地跪倒,痛苦莫能自抑。

    桑书云怕天象有事,即过去相扶。只听雪峰悠悠道:“从今后素女峰不准男子上山规矩,已由贫道的鲜血所洗清。……掌门大位,将由清一接掌……”只听清一悲叫道:“师父!”扑将过去,痛哭起来,雪峰一手楼住,轻轻抚慰。

    原来恒山派规矩,掌门之位,是由长门大弟子接掌,在派中视为理所当然,清一年纪虽小,但甚受人爱惜,也没人感到不服,只是不知其中规则的豪客,也不禁咋舌称奇。

    雪峰轻轻拍清一的肩膀,道:“孩子,乖。”清一哭道:“师父,师父,”雪峰道:“乖,不要哭,不要哭了。”清一仍是哭道:“师父,您不要死,请不要死。”

    雪峰皱眉却笑道:“可有见过大哭的掌门人么?”清一悲泣道:“我不要做掌门人,我不要当掌门人,我只要师父。”

    雪峰往秀峰处望来,秀峰自是会意,她原先对掌门师姊的忌意,早已点滴全无,当下扶向清一,轻轻道:“掌门师侄,你且起来,快起来。”清一揪住雪峰衣角不放,哭道:“我一起来,师父就要死了。”秀峰叹道:“你起来再说。”清一仍然不肯:“我不起。”雪峰轻轻叹了一声,挥了点了清一穴道。

    秀峰贴近在清一耳边说:“让你师父完成心愿罢。”清一穴道被点,浑身软麻,但心智清楚,却无法相救。秀峰说到后来,也为之便咽,在派里她一向跟掌门师姊情感笃厚,对派中刑罚摘赏,两人人彼此心心同此意,常为人所误解,暗骂佛口蛇心,但唯其两人最能将恒山一派的一群女弟子,处理得纪律严明,井然有序。

    而今掌门师姊,却要先自己而去了。而自己还在她死前,毫无忌悔的出言顶撞于她。

    却见雪峰神尼神色自若,右剑一挥,左手五指俱断,将口一衔,以皓齿咬住剑柄,打横一划,短剑锋利无匹,右手齐腕断落,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这时“格当”一声,金光灿灿的短剑,自雪峰口中跌落地上。雪峰神尼微笑张目,这时五柄短及,俱没入她胸腹之中。只见她双目神光湛然,端视天象,道:”大师贫尼先行一步了。”天象大师全身骨节,格格发抖,终于似出尽了力道似的,向雪峰神尼合什一拜。雪峰也没回礼,却微笑闭上了双目。

    这时“悬空寺”处钟声更响,秀峰过去察视,跪拜于地,道:“神尼圆寂了。”一时众尼皆伏拜,部份群豪,也敬雪峰义烈,跪倒参拜。

    这时众尼皆抑悲低诵经文超度,回想雪峰神尼虽浑号“脸慈心冷”,但对恒山子弟,无论衣食住行、敦品励志,皆克尽职资,无微不至,心感其恩,都垂泪不已。

    ·桑书云心中,却甚哀恰。他歉叭愧疚,若自己不是顾跟萧萧天话说当年,谈物论故,也不致如此挽救不及,此耿耿抱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冷傲如梅的雪装神尼,今番竟也想柠了起来。在空空钟声中,他顿觉“三正四奇”,当日何等威风,今日何等寥落,而“四奇”当中,宋自雪早死,车占风遇害,严苍茫也死了,皆死于世间种种疑情执,不禁悯然。

    萧萧天在旁叹道:“佛禅之中,舍身喂狮虎,化千万众生入炼狱者,在所多有,大师节哀。”他劝谕的是天象大师。

    天象大师不行不动,嘴角的血却不住流下,已染红了一地,点点滴滴,几日来他受的内仍都似一齐发作,但却一言不吭。此际“三正四奇”中,三个吒叱风云,不可一世的正派人物,也仅留下他一人了。他闻萧萧天此语,全身一顿。

    桑害云只觉眼儿这老和尚,刚强侠烈,却有说不出的亲切。他虽是人称第一大称帮之主,但觉得眼前的一切似虚似幻,唯“长空”而已,连昔日千思万念的伊小深,也似另有所属,眼下就只有宋雪宜的倩影笑魇,可以把握。却见宋雪宜怔怔地瞧雪宋雪宜神尼的尸身,悠然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桑小娥在旁听得自己母亲当年的事,心中好乱,她对父亲好生敬重,听母亲如此,心中一个声音一直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又见父亲斜视宋雪宜,她敏感的心灵,早已清楚几分。

    却见雪华神尼舍身自尽,消解恶规,心中念及雪峰神尼本是遏止方歌吟与自己见面的人,未料而今一至于此。耳际听得两个女尼再交头接耳道:“掌门师姊才一次下山呀,就如此想不开了。”另一尼道:“可见碧落红尘,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桑小娥听得心中一酸,觉得没什么依凭,心中暗喊:“方郎,你在那里?”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4
方歌吟赶至“忘林”时,“忘林”已被火烧的满目伧痍。

    方歌吟怀慌恐的心步入。想探点线索,却见焦木树根处,坐了三几个人,正在聊天。

    只见一个黑黝黝的、腮帮子涨嘟嘟的,说话时喜欢怪眼一翻的怪汉,例开一口白牙,方歌吟刚听进去,只听他开口就道:“散了,散了,说什么权力帮、八大天王,谈什么血河派、蜀中唐门,到头来还不是梦一场,空一场?瞧这武林三大绝地,给人夷为平地,烧成灰炭,供人岱吊,也不是威名一时,千百年后来此的人,还不知踩在那一副骨骼上?散了,终究是要散的。”

    另一个福福泰泰,眼尖鼻大,下巴占了脸部几近一半的人和尔地笑道:“铁钉还是那般愤世嫉俗。难道说咱们“两广十虎”也到头来抵不住要散?”

    那黑子怪眼一翻,道:“就得以不散,人死一场空,臭皮曩活时聚聚,抵不过千古万载的轻消霎散。罗海牛、疯女、吴财这等鸟暂且不去说他,但杀仔、阿水、劳九,却不是幽泉异路,黄泉相隔么?”

    旁边一个挽髻高装、白哲如羊脂的妇人妩媚笑道:“虽然阴阳相隔,但咱们一颗心,却末曾分开过,生死之事,又焉能羁绊?记得五龙卒之战、丹霞山之会么?

    咱们一刻活过,便是永远活过,咱们一刻并肩过,便是永远在一起。”

    李黑心神不属般沈默一会,抽出座下一段焦木,道:“对生命而说,”永远”是可笑的。”

    方歌吟却听得“栈”地一声,热血奔冲向脑门,原来他所听得的,都是轰轰烈烈,昔日名动江湖的战役,听这些人的口气,莫不便是当年跟萧秋水纵横九千里,烛照四十州的“两广十虎”不成?

    只听旁边一个高大壮头、狮弟弥口的银须老老大声道:“你们”两广十虎”的战役,我可不管,跟萧大哥东征四伐,我老兰也有份兄,我跟你们尚且阴魂不散,其他还有什么可说说?且看他当日武林的“东刀西剑”、“八大天王”,今日武林的”三正四奇”、“二十神龙“……只是”悬空寺”之役,咱们去也不去?“李黑眼睛骨碌碌一转,偏头思考道:“”忘林“之役,咱们暗中出力,”长空帮“等始能大获全胜,我们也不求为人所知……但是年纪大了,风湿骨痛,悬空寺没多大看头,还是不去也罢。”

    那白哲妇人便是“杂鹤”施月,双目瞪住李黑,道:“那你是不去了?”李黑随意一笑。施月道:“你不去,我去,悬空寺有华老怪,他很有一手,不比想像中好斗,如果万一众侠不敌,则武林中祸亡无日,俗语有道: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胡福,你去不去?”

    她说起话来极快,就像一大锅沙炒豆,豆子熟时纷纷爆裂一般快而响。那“好人”胡福摸摸下巴,道:“去是很想去。但萧大哥十年一祭,近日可能会在峨嵋出现,要是为了这事儿,偏巧逢不大哥,则打死我也不去。”

    李黑喝了一声:“照也。”施月道:“那你俩是不想去了?”两人一齐点头,这两人在其中最是互相依傍,其味相投酌,兰俊龙抑喝了一声道:“你们不去,我去!热热闹闹地方,怎能少了我们?何况趁我们未断气前,再干他一番事业也好!”胡福反问道:“你俩要去?”这次到兰俊龙和施月一起颔首。

    李黑笑道:“那我们行动还是一致好了。”施月道:“也罢,君那边人多。洪华要去,则大家都去,少林洪不去,大家就拉倒算了。”

    于是大家都望向洪华。少林洪短发铁脸,缄状不语,但一向思虑周详后再说话,故不言则已,一言必中,且斩钉截铁、向无回迂之地。现下众人都探询于他,他沈默良久,说了一句:“去。”

    李黑扒扒发根,道:“真的要去?”洪华道:“办完这桩事,赶去峨嵋,还来得及。”

    胡福挖捏下巴,想想也是,即道:“要去便快去了。”施月与兰俊龙自是欢呼不已。

    施月虽是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兰俊龙外号“千手剑猿”,为人也似猿猴一般,鲜跳活泼,不能久待,最是好事,一听有得去凑热闹,莫不欢仟。其实李黑和胡福,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之徒,今日如此审慎,是不想错过能与萧秋水晤会良机,今听洪华如此说,如其算计好时机,便都跃然欲试。

    (有关这“两广十虎”的行为事述,请见“神州奇侠”故事系列,这详细叙述。)这时方歌吟禁不住冲出来,扑地跪倒,大声道:“请五位前辈,带晚辈前往,晚辈则感激不尽,感激不尽。”五人自是说话,没料忽然冒出一个小子来,原来力拌吟屡得奇逢,内功深厚,已凌驾李黑、胡福、施月、洪华、兰俊龙等人之上,所以他们并不觉察有人在后面听他们交谈,倒是唬了一跳。

    李黑“术”了一声,认真地点头,通:“你便是那小子,那姓方的小子,是吧?”方歌吟对传言中讲义气、敢信诺的“两广十虎”,甚是敬服,便虔诚地道:”晚辈方歌吟,拜见五位前辈,请前辈带小辈赴”悬空寺“,待事了了,更烦五位能捞小辈见萧大侠一面。”

    李黑那白多黑少的怪眼翻来翻去,斜视方歌吟,却不说话。

    施月笑道:“今下武林,你出道既晚,声名最响。咱们都莫如你。”方歌吟暗自愧愧。胡福摸摸下巴,微笑道:“要是你早生几十年,就可以跟我们一齐闯荡江湖了。”方歌吟听了,又无限抱憾。只听李黑道:“记得当时,咱们初出道时,总听人说:“要是我年轻十多年,定必加入你们,现在则只有精神相勉励了。”而今这话,我们都对人说了。“兰俊龙却豪笑道:“悬空寺就在恒山,那地方你闯过,不必我们相引:至于往见萧大侠,则要看缘法了,带了也没有用。”

    方歌吟听后若有所失,问道:“那五位前辈不去恒山了?”

    胡福又摸摸下巴,道:“既是大多数都赞成去,去是要去的。”

    施月道:“你走你的罢,必要时我们会助你一臂。”李黑怪眼一瞪道:“快赶去,迟了怕有遗恨。”

    方歌吟忙站身应道:“是。”正待行出,洪华忽道:“慢。”

    方歌吟不明所以,望向洪华的脸孔,洪华缓缓道:“留得一命,你跟萧大哥还缘惮一面。”方歌吟呆了一某,说:“是。”

    再看时雾烟朦胧,场中只剩下焦木炭灰。

    话说恒山,已是入夜时分。雪华神尼的自戕废规,使得天象、桑书云等心里都大受打击。辛深巷、梅醒非都在计划看牛夜突击的事。清一依然在守看雪墨神尼的遗体。

    车莹莹在烛旁垂泪,似想看遇害的父母。桑小娥在庙前看看满天繁星,皓月当空,心中在怀念若方歌吟。却吹来一阵冷风,黑云掩过,月耳都消失了,只剩下天上冷晶闪烁的星星,宛似许多孩童在霎亮若眼睛。

    桑小娥依在一颗大榕树下,往天上看,看星星一霎一霎,很是调皮,她自己也如星星,俏皮的眨眼,如此闹得正有趣时,不易一阵冷风吹来,桑小娥无意间往山下一望,一时间只觉根根寒毛,倒竖起来。

    原来山下也有千万点“星星”,正无声无息的圈掩上来。

    桑小娥此惊非同小可,又听得远处悬空寺传来沈沈鼓声,每敲一下得一响,那些可怖而阴闪闪的星星,又向上推进了一些儿。

    她不禁掩脸发出一声尖叫。

    这一声。在黑夜中听来甚是尖锐,一时间,镇守山腰的戍卒,把守的卫兵,以及寺内寺外的高手,那一涌而出。

    这当儿也有戍守的人,斗然发现山下的千万点寒光,无声无息地掩上,大部份吓得张口结舌,小部份人魂飞魄散,张喉大呼:“野兽!野兽啊!痹乖不得了!”

    只见恒山大殿里人影一幌,冲步抢出一威严怒目的和尚,叱问道:“什么飞禽走兽,如此不得了?!”

    这闯出的人正是天象。他身旁有一气定神闲的青衫人,便是桑书云。这二人一出,对崖的鼓声忽然骤急大响,如骤雨打在鼓面上一般,忽然虎噜噜一阵山风刮脸如刀,众人只觉扑脸擅腥之味,猛听一声虎吼,立时哔声四起,山间的千百头猛兽,包括虎豹豹狼、狮彪蛇麟,纷纷加快速度,或飞或攫,或爬或扑,同山上涌来。

    群豪相顾骇然。这时在山腰巡守的各派弟子,一时惊魂未定,不及撤走,被这一大遍黑压压的飞禽走兽,存噬得一干二净。

    众人在山上望去,只兄十几个人,张大了嘴惨叫,叫声却被虎啸所遮,迅及倒在群兽中,被嚼个尸骨无存,这时对鼓声诡谲幽怪,众人却听得手中发冷,心中发毛。

    天象白发陡扬,道:“一定是那鼓声搞鬼。”虽然焦燥,但却无法可施,腥风如狂风般急,桑书云传下手令,所有把守山问的弟子,都退上山顶来,以免送掉性命。

    这时虎啸龙吟,愈迫愈近,桑书云道:“我们缩小范圈,严阵以守,总好过盲目冲刺。”当下令各人只在崖边把守,一有猛兽上来,即居高临下,击杀歼灭。并设下第二道、第三道防卫,以免猛兽一旦冲破守线时,变成内外夹攻,为虐甚巨。

    这防线既定,镇守则容易得多了。但是群兽数目实在太多,各种各类都有,众人虽是武艺高强,看去也不触胆心寒。

    眼见毒蛇怪兽,已经接近山腰,桑害云号令一声,众矢齐发,当先的走兽,不少中箭倒地,却发出悲啸,后头的野兽一听,也各齐声发出啸吼,这一来数千走兽一齐嘶吼,其声直如漫山遍野,而且数百类野兽沓杂而鸣,其声之恨,也属罕闻。

    这一阵连叫使得群豪更惊。只见野兽一闻血迹,即吞噬地上礁血或已受伤的猛兽,啃得一根骨头不剩,甚是残忍。众人看了,直是发寒,只宁跟千军万马作战,却不欲与这些无知愚昧的凶兽对垒。奇就奇在这些野兽在鼓声煽惑之下,竟只向山上奔来,而能不相互咬噬、互相残杀,除非受伤流血的倒外,敢情野兽一闻血胭味,口舌饥涎,控制不住兽性。

    众下心中暗叫苦也,却是无计可施。桑书云又令长空众徒射了一轮箭,猛兽依然前仆后继涌上来。桑书云已来不及施令,长空帮的箭手继续放箭,已来不及听令行事,怕梢缓得一级,野兽即如风卷残英般涌至。

    如此射了半晌,群兽死伤过百,但长空帮的箭,几乎用尽。这次长空帮与役,木就以为是近身街战,故此并没有带出多少箭矢来。这时猛兽势度稍稍一挫,对崖的对手也似稍疲,鼓声较低微后落。

    桑书云趁机道:“箭完了,有暗器的准备。”众人知是生死关头,立即更替换班,一群数十有带暗器的武林人物,纷纷暗扣各种各式的暗器,凝神以待,蓄势待发。

    本来有暗器的武林人物,在江湖上最不受欢迎,认为是卑鄙技俩,能练到蜀中唐门一般的,将暗器转化为武器,或若作了明器,变成了人人尊敬的艺术者,少之又少,但而今情势如此,反而这些使暗器的高手令人重视,对暗器也十分珍惜,怕有一枚浪费了,使得那些凶残毒狠的毒蛇猛兽多一分力量。

    桑书云观始察终,道:“守到天明,或许情势会好一些儿。”这时方过二更天,月亮又肢出云层,众下只见山腰密密麻麻,尽是不知从那里来的毒虫凶兽,挤成一团,真个叫他杀不尽,不禁如百哀齐至,生大恐怖,没了斗志。

    听得桑书云此语,精神一振,都想:挡得一时走一时,过得一刻是一刻,说不定待到天亮,这些恶兽都四散窜逃,亦未可知。当下振起斗志,只求能死守局面,求一线生机。

    如此相持了一会儿,鼓声又急密了起来,野兽本来各自低鸣,一闻鼓声,又奋勇前扑上来。

    这时崖上高手,尽皆将暗器发了出去。

    这些暗器,本来都是平时对付武功极高的好手用的,发射的手劲、速度与准头,自足非同小可,这些猛兽怎抵挡得住?

    瞬眼间便死了百数十头。

    只见群兽依旧涌来,不一会又死近百头,但群豪的暗器也将用完,鼓声却依然劲急,只有三五个唐家子弟,还有暗器可以发射,其余的不是暗器打完,就是所剩无几,留下来要作紧急时自救。

    眼前七八十头猛兽,就要突破防线而入。忽听辛深巷、宋雪宜齐喝:“动手!”黑水青焰,狂喷而出。不少野兽,在火焰中打滚咆哮,终被焚焦。而“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幅度更广,所被沾酒中的野兽,莫不哀鸣挣扎不已;野兽既怕被毒水,又怕“蚀心化骨焦尸猕骸丧门火”的火焰,纷纷悲啤而退。

    然在这时,鼓声也稍稍一缓。

    桑书云向辛深巷喜形于色,道:“兄弟,幸亏你有将这火器掳来。”辛深巷却神色凝重,道:“可惜所带不多,再发得七八道火焰,火药便要用罄。”梅醒非接道:“往下的都要靠宋教主的“云雪花月英水”。”宋雪宜却缓缓摇了摇头。

    大家都吓了一跳。萧萧天问:“怎样了?”宋雪宜神色凝重,道:“这筒子的毒水,怕还推不到青焰熄灭。”众人脸色闪过无限懊丧,毒火依然在野兽体上焚烧,其它野兽都不敢吞噬被青焰或毒水醮染过的骸,火光一映一映的,在众人脸上一跳一跳,只见汗珠不住如鬼手扒搔般留下,但声音细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息都可辨闲,可谓诡异至极。

    一人忽道:“这样枋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另一人大汗一行行,一条条地自脸颊留下去,他的脸肌尽在抽苍,忽而大声道:“来呀,跟我冲出去!”桑书云叱道:“大家不要慌乱,自寻死路!”但众下惶栗至极,那有心思耗下去,只见有人冲杀下山,也拔出武器,纷纷呐喊杀将下去,只望能杀出一条血路。只见七八十个瞥不住性子,沉不住气的武林人,一路杀下去,才杀没到二十米丈,已死了十来人,又杀了十丈,又死二十多人,狮虎狼豹虽也死了不少,但群兽依然没有减退。剩下的四五十人,锐气顿消,被困于群兽之间,转眼人堆愈来愈少,一一遭虎狼哟叨,惨叫哀鸣之声,夹杂兽吼,隐约可闻。在崖上俯视的,胆小的人已掩脸不敢相看,胆子大的揣想到待会儿白己的下场,也双腿发软。群兽嚼食了那小撮人后,意犹未尽;却凶性大发,随鼓声遽急,又涌上崖来。萧萧天叹道:“若在此时,还有人贸然行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说这话,是要安大家的心,以免又莽撞下山,折损人手。众人见下山的人如此惨状,自然都不敢卤莽行事。

    梅醒非踩足道:“都是那鼓声!”辛深巷驾道:“那鼓声是操控群兽的事物!”伯金童骂道:“去***鼓!”萧萧天背负双手,望向对崖,悠悠出神,这时群兽进攻更急了,全仗那剩余的“如今娃霎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以及“蚀心化鼻焦尸烂骸丧门火”的威力勉强镇住。

    连桑书云也一筹莫展道:“再守下去,只好是肉搏战了。这山崖还算好守,咱们居高临下,只要用兵器前揪,或以掌力平推,便可制杀狂兽。只是一旦让他们上了来……”桑书云长唤一声:“却是神仙难救了。”辛深巷长唤道:“真不知华危楼从那里弄来了这么一大堆野兽!”

    桑小娥乍然想起,道:“当日我们在闯”七寒谷”的峙候,也遇到些恶兽,只是当时没流意会变成如此后果。

    “这时火焰渐熄,原来”丧门火“已尽,野兽少了火焰的威胁,又凶猛前进,全仗”落英流水“竭力慑制而已。萧萧天忽道:“桑帮主。”桑习云知潇萧天是成名前辈消,自有见地,当即道:“萧兄何事?”萧潇天道:“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桑书云凑近道:“愿闻其详。”萧萧天微笑道:“也不是什么绝活儿,只是笨方法。”桑书云双目绽放起奋悦的星芒,道:“萧兄何不说来听听?”潇潇天道:

    “正要和桑兄参详。”

    只听萧潇天道:“我别的没有,但有一双羽翼,我和曹大悲都有心得,可以乘风滑翔,加上御气而行,至少能掠四五十丈。我想飞过去,先制住华危楼,没有他的鼓声,一切都好对付,你们趁机杀过去,便可解目前危困。桑害云脸上掠过一片不豫之色,萧萧天马上注意到了,问:“怎么?有不妥么?”

    桑书云叹道:“当无不妥。何况萧兄神功盖世,为当今唯一可制华危楼的人。

    可惜就是太危险,潇兄是我们的主师,亲涉此险,却是万万不可。”潇萧天微笑拍了拍桑害云的肩膀,道:“主帅是桑兄,不是区区。”,萧萧天又道:“现今之计,只有冒险行此策,总比在此束手待毙的好。依我之见,只要能捆住华危楼,让他不及击鼓,这些孽畜都必作鸟兽散,而华危楼一时扳我不倒,只要你们来得快,我是没什么危险的。”桑书云叹哨道:“萧兄大义,桑书云这儿代表武林群豪,向潇兄一拜……”

    说拜倒。

    萧萧天慌忙扶住,这时武林群豪大多数都听到此策,纷纷流露出敬佩、惋惜、希望、企盼的神色来。

    萧萧天强作镇静,道:“我摸黑迥旋滑翔,这裘风强山暗,谅不致被人叫破发现,其实并不难作,只是我多得一双羽翼,为血河派重宝,如此而已。”桑书云奕知萧萧夭并非大言的人,血河派不但有武功卓绝的高手,也有过一些精心巧匠,扁鹊华陀,所以才教武林所妒,因致灭门之祸。

    萧潇天迎崖而立,众人目送,桑书云道:“但愿萧兄能克完愿,泽救苍生,名扬千史。”萧萧天哈哈一笑道:“我萧萧天被人冒名顶替,作恶为患数十年,没料今也有诸位英雄谅解的一日,得众家谬赞,可谓足慰平生矣!”说罢当风哈哈,哈炳,哈哈哈大笑三声,振翅顺风而去。

    众人只见萧萧天展翅而去,风急云卷,山崖万石森森,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悬空寺的座落处,离恒山殿有三、四十丈的大缺!这大崩昆下峭直刻深,山壁削直如斧劈,乱石怜胸,峰峨锋锐,一旦落下,自是粉身碎骨,何况下有千数猛兽,只要失足,必尸骨无存。

    如要从这崖跃到那崖,纵武功再高,却难以办到一跃数十丈。

    如果要从山下攻袭由对崖,要自群兽间杀出去,那更难如登天。

    萧萧天内息沉厚,轻功本高,他一掠十丈,再加上休息御气,又飞五丈,然后以双薄膜为翅,顺风滑翔过去,直扑对崖……

    眼看萧萧天又“飞”了十来丈,离悬空寺山崖不过十余距离时,突然间,灯火大亮,烟焰灼天,萧萧天在黑暗中忽被强光照射,映得双目睁不开眼来,真气一虚,而恒山殿的英雄好汉,也都发出一吃惊。

    只乍见对崖密密麻麻,早伏满了人,一齐现身,手指火把,一齐燃起,山风猎猎,照得火舌暴长和看孔明灯、照明灯,以及松明药草,一齐照将过来,并一齐兵器交击,发出喧哗大声。

    这一下萧萧天情知已然中伏,但不及重新折回,只因自己所有的一对“羽翼”,为血河派巧手神匠长孙破所制,只能藉风浮飘,并非真的能飞天遁地,翔翔无碍,此刻离原处已近之十仗,而且风势不对,不可能折回,得硬头皮,凝聚势不可当的大力,以图硬闯。

    就在时时,崖上忽然传来蓬地一声,萧萧天听去,心内一紧,又蓬蓬蓬蓬数声,萧萧天人在半空,驭气滑翔,无法凝聚真气相抗,被震得五官溢血,但他心念既定,只有竭力“飞”向崖去。

    这时鼓声一过,崖上人纷纷张弓搭箭、亮晃晃的箭簇,尽皆对半空无处力的萧萧天,说时迟,那时快,只闻一阵密集如雨的箭射弦声,百十支箭,全往萧萧天身上射去!

    换作平时,萧萧天神功盖世,这些箭矢,自然还难他不倒,但如今人在半空,无处藉力,无论他如何腾挪闪避,还是中了七八根箭,共中一箭,穿过他左肋,被他真气震断在肋内,才不致穿腔而出。另外两箭,射穿了他在手臂骨。一箭穿踩而饼,另三箭仅是擦伤,一箭正中肩头,肩头那支,箭簇上想必醮有剧毒,是以仅发麻养,而不作痛。

    这时他又已凭空临虚,拉近了五丈距离,只剩下十丈不到,他身负重创,勉力一提真气,振翅冲刺,便在此时,只闻一声喝道:“照打!”·这时放的不是箭,而是发射暗器。这时距离更近,暗器不但比箭矢难闪,而且更密集、歹毒。萧萧天双手拨拿扫挡、身形摇摆曲翻,势可不变,方向不易,直掠往山崖,又拉短了五丈距离,但已看了十来道暗器。

    萧萧天长啸一声,眼见已踩到崖边,但巨岩黯处,忽出现一人,全身如同血浸,隐透红芒,在灯光映照下,截向萧萧天。

    在崖这边的人,眼见萧萧天身履奇险,正要掠到崖沿之际:众人下一颗心志忑不已,却见大风道人卑鄙截击,都恨得咬牙切齿,恼恨难平。

    众人大声呼喝,以企助威,万望萧萧天能突破万难,强登崖顶,只见萧萧天与大风道人交手几招,两人都有薄翼,是以在半空交手,都不往下坠去。

    只是萧萧天如哑子吃黄莲,苦涩自知,他吃亏在负伤。

    暗器上涂的毒药发作,而且御气而行已久,一口真气,已变作逆气顶候,大风道人却窥此良机,全力出手,以图一击搏杀。

    大风道人一面打出凌厉掌风,一面笑道:“我们早知你会飞渡过来,义父跟你交手数次,早知你会如此作,你认命吧!”

    萧萧天仓卒遇敌,才骂得一声:“好贼子”真气一泄,大风条然闪至他的背后,萧萧天受伤数处,转动不灵,一闪未成,大风道人“嘶”地一声,竟拟裂了他一张薄翼。

    萧萧天的武功,木与大风相去不远,仅成其少许而已,惟此刻萧萧天身罹重创,又气力不继,羽翼便为大风所撕。大风此举,比杀伤萧萧天更为狠毒,要知道崖下千丈深渊,掉下去焉有命在?

    萧萧天当非等闲之辈,知道薄翼被撕,他再不恋战,偕余势向五丈外的崖沿掠去。

    大风未料萧萧天如此当机立断,再想拦截,已然不及,却下全力展翅追去!

    萧萧天仅凭一翅,眼下唯有全力掠扑,这一掠,余力已衰,只剩一二丈,使可到崖边,却偏偏势尽而落;好个萧萧天,猛除下腰带,呼地一声,腰带半空将崖沿一巨石卷住,他藉力一带,飞身扑向崖边。

    就在这时,悬空寺又击鼓一响,这一响乃在萧萧天力竭时,所以无疑如同挨了一掌,但萧萧天已无他策,依然凭一口气,冲落崖上。

    但在此时,一人闪至。

    这人一声不响,一出手,“三尖两刀剑”刺出,正是迷失本性的“括苍奇刃”挥少平。

    挥少平一剑刺来,萧萧天想力,却已无力,“璞”地一声,剑已刺到,萧萧天奋力一偏,剑刺入右胸,挥少平将剑一扭,三尖两刃,如锯割肌,萧萧天剧痛之下,运起来多年来因其太恶毒而废置不用的“吸髓大法”,猛吸住挥少平。

    就在这当儿,大风道人已飞越过萧潇天头顶,一足踢去,“碎”地踢中萧萧天,把潇萧天踢得倒飞出去,萧萧天却吸住挥少平,两人扭作一团,终于发出一声齐齐长嘶,往山下坠了下去。

    这时嘶声犹悠悠传来,久久未沓,夹杂出大风在对崖得意狂笑声,以及悬空寺内猖狂的鼓声,显然击鼓的人也是开心至极。

    这边崖上诸人的心,即随若萧萧天下坠的身子,一直沈了下去。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4
萧萧天的落下崖去,粉身碎骨,使得诸侠的一线生机,又告断绝。

    包惨重的是,雪峰神尼自戕,萧萧天惨遭暗算,崖上能与华危楼十大风道人、陈木诛、许由狭这等高手一拼的,只剩下桑书云,天象大师、宋雪宜等三数人,连应付一个华危楼都未必就胜,更何况彼众我寡?

    天象喃喃语道:“曹大悲是坠崖身死,萧萧天也是落崖身殉,大风,你这个“幽冥血奴”,看你好死不好死亡,”众下一阵沉默,有的抬头望夫,有的低头观满山兽翼,只缘盼望能出得奇迹,方能得救,或多看一回星月,多赏一回天籁,也算死前有了交待。

    却在这时,月光艘出浮云,满地光华起来,有人忽然叫道:“你瞧,你瞧。”

    众下不知何时,俯首瞰去,只见漫山狮虎啸吼,竟然有些骚乱,一物势如破竹,纵斑伏低,直掠了过来。

    大家一时都不知什么事物,过了一忽儿,那物渐近,天象叫道:“是人!是人!”他双目神光,比常人目力都佳,只是他叫了出来,心里却不相信,人那有那么好的本领?

    这时众侠都知是人,只不知是谁?来干什么?是敌还是友?

    又过一会儿,那人愈近,那人使一柄剑,飞斩盘从,剑击电驰,如狂风暴雨,惊蛇走龙。只见一片金光,围那人飞掠,宋雪宜“啊”了一声,见这等威势,失声道:“金虹剑!”

    他几疑是昔日恃才傲物,叱吒风雪的宋自雪,自山下破阵而至。桑书云却心念一动,叫道:“方歌吟?!”

    他声音甫出,桑小娥已一声呼唤:“大哥!”长身掠出,众人一时专神,未及阻拦,她已扑将下去。

    这时狮虎齐吼,霎时间有七八头野兽,扑向桑小娥,桑小娥目中全无别的,只有急奔向方歌吟。她眼中全无障碍,只有方郎。

    桑书云情急之下,隔空发指,伤了两三头猛兽,眼见桑小娥还是要伤在另几头恶兽爪牙之下,忽然人影一闪,金虹振起,精光灿然,仓卒之际,已连斩五头恶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剑眉星光,面如冠玉的布衣少年,已搅住桑小娥,两人一见面,喜不自胜,竟对视无言,刹那之间浑然忘了“虎”视耽耽的群兽。

    就在这瞬息间,又有四五头猛兽,攫向两人,两人眼见命在顷刻,却仍对视深深,忘却世外万物,邦听“碎蓬”、“吧达”两声,天象赶了下去,两道劲风狂台,将几只恶兽击毙,以深湛的佛门狮子吼,吼了一声:“上去吧!”

    方歌吟、桑小娥如春秋大梦,摹然一醒,方知群兽潜伏,急忙往崖上掠去,只见衣风猎猎,天象也赶了上来。原来方欣吟一手轻搂桑小娥飞掠,却还比天象大师全力飞奔仍快了一些。

    方歌吟上得山来,见师娘、桑书云安然健在,喜级拜倒,桑书云见此屡次得以不死,武功反似精进,知道此人际遇非同小可,此番闯上山来,或许有力挽狂澜于既倒之时末定,宋雪宜方歌吟闯出上来,却不胜凄酸,怕是宋自雪一点心血,却是丧在这里,鄢有黄泉下面对宋自雪的勇气?

    方歌吟一旦上山,对崖鼓声迅即燥急,如密集石雨,击在鼓上。桑书云忙叫辛深巷向方歌吟说明一切,辛深巷虽仅剩一臂一腿,但智谋无双,桑书云对他仍然依仗日重,只不过实际作战上,辛深巷便无多大能力,正好可与方歌吟说明一切。

    这时群兽猛攻,众侠占地利,运用武功,击毙不少毒蛇猛兽。但时间一长,也有不少人为猛兽所伤,或为之吞噬,但一时还无猛兽冲得上来。

    桑书云指风丝丝,天象大师茫茫乍气,到处补救不足之地,摧折不少猛兽,宋雪宜则仗综观全场,一有虚隙,即遣人补上。

    如此斗得一阵,敌鼓的人似也累了,便息鼓停声,猛兽固然死了近千,但群豪也死亡近百,而且大多筋疲力尽,或负伤不轻。

    又过得一会,鼓声再起,兼而喷呐之声,群侠得再斗,直到后来,都满身沾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野兽的血,总之杀得近乎疯狂。

    这时方歌吟已听毕转过,亦已知晓雪峰神尼和严苍茫、萧萧天等毙命的噩耗,即执金虹剑,抢在前头,搏杀群兽,这当下他的武功比萧萧天高出许多,发挥之下,他这方面的猛兽尽为退忌。

    他吓退了一面的想猷,又掠到另一面,冲杀起来,那边的猛兽又倒退,但原先的那边,猛兽又涌了上来。方歌吟东飘西忽,拯东救西,手斩无数猛兽,但依然未能扳过局面,只能勉强挺住。

    这是东方有几丝鱼肚白,正近晨风破晓。

    大部份武林豪杰,皆已疲极,只有桑书云和天象,仍然指风凌厉,掌劲淋漓,指掌之下,指掌所向披靡,不敢接近。

    但一个疏神,东南方面因守戍被猛兽所攻破,狂啸而入,几令诸侠背腹受敌,宋雪宜竭力营救,总算将坍口填补,涌入来的几千头恶兽,也给成问出及徐三姥的暗器打死,焦云玉却因此丧命,成福根跪在她尸身旁,痛泣不已,忽然抓起破甲锥子,猛冲下去,一面大叫道:“爹,请恕孩儿不孝”只见他冲杀下去,过得一阵,便被群兽包拢,不见踩影。“寒鸭点点”成老爹瞪目欲裂,嘶声道:“福根”便发力追去,“袖里干坤”徐三姥及时一把拉住。众人见此情形,知无生机,这一下狠打猛杀,虽杀了千余野兽,但仍不及其十分之一,难有幸免之理。这时鼓声及哨呐都似已累,声息渐微,群兽攻袭,亦因此得以稍缓。众人舒一口气,却依然愁眉不展。

    诸侠情知不能冲下山去,得固守在崖,而鼓声哨呐,不一会定必又复响起,野兽如此一次一次的攻袭,总有攻破的时候,届时就人人免不了身遭兽噬了。这时忽听“丝丝”之声,原来桑害云暗捞指劲,将三条暗游而上的毒蛇射毙。只不过桑书云的指劲,已无先前猛厉,人人心里,又多了一层阴霾。

    方歌吟忽道:“萧老前辈是在此掠过对面去时遇害的吗?”

    桑书云听得一凛。辛深卷道:“是。”他接道又道:“不过这两崖距离约三十五丈有余,若无萧先生羽翼,是万飞不过去的。”

    辛深巷是想出话在先,先打消了方歌吟的疑念妄想。方歌吟却叹道:“现下死守此地,迟早都被攻破,如比坐以待毙,不如……”梅醒非见过他适才搏狮杀虚的武功,心知方歌吟欲求自保,杀下山去,未尝一定办不到,但要救山上的人,可千难万难了,至于越过深渊,更是危险,当下道:“这深涧连萧老先生都掠不过去,我们又何苦送死?”

    方歌吟却道:“萧先生因与华危楼旧识,加上大风道人也有曹大悲的薄翼,算计萧老前辈必舍身掠至,所以伏下杀看,待其踪越……只是萧老先生一死,他们断未想到,还有人由此路攻至,必疏于防范,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辛深巷听看听看,目光闪动,似踌躇难决。梅醒非却断然道:“不行。计策虽好,但这深谷虽一跃数十丈,纵神仙莫办。”

    方歌吟却道:“血河派”有一门“协然来去口轻功”乃取自庄子“协然而往,协然而来而已矣”之意,在下略通关窍有稍窥堂奥,愿效死一试。”

    方歌吟元气充沛,说话中气充足,人人自清晰可闻。

    群雄虽视见方歌吟来去拭兽,神勇非几,但觉他自出得献策,要冒一飞数十丈之险,皆觉是满口胡扯,胡吹大气而己。

    方歌吟却道:“死守这里,确无生机,不如让在下稍尽绵薄,冒死一试。”众人听方歌吟侃侃陈辞,暗忖:既无别的法子?试试也好,要是这小子胡来,也是死有余辜了。众人喧嚷起来,桑书云却仔细地道:“你有把握一掠几丈?”

    方歌吟道:“可一掠十余丈,加上藉风势,顺滑翔,可多拉五丈距离,再用初窃门径的”俯然往来”轻功,可多跃七八丈,再加上碰碰运气,可能过得了去。“桑书云琢磨一下便道:“万万不可,你充其量不过能跃二十七八丈,然这深崖卸足有卅五丈余。”众人听此说话,都咋舌称奇,就算借风势洲翔,能一掠二十来丈,已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却因方歌吟得数家之长武功早超任狂,而且“血河派”武功,轻功确能做到”辣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的程度,要不然,血河派也不至于出得长孙破这等巧手大匠,以精心发明来破轻功之极限了。

    宋雪宜却不信方歌吟有此轻功,更不想方歌吟因此涉险,所以说:“飞过去又怎样?你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只是去妄自送死而已。”

    说说,鼓声又起,猛兽又猛攻过来,众人挡得一阵,有四五道同时被攻破,这下不可收拾,足有五六十人被咬死。宋雪宜、方歌吟挺剑冲杀,一身浴血,好不容易将抢入猛兽尽歼,却又有三四道关口被冲破。

    伯金童杀得性气,大喝一声,双手擒住一头老虎,横冲直撞,竟将上得山崖的猛兽,都砸下山去,群兽见如此神威,都撕牙例齿,却不敢相扑,一东山虎猛扑而来,被伯二将军半空换住,生生出裂为二,群兽一时慑住,却听伯金童“吹地”一声,扑地而倒,原来是一条花斑斑的毒麟,闪电般斜里闪至,咬住了他的咽喉。

    召小秀急忙相救,但见伯金童已无气息,他与二将军生死之交,见伯金童遽此离去,悲愤若狂,抄枪在手,朱缎幌动,不顾一切,直撩刺杀了出去,扁铁钝跟召定侯是主仆关系,在帮中又是上下之属,其重召小秀为人,于是也冲杀而出,只是群兽杀之不尽,屠之不殆,召小秀、扁铁铮等也终遭兽吞。

    这一来可谓百哀齐至,只听微哼一声,桑书云被一头大白熊抓伤,他的“长空神指”,连中巨熊,灰熊俱仍支撑得住,皆因“长空神指”最是耗力,桑书云已无力再发指劲,倒是天象大师,愈战愈勇,真是天生神武,发皇奋扬,怒喝一声,一掌将大熊扣得脑浆迸裂。

    只听天象嘶喝连连,杀得性起,白茫茫的真气不住推出,十七八条毒蛇,一齐被打飞,落下山去,“彭”地将地上打口了一个大坑。他白眉陡扬,银发根根如刺,每出一掌,即有龙象之力,将一头大猩猩,推得如小石一般落下山去。又推动内力,全身骨节,拍拍作响,袖袖无风自扬,一掌击下,一头金狮,当即肝脑涂地。

    他运起目力,用神澄去,千数只小兽,被他神威目力震得不敢上前。

    天象大师嘶吼连连,抢在家人之前,连连出击,毫不珍爱自己元气,一日一出手,无可羁勒,桑书云情知他如此耗损,不知吝惜,非大家之福,忙潜近低语道:

    “大师您请歇歇……”

    ·天众大师自是不理,双掌翻飞,又驰东骤西,杀了数十猛兽,只有他和方歌吟金虹舞处,群兽攻袭,方被震压得住,桑书云却见天象呼啸厉狂,恐非正常,便凑近而道:“大师”天象不理,双掌一挫,向群兽扑去。桑书云用手一搭,天象运力一卸,桑书云力竭,竟末扣住,天象走得几步,忽回头,这时微熹照映在他的光头上,银肩散乱,直似白发飞扬,只听他沉声道:“桑施主,贫僧癞眼爱恨,无一可免,非菩提树,非明锐镜,既无拂拭,亦惹尘埃,不如舍身饥狮虎的好。”

    贞觑年间,五祖命众徒各以心得谈偶语,座上神秀口唱一偶:“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锐挚,时时动拂拭,莫使惹尘埃。”众皆赞好,不识字的慧能琅唱一偶:”菩提木非树,明镜亦非台,木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五祖乃传衣钵,是为禅宗六祖。至于天象为何说此,桑害云倒听得一怔。

    只见天象以佛门“狮子吼”仰天哈哈大笑三声,众兽皆退,天象奋勇向兽群迎去,只见四名布衣芒鞋的僧人,跟随而去。天象过处,势头甚凶,双掌翻飞,狮虎豹狼,尽为之歼。如此过三,终于力尽端然昧坐,群兽一涌而上。瞬间尸骨无存。

    这时旭日微升,晨风夹杂看腥风微薰,众人看得心惊胆战,人人危惧,如殊无幸理,方歌吟、桑书云、宋雪宜对看得热泪交迸,一时觉得莽莽苍苍,逆气难平。

    方歌吟只感此役事攸关苍生气运,不能任由救平,当下舞剑而起,啸道:“我要一试。”桑书云也豪兴大发,话了出去,道:“你去吧,我来守。”

    方歌吟奔至崖边,辛深巷皱紧眉心,疾道:“等一等。”方歌吟苦笑道:“大叔好意,在下心领,请大叔莫要阻我,待天一亮,形遮败露,就无法可施了。”

    辛深巷却道:“不是相阻,此计可行,只是多加一策”方歌吟一楞,奇道:”哦?”辛深巷指指崖上道:“要藉它的力量。”方歌吟偏首望去,只见恒山殿前一棵高大粗枝老榕树,怕有百数十年历史,翌立在那儿,在拂晓中隐约可辨。

    方歌吟一楞,不明所指。辛深巷道:“那大榕树咱们可以戮力弯曲,再一弹而上,可以借势御行七八丈无碍,不足之数,则都要靠少侠自己了。”

    方歌吟这才恍然。

    大家别无他法,得如此,这是群兽狠攻,似在天象舍身之后而稍缓,桑书云长叹一声,一挥手道:“要去,就快,趁现在!”当下数人全力将榕树弄弯,那枝树足有合围粗大,数名力大的江湖好汉,发力压拘。桑书云也助一臂,只觉树身反弹之力奇巨,险捏把不住,心中暗忖:要足天象在就好了。

    这下一寻思,才省悟普天之下,大风那奸贼除外,“三正四奇”,就只剩下自己了。当下苍苍茫茫,一有无所适从之感,对那树干的反弹之力,也不感压迫了。

    宋雪宜这厢却向辛深巷低声问道:“几成把握?”辛深巷不语。宋雪宜道:”究竟几成?请辛先生坦诚相告。”辛深巷又摇了摇头,数了一声,又叹了一声,宋雪宜惊问:“一成都没有?”辛深巷缓缓抬头,色满布地道:“就只一成。”

    这时方歌跨已骑上了树枝,右手紧执金剑,左手摸摸身上腰间背后的硬箭弓刃,一一都在,缕放了心。桑小娥仰看头看去,方歌吟自晨光中看见她雪白的脖子,莹莹的浪光,脸颊上忍哭的唇,也带有两个浅的酒窝,他心下一阵怜惜,但愿能邀天之怜惜,还能跟小娥斯守一起,便是彻天下之大幸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桑小娥问:“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说梗了咽,但还是拼命忍住哭;她跟方歌吟在一起,相聚难,离别多,每次都是生离死别,每次都是。

    她心下想来,很觉委曲,但这刻又逢生死之别,使悲泣没了言语。方歌吟却笑道:“你连哭的时侯,都有梨涡儿。”桑小娥听了方歌吟临舍身一搏时,还有雅兴谬赞自已,不禁一笑,笑得一半,又怕方歌吟出事,便哭了起来。

    方歌吟笑道:“又哭又笑,也不害噪。”众人知小两口儿打情骂俏,何况如此离别,当下别过头,详作淡笑,不予打扰。

    棒得片刻,那喷呐声又向起,群兽又骚劲起来,想来宋危楼的“震天鼓”和陈木珠吧呐交互吹奏,始得互相歇息之效。方歌吟疾道:“小娥,我去了。”

    向众下一点头,回头又看,只见桑小娥容色无限凄惋,晨风中发丝往后飘呀飘的,脖子雪白得如一朵白喇叭花一般,纤弱娇腻,只觉爱怜横溢,忽听辛深巷沈声道:“太阳要出来了。”

    只见东面群山,旭日真的出来了一小片。方歌吟情知太阳全出,自已形迹就尽暴露在对方眼廉,即四下一拱手,道:“诸位我去了。”

    诸侠也拱手回答:“少侠保重。”“方大侠小心。”“少侠”、“大侠”声中,还是叫“大侠”的居多,原来大家感他大义见义,虽无缘识,但都心悦诚服叫这一声,千百年来的武林,能慑伏这些骄傲自慢的武林人物悦服,真直为罕见之事-

    辛深巷一切手,众下立即放手,这根树枝;合十数高手之力能扳下,而今一弹而去,快如丸矢,在晨光微明中破空飞去。

    其他自崖上凝视而看,目不敢瞬,只瞧得一颗心如在半空飘浮。

    方歌吟始不力,只放轻了身子,保住了真元,受树身弹力,飞行了八丈,这时树身弹力渐失,方歌吟半空的身一挫,众人崖上望去,心都为之一塞,但随即方歌吟身子一震,猛地弹了起来。

    这一下弹起,是靠真气强运,刹那之间,犹如飞前,破空向崖对准,冲飞而去!

    众人见方歌吟内力居然如此之高,都不禁突然一声喝采,辛深巷叱道:“禁声,禁声!”但他的声音,那里罩得住喝采叫好之声,却是连对崖都醒觉了,不少戍卒往山崖这边看来。梅醒非踩足叫道:“糟了,这次糟了!”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方歌吟凭一口真气,飞跃十丈,稍稍一顿,真气已然难继,他即施“血河派”轻“伪然往来”,宛若冲风飘浮,正是回止难期,若往若还。众人眼见他势尽而落,却能如此冲风而行,不禁又喝起价天采来,这一来,连对崖的人也看到了半空这人儿,大呼起来。

    方歌吟乘风而行,姿态垒妙,但去势却是缓了。却又飘行了七丈余,再借风势飘行,这时对崖的身形渐大,只见很多人奔走相告,并觑准自己落脚处挥武器包抄上来。

    方歌吟肚里只连珠价叫苦。不过这下众敌不及放箭,只有几名高手发出暗器,都被方歌吟轻巧接去。眼看距离又拉近五丈。离对崖只剩五丈有余,喷呐忽上,而蹦声大作,一响如一声雷,擂击在方歌吟心里。

    此际方歌吟内功深厚,犹在“武林狐子”及“幽冥血奴”二人合并之上,是以华危楼的鼓声,震不下方歌吟,但方歌吟他无法强提真气纵跨,眼见只有五丈,身子却落了下去。

    方歌吟悟心奇高,这下命在顷刻,他猛解下银箭,箭尾往腰带一缠,“嫂”地一箭,半空直刺过去,箭利劲沈,“夺”地竟射入坚岩里去。

    方歌吟一手牵带,籍力一抽又拉近了二丈,眼见要越过对崖腥,可以绰绰有余,但好事多磨,红影一闪,一人出剑斩向银箭,“坷”地一声,银箭居然不折,那人便是大风,大风连斩数剑,“血河神箭”依然末断,倒是剑锋上崩了米粒大的一蚌缺口。

    这时方歌吟又飘近了丈余,大风道人一迥剑,“啼”地割断了布带,这当下方拌吟离山石只有二丈余三丈不及,便要废于一旦,对崖这边恒山般的群侠,齐齐发出一声深叹!

    方歌吟身形一沉,大风哈哈一笑,却见“花”地一声,耀眼生花,一条二丈八的银鞭,已卷吞住崖石,一抽之下,方歌吟向自己这边疾弹而来!

    恒山殿的人只见鹊起兔落,瞬息百变,方歌吟又扑向山崖,深叹末休,惊呼便起,轰起喝了一声:“好!”

    方歌吟投向大风,连人带剑,便是一招“闪电惊虹”!

    这一下舍身击来,又急又快,大风道人心战胆寒,他与方歌吟交手四次,这人武功一次比一次精进,迄今已不敢正樱其锋,要不是他急退得快,方歌吟距离尚远,这一剑还真闪避不过。

    只听“璞”地一声,剑身没入岩中,方歌吟的功力,可谓已臻化境,断金碎石直如摧枯拉朽,对崖的群众,开始是战战兢兢,急如逾恒,而今都舒了一口气,期盼方歌吟能有所作为。

    这时众下磨刀霍霍,向方歌吟落脚处包抄过来。方歌吟施力过猛,还不十分运用纯熟,金虹剑便陷入石中,他视此剑如同生命,便猛力抽拔,大风道人偷偷缓背闪至,掌心血丝,一掌向方歌吟背心拍去。

    方歌吟一面抽剑,左手银鞭回扫,“喀喇喇”一阵急响,飞沙走石,大风道人不知世间上竟有这等惊龙走蛇的硬势,要不是他仗血翼,腾空而去,这人凭一鞭,也非被击落悬崖不可,当下吓得冷汗直冒;对崖的人看得目眩神弛,不住为方歌吟连珠采喝将起来。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5
这时七八名“悬空寺”的高手,砍杀过来,七八人之后还有二三十人,方歌吟硬闯三十余丈,一口气未缓得过来,对崖的人情急莫已,但又无法奋袂挺身,抢将饼来,只见方歌吟在险峻的山崖边缘,忽焉纵体,以遨以嬉,体迅飞见,飘忽若神,那数十个人,还是打他不,反有两人,收势不及,撞一起,翻下崖去。

    方歌吟歇得一歇,真气又沛,大喝一声,一手弯弓,一手搭箭,啸啸连声,连射倒十数人,其余的人,心惊胆战,方歌吟又大喝一声,连发数箭,这一箭连二人,甚至连穿三人而过亦有之,众人栗其神武,抱头鼠窜。大风道人绕了一个大圈,欲自门顶击下,方歌吟见晨色一亮,已知所以,双臂撞天而出,“登攀造极”神功破掌冲去!

    这下如排山倒海,大风道人虽居高临下,使接一掌,也被激汤震起,方歌吟知此人罪可天诛,手下再不留情,急冲而起,左右手各发出了五缕指风。

    大风道人一抓一引,以“吸髓大法”,意图将方歌吟所使的“长空神指”化去。这时鼓声早停,喷呐声悠悠持续,群豪在对崖,一面死守不移,一面不时转过头来紧张观战。

    却见大风道人又是一震,狂吼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原来方歌吟将“长空神指”之力,夹杂于“指镖”之中,打入大风道人体内,大风的“吸髓大法”,未能将之化去消尽。

    方歌吟挺身又上土,一掌拍出,正是任狂所授的“从心所欲神功”,大风以双掌“化血奇功”硬接,身体已出崖外,要不是他仗血翼唆动,早已落崖惨死。又四五十名敌人,要趁方歌吟力敌大风时施暗袭,方歌吟左掌压制大风,右手执二丈八尺银鞭,呼呼舞动,无人得入三丈内半步。

    这顷刻间忽听一望暴喝道:“臭小子!”一人黄发大口,矫捷剿悍,破闯而入。方歌吟不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倚天叟”华危楼,他以右手发鞭,那人连闯七次,俱闯不入硬圈内去,但“血河神鞭”也未能将之卷飞。那人气得哇哇大叫。

    原来华危楼,极端骄纵横蛮,傲慢自高,见居然夺之不下,心想一个藉藉无名的臭小子,怎能栽在他手下,所以厉啸急攻,身子快如闪电驱至,不住变换身法,滴滴圈转,要攻入鞭打之内。

    方歌吟依然单手对敌,但大半心神,都花在对付那老人身上,大风道人才得以一时之缓,正欲挣脱飞离,方歌吟掌力一催,竟运“龙门神功”,大风道人只觉人如舟子,在掀天巨浪中颠波起落,全不能自己,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又怎生得脱?

    华危楼数闯不下,心中恼怒:武林十几时出来了这么一个厉害角色!

    心中猛地一震,忖念:莫非是卫大师兄!斜眼微腕过去,只见那人丰神秀朗,但容光闲雅清秀,却并非卫悲回的笑傲不驯、波砾意态。

    华危楼知不是自己所惧所畏的卫悲回,才敢轻呼一口气,怒叱一声,双手自怀里抽出数截黑物,“喀嘛”、“喀嘛”数声连续,凑成了一支长枪,攒刺横扫,扬挡决挑,震天的枪风,随看掀天的枪尖,冲入银光夺目的鞭圈之中。

    猛听“呼——咄咄咄咄哟……”连声,银鞭已卷在黑枪之上,华危楼奋力内夺,方歌吟发力抽批,两人俱纹风不劲,但他们所站的山崖侧沿,土石崩陷,不少沙碟,纷纷往下翻塌。

    其他围剿方歌吟的敌人,纷纷大呼大嚷,不敢上前。方歌吟以一敌二,不见劣势,反而大风道人处境甚危,这时对崖的人见此,雄心大振,趁鼓声不续,喷呐已停,纷纷喊杀,冲下山去。

    这时乐声不起,群兽无所适从,乱噬乱咬有之,但多为互相残杀,往见遍山同类不少为自己所惧,一半以上都夺路下山,飞遁而去。

    群雄聚众战力,奋勇下冲,人人都是骁勇善战,一群无主野兽,又那里抵挡得住。而群豪目的,也志在悬空寺,一心一意,杀到山下,再冲上悬空寺来。

    ,方歌吟与“倚天叟”华危楼、大风道人三人正相持不下,忽又有一人闪来,手持喷呐,奔绕过去,狡狠莫已,双掌拍向方歌吟后腰“志室穴”、“脊中穴”,脚反勾踢其右腿“阳交穴”!

    这一招三杀,歹毒无伦。方歌吟左右强敌,背后又遇奇袭,就在此际,他背上金虹剑骤然喷出,陈木诛眼见得手,却不料对方的剑,竟自行激发而出。陈木诛急忙收势,往后遽退——蓦觉背后是悬崖,顿得一顿,金虹大盛,已至眼下,他及时偏得一偏,剑锋“硫”插入了脾骨之中。

    陈木诛痛极,大吼一声。原来方歌吟危急之下,连起“龙门神功”,功力透体,穿过剑靴,将剑激出,金虹剑本非凡器,即自行射出,命中陈木诛。

    但是方歌吟这稍一分神,便无余暇全力对付大风和华危楼两人。他在这两人合击之下,尚可稳占上风,加上陈木诛,也不致落败,只是内力已无盈余,大风道人乘机一扯,薄翼“呼”地飞湿了出去,脱离了方歌吟的“龙门神功”笼罩之下。

    大风道人得脱,“紫虚剑”发出淡淡紫气,迥斩方歌吟。

    大风若使出“幽冥血奴”剑法,方歌吟倒了然于胸,他的“血河派”正宗“龙门神功”,正好克制大风道人的邪道武技,但大风道人施出正宗武当剑法,方歌吟不敢轻敌。

    方歌吟这时剑已插在陈木诛身上,大风道人一招“剑指天南”挑来,情急中他自怀里摸出“解牛刀”,一格之下,“呵”地一声清脆微响,“紫虚剑”已被他的小刀削断。

    大风道人“啊”的一声,他的“紫虚剑”,原是道家利器,而今跟这看来凡铁的小刀一碰,居然一例就断,不禁大骇。

    就在这时,陈木诛心惊胆跳,不敢恋战,负剑就跑,这下却反成最高战策,乃因方歌吟视金虹剑尤重于己身生命,连任狂几次尚夺之不弃,何况陈木诛。方歌吟大急之下,全力踪去,追赶陈木诛。

    华危楼忽觉铁枪一轻,“忽律律“一阵急响,”余地鞭“只继的几个小圈,霎眼间枪身黑亮,鞭已不在,华危楼猛地醒悟,适才看来两人势均力敌,原来自己乃受制于人,方歌吟一旦要走,只要把鞭撤回便行,自己兀自张执铁枪,争持不下。方拌吟一抽回银鞭,”咄“地半空响起一道鞭花,二丈八的长鞭宛若一道银墙般,卷了过去,缠住陈木诛的右踝,一拖之下,陈木诛”碎“地跌倒。”忘林“残余十数人要来救,方歌吟不用张弩,以手发箭,”游刃箭“又伤八九人,余人纷纷暴退。

    方歌吟正想上前抽剑,后头一道急风,连忙伏首前掠,腰背微微一痛,知已被斩中一剑。却是大风道人,又多了一柄武当镇山的”苍木龙纹古剑“,趁方歌吟专注于陈木诛逃逸之时,伺机斩出,虽末得手,但也杀伤了方歌吟。方歌吟负伤再战,他一手执鞭,无论如何,也不让他逃脱,不辞艰险,也要保住金虹剑,只是这一来他只剩下一只手,”解牛刀“晶光灿然,但力敌大风的”苍木龙纹古剑“和华危楼的”掀天枪“,就有些力有未逮,这时”高大衰“许由狭在陈木诛撮唇作啸之下,挥舞钢锥,和”铁狼银狐“及贺四杀、锺瘦铃冲杀过来,狠打急戮,围攻方歌吟!方拌吟四面受敌,背腹夹击,情况甚危。群豪发力狂冲,但两崖之间,相隔虽只数十丈,如从此山腰下再复上彼山,却有十数里之遥,何况乱石嶙峋,宛若倒剑,又无山径可遁,沿途尽是猛兽,一时怎过得去?这时”铁狼银狐“、大风道人、费杀、华危楼,锺瘦铃、许由狭以及正百般设法龟缩逃出的陈木诛,只图先杀了刀歌吟,方歌吟竭力以解牛刀法,游于数人之间,只求延挨一时,使皇侠得以脱困。以方歌吟武功而论,多了”高大衰“、”铁狼银狐“、费四杀、锺瘦铃等人,并起不了多大作用,堪堪可与方歌吟战个平手,惟是方歌吟分神于陈木诛的逐逃,怕遗失金虹剑,心有障碍,又受大风剑斩之伤,功力便大打折扣。要是此际这些人全力抢攻,方歌吟恐早已一败涂地,只是华危楼边打边向陈木诛骂道:叫你不要过来,你偏过来,看野兽制那些兔崽子不住,抢了过来,就够你瞧的了。”陈木蛛痛得哼哼啊啊,作不了声,大风道人怕“倚天叟”真个去打鼓,自己一人,可万万敌方歌吟不住,当下叫道:“干爹,咱们还是先杀了这小子再说!”华危楼白了他一眼,悻悻道:“我自有分数,你怕死么?!”数人打打骂骂,未尽全力,方歌吟才一时不致落败。费四杀目光一瞥,只见对崖已无敌踪,再看时敌人已冲到山下,他原本极为怕死,骇然道:“不好!”华危楼的“掀天枪”使得“呼呼”作响,矫捷龙腾,迫住方歇吟,方歌吟刀不过尺,但依然攻寸自若,“倚天叟”久攻不下,正是烦躁,叱问:“什么事?大惊小敝!”费四杀急道:“他们……他们攻上来了。”

    华危楼弹枪一看,果是如此,连忙奔走,大风剑法一紧,心里暗栗,大叫道:

    “义父,义父,你去那儿?”他生怕“倚天叟”跑走,留下他一人,制方歌吟不住。华危楼一面疾奔一面应道:“胆小表!让你干爹去击鼓,叫群摹兽追噬他们,咱们在崖上来个截杀,这叫前后夹击,一个不留!”

    方歌吟听得大惊,怕华危楼以鼓煽惑群兽,追扑群豪,将心一横,把二丈八的银鞭抽出,飞卷华危楼,这下他双手得以灵活运用,力敌数大高手,丝毫不惧,这一来也惹火了华危楼,掉枪全力出击,以求先杀了方歌吟,再击鼓引兽咬噬群雄。

    这一战打得好不灿烂。

    方歌吟以寡击众,愈战愈勇,便在这时,费四杀见情势不妙,偷偷想留,方歌吟想起爹惨死,怒火中烧,不管敌人的枪雨剑风,猛冲过去,一把拿住费四杀的”必元穴”。

    这一招却犯了兵家大忌,失了防范,华危楼“刷”地一枪,刺中了方歌吟胁下,方歌吟一招“玉石俱焚”,回了过去,迫得华危楼收枪暴退,而“解牛刀”毕竟不及来得趁手,又不够长及不华危楼。

    方歌吟两下受伤,战力大受影响,费四杀“关元穴”被他这一捏拿,登时气塞,晕了过去。那黑衣少年锺瘦铃见势头不对,也想开溜,方歌吟以“长空神指”,连封他肩头“缺盆穴”、小肮“天岖穴”、大腿“伏兜穴”,锺瘦铃摔跌下来,但方歌吟志求伤敌,不顾强敌环视,终于不小心,身子“蓬”地被“琦天拳”击中背心。

    方歌吟连受三记重创,便不如先前灵动,大风道人、倚天叟、许由狭、铁狼银狐都觑出有机可乘,步步见逼,立意要诛杀方歌吟于顷刻。

    这时群侠已从素女峰上,冲落到山脚下,又从山下冲到悬空寺崖下,怎及相救?

    却在这危急万状的时候,一条黑汉滚地而来,足下一勾,便将铁狼勾倒,银狐勃然大怒,挥掌打去,黑汉以一敌二,战了起来。又听一声洪亮却平和的语音道:

    “我们来助你!”

    “朗”一声,一柄沉甸甸的金刀,刀口上有三个金光灿然的小环相互碰撞,发出叮当清响,在日头下灿然闪亮;原来旭日已现,光耀天下。

    那看来宅心仁厚的长硕汉子,一刀砍下,华危楼横枪一架,“当”地一响,星花四溅,又没入阳光普照之中,那汉子退了三步,华危楼双足封钉嵌入土里。那汉子赞了一声:“好臂力!”

    华危楼正在破口大骂,乍想起昔日江湖上跟随萧秋水的一群人,惊问道:“两便十虎刊”那汉子横刀微笑:“在下金刀胡福。”

    忽听一人清叱道:“还有”杂鹤“施月。”人影一闪,一人双手成“鹤凿”状,飞驰而来,华危楼以“轰天拳”以对,连击三拳,那女子“一鹤冲天”,又“白鹤飞来”飘过,再改为“黄鹤昔踪”势,已到华危楼背后,又以“鹤翅”手掌平拍向“倚天叟”脑户穴。

    华危楼临危不乱,长枪回撇,在施月手掌触及他后脑前,倒掩她小肮“梁门穴”,这下一光一后,相差不及丝毫,也妙到巅毫,施月当机立断,如若一掌拍下去,自己先得中枪,立即“鹤立鹤翼”,举足而起,足尖踢歪枪尾。

    华危楼人未回身,但枪尾一偏,反点施月足踝“冲阳穴”,施月知此势已破,绝无讨好,足尖忽然踢出,藉枪尾一点之力,后荡而起,发出一声清啸,是为“鹤唳九天”势,掠回胡福身旁。

    华危楼回枪要上,忽见一人,挺毛头,同自己撞来,华危楼忙掉枪对准来人头顶,那人将头一偏,又向华危楼身侧撞来,那人又改了个方向,仍然撞来,如此换了七八次,那人仍是撞来,华危楼气急,一记“轰天拳”打了过去,“彭”地击在那人头顶,那人被打飞一个跟斗,却一个翻身立了起来,摇幌了几下,便已没事,华危楼心忖:天下那有一个人的头颅能硬得过自己的拳头的?当下一栗,喝问:”铁头洪华?”

    那人傻志嘻嘻的裂嘴一笑道:“少林洪。”蓦地一人大声呼道:“我不是”两便十虎“的,我也来领教你的高招!”

    这人高大豪壮,扑向下来,一出手,如闪电奔雷,已扣住华危楼尾枪,正要夺将过来,华危楼心里大惊忙运气紧抓长枪,不让其夺去,那人夺之不下,一抬足,便向华危楼小肮的“太乙穴”踢来,出脚踢人竟比出手夺枪还快。

    “砰”地一下,果然踢中华危楼。好个“倚天叟”,居然神色不变,但高个老者怪叫一声,撒手身退,一足已是蹈蹶。华危楼吐气扬声,喝了一大声,震得四下山坠,同向阵呻。

    原来华危楼聚功于腹,硬受一击,虽被踢得下盘一塞,但他内力深厚,随即没事。“千手剑猿”兰俊龙踢了他一脚却险些儿折了足踝,仓徨而退,“刷”地拿出“中州遗恨剑”来。

    “金刀”胡福与华危楼对了一刀一枪,也为他臂力所震,右手发麻;“杂鹤”施月险为其所伤,心有余悸;“少林”洪华被他脑门击了一拳,也满天星斗;四人都心里有计算,知道“倚天叟”非同泛泛,纵四人联手“也未必拔之得下,当下收拾平日戏谨意态,小心应付起来。李黑那儿以一敌二,却刁钻伶俐,又诡计多端,自占上风,”铁狼银狐“被缠得竖发找眉,却就逮这颗黑豆儿不,”倚天叟“以一敌四,施月、洪华、胡福、兰俊龙都颇感吃力。但方歌吟那儿,可大大不同了。华危楼一去,又缺了”铁狼银狐“,大风道人自抵挡不住,陈木诛贪生怕死,趁机就地一滚,往地一捺,挺起便跑。方歌吟因金虹剑仍嵌在他身上,所以施展”八步赶蜂“,追赶过去。此际他内力甚强,这普通轻功,被他使来,直如”千里不留行”,”刷“地一声,已赶过了陈木诛的头。这时方歌吟有两广十虎之助,还是良弓利箭,气更壮了。大风道人一口气已打得喘不过来,换作平日,他又奸又鬼,一定乘机开溜,蛰居某处,过得些时日,再来雄图一代霸业,但而今当风一吹,只觉山风蔽脸如刀,一生所筹划的大事,不惜净身入道,由小道士起,以一身苦熬苦学的玄门正宗武艺,得人重视,又靠谐媚暗杀,夺得掌门之位,再扶贫济弱,赢得侠名,再藉除暴锄强之便,窃取曹大悲的武功,另多得悉华危楼未死,如蚁附致,百般讨好,以作自己后盾,更处心积虑,假貌伪善,使得各大门派彼此误会迭生,黑白消长,他趁此藉”忘优林“、”七寒谷“、”金衣会“、”天罗坛“的力量,以图一举歼灭。而今他迎旭日,身在高处,嘟觉莽莽干坤,却无他立身之地,名门正派之名,已为他一手捣碎,扶危济倾之望,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喝打,他花尽心血建立的局面,一层又一层,尽为之所灭,大风道人忽然天下虽大,却无处何去。他狂吼一声,展起血翼,往方歌吟背后冲去。方歌吟截住陈木诛,陈木诛心胆俱寒,”闭门造车功“中的一式”关门大吉“,一面封招,一面退,方歌吟身形一幌,并非出手,待陈木诛封守完毕,破绽又露时,才一掌拍去!陈木诛胸前中了一击,呆得一呆,”啪“又中一击,陈木诛五脉翻腾,连忙以”铁闩门“封闭,但意念甫生,”咄“又中了一掌。方歌吟这招”龙门三跃“,连拍三掌,陈木诛那里禁受得了,荷荷狂叫,痛澈心肺,退了七八步,大风道人封疾如鹰集,斜眼觑准,”苍木龙纹迸剑“,一剑急刺方歌吟背后。方歌吟大喝一声,闪电出手,”解牛刀“监地一响,架住剑尖,左手忽出,抓住金虹剑柄,用力一拔,”啼“地一声,已自陈木诛体内抽回,回剑一抹,解牛刀也运力一挺,格登一声,大风道人的”苍木龙纹剑“又版被削为二。大风道人接二连三的迭遭惨败,就算是铁石铜人,怕也为之颓然,但大风却是遇强愈强,越战越狠,他兵器既失,猛一咬舌头,竟喷出一口血雨,”花“地向方歌吟迎脸罩来!这便是”化血奇功“的绝技。然而使这法门的人,牺牲极大,要知舌尖,于人而言,十分重要,而以齿咬破舌心喷血射人,需量不少,这门宝夫虽十分霸道,但咬过之后,三数十天难食难言,也属必然。方歌吟一时闪避不及,鲜血当头骤淋,全身一寒。但他体内的”龙门神功“大力,一经外侵,即自行护体,所以寒气虽侵,但无法伤及方歌吟奇经百脉。不过这血雨打在方歌吟双目中,却十分刺痛椎心,方歌吟一时间睁不开眼,大风道人大喝,身子划了一道大弧形,双手力拍方歌吟左右”太阳穴“。这双手所凝聚的是”吸髓大法“,不管对方练的是什么神功护体,这双手要是打中,即可让对方神智全失,变为白痴。方歌吟本测大风道人在前喷血,背后又来凌厉风声,知是大风仗血翅划弧形攻来,在这危急万状间,方歌吟急使一招”海天一线“。这”海天一线“一出,方歌吟全身上下,尽是守势,大风道人这下拍去,无疑等于将手送往剑尖,而这剑又非同几器,乃是金虹神剑。大风道人得收手撤招,方歌吟嗅目不视,抑随而递出一招,”咫尺天涯“。大风道人接过这一招,得知此招一旦接上,因招生招,以招变招,不绝如缕,当下仗薄翅,”呼“地一声,倒飞出了悬崖。他甫出悬崖,忽听一人喝道:“妖魔1别走1”“丝丝丝丝”,数缕指风,破空袭来?

    方歌吟一听指风,心里大喜,知是桑书云等到了山顶,终于熬过了险关。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5
大风道人本来就因气塞胸臆,无所适从,便没想到要逃,却听桑书云一喝,加上群雄已上得出来,他心慌意乱,忽萌退志,仗血翼滑翔,便要飞过对崖逝走。

    只是他进退之下,抉择跄惶,“长空七指”破空射来,他受伤不轻,闪避不及,有五缕指风,竟打中他的左边膜翼,“特特特特特”五响,射穿了五个小孔。

    这时宋雪宜也上得出来,一见战局,又瞥方歌吟目不能睁,知其双日为人所伤,而大风如悍驾般就在他之后,她们等急智,立即叫道:“吟儿,敌人在”同人……“”同人“乃是方位,方歌吟听风辨位,素得宋自雪在黑暗石洞中调练,”血河鞭“”咄“地拍去,大风中指在先,血河银鞭如蛟龙一腾,”劈拍“盘下,半空又作四个变化,兼打左首之”丰“位、”离“位,右首之”节“位、”损“位,大风用力飞迥,”拍剥剥“连声,他右边羽翼,全被鞭碎1”拍达拍达“,羽膜被鞭劲震碎,这下大风道人可惨了。他左翼穿孔、右翅全碎,山风狂台,凛烈袭来,他身处百丈深的牛空之中,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忙提气欲掠回崖上,但脚下空荡,怎有借力余地?要藉御风滑翔至对崖,但只剩左边穿孔羽翼,欲振不起,沉浮数晃间,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额的惨叫,蓦地落了下去。方歌吟这时可勉力睁开一丝缝眼来,只见大风道人衣冠翻动,翻转辗鹏,一面拼死挣扎,但落崖之势,陡急不止。那一声惨叫,依然荡入耳鼓。桑书云唤了一声,道:“原来的、实在的、伪作的三个”幽冥血奴“,都是葬身崖下。”言下不胜啼嘘。

    这时陈木诛脸色惨白,巍巍颤颠地抬胸站了起来,梅醒非和全真子一齐扑了过去,方歌吟有不忍之心,道:“饶了他罢,此人己身受重伤,不易治好。”全真子收剑而立,梅醒非微一皱眉,却道:“这斯是罪魁祸首,没有了他,〔忘林〕之役就不致如此荼毒生灵了。何况,严苍茫就是给他害死的,要不是他,天象大师也不致深咎于心了。”

    陈木诛抚胸喘息,狠毒的眼神,挽扫诸人,这时大局已定,“悬空寺”上的人,断不是如猛虎出闸、恙愤中诸侠的敌手,早已投降的投降,死伤的死伤,逃亡的逃亡,只剩下华危楼以一敌四,愈战愈勇,李黑也将“铁狼银狐”打跑了,加入了战团。

    这时五人力敌华危楼一人,只见东忽西忽,人影恍错,始终久取不下。桑书云和宋雪宜知“倚天叟”确有一番惊人艺业,也加入了战团。

    华危楼见敌人愈来愈多,情知不妙,他的“轰天拳”如连声闷雷,迭急击出,李黑一不小心,撞在凝在半空的拳劲上,几被震晕过去。

    “千手剑猿”兰俊龙的“中州遗恨剑”,是非同小可的利器,一直缠住华危楼的“掀天枪”,华危楼颇感不耐,一抬足,“咄”地踢中兰俊龙手腕,兰橱俊龙手中“中州遗恨剑”脱手飞出,“扑”地刺入丈外土中,诸侠之前。

    兰俊龙也是一个遇敌愈强,愈是勇悍的人,他的“中州遗恨剑”飞脱,又拔出“血溅秦淮剑”,打得一回,华危楼双指一弹,“坷”地一声,这剑又脱手飞出,落在“中州遗恨剑”之旁。

    “千手剑猿”怎能服输,拔剑又战,这次使的是“白猪王子剑”,又斗得一回,华危楼以“掀天枪”一格,那口剑又飞了出去。

    (按:“千手剑猿”烂俊龙追三把剑都大有来历,详见“神州奇侠”故事系列)可是“倚天叟”却愈战愈难左支右绌,桑书云是“三正四奇”中人物,“长空神指”是武林一绝,宋雪宜杂识博络,更难对付,至于施月等五人,都是身经千百战的老江湖、老前辈,越打下去,越显出他们的功夫根基,毋论大马金刀,或东西奔窜,都长力强、实力盛、威力猛,华危楼久战不下,掉抢就跑?

    胡福大喝了一声:“那里跑?!”挺刀要追。华危楼忽然坐步侧身,“啼”一记“回马枪”,这下劲急狠辣,胡福老实,追敌时不疑有他,施月及时将他衣领一揪,长枪穿档而过,险中掩下,李黑就地一滚,双手拿住铁枪,华危楼正要抽扯,见方歌吟挺目边挺剑追来,便弃枪不要,往寺前掠去。

    施月一提胡福,怪责道:“怎么你又重了几斤?”胡福一楞,叹道:“可惜肉都不长到脑子去。”

    数人之中,若论武功,要算他最高,基础也最深厚,可惜就是憨憨直直,易受人欺。李黑正想调侃他几句,忽听“咚”地一声,胸口如被擂了一拳,眼前发黑,金星直冒,看别人时,也是脸色忽变。

    “倚天叟”这时已窜上悬空寺前,手屈成锤,槌击大鼓,击得几下,人人都动弹不得,而且远闻怪兽嘶吼,看情形又将大起聚集,群攻而上。

    桑书云一念及此,勉力前行,但“震天鼓”声,腾腾如笛,桑书云方举步,忽靶星移斗转,原来他近日来受伤,耗力近竭,支持不住,几乎晕倒,幸而宋雪宜伸手扶住。两人奋力护住心脉,妥善护别人、或采主动攻击,却在所不能了。

    至于梅醒非等武助更低一筹,虽五内急灼,但封无法可施。唯一可以对抗的是方歌吟,但他受伤处,鲜血逆涌,功力大打折扣,吃力趋近几步,便被震得血气翻腾。

    桑书云知道方歌吟或许可挽此狂澜,他自己寸步难移,便设法用话分华危楼的心。“华老头,你放下拳头,不再擂鼓,你我无怨无仇,我不杀你。”华危楼也是老江湖,焉看不出桑书云的用心——当下不去理他。

    宋雪宜眼见此情势,心知华危楼或有所动心是什么,当下在鼓声起落之间朗声道:“华老,你击了一世人鼓,什么震天、轰天、掀天、倚天,到头来还得不到一蚌伊小深!桑书云听得心头一热,很想叫宋雪宜不要说下去,宋雪宜却伸出手来,悄悄按住他的手背,这时华危楼气得胡须战张,宋雪宜去加了一句道:“你要是真的英雄一世,为何连个女人都把握不住,嫁了给桑帮主?”

    宋雪宜的用意是激华危楼恨绝,起而攻击桑书云,自己俩人只要支持得一忽儿,让方歌吟毁了“震天鼓”,便不怕他了。

    不料华危楼听了,鼓声稍后,但神态却十分猖狂,哈哈大笑道:“贼婆娘,你少为贼汉子激老夫,姓桑的贼汉虽娶了伊小深,却未得到她的心,她最珍爱的三件宝物,一件也未送给了他。”

    宋雪宜扬声问:“什么最珍贸约三件宝物?”她是意图引华危楼说话分心,在他心神不灵时猝起袭击,却偏首微视,见桑书云神色惨然,心知问话,不尴勾起旧事,心中无限歉咎。

    华危楼恨笑道:“是不是三连三件珍物,也不知道,伊小深那里爱她,伊小深爱的是我!她的对联、古筝、绘像,既未送我,便跟她香消玉殡,永埋红尘去了,岂会交给了这贼汉!·”桑书云听气得全身发抖,宋雪宜从未见过他如此恼怒过,从此可以揣想他对亡妻爱念之深。宋雪宜低垂蛾眉不语。华危楼又敌得数声,桑书云因奋力前行,企图手搏“倚天叟”,所以被震得经脉出血。

    桑书云低哼一声,不理一切,仍然前行,宋雪宜急相扶持,方歌吟浑浑噩噩中,只听得“对联、古筝、绘像”,不禁迷迷悯惜起来,暗忖:莫非是……当下吐气扬声道:“那卷轴绘像,可是一淡装女子,襟佩珠花……”。只听“”地一声,华危楼本是一拳往鼓面击下去,这下声响甚闷,旁人不觉什么,倒反是华危楼嘴角渗出血来。“倚天叟”的声音,像极吃力才问得出来地:“你……你怎知道?……那卷轴……还写些什么?”

    方歌吟努力记忆,道:“那卷轴上写笔势飞动、笔迹犹劲的〔发胡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同雪〕……”华危楼向天惨叫三声:“是她!真是她!丙然是她!”血已从他嘴边咯了出来,他惨笑问:“你……你还见看些什么?”

    ·方歌吟同忆道:,“……还有一架古筝;”华危楼紧接问;“什么颜色的?”方歌吟迟疑了半晌,道:“……朱红色的。”

    华危楼揪然而笑,笑意里似有无限苦涩,道:“她……她送了给人……毕竟还是送了给人……”忽然眼神闪过一线希望,急道:“你在那里逢看了……这些东西?!”

    方歌吟见他如此神伤,心实不忍,照实直答道:“是在龙门急流之,卫掌门遗体之旁……”华危楼一听,斜窜至,拳头不住擂在大鼓上,发出暴石璞瓦般乱响,一面瞪目唇张,呼息困难地喘问:“……是大师兄……她,她,她喜欢的根本还是大师兄……跟我……无关……我……自作多情……”神色萎糜至极,简直是若判两人,而且枯颓到不成人形。

    忽尔狂笑起来,挥拳向大鼓击去,一面狂笑问:“那对联……写些什么?”方拌吟你这人祸智疑狂,不忍相欺,答道:“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时寂寞心。”

    方歌吟念得一字,华危楼击鼓一下,一边笑一边打,凄恰至极,到得了第十四响,笑声遽绝,鼓声未沓,他仰天倒下,鲜血自嘴边不住溢出,又自悬空寺的石阶上缓缓流了下来。

    原来大凡以魔术心法慑人者,如遇强敌,对方将法力反震过来,自己必反受其害。“忘林”主陈木诛曾以“慑魂迷心功”对付天象,却给天象大师以佛门“狮子吼”所破,因此被震伤了经脉。而今华危楼知数十年陶醉的美梦,尽成泡影,伊小深由始至终,根本没有稍瑕颜色于他,他还以为是对方深蕴含情,不便表达,封不知另有所属,便是大师哥卫悲同。

    这种打击莫可招御,也无可雪怨,他只有状若疑狂,自绝经脉,以鼓声反震,终致绝经断脉而残。

    “倚天叟”一死,其辖下的门徒顿失靠山,都纷纷投诚,桑书云兀自怔怔不语,宋雪宜侧首斜腕,若有所思,正在此时,白影一闪,陈木诛疾扑向宋雪宜,左手执〔苍木庞纹古剑“,右手持”紫虚剑“,这两剑为大风道人所有,虽已被削断,但锋锐非几,他悄知难有逃生之望,见宋雪宜显然是这下群雄的袖领之一,他末与之交手过,欺是她女子,想向偷袭于她,将之击倒,好威胁众人放他一命,所以猝起突袭。宋雪宜本机伶过人,冰雪聪明,若有人施暗毁于她,可谓小偷遇上了大盗,只是她此时心神不灵,神智恍忽,而桑书云、方歌吟他因”倚天叟“死得如此凄厉而忱日惊心,如驾相顾,眼见陈木诛就要得手,突然三道剑光,分三处袭来,一齐刺穿了陈木诛的身子。陈木诛惨嚎半声,便已毙命。这三剑原来是桑小娥、车萤萤、清一刺出的。这三女都是俏皮可再、心细如发,她们三人先后曾在惨拼中遭受饼敌人乍然偷袭,以作要挟,所以特别警醒,陈木诛猝施偷袭时,三人不约而同,一齐抽拔出地上”千手剑猿“所遗之剑,截刺陈木诛,陈木诛本已身受重伤,又变起肘腋之间,满以为一击得手,却枉自送了性命。三妹联手,居然一举杀了强敌,都自喜欢得呆住了,又有些不知所措。宋雪宜抬头柔笑道:“谢谢。你们都很好。”桑小娥笑道:“宋阿姨不要客气。”宋雪宜忽然眼睛一红,向方歌吟招手道:”吟儿,你过来。”

    方歌吟自惭卫护师母不周全,便过来跪下,宋雪宜知他所思,叹道:“我叫你饼来,不是要责备于你。你桑姑娘对你很好……你千万莫负了她。”

    方歌吟一怔,有些更不好意思,连忙说“是”。桑小娥没料宋雪宜会当众这般说出来,两片红云陡地飞红了玉颊。

    宋雪宜依然叹道:“我是说认真的……不要像我和自雪……”又向方歌吟说:

    “让我看看金虹剑……〕手拿金虹剑,仔细抹拭,轻轻弹拂,甚是爱惜。忽然抬头向桑书云一笑,像春雪融化一般悦矜可喜,道:“桑帮主,缘何无杰,悄何伤人心,帮主乃掌握天下正道之领袖,万万要看得开去。”

    桑书云一愕,不明所以,但见宋雪宜她神容甚是奇特,也不敢相询。

    宋宋雪宜微笑看方歌吟、桑小娥两人,道:“今后天羽门,就看你们的了。”

    方歌吟又是一愣。宋雪宜又向桑书云一笑道:“书云,你看我好看么?”

    这边桑书云也断未料到她公然放在天下群豪面前,会出这问话,这时山风猎猎,阳光明嵋,只见她皓玉般的人儿,如此探询,真个姬肠荡气,塞北的风光都为之明迷起来。桑书云本就磊落嵌奇,不拘世俗,当下坦然道:“好看,好看极了。”

    宋雪宜又是一笑,笑脸生春,无限低迷,只听她道:“这话我到黄泉之下,是要说与他听的……”说罢皓腕一翻,倒转剑尖,“啼”地刺入她自己的心脏,金虹剑登时一片血红,血自剑沿流下,流出了宋雪宜雪白的指缝。

    数人齐齐惊叫,人影条错,待要相救,已来不及,大家焦急若焚,但都不敢触及剑,怕拔剑反而速死,宋雪宜身子微曲,手紧执金虹剑,凄然笑道:“我有个请求……吟儿,这把剑就给我陪葬……”说至此句,轻哼道:“生……要能尽欢,死……”,终于香消玉损。

    方歌吟大叫一声:“师母……”创口暴裂,情急之下,竟晕了过去。余人俱不知这恨天教教主因何忽然间自杀而死。桑书云却悠悠出神,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喊:她是为了他!她是为了他----“他”便是宋自雪,七年前下落不明的他,今日彷佛仍在山头,或化作方歌吟、或化作宋雪宜,或化作金虹剑始终和大家在一块儿。

    桑书云却不知道,宋雪宜的死,当然主要是为了宋自雪,只是其中也有为了桑书云的份。自从毒杀宋自雪后,七年来,宋宜宜没沾染其他情缘,天底下她心里只有宋自雪,但见桑书云后,她的心里防垒开始动摇了。

    她开始冷若冰霜,却因桑书云对宋自雪比她想像中更义重,所以牵动了情丝,她是个烈性女子,她一定在自己未变心前,杀掉了自己,以绝这可能的发展,唯有这样,才对得起遭受自己残害的宋自雪。

    到最后,唯有死。

    方歌吟悠悠转醒时,群豪大多已散去,费四杀和钟瘦铃二人,也趁混乱中逸去。方歌吟父仇末报,自是痛心疾首,辛深巷善察色辨容,询及何事,方歌吟一一详版,辛深巷引咎自责,没逮住费杀师徒。

    方歌吟当然表示不关辛深巷的错失。梅醒非却一直留在桑书云身旁,怕他有什么闪失。

    全真子、成问出、徐三熔等调度兵马,安顿后事,方歌吟想起“两广十虎”仗义相救,便想过去拜谢,但遍寻不获,李黑、胡福、洪华、兰俊龙等人,早已去如黄鹤。

    方歌吟谢别了诸人,见桑书云神色甚劣,哀伤含郁,桑小娥一直依假相傍,不耙稍离,方歌吟便也过去,垂手静立。桑小娥一直替他包扎伤口,涂上金创药方,方歌吟只闻衣襟发香,自认识桑小娥以来,东征西伐,一直鲜少有过此等骑旋风光。

    方歌吟一直谨慎相随,桑书云却是心里知晓。这时山岚激吹,衣袂翻飞,桑书云看似胸醉在山河秀色中,浑然忘我,但却忽道:“你用不置碍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不必相伴。”说话的声音,方歌吟一时间好像岁月飞逝了许多,桑书云也苍老了许多似的。

    方歌吟自是不肯离去。桑小娥要逗桑谐云高兴,使说:“爹,我们了了此事,不如轻松一下,到书里玩去。”桑书云一笑,却不言语,心里忖念:当日他见伊小深郁郁寡欢,自己也曾经引她说过这话啊,对不料…,·想到清绝秀雅的宋雪宜之死,心中一悲。

    桑小娥见方歌吟楞楞地不会说话,将足一踝,撒娇道:“大哥,你说嘛,到那里去玩啊?”一面狠狠向方歌吟打眼色,方歌吟当然会意,但一是也自伤感中抽拔不出来,随即道:“到峨嵋去…!〕猛才想起,自己听胡福等谈起,大侠萧秋水今年中秋,将到峨嵋的事。天地苍茫、千里回首,他真是想见那人。桑书云这时心中一紧,他毕竟是一帮之主,平日多照顾他人,最知人心里所思,他心里一惊忖念:

    不能因自己的老怀多愁,感染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去啊……这时辛深巷也一蹶一拐,艰辛地走过来,低唤了一声:“帮主。”

    桑书云执紧他的手,他的手暖如一颗温热的泪。辛深巷微微道:“帮主忙了这些日子,也该歇歇了,这儿有我和梅二,还罩得住。”桑书云握他的手,声音在喉里硬咽羞,他极力装作没啥事的:“你……你也该歇会儿了。”辛深巷正要摇头,却听梅醒非附掌大声道:“对,对,对二帮主和总堂主,都该闲一闲了……”他故意朗声问数千上万长空帮子弟道:“帮主和总堂主辛苦了这些日子,他俩随方大侠等云游些时候,让咱们来留守,你们说:应不应该啊!”众人对桑书云爱戴至极,一起震天闹起来,齐声叫道:“应该!”

    包有人说:“是啊!”“好极!”辛深巷在风中被桑书云牵,悄悄低下了头,肩头微微有些抽动,桑书云在如尔的叫好声中,点了点头,又再用力地默了点头,向方歌吟与桑小娥道:“好。去峨峨一趟也好”说完了之后,又再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整队下山,各自散去,清一系恒山掌门,只好清目含泪,一一相送,众人见这妙龄女尼力承艰巨,心里都暗下叹息。莽莽恒山,顷刻即回复互古寂寞。

    辛深巷正向梅醒非嘀咕交代些事儿,桑书娄遥望恒山,怔怔出神。

    方歌吟将宋雪宜尸首伴“金虹剑”,葬于恒山绝岭上;少林、武当经此重挫,数十年之内几乎一蹶不振,后来幸得大智圆融的高僧、真人,才得再度名震神州。

    长空帮、恨天教经此大劫,也结合为一体刁方歌吟身兼天羽、大漠、血河三派掌门,而东海劫余岛一门,却因宗主严苍茫之玻,而绝灭于江湖,随“武林三大绝地”、“血河车”、“三正四奇”、“普陀二十神龙”一般,烟消云散,正可谓”三秋一周武林把你迅速忘怀”。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5
却说方歌吟、桑小娥偕同桑书云、辛深巷、车莹莹诸人来到了峨嵋山,这是瀚霜满山,秋高气爽,到得了中午,霜都消融了,俟得了晚上,又结了霜。桑书云等寄宿于峨嵋山万年寺中。这万年寺建于晋代,据说李太白曾在此听过绿绮琴,这里敖近长老坪一带,崎岖高峻,气候千变,风雨无常,至秋季尤甚,是谓“白水秋风”之胜。

    到了晚上,方歌吟、桑小娥出来闲步,只见中天一轮皓月,明照万里,很是清寂。“啊,明晚儿便是中秋了。”同想,小时中秋所发生的事儿,恍如一场梦一样。只闻普贤殿内,书声琅琅,尤甚于诵经念佛之声,方歌吟知是应考书生,硕学名儒,都在此间修习,那时风气尚文恨武,蔚然成风,皓首穷经之士,在所多有。

    方歌吟因而感触到近些年来,他修习诗书老少,练武争战者多,时光都在江湖斗争中销磨罄尽,此刻面对明月,耳闻书声,不禁有所长叹。

    这时寺门“研呀”一声,一白衣书生,步了出来,摇头幌脑,边走边吟:“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今故,沈吟至今……”方歌吟少时在“江山一剑”处所学,乃以经书为主,武学为辅,这是祝幽性情所使然,也是方歌吟性所近也。方歌吟犹记取祝幽在解释这阙“短歌行”时说:“曹操在作这首歌时,踌躇满志,以为可以挟天子,令诸侯,正在横架长江,面对赤壁之战,在大江明月之中,沉诵此诗。

    却不料往后便有赤壁之败,使得他如月明星稀,鸟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唉,王图,到头来骨头红粉!”方歌吟不知师父因何叹息如此刻深。

    那人依旧吟哦背诵,掠过方歌吟身侧,目光斜视,“痍”了一声,方歌吟目力极佳,习于在黑暗中视物,望去皆也轻忆一声,原来两人都感到熟稔,两人既感眼热,却不知是在那里见过。但又想不起那里见过,便不好招呼,就在这时,在月色下一人跄跄慌慌,刷地掠过,似被人追赶得急。

    方歌吟眼尖,一见那人,便知是杀父仇人费四杀,却听得一人大喝:“费杀别逃!”却正是那书生所喊。方歌吟立即恍然,跳起来道:你是沈哥哥!”

    、那少年初听他一叫嚷、呆得一呆,也是喜叫:“你……你是吟弟!“那费四杀却趁两人欢喜间,纵得影综不见,方歌吟情急要追,却见山下又掠上两条人影来,以为是钟瘦铃,连忙蓄努待发,定睛看去,原来是”袖里干坤“徐三婶和全真子二人。只见二人喘气嘀嘀,敢情是追费杀追得急了,二人一见方歌吟和桑小娥,忙稽首揖拜,方歌吟连忙回礼,徐三姥道:“适才“勾魂手”费四杀经过此地,方大侠可有见看。”方歌吟慌忙道:“徐前辈千万不要如此称呼,直叫在下名字便好。”

    徐三姥笑道:“不叫大侠,叫少侠好了。”全真子接道:“只不知费四杀往何处溜了?”方歌吟道:“确是从这边逃了,没把他抓看,真是惭愧,真不知……不知此人又因何事惹了两位?”

    徐三姥笑眯眯地道:“惹“长空帮”么,现下谅他也没这个胆子。”方歌吟自知失言,全真子比较淳厚,即说:“少侠有所不知,自从辛总堂主得悉费杀师徒乃少侠仇人后,郎嘱梅二堂主全力搜捕,这些日全长空帮各处搜索此人,便要抓他来见方少侠。”方歌吟听得热血沸腾,心中感动,一时没了言语。

    全真子瞄了瞄势头,道:“方少侠旧友重逢,正好叙叙旧,我们先告退了。”

    方歌吟想起一事,便问:“那费四杀……”徐三姥领会其意,笑道:“方少侠放心,这点“长空帮”还办得到。他既上得了峨嵋,我们就把山下包围得铁桶也似的密,还怕他飞得上天?”说便唱偌而去。

    方歌吟见两人要走,忽问道:“那成……成老英雄呢?”徐三熔婶色闪过一片阴霾,问:“成老爹么?”方歌吟见徐三婶神色消沉,本来只想问候几句,现下都不知该不该问了。

    全真子却道:“十二飞星、寒鸦点点”成问出成老英雄,在恒山之战后,因独子及媳妇儿都战死,郁郁寡欢,回去耕作,没多久也就撒手尘寰了。”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只能“哦”了一声,全真子拉伤感中的徐三婶,缓缓而去。

    这时明月窥人,树影扶疏,只剩下了方歌吟、沈耕云、桑小娥三人。

    桑小娥冰雪聪明,道:“你俩叙叙,我陪爹去,顺道儿整治些酒莱,给你俩叙用。”沈耕云笑道:“这位是弟妇了?”桑小娥粉脸一红,也不理会,纵身向庙里掠去,耳际犹传来方歌吟落落自得的笑声,道:“沈哥哥,小娥的手艺极好,正好让您大快朵颐。”

    桑小娥的倩影消失在万年寺后,月色下,方歌吟与沈耕云的手牢牢握在一起,良久说不出话来。

    方歌吟道:“沈哥哥,可记得隆中日户乡的事么?”沈耕云笑道:“记得,那晚的月儿,也有今晚那么圆。”方歌吟道:“后来还有大雷雨了。”

    沈耕云望望天色,只兄浮云淡淡,远在天边,道:“今晚可没有。”

    方歌吟道:“也许明晚有。”沈耕云恍悟似道:“啊,明晚是中秋。”

    两人又一时都找不到话儿来说。

    又是方歌吟先开腔道:“这些年来,可都惦记沈哥哥,不知你到了何处。”沈胞云笑迫:“我还不是一样。”又补加一句道:“要不是逢了费四杀,还不敢认取你就是吟弟。”

    原来二人当年中秋,为救幼童共同御敌时,还十分年幼,这十余年来容貌变化极大,那时赞杀已是青年,容貌定型,反而十年来变化不大,二人倒一认就出。方拌吟笑道:“沈哥真好雅兴,来这山上念书。”

    沈耕云不直接作答,反问道:“吟弟这些年来,还末放弃刀光血影的生涯?”

    方歌吟自是一愣。要知道昔年沈耕云最爱舞刀弄枪,听此语气,似个性上大有变更。因道:“沈哥哥不在天羽门下么?”

    沈耕云沉吟一会,叹道:“吟弟弟,这事说来话长。”两人选在一株枫树,倚背坐下,沈耕云忽道:“这江湖上的血腥风雨,又怎及经书清雅?吟弟,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方歌吟笑道:“我在江湖中,可也没做什么恶事呀。”

    “没做啥坏事?”沈耕云瞪了他一眼,半晌才缓缓的说:“我小时侯也好武弃文,你也是知道的。令尊大人武功非几,但也才识渊博,他多勉励你勤奋治学,少与人争强斗胜,这些你都记得罢。”方歌吟不知他指的为何,只好迳自点头。

    原来二人少时,常在一起,交谈自家发生的事。方常天自武林洗手退隐,对江湖风雨,甚是了然,故只望方歌吟习武以防身就好,共它时间,应专心读书,所以常去信于祝幽,恳请他教圣贤书。祝幽个性近文远武,也正合其意,所以在“江山一剑”疏喻指导下,力歌吟学的多是文章,武功他偏于静坐修行,是以武功才如此不济,初不及桑小娥、严浪羽、铁狼银狐等之一类,及至宋自雪亲身调教点拨,才得有所成。

    方歌吟听沈耕云捉到白已的父亲,自是唯唯诺诺,沈耕云又道:“你道我又是怎么改变过来?我少时顽皮好武,恩师萧何尽竭教我,我学得自是洋洋自得。这日苞天羽派中师兄弟遨游以乐,待得饿时,才发觉迷了路。我们三两人魅伏在械树林内,又饿又倦,忽闻一阵香味,不禁食指大动,循香走去,才知道传自一破旧农家之中。”

    方歌吟不知沈耕云因何说起此事,但知必有原故,所以仔细聆听。

    沈耕云继续说:“那时我少不更事,好玩爱斗,挟技遨游,这下闻得鸡香,原来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孩子在专神烤鸡,那小孩子伸手指往油亮亮的鸡皮上一醮,说:“要吃,要吃,我要吃吃鸡鸡。”那汉子忽很耐烦起来,伸扇般大的手掌往那小孩头上就是一拍,狠狠骂道:“这鸡岂是你吃得的。”那妇人自啊哟一声,急忙翻转铁枚,碎骂道:“待会儿烤焦了,那就有得你们受了。”那庄稼汉也回骂道:

    “什么你们我们,你也不是一块儿遭殃!”我那时饿得什么似的,年少无知,共把话听进去,也没仔细琢磨过,则带两个师兄弟,老不要脸的进去讨吃。“沈耕云缓得一缓,又道:“我们进得了门,才知道三人之中,竟无一人带得钱来,心想吃些东西,又不是不给钱的,先赊再说……那对夫妇听见敲门声,初很惊惶,一个说:

    “他们来了。另一个说:怎么来得如此之早,鸡还末烤好。我那时也不知他们说谁,便跟他们道明原委,要吃那只鸡,那庄稼汉见我们几个是少年,也没在意,听我们说要吃鸡,没好气的要赶我们出去:“什么?吃鸡!你们在吃我的命根哪!要饭的也不看看是不是富贵人家”,要赶我们出去,庄稼妇比较和蔼,见我们饿了半天的样子,便说:“橱房里有些慷粥,还有两碗硬馍,我们就只吃这些了,给了你们算了。我们那时不知她好意,以为他们自己吃鸡,却给我吃破馍,太没人情味,所以心中不服气。谁知那汉子作装要打,骂道:“臭要饭的,则不知足,看我连个锅馍都不赏你”。我们听了,待勃然大怒。那地上坐的小孩,哇呀一声地给吓哭了。”

    “我们那时无名火三千丈,真是又饿又累,我便出言相讥过去:“你凶什么凶,不给我们不会抢!”我这话原本只是一时火起,顶撞回去,也没想到后果,那庄稼汉抓起铁揪,似怒到极点,以手指骂道“小兔患子,不给便要抢,长大还得了!”那妇人要劝阻,也制不了,他挥揪劈将过来”方歌吟不禁“啊”了一声,心里揣测看结丙如何:老庄稼汉伤了自己的好友,固是不愿,但沈耕云若伤了那农汉,更是无辜,正在揣测不下时,沈耕云摇首叹了一声又道:“那时我书读得不多,一天只顾挥拳踢腿,见那庄稼汉打来,也不想自己理亏,挥拳打去,那耕田大汉空有臂力,却不会武功,两三下给我打倒了,我的两个师弟,气不过又上前踢了两脚,那庄稼汉在地上一面挨揍一面痛骂不休:“小杂种,你们跟那猪狗不如姓骆的畜生,都是一蚌胚子……我们听了“那姓骆的”都是一楞,但听他骂我们”小杂种”,心中更怒不可遇,脚踢拳打,那汉子禁受不住,晕了过去,鲜血自他嘴角流了出来,我们这才知道闯了祸,都不敢再贪吃,那妇人哭得抢天呼地,那孩子也哇哇大哭,我们心里志忑狂跳,闯出了木门,鼠奔窜突,竟给我们找了回路,回到师父那儿,都不敢将事情说出来,蒙被遮脸,但因作了亏心事,一晚都合不入眼……“方歌吟忍不住问:

    “那汉子怎样了?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沈耕云苦笑了一下道:“到了第二天,我们们心自愧,偷偷摸到该处去,却见那户家人给封了,家兵器皿,打得一地稀哩花啦的,地上还有一大滩鲜血,我们莫名英妙,问附近邻居,他们都不敢说话,畏缩不语。我们问了一人又一人,后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禁不住道:“说就说了,那姓骆的作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不讲出来也叫苍天无眼!”我们见他悲愤,忙问是什么事,又向他保证说出来我们保护他,当时露了两手给他看,那老公公才说了。“方歌吟他不禁倾耳用心地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那老公公义愤填胸地说:“我们这儿叫广南兴村,住者个姓骆的仕宦有钱有势,作威作福,平日贪食好色,见这家人吴南氏长得标致,便图染指,吴南氏自是不从,那姓骆的便想看诡计,要吴阿汉替他烤鸡”说到这里,方歌吟“姨”了一声,问:“怎会请他”烤鸡”?“沈耕云领首道:“是呀。当时我便问:“为什么要吴阿汉烤鸡?那姓里的老爹便说:“吴阿汉是这里最擅长烤鸡的好手,可以令人垂涎三尺,远近驰名,他末耕作有田前,便是靠这手绝活儿养了一家三口,那时他老娘还没死……唉,他这一家真不幸啊……程老爹说又一顿足,拭泪骂道:“老天爷真不长眼睛,偏偏吴阿汉撞一班无赖拨皮”我诧异问道:“什么泼皮无赖?”那老爹便说……”

    “正当吴阿汉专心烤鸡的时候,便有几个小狈跑了进来,伸手讨食,还扬言要抢,近来村内正发鸡瘟,吴阿汉怎肯将烧鸡给他们?给了他们,附近一只鸡都没有,除了姓骆自家饲养的外,那里那有鸡?共实姓骆的之所以要吴阿汉烤鸡,也是巴不得他失手烤焦,他使可以藉故发火,霸占吴南氏。那几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那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打伤了吴阿汉,扬长而去,这还不要紧,待吴两氏驾觉时,烧鸡已成了焦炭,当晚那骆府的家丁来讨,讨不者鸡,便要赔,赔金赂银还好,他们指定要赔人,要吴南氏陪那姓骆的王八一宿,那吴阿汉性格卤莽,不由分说,便要跋跑那些恶奴,那些奴才恶向肚边生,拳打脚踢,吴阿汉本已伤得不轻,再这一轮发狠横打,不支倒地,竟被格毙……”我那时听得又惊、又怒、又惭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方歌吟他听得忱目惊心,不意武林之外的世界,也是这般蛮不讲理,弱肉强食,沈耕云继续转述下去,”那程公公又说:“那班狗仗人势的恶奴,兀目不休,要扯吴南氏,吴南氏性子刚烈,拿烤鸡的铁枚相抗,其中一个狗奴才,见吴家那孩子哭得烦心,便举起来往地下一摔,哪哪哪,地上流看的鲜血便是了”我听得惊怒交迸,忙追问吴南氏现下怎样子,在那里,也好救她出来,尽尽心意……

    “方歌吟不住点头称是,沈耕云抑长叹道:,”那老爹一抽大腿,骂道:吴南氏么?丈夫死了,孩子也不活了,她还活来有啥意思,便将铁枚往自己喉咙一刺,拮死了自己……小老弟,咱们广南兴村的妇人,性子刚烈得紧啊……“那时我听,只恨不得一个雷轰下来,将我们震死的好。”沈耕云顿了一顿,接道:“后来我们一想,决意替吴家报仇,便探听得那姓骆的所在,进去一刀将他杀了。再放火烧了宅子,第二天却听传言道,那一把火,烧了整整一天半,偌大院子,死了七十多口人家,来不及逃的童辉小孩也有七八个……我们一听,知道又是做了错事,可是当我们放火烧屋时,还以为扶弱抑强,替天行道哩……”

    方歌吟听得也脸上一片黯然,那沈耕云又道:“这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便对恩师说明了,恩师初时大怒,后听我后悔懊丧,反而相劝慰道:“大丈夫行走于江湖,错杀几人,或杀戮重些,在所难免,也不必如此抛不开、放不下。”我听了心忖:杀错一两人,没有干系,但如错杀的是自己、或是自己的亲朋戚友呢……那便如何了?自是要报仇,但怨怨相报,究何事了?快意恩仇,几时才能恩仇了?一个人如果随便可以杀错一两人,几万人下来岂不是枉杀了几万人?那跟杀人不眨眼的大盗、贪官污吏又有什么不同了?……“沈耕云双目平视方歌吟,道:“我开始是以为一只鸡,惹得我们双手腥血,但仔细想来,却也不是。我们之所以迷途不返,乃因挟技遨游,胆敢闯入民宅,乃丈一点小本领;居然与人争食打斗,因为有一点微末的功夫;至于火烧骆家庄,使其他的人也遭受无妄之灾,乃生自我们自以为行侠心肠,管不平事,到头来,害了无辜,都拜这”一身功夫“之赐。你说学武一事,旨在伤人炫己,害不害人?江湖土、武林中、官道上、僻径中,多则是高来高去的所谓仁人侠士,什么急人之难,救人之命,白花花的银子花不完,一发声的银票使不尽,到处自逞豪态、炫技逞能,所花的钱,从何而来?说的是劫富济贫,但其中有多少像吴阿汉的祸事,只是他们做案后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曾听得罢了。别人辛苦工作赚钱,始得盈余,却跟他们一个抑强扶弱,都抢去了,岂不比狗官搜刮更无理?至于所出的名,乃在杀人如麻,逢战必胜,刀口上涵血,枪尖上挑人头,这死的如许人,那个不想出名的?那个是没爹没娘等奉养的?这江湖上的名头,简直比俗世中的功名富贵,杀的人还要多啊……有道是:成者为王,败者为蔻;赢的付出代价,那还得了,但败者沦为恶鬼,永不超生,这武林恩怨、江湖风暴,真永世无休么……这风波里有多少千万双难惹的祸事呀……”

    方歌吟只听得一片茫然。沈耕云道:“我领悟这些后,便不想学武了,偷偷离开了师父,心里头觉得对不起他,有负他恩厚,但他杀戳过重,我不能如此耽下去……”方歌吟知他尚未得悉,义勇好战的“追风一剑”潇何,已在“七寒谷”之役英勇战死了。

    沈耕云笑笑又道:“我从一只鸡的祸事省悟,便不再练举脚,只修习圣贤书,学学作诗,闲来填词,台阁规模,典章丈物,也通晓些略。以备将来出仕时以致用,赞圣贤书,以钢为监,可正衣冠,以古为监,可知兴替,以人为监,可明得失,今日为兄的将此番话相劝于你,虽不致逢干剖心,果进谏,但句句都是由衷之言,愿你能溯源求本,弃武就文,才不致沉沦于血腥风雨之中,永不超生……”

    方歌吟静默良久,时皓月中天,方歌吟沉吟道:“沈兄洵洵儒雅,才藻澎涌,乃博识君子,今晓以大义弟恭聆教谕。这些日子里,小弟的正从数场历劫中余生,而今想来,荼毒生炭,血洒长街,万里生灵,实罪不容诛。只是武林中的事,应以“止戈”为重,江湖上的事,以”忠义”为原则,不一定以杀止杀,以血偿血。沈哥哥常读圣贤书,莫非在敦品修心,用以行之于天下,克己复礼,推己及人,若知而不行,又有何用?侠而无儒者之知,自是匹夫之勇;唯若儒而无侠者之行,岂不迂腐?今朝廷腐败,江山变色,沈兄出仕官宦,也怀抱激浊扬清,澄清天下之志,我等则在莽莽江湖上,作些“义所当为”的事而已,方可相互配合,殊途同归,又有何不可?“沈耕云见方歌吟侃侃而谈,秉正不惑,直抒胸臆,自己的话,只望有针贬作用,当下苦笑叫了一声:“吟弟。”方歌吟应了一声,双手紧握沈耕云的手,两人在月华下,都忆起当日年幼时奋勇退敌的情景,不禁槭然。沈耕云微笑道:“昔日我好玩,你好读书,我常诱你到溪边捉虾捞鱼,山上练拳踢脚,今日这机缘,却倒转了过来了。”方歌吟陪笑道:“后来沈哥跟了萧师叔,我跟了师父,师父好文,师叔近武,也正好合了我们心意,……却未料今日见面,竟实际如此不同。”

    沈耕云在当世名公巨卿中,已得重视,灿然名动诸侯,丈采风流,只是方歌吟荒疏已久,未近文墨,故不知“沈追莹”三字已是当代儒仕中仰之弥高:至于方歌吟,此刻已是武林圭皋,啸傲烟霞,令江湖中无人不歆然佩服。只是两人随缘触机,各有不同际遇而已。但两人都不免感觉有些格格不入,沈耕云笑起身,拍拍身上所沾下微尘,歉然道:“我还有书要读,今日的事,望大家心头记住便了。”方歌吟他知其意,站起来道:“沈哥哥不吃一顿再去……”沈耕云笑看摇首道:“不了……”方歌吟忖念沈耕云可能官职在身,不便与自己共进餐食,当下改而笑道:”适才沈哥哥踱过,我还未识,却听沈哥哥念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沈耕云微一沉吟,喃喃念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乍抬头,两人击掌一笑,沈胞云返身蹈蹈行入寺中,方歌吟犹背负双手,只见对面眠山重重,微有雪意,雪势却十分淡薄,面似若有似无。方歌吟记得萧秋水从前曾偕唐方上峨嵋,时亦有雪,却不知那时萧秋水在想些什么?       
作者: redboy0909    时间: 2009-10-21 19:16
翌日。小两口子为了逗引桑书云开心,便央他到处逛逛,桑当云虽有些黯然伤神,但并不胡涂,心里明白方歌吟、桑小娥随缘触机,想能碰巧见若大侠萧秋水,偿了风愿。这日天气温良,天际邻有浓云舒卷,但也不似有什么傍陀大雨的样子。

    众人在”九老仙府“附近玩了一会儿。”九老洞“是峨眉山最幽胜处,寺宇依山而立,锡瓦藏经,共中菩提叶经、见叶经都由印度迎来寺中,到九老洞分东西二口,内洞尤其深选,要曲身俯伏才能进去,黑不见五指,蝙蝠飞翔,雾气蒸腾,还有处较宽广,礼观音、财神像、香火幽暗,石鼓都成动物相,殿旁还有很多幽深小洞,辛深巷因行动不便,留在洞外休息,没有进来,初时大家都执意相伴,辛深巷执意不肯,后来留下车莹莹与他聊天,其余三人,才肯放心进洞。这里的洞七曲九回,岔洞极多,有一处还可以直通到笔架山,据说那里有仙水,可以治疗百病。方歌吟想到那笔架山是昔日”三正“击落曹大悲之地,怕勾起桑书云不快,便没有去。这些洞易进难出,但对这几个武功高强至极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他们便随洞摸索出来,眼前一亮,只见一八角形的池塘,微波不兴,水作碧色,甚是晶莹可爱,只见水塘上有”岩谷灵光“四字。这时气候转劣,密云飞掠,桑小娥知方歌吟昨夜逢看多年故友,但彼此却有阂隔,格格不入,心中郁郁难舒,她便温言说笑,使桑书云、方歌吟二人开心起来。见那”岩谷灵光”四个字,便温颜说笑道:“看那,这拨光是不是指“洗象池”。”原来这池的名字便是傅说中普贤五骑白象在此洗澡之处,故因此得名。

    桑书云博学广闻,笑道:“这灵光指的是佛灯。”桑小娥便问:“什么是佛灯?”桑书云道:“佛灯忽聚忽散,忽而闪烁明灭,忽而金灯万盏,不问风雨晦明,白画长黑,总有此灯,有穷无尽灯。”

    他顿了一顿,又道:“据说这里萧大侠当年未和唐力分手前来过,萧大侠在此忆起他当年的兄弟,唐方却问他道:“假若我有一天也死了,你会不会带你的女孩上山来,指那灵灯说,我怀念唐方。萧大侠正想答话,后睛天霹雳一声,遂而遭人暗算,后来急转直下,唐方受伤,返回蜀中,惹了萧大侠一生耿耿长恨……”

    桑小娥听了,怀念昔人,不禁泪下。桑书云知爱女任性好闹,但性善,藉故走开,方歌吟温言相慰,桑小娥含悲问:“有一天……有一天你和我……也会不会是这样……”方歌吟搂紧她肩膀,叹道:“有一天……我百日生命时,不是已分开过吗?——既分开过,那就一生一世,都不再分离了。”桑小娥含泪又呕笑:“真的……你不骗我?”方歌吟急道:“当然是真的!”便指天要立誓,桑小娥按住了他的手,红脸儿碎道:“傻蛋,谁不信你来,也不怕爹爹看见要笑话。”

    方歌吟搔搔发后,道:“你不相信,我只好立誓了。”桑小娥破涕为笑,故意呕道:“我不相信,·你发誓也没用。”方歌吟又急了:“那你信也不信?”桑小娥见他急成这个模样,笑依向他道:“信了信了,信了你这个傻小子了!”

    棒得片刻,桑小娥悠悠地道:“我知道了。”方歌吟奇道:“知道了什么?”

    桑小娥低声道:“我要是唐方姊姊,一定会来这里。”

    方歌吟茫然不解:“来这里作什么?”桑小娥轻轻地道:“来这里…怀念萧大侠呀。”方歌吟默然半响,忽道:“我也知道了。”桑小娥诧道:“你知道什么?”方歌吟无限感慨地道:“我想……我想萧大侠也一定会到这儿来的。”

    这时“裤隆”一声,长空一道闲道,铅云低压,秋风更劲。桑书云背衫飘扬,走过来问:“你小两口子聊什么没完?”桑小娥、方歌吟都觑难以启齿。桑书云一笑道:“还是快回去罢,辛大叔怕久待了,他手脚不便,下起雨来,苦了莹莹。”

    方歌吟、桑小娥一听,自是心急,便自洞内爬出去,洞里却黑异常,到出口时,却见洞口给一大石塞住,只有接缝处隐透一些微光,三人心里一凛,暗忖:这下可为敌所困,成了瓮中捉鳖了,却不知外面的辛大叔、莹莹安危如何?当下心意激汤,五内如沸,方歌吟先向洞口平贴掠去,不意“碎”地撞了一人,那人“啊哟”一声,也料不到黑暗洞里也有人掠出来似的,方歌吟功力深厚,撞得一下,却无受伤,那人却摔了一大跤。

    这时洞口隙缝传来辛深巷的高呼道:“小心,是强敌,下手不必容情!”那人“慑”地爬起,手持左右两只黑忽忽的东西,向方歌吟处扑来,方歌吟怕那人在漆黑中伤了桑小娥、桑书云,又听辛深巷在洞外如此说,他便仗看昔日宋自雪黑不见指的石室中所训练的锐利目力,连运“龙门神功”,“呼”地一掌打去,那人要格,焉封得住,“吹哨”一声,倒飞出去,背后撞在山壁间,便没了声息,便已不活了。

    方歌吟扬声叫道:“辛大叔,敌人有几个?”他内力充沛,这一喊话,震得山洞里滚滚回声,此起彼落,他怕桑氏父女受不了,忙压低了声调。只听辛深巷在洞外道:“就只一人。”

    方歌吟道“已给我料理了。”只听一声欢呼,大有欢愉之意,便是车莹莹的声音。方歌吟等听二人都没事,也自宽了心。

    “格励”阵响,那石便移了开来,辛深巷、车莹莹笑脸相迎。方歌吟让开一边,使桑小娥、桑书云先行出洞,他便倒拖看那人尸身出洞,甫出洞外,辛深巷大力拍方歌吟膀膊,笑道:“恭喜你手刃贼寇。”方歌吟不明所指,辛深巷指那覆面尸首道:“你打死的便是钟瘦铃。”原来方歌吟等三人入洞至洗象池后,辛深巷、车莹莹谈天说地时,巧逢气急败坏,到处匿逃的钟瘦铃,辛深巷行动不便,只好由车莹莹跟他打了起来,两人武功相去不远,辛深巷迳自在旁用话分其心神,钟瘦铃武宝木就稍逊车莹莹,加上分心,便渐落败,但车莹莹不会杀人,对敌经验不足,久战下去,迟早为钟瘦铃所趁,所以故意用话相吓,使钟瘦铃以为又有敌人来到,便躲入洞中,以图背水一战,不敢背腹受敌,却正中辛深巷下怀,封了洞口。辛深巷情知力歌吟等武功高绝,只要自己虎虎监视,出言示警,定必手到擒来。果然方歌吟一出手下,钟瘦铃筋折骨断,五脏碎裂而死。

    方歌吟见自己无端报了一半的杀父大仇,不禁怔怔出神。时风云舒卷翻涌,五人便到大坪寺暂歇,那大坪寺又名“伏虎寺”,大侠梁斗等遭“八大天王”中“人王”邓玉平的迷药暗算,后为萧秋水上华山破费家埋伏所救,即在此处。在牛心山顶、冰霜薄履,共八百七十五级,前后分首坡十一折、次坡六十一折,天寒地冻时,滑杆天亦视为畏途。众人上得山顶,微忆一声,只见后山有三人,足不跨步、膝不弯曲地疾上山来!

    原来这伏虎寺建于牛心山顶,后山更峭峻险夷,有九十三个曲折,共三十二百八十之陡级,有“倒退蛇”之称,更有“大坪齐雪”之胜。

    臂下山腰疾上的三人,纵高伏低,身手敏捷,如倾平地。桑书云转战一生,什么人没有会过,心中暗惊:这是什么人,竟连自已也未曾见过?

    这时三人已愈奔愈近,在雾雨骤纷中隐约可辨,竟是一僧一道一尼,道姑脸有铁色,僧人腋下还挟一人,却看不清楚是谁,道人居然只见背影,原来是倒退上山的。三人挟在一起疾走,丝毫不见窒滞碰撞,而合在一起,令人立感到一阵严如斧铁的感觉。桑书云一失神问,几乎要呼出:“三正”。”但觉不可能,终于没叫出来。

    只见三人飞步上山,脸不红、气不喘,那额头光油油、肚子涨卜卜的大和尚将臂中人一放,喝问:“是不是他们!”那人被这和尚在崇山峻岭间挟疾奔,早已吓得魂不附身,现下喘了好一会气,才道:“是,是他们……”方歌吟看去,只见那人白衣白脸,只在须络处几丛暗影,却不是“忘四煞”中的老四是谁?他刚刚杀了钟瘦铃,现又撞费杀,顿感冥冥中真有天意,断喝一声,一掌挥出。

    那和尚喝道:“好小贼!居然敢冲我们伤人?!”那道士嘟霍然回首,回臂横挡,“碎”地一声,两人均退二步。

    方歌吟自从龙门奇遇以来,武功已臻化境,未被人真正击退过,那道士这一格竟然闹得个平分秋色,各擅胜场,却见那道人惊异之色,不在自己之下。方歌吟心里有意,忖想,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何故要阻止我报父仇?!那道士嘟一声暴喝,道:“兀那小狈你奶奶雄果有两手,妈巴恙子的王八加三级再接我一拳瞧瞧!”

    说若“呼”地一拳打来,他这一拳没有什么出奇,但比任何人使出这一拳都快,都拿捏得准,都力大。方歌吟没想到这脑袋瓜子小小眼睛细、弥口白牙的老道,一开口竟七八不离十尽是骂人的话,正错愣间,那道士已挥拳击来。

    方歌吟又冲臂一格,“碎”地一声,又各退两步。那道人越战越勇,再冲一举,方歌吟他是一拳挥去,“曜”地一声,各退一步。两人武功高绝,遇敌遇强,反而愈能发挥。两人各运气功护体,高手较技,进退躲避之间相差往往不逾分毫,必要时半步不能退,两人武功愈拙,反而力争向前。两人三次对掌后,撒掌相对,方拌吟胜在杂学庞洽,妙纷呈,那道人势头凶锐,但终究不敌,渐落下风。

    那尼姑双袖一展,拦在两人之间,叱道:“让老娘来收拾这小子!”

    那道人悻悻然身退,兀自骂道:“这小贼有两下子,武功好得造反,别阴沟里翻了船!”竟不肖以二攻一。那尼姑扳一副别人欠了她一辈子债的脸孔道:“你放心,翻不了的。”双袖拂出,方歌吟只觉她双袖如刀,连舞起来,旁边的杉松也为之飞幌不已。

    方歌吟避得稍缓,差点没吃了一袖,只见她,忽而袖里出拳,忽而拳里伸指,五指如刀,戮将下来,方歌吟忙施展宋自雪的“天羽廿四式”,以手作剑,与之斯拼了起来,两人掌风呼呼,袭得杉松东倒西幌,两人在峨眉“倒退蛇”梯级指道之间,忽分忽合,忽东忽西惊险至极,又迅捷无尽,瞧得桑小娥、车莹莹、辛深巷等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那尼姑拳法诡异,一般微跋,但武功另创蹊径,狠抓恶挖,稍一不慎,即血溅当堂,那有什么佛道高人的修心养性?两人打得难解鸡分。但久战之下,方歌吟的武学甚广,非拘一格,只见他纵横前后,悉逢肯策,那尼姑盘打戮拂,却渐见涩沸,打到后来,方歌吟她舞蹈一般,噬手而应,姿态玄妙,那尼姑呼吸渐重,不成章法,那和尚大喝了一声:“贼婆娘,快快退下,真叫人笑歪了嘴巴”那女尼一招”燕子入林”,掠出战圈,却犹不甘,回骂道:“看你秃驴又有什么能耐,敢将人瞧得小了!”那大和尚哈哈一笑,居然一低头疾掩过来。方歌吟慌忙抵挡,交手几招,便知这和尚助力犹胜前两人。那道士和尼姑,居然在旁助兴吆喝,却不是给这和尚喝采:“喉,臭小子,别千不败万不败,给这和尚打败了!”“小畜生,你可不能输,输了就把我们的脸面都向那大肚和尚丢光啦!”

    辛深巷一听,猛然一震,高声叫道:“住手、住手,各位请住手,有话好说。”那和尚自是不理,又顶看肚子向方歌吟疾撞过来,方歌吟正是手忙脚乱,对辛深巷的话又甚听从,忙跃开住手,那和尚见方歌吟一跃就开,自已知缠他不住,当下心知肚明,哈哈一笑,紧接唤了一声道:“小子有几下子,年纪轻轻的,倒像了个十足十……唉,可惜就是不学好?·”方歌吟大奇,心中嘀咕:我像谁了?我什么地方不学好了?……却听辛深巷恭谨地问道:“三位前辈,可否赐示晚辈高姓上名?”方歌吟见辛深巷如此恭敬,知必有故,桑书云却眼神一亮,似猛地醒悟起什么人物来了,只听那和尚兀自踢踢拖拖,笑道:“喉喉,你俩瞧,这人考究起咱家万儿来了。”

    那尼姑扳看脸孔道:“我叫什么,干你们屁事,跟人打架,又不是跟名字打架。”那道士气呼呼地道:“我就是老杂毛,你又怎地?”

    辛深巷即笑道:“如在下猜得不差,三位便是当年,威挺华理、名劲八表心萧大侠身边三位大将心腹,“潮王庇王”铁星月铁大侠、“阎王仲手”陈见鬼陈女伙、以及大肚和尚三位前辈。“方歌吟听得脑门翻翻滚滚,似被马车辗过一般,一时不敢相信刚刚跟自己交过手的三人,便是昔日声名如宙动于九天之上的三位奇侠。桑小娥、车莹莹都”呀“地叫了出声。那和尚笑道:“嘻嘻,居然还有江湖小辈,记得咱们。”语气中敌意消了不少。那女尼哼了一声,道:“不错,我便是陈见鬼。”

    那头小身粗的道士贼感嘻嘻地笑道:“对啦,对啦,我就是”屁王”铁星月,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要不要我放个屁印证印证。“辛深巷脸如土色忙不迭地道:“不不不,不,谢了……”说起铁星月发屁,人人都闻“屁”色变,“屁”不虚传,是断断“敬谢不敏”的,要知道这铁星月、陈见鬼十大肚和尚都是当年“神州奇侠”中顶天立地,雪志冰操,弘道舍身的英雄人物,但为人滑稽突梯,却没料到老来还是玩世不恭,骄纵成性,依旧不改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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